老家的散文

2022年12月22日经典文章

老家的散文(精选21篇)

梦里老家—新寨

文/段飞鹏

上善若水。一条河不仅孕育着万物生灵,它还会衍生许多故事与传奇。蜿蜒奔流的郴州西河,贯穿东西,横跨两县两区,汇入耒水,是郴州人民真正意义上的母亲河。桂阳县正和镇解放村的新寨,就是镶嵌在西河岸边的一颗璀璨明珠。

癸酉国庆假期,秋阳高照,秋风薄凉,千年古村新寨田园温润,清新爽朗,别样风光。放眼长量,新寨肥沃田园里的七彩波斯菊,娇艳、盛大,与秋色共舞,同青山绿水、凌空渡槽、古桥樟柏、白墙黛瓦、金黄稻田遥相辉映,构成一幅天然乡村诗画,自然令都市人流连忘返。

城里水太深,我想去农村。这是当下都市人排遣压力、宣泄情绪的生活方式,更是融洽人际关系、亲近自然、追求真善美的心灵流露。一水相连的北湖区三合村,因为国庆节前织锦花海,小车排起了长龙,游人摩肩接踵。而新寨波斯菊田野人潮涌动,与三合村大相径庭。

走进新寨,它的亮色并非当下田园的波斯菊。这个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古村落,历经沧海桑田,见证花开花落,有着厚重的文化、独特的山水,是湘南少有的山水画卷。稍懂易经的人不难发现,西河流经新寨时,峰回水迂,浑然天成八卦形态,并怀抱村落,新寨民居背靠南北走向青龙山散落而栖,属典型的风水宝地。生于新寨的东汉尚书胡腾,之所以要将忠骨埋葬于故土,其玄机应是不言自明。

年近七旬的李大爷,正同老伴悠闲自在地坐在门口,精挑细选刚从田里割回来的一担新鲜韭菜,古桥旁、花海里、流水边的喧闹、嘈杂,似乎与自己毫不相关。一股韭菜清香与泥土湿润气息扑面而来,此情此景,让我找到了梦里老家的味道。我蹲下来与他们促膝闲聊,方知李大爷对新寨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自己的爷爷的爷爷,从西河上游的正和圩迁徙至此不足三百年。新寨村姓氏杂陈,无宗无派。你来,它不拒;你走,它不留。如此这般,斗转星移无穷数,人来人往几千年。古朴、包容、恬静、无为而治的新寨人,鲜有人对游人侃侃而谈曾经的烟云过往。如今的新寨人,他们活在平淡、与世无争的素味烟火中。新寨这种村风民俗很奇特,与郴州其他村落宗族抱团取暖显得格格不入,其生存方式完全融入了老子的道法自然,顺其自然,随遇而安。难道老子的弟子曾经云游至此?抑或正是没有宗族的羁绊,新寨才成为新中国成立时桂阳县第一个被解放的村。

每一个人心里都有首乡愁恋歌。这首歌或浓或淡,或浅或深,但梦里老家在心头一生都难以抹去。在新寨,我找到了这种感觉。避开人流,独自一人徜徉。迈过青石古桥,拾步沿河而上,伫立于河岸边湿漉漉、软绵绵的田埂上,静静眺望游人渐稀的新寨古村,舒展心中画板,豁然神清气爽:夕阳西下,小桥流水人家,古树老藤落霞,满目青翠葱郁,空灵洗尽铅华。原来梦里老家,陶渊明笔下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这般诗画嫣然。

老家的那口井

文/姚二峰

我的老家在关中东部的白鹿原上。有一年大旱,秋季作物颗粒无收。周围村庄的水井都干枯了,唯独我们生产队的井里还能绞上水来。因为这口井,竟演绎出许多故事来。

生产队的水井离我住的老房子只有20多米远,小的时候,每天刚刚鸡叫头遍,井边就开始有人用辘轳绞水了,木制的辘轳由于缺油润滑,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摩擦声,在黎明前的村庄里显得格外的响亮。水桶一次又一次沉到井底的“嗵、嗵”声把我们这些睡不醒的孩子们一个一个地催醒去上学。等到天大亮时,绞水的人已经排满了井口,早晨起床晚的人只好担着空桶回家去。

那时候还是计划经济吃大锅饭的年代,一切皆由生产队管理。全队有200多口人吃水全靠这口井。井里的水甘醇香甜,夏天水是沁凉的,冬天水不冷还冒着蒸气。乡亲们绞上水来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漏水冲刷井壁的泥土沉到井底盖住泉眼。有一年夏天,为了使井水不干涸,生产队组织了四十多个年龄在30到50岁之间的壮劳力清理井底的淤泥,把师傅从井口用绳子放到十多丈深的井底下,用了好几天的时间疏通泉眼掏出淤泥。等到淤泥掏完用绳子把师傅从井底拽上来时,师傅已是全身湿透、满身泥污、面目不能相认。由此我看到了白鹿原人吃水是多么的不容易。

为了保护水井,生产队专门用木料派人动工盖了个井房,既可以防止井口长期暴雨侵蚀而坍塌,另外也是给绞水的人雨天绞水提供了遮挡。再也不用下雨时戴着草帽或穿着雨衣了。

有一年的秋天,村里的异姓乡亲朱大胆和老婆李桂英在家里吵架,吵着吵着动起了手。夫人挨了丈夫的打气冲冲地从家中跑出来直奔井房。当时我正在井口绞水。用辘轳刚刚绞上一桶水倒在了另一只桶里,准备放空桶下去再绞第二桶水,这时只见朱大胆的夫人跑过来抓住我的水桶扔到了一边,自己双手一撑双肘和上半身架在井沿上,下半身已悬在了井里面。我以为她是真的要跳井,正吓得不知所措时,她却悄悄地告诉我,让我把她拽住,她不想跳井,就是想吓唬吓唬她那臭男人。我赶紧用双手使劲地拽着李桂英的一只胳膊不敢松手,这时老远里就看见朱大胆叫着骂着扑了过来,嘴里不停地叫喊着:“你可千万拉着我老婆呀,可不能让她跳下去呀!”等到朱大胆跑到了井口边,李桂英双手一撑就上来了,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女的二话没说跟着丈夫回家了。从此以后,再没见到两口子打架。

倏忽之间40多年过去了,今年我探亲再回白鹿原时,老家的那口井已经不见了踪影,人们已用上了机井里抽出来的自来水,家家都装了水龙头,再也不用去绞水了。老旧的井房已被拆掉,木头被人用去盖了新房,井口已被封盖。望着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我不由得一怔……

老家的桃林

文/马炜焯

老家屋后的桃林,是我和哥哥的乐园。

前不久,妈妈爸爸带着我和哥哥回了一趟老家,在那里,我看见爷爷屋后的桃树开花啦!

这一片桃树的主干呈深棕色,主干上的枝丫弯弯曲曲,显得很有力气。枝丫上又生出许许多多的小枝丫,这些小枝丫伸展着它们曲折有致的臂膀,就在这一条条伸展开来的枝丫上,盛开着一团团、一簇簇的桃花。这些桃花们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争相开放。仔细看那些桃花,有的已经完全盛开,样子很像一只只小喇叭;有的半开半合,像是很害羞的样子;还有的还是花骨朵,饱胀得像是要马上裂开似的。那些完全盛开的桃花,纷纷举起自己的喇叭,对着天空吹奏着春天的赞歌。桃花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把勤劳的小蜜蜂吸引过来了,它们时而在这一朵花上采蜜,时而又飞向那一树桃花采蜜,这些可爱的小精灵们,让这早春的田野顿时灵动了起来。

我站在一棵大桃树下,抱着树干,仰起脸,看满树桃花争奇斗艳,看飞舞的蜜蜂辛勤劳作。一阵微风吹过,树上飘飘袅袅落下一片片桃花的花瓣,多么像下了一场粉嘟嘟的桃花雨呀。这粉红色的小雨滴,飘洒在我的头发上,飘洒在哥哥的衣服上,我们伸出双手,花瓣又飘落在我们的掌心里。

哥哥不时地从我的头发上很爱怜地捏下一片花瓣递给我,我也不时地从哥哥的衣领上取下一片花瓣,放在我的掌心。我和哥哥,就这样在树下笑着、跑着、叫着,桃林氤氲着桃花的芬芳,也回荡着我和哥哥的欢声笑语。

这片桃林,盛满了乡村的春天,也盛满了我和哥哥的欢乐。老家屋后的桃林,是我和哥哥的乐园。

老家的年味儿

文/柯岩

在镇安,年味儿是屋檐下挂着的那一块块焦黄的腊肉,年味儿是三十夜里红彤彤的火盆,年味儿是孩子们手里拎着的六角纸灯笼,年味儿是初一早晨的饺子香……

每逢年终腊月,镇安家家户户都要制作腊肉。腊肉又叫熏肉,既是镇安的特产,又是镇安人请客送礼的传统佳品。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民生活很苦,一年难得吃几次肉。平日喂猪攒粪,年底猪也肥了,便将猪杀掉,腌成腊肉,放在家里,等待着过年了吃。

大年三十早上,大人们就开始忙活了,锅里烧着热气腾腾的开水,把蒸笼架在上面,一边蒸馍,一边熬着猪腿萝卜汤。“要是遇到收成不好的年岁了,没有猪腿可以煮,就用豆腐代替,总归是要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汤。吃完这碗汤就该贴对联儿了,架梯子的架梯子,贴对子的贴对子,特别热闹。”家住镇安县大坪镇园山村的汪效林说道。

年夜饭必须有一桌子炒菜,吃饭前要先放炮,预示着来年红红火火,吃完饭再烧一大盆火,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一起守岁。孩子们则提着先前糊好的六角纸灯笼,上面画着各色的图案,满村子跑着串门。等到凌晨五点左右了,家里的长者就会抬个四方的小桌子,放在道场上,再抓些包谷花糖板、柿子干、核桃、油炸面叶凑成四个干盘子,由家中老人面向出天星最吉利的方向祭祀,以祈求来年平安、丰收。

大年初一人们就会把大门紧关,不出门,这在当地叫关财。这一天俗传是扫帚星生日,为了不破财,除了不能动用扫帚,也不能往外泼水倒垃圾。关起门,家人们聚坐一桌,第一顿一定要吃上香喷喷的肉馅儿饺子,意为在新的一年里能交到好运。“搬到县城以后,生活条件越来越好,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仿佛一年四季都在过年,虽然没有了过年的期待、没有儿时过年的雀跃,却依然会期待着和家人一起,办年货,贴春联,逛庙会,这大约就是心头难以割舍的年味儿了吧。”汪效林说道。

春暖花开时

文/王建春

迎春花开,天渐暖,每到这时,妈总吆喝我们上山下地挖荠菜、扯小蒜、扳竹笋、直至捋槐花,每次都津津乐道,这能吃那能吃而且消炎解毒治百病。

都说妈精神好,七十像五十,长寿没问题,外婆就活了九十岁,妈也从没觉得自己老,一直热衷组织和参加县里的各项群艺活动,以至成为县里的名人,我们大家庭先后被评为县级、市级、省级直至全国最美家庭,妈功不可没。然而,今天这一切都成了回忆,前年,妈没能打败病魔,不甘心地撇开我们,生命终止在七十三岁。

妈的病一年前就有了症状,可医院没诊出病因,归结于颈椎、腰间盘压迫神经导致疼痛,可怜的妈妈不但经受南辕北辙的不当治疗,还蒙受我们的怨声载道,医生嘟囔妈娇气,我们怪怨她不该天天打麻将,不该没日没夜地参加活动,不该节省将就不注重养生。妈强忍疼痛,拿我们的“指责”当孝心,我们请保姆,妈先拒绝后辞退,她说一个人能照料好爸爸,当时,爸年近八十,双目失明,得过脑溢血,我们看护重点都在爸那儿。现在回想,妈那时不但要承受自己的病痛,还要照看爸爸,我们是多么残忍、无知和大意。整理妈妈遗物时,发现柜子、箱子还储存不少药物,治感冒发烧、跌打损伤的,那是给大家备的;治疗活血、便秘的,那是爸的;治疗神经疼痛、手脚麻木的,那是妈自己的。一度时间,妈老往推销疑难杂症祖传秘籍的摊位跑,我们笑话妈闲得没事,现在好后悔,当初如果细心,早带妈体检,有迹象早治疗,一定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记忆中妈做饭很难吃,可每年团年饭不顾我们阻拦照样满盘满碗地上。才工作那会儿,跟一位老同事发牢骚妈不会做饭,同事一句反问“那你是咋长大的?”羞得我无地自容。家里条件好转后,妈常接老家亲人到陕南做客,亲戚们很自然地反客为主,包揽三餐,她们说,妈自小学习好,外爷外婆只盼妈读好圣贤书,根本舍不得让她做家务。纵观妈这辈子,从不做饭到不会做,再到学着做、经常做、做到老,真不容易,妈做面食特别是包饺子很有一套,爸特爱吃,生活把妈磨砺成了既擅擀关中面又会做陕南米的超能女人。

妈说她刚到陕南那阵,水土不适,吃不上面条,听不懂方言,宿舍后墙贴着山,杂草从窗户伸进屋,走田坎、跨跳石、过独木桥成了家常饭,周六当地教工回家,只剩她和哥哥,大山深处的夜晚吓得瘆人。多年后,我从老家亲人们头一次踏进陕南的惊愕,领悟了妈当初的艰辛,“妈呀,全是山,塌下来都没地方藏。”这是她们下火车后的第一句话,车驶在宽敞的马路上,但亲人们手攥着手恐慌至极,生怕车子坠入悬崖。

妈的剪纸工艺了得,远近闻名,兴贴纸花年代,邻里乡亲大凡喜事少不了恭请妈妈。妈在老家的情形,我不记得了,妈在家砸石炭、做蜂窝煤、掏地炉、挑煤渣、搭厨房、扎扫帚、上房修瓦、报纸糊墙、石灰刷墙、油漆家具、开垦边边沟沟种庄稼、楼顶阳台种菜养花、院子前后栽树植天麻、墙角旮旯养鸡养鸭、给我们纳鞋底、做新衣、补旧裤、缝棉被、做床罩,我忘不了,伴随我童年、少年、青年、一直中年,我忘不了每年端午节妈都要给她的子孙亲手做香包,忘不了妈在压岁钱红包上给孙辈们亲手写的祝福语,我还清清楚楚记得因为爸妈工作调动老搬家,妈至少砌过八次灶台、垒过十个蜂窝煤炉。

有件事说出来可能好多人不信,爸当时已经是县人事局局长了,妈还不时地瞅机会利用暑假带我们做小工弥补家困,一九八三年安康遭特大洪水,百货公司进了批被水淹的器具需要清洗,妈带着刚中考结束的我把活儿揽下来,干了一天,妈不让我去了,后来得知,妈听说污垢里有细菌、病毒,怕传染我,一个人悄悄洗了十来天替我完成了揽活。

生活的窘迫,逼得妈不得不“抠门”,单位大院有棵苹果树,长到乒乓大小就被大人小孩打完,我们吵闹着要吃,妈才从箱子里挑拣有伤痕的分给我们,记忆中好像就没吃过一次好端端的苹果,这个“恶习”妈一直顽固地保持到老,条件再好,仍舍不得丢弃有伤痕的水果,趁我们不注意,剜掉伤痕照样吃。我们拿回的挂历,妈总是把它分开贴在墙上,用妈的话就是:这样一次能看十二幅。

妈走的前三天,我梦见妈穿着我最喜欢看她穿的粉红短袖坐在我床沿,深情地注视我。妈退休后最爱穿大红衣裳,喜庆热烈,与妈外向乐观的性格相符。前几日,妈妈又在梦里叮嘱我:春捂秋冻。我告诉妈妈:爸好着的,家里一切都好,您亲手栽的樱树、桃树都已开花,葡萄、梨枣、琵琶树也已发芽,果实熟了我们一定像往常一样,邀请您的好伙伴和街坊邻居一起品尝、乘凉。

妈是2018年烈士纪念日下午两点零九分走的,我们把妈的骨灰安葬在她称之为革命公园的烈士陵园山上,那里有革命先驱廖乾五塑像,有众多为解放平利而牺牲的先烈,“革命烈士永垂不朽”纪念碑以及山上的建筑,是爸担任民政局长时期修建的,老家亲人来了,妈最喜欢带他们到这里登山观景、眺望县城,每次妈都骄傲地给他们指我们兄妹及平利亲戚的居住位置,我们也总能一眼分辨出爸妈的住处。如今,春暖花开,我们在县城各个角落,依旧也能仰望到镶嵌在油菜花海中的妈妈。

怀念那一场雪

文/魏益君

如果下雪,我是一定要回一趟乡下老家的。

家在山里,老家就是山前的一个明丽小村。虽然四季景色各不相同,但我唯独对山里的冬天情有独钟,对山中飘雪依依眷念。

让我永难忘怀的一场雪,飘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那年冬天我刚从部队回来,等着安排工作。有一夜大雪封门,天亮时雪小了。我在部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一大早便起床扫雪。刚打开大门,就见新处不久的对象推一辆自行车一路歪斜地走来,红色的围巾上,是一层洁白的雪花,围巾里是冻成牡丹花样的一张脸蛋。在我接过自行车的当儿,她递给我一张纸条,哈着热气说:“给,我叔叔捎来的,让你今天去县广播局面试。”

对象的叔叔在县委工作,那时农村没有电话,只能靠捎信。

她冒雪送来纸条,着实让我们一家感动万分。母亲赶紧起床,麻利地生火取暖。她只呆了一会便起身告辞,说回去晚了,怕家里人惦记。一家人相留不住,我便送她出村。

雪软软的,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应和着我们俩“砰砰”驿动的心跳。走到村头那条羊肠小道,路上,两行仅有的车辙和脚印诗一样伸向远方,那是她来时留下的。我问:“你推了一路自行车?”

她说:“雪太深,自行车只能当拐棍了。”

走了一段,她就不让再送,要我赶紧想办法去县城。

她走远了。望着雪地上崭新的车辙和脚印,我心里热血沸腾,我想,这场雪一定会让我们走到一起,一定会让我们相伴终生。

果然,工作安定下来,一年后我们就结合在一起。喜事是在老家办的,也是冬天,那一天雪下得特别大,大红炮仗在空中炸响,雪地上铺满了炸开的红色纸花,人们的欢声笑语把不大的村子变得喜气洋洋。读过高小的父亲一整天都高兴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下雪好,瑞雪兆丰年!”

那一夜,新房里的灯光柔和地亮到天明。夜里,时有雪花俏皮地飘落在红色的窗棂,把静谧的新房衬托得更加温馨浪漫,那一口红色的窗户把那个寒冷的雪夜也映得柔情似水。

从那以后,每到冬天,我就祈盼老家降雪,期待着大山银装素裹,去寻觅心灵深处的那份温热。

喜爱种树

文/谭旭东

一直喜爱种树。小时候,生活在湘南的乡村,老家屋后就是一座山,长满了马尾松、杉树、香樟和枫树,可以说老家到处都是树。那时候,也喜爱种树,在自家的屋前屋后,还有自留地里,我和两个弟弟都会在深冬和初春的时候,种一些橘树、枣树、桃树等果树,还会种一些苦楝树。

橘树、枣树和桃树都很容易生长,南方冬天不是很冷,而且春天雨水特多,要不了三四年,就能开花结果。所以小时候,我们不用羡慕别人家的果园里挂满着瓜果,因为自家的果树上,也能采到桃子、李子、枣子和橘子。外婆和我家在一个小村里,她家屋后就是一个大园子,她和外公在里面栽了很多果树,有板栗,有梨树,还有橘子树。几个姨妈也都很爱种树种瓜,所以春天,园子里鸟语花香;夏天,绿荫如盖;秋天,瓜果飘香;就是冬天,也充满着生机。我和弟弟最爱去园子玩耍,在那里爬树,喂小鸟,追蝴蝶,拉弹弓……

上初中的时候,家里条件开始好起来,爸爸妈妈经常在一起合计着要盖房子。那时候,我种树的劲头很大,心想:一定要种几棵大树,给新房子当栋梁。在屋前屋后,只要是空地,我和弟弟都种上了苦楝树和杉树。这两种树都可以做建材。杉树长得慢,但一旦长好,就是笔直的栋梁之材。苦楝树长得快一些,有了五、六年,就会长得像大碗那么粗,是很好的板材,可以打家具,也可以做楼板,还可以做一些其他的用途。因此,我和弟弟种的苦楝树最多,为家里做了很大贡献。

后来,家里又在附近的湘南一级公路边买了一块地,要给两个弟弟盖新楼。两栋三层的楼盖好后,周围还有不少空地,我回老家时和大弟一起植了桃树和李树;小弟也在他的房子后面种了几棵果树。前些年暑假,回老家看望病中的妈妈,那棵李树上竟然结有两颗大大的青李。我拿起竹杆把它们敲下来,女儿笑呵呵地拿到厨房里洗了,一边开心地咬着,一边说很甜很甜。病中的妈妈看见了,笑得很开心。

在外地工作后,很少有时间回老家了,所以很多年没有在老家楼前屋后种树了。到了北京后,在北师大做团委副书记时,有幸带大学生志愿者到密云栽过几棵杨树,相信现在已经长得很粗了。住在都市的社区里,种树不能随便了,绿化是有规划的,而且社区里也有专业的绿化人员,但一直很希望有一天能够拥有一个小院子,能够好好种几棵树,看着树木茁壮成长。幸运的是,经过几年的努力,我在京城五环外边买了一栋联排别墅,有了一个自己的小院子,种了苹果树、杏树和樱桃。去年和今年,苹果树、黄杏树和樱桃树结了很多果,而且都很甜。除了种果树,我还在院子里种了玫瑰、月季和蔷薇花,春天、夏天和秋天,都满是绿意花香。

有时候,静卧都市的房子里,我想,有一天我会回到老家,种一片树林的。我要承包一块荒山,种上小时候爱种的橘树、桃树、枣树、李树和梨树,还要种一些苦楝树和杉树,让老家的山峦飘着更浓的果香;我还要在老家的楼前屋后多种一些花草,让自己生活在花红柳绿、清气怡人的园林里。

礼拜天的眺望

文/刘鹏程

推着一辆自行车,沿湖边堤坝上的土路行走,并不时慢下来,朝那个苍茫的方向眺望——对岸就是我的老家。

我从没有停止过对老家的眺望。虽然总是被速度挤压在时间的间隙里,但是,礼拜天可以返回内心,礼拜天可以是宽广的,打开一扇窗户,站在高楼里眺望低处的老家;也可以慢下来,到一些与老家相似的地方,站在低处,朝她的方向眺望。其实,老家已经在慢慢消失,成为一个内心的符号。那些亲人,那些童年的玩伴,早已经散了,居住在老家的,是一些后生,是一些从四面八方嫁过来的小媳妇。老家似乎越来越不真实。所以,眺望就成为我返回老家的主要方式。这也是我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我把这种眺望当作我的礼拜。

这里是一个好大的农场,依然有些记忆里人民公社的气息。此刻正是冬天,湖边的柳树光秃秃。没有风,柳枝没有摆动,湖水没有荡漾。但是,冬日的阳光依然温暖。一些风鸟成群地叫叽叽;匿藏在附近枯草里的野鸡,不时惊叫着低飞远去;头顶上是高飞的大雁。一眼望不到头的湖水上面,有迷蒙的烟波。我想象老家就在烟波的深处,饥饿的童年和贫血的少年时光就在那烟波的深处。

要在夏天,湖水肯定涨到了我的脚下的堤坝。现在,湖水退得远远的,宽阔的湖滩是一片沼泽,干净得看不到一点杂质。偶有洁白的鸥鹭点着高高细细的脚,在觅食。这样的觅食极像我的母亲在空旷的田地里弯腰点种小麦,令人忧伤。而三三两两搁浅在湖滩上的渔船,就像是我的父兄宿命的隐忍和卑微了……

堤坝内是收获以后的棉田,落尽叶子的光秃秃的棉杆一望无边,也像坝外的湖水一样辽阔。没有什么能够与这样的场景带给人内心的辽阔相比。我把这理解为老家的宽广,理解为礼拜天的辽阔。

沿湖防洪大坝外是一排防浪柳,在整个冬天里显得坚硬而沧桑,与春天夏天柳枝扫在湖水上的婀娜形成巨大的反差。偶有春天一样的颜色,在湖岸的低处闪烁,在我们的眼睛里跳跃。我想像老家正是在这样的轮回里教会我们成长,并教会我们收藏湖水,征服湖水。

这是我的眺望,是我一个人的礼拜。而在另一些地方,同样有另一些人,在以另一种方式眺望,以另一种方式礼拜。他们都在眺望些什么呢?

不知不觉,我在老家的彼岸,在一个与老家相似的地方完成了一次眺望。自行车驮着我的礼拜,沿着笔直的土路,穿过辽阔的洲地返回。

记得在脏兮兮的童年里,母亲总是把赤条条的我放在湖水里洗礼。如今,谁能洗礼尘封的我?我知道,今天的眺望是短暂的,礼拜也是短暂的,我将很快返回紧张的工作,返回城市坚硬的水泥和柏油路上,返回到一生轮回的眺望里……

老家的院落

文/李瑞华

在乡下驻村的日子,少不了到各家各户去走走,走访的过程中,深为农户气派的大门和敦实豪华的正房所感叹,现在,毕竟是生活好了,家家户户都住上了干净整洁的院落。走在小村的大街上,路面整洁,两旁的风景树、宽阔的农民文化广场,总给人以新时代的优越感。

感受着新农村翻天覆地的变化,心里总会想起自己的老家,想起童年那个魂牵梦绕的老家的院落。

总觉得,自己的童年是人生中一个潜移默化的阶段。她埋下了整个人生的伏笔,用那些时光简单勾勒出我们大致的模样,再任由岁月慢慢描摹,润色,点睛,徐徐引出所有故事。

我所留存的关于童年的记忆与老家小院密不可分,它是我精神世界的温床,是一隅精神的家园,是爷爷奶奶大半辈子的困苦辛劳,是父辈们几十年的励志奋斗。

我的小村很小,小到方圆几十里的人几乎不知道有这个地方。村里人介绍自己的时候总不忘记说:“我是北李庄的!就是挨着孔庄窑厂的那个村子。”那个砖瓦窑很出名,我们就把它当成我们依附和骄傲的标志性建筑。

辛勤的父母每天早出晚归地劳作着,除了完成生产队里安排的活之外,还要在生产队里收工以后,在夜色里自己和泥拓土胚。准备在厨房里换支新炕。冬天,奶奶主要靠这火炕取暖呢!拓胚和泥,可是个很累的力气活。拓完胚晾晒更是费工夫,唯恐那天下场大雨把那些凝结他们心血和汗水,代表着希望和憧憬的土胚淋坏了。

我老家的院子很小,但是很整洁。勤劳的父亲还用玉米秸干围了一圈院墙。这样以来,小院就更加严实了。三间堂屋,两间配房,做厨房,院里有两棵枣树,院子靠近东屋窗下面还有一个用砖砌的小压水井。一个鸡窝子。还有一口大水缸,水缸旁边还有一个水泥缸,专门用来喂牛捞草。房后还有两颗梧桐树和榆树,这些,就是我老家院落的全部。

春天来的时候,院里枣花芬芳,榆钱飘飞,桐花灿烂;夏天的时候,房后高大的梧桐树把院子整个遮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荫里。秋天来临的时候,桐叶飘飞,这个农家小院里会堆满红薯、玉米棒。或者在院子里的角落里凉晒着黄豆、红豆或绿豆。用玉米杆织成的院墙会把小院围得严实和缝;冬天北风呼啸,纷飞的雪花会在人们不经意的时候光临这个小院,把它装扮成银妆素裹的世界。此时,屋里的煤伙烧得正旺,许多人围坐在我家里,唠着闲话,论着古今。

但是这并没有让父母满足,他们继续辛苦地劳作着。随着经济的发展,父母决定翻盖三间红砖到顶的大堂屋。这在当时是很难的!因为当时还是大集体,经济收入极其的微薄。许多建房的材料还是计划供应。例如钢筋、水泥等,但是父母既然下了决心,就一定会干下去。

准备了许久,1989年的春天,我家开始建新房了。当时大集体几乎就要解散了。父亲提前一晚上拿着香烟找到生产队长李志轩。那人倒很实在,很爽快地就决定安排人明天去给我家盖房。由于父母在村里人缘不错,所以来了很多的人帮我家盖房子。

红砖到顶的三间大堂屋很快就建了起来。红砖的外墙,外墙的泥缝还用水泥沟了缝。里面是雪白的石灰粉墙,屋里还用红砖铺了地面。这在当时是很牛气的啊!想想:“改革了,开放了,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农民生活幸福了!在绿树掩映之间,三间红砖房显得很是惹眼!”这在当时的文章里通常就是这样描述农村生活的。这房子一盖好,父母似乎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次基建完工后,一直到2005年我家再也没有搞过如此规模的基础建设。

我家的三间大堂屋就坐落村子东北角上,四面林木葱笼。东面就是一条南北向的大路,屋后也是一条东西向的大路。屋的东面和北面还有一个浅浅的土沟,沟边上都高大挺拔的白杨树。一到夏天下雨的时候,沟里面就会有清清流水。在某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我和哥哥光着身子在水沟里洗完澡,恶作剧般地把水泼到路面上,专等走夜路的人,好让他们滑一脚。后来真有一个叫兆勤的村人在那里滑倒了。第二天他就很纳闷地说:“这都晴好几天了,路咋还这么湿呢?”

1989年,我家里的经济状况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家姊妹多,我上面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姊妹多,开销就大。

终于有机会,大哥和二哥都去当兵去了,也许当兵在城市人眼里不算什么。但是在农村人眼里,那就意味着希望,意味着你也许以后就不会再回到农村了。意味着很多……我家的院子终于诞生了一个新的希望!哥哥当兵走了,院子里似乎少了一点什么,父母暂时也不再为大儿子的婚事操心了。而二儿子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因为我还正在上学。如果我考不上大学,那回到家还得种地。在学校时间久了,农活也不会做了,又没有什么力气,那就是光棍汉子了,找媳妇都困难。而此时邻居们已经陆续盖起了楼房或平房。我家的房子就很不显眼了。

随着哥哥在部队里不断地锻炼成长,他的前程也算是逐渐光明起来:复员回来后去县农机厂上了班,并结婚。二哥从部队回来,没有找到工作,跟着村建筑班干活,也结婚成家了,我则去了乡政府办公室上了班,三个姐姐也相继出嫁,家里瞬间冷清了起来。

以前颇为气派的三间大堂屋里寂静了许多,寂静得让父母在梦里老是呼唤着自己远方的儿子。老家空旷的院子似乎更寂静了,静得似乎让人心慌。我是个沉湎于往事的人,怀旧的情绪总是浸染着我的每一个思维。

虽然我家的小院尚存,但是院子墙外的白杨树也消失了。院外的小沟早已不再了,清清的水流只能在记忆里寻找。小院往昔的温暖与祥和,如今到那里去了寻找?院中平整的砖路已经残缺不全,其他的地方也是坑洼不平;甚至在院子荒草丛里发现了野兔的踪迹。此时小院显得荒芜不堪,没有往昔的整洁,缺少了记忆里的笑声。邻居们都陆续建了新房。我家的老房子在那些高大的楼房或平房前,萎缩了身子,形容枯槁,便不再引人驻足。

看着这老家的小院,内心深处飘出一种莫名的惆怅。老家是自己生命的起源,是我心中的一片净土!记住老家,即使你漂泊他乡,也会象风筝一样,总有一根线牵引着你的灵魂,让你不会迷失方向。

老家的庭院,我心中永远的港湾。那片郁郁葱葱依旧在心里枝繁叶茂。

老家的甘蔗酒

文/刘立勤

又是腊月,老家的天空又该酒香四溢了吧。

老家的人擅于饮酒,老家的人也会做酒。小麦、玉米就不说了,柿子、红薯、洋芋、苹果、玉米秆、蕨根、猕猴桃,甚至是板栗、洋姜,什么都用来酿酒。而老家人酿造的最为着名的酒应该是甘蔗酒了。

甘蔗是一种植物,它很像南方的甘蔗,却又不全像;也像北方的高粱,却又比高粱粗壮。有人叫它甜稻黍,官方统计局年报时叫甜秆,贾平凹的小说散文里又叫它甘榨,更多的人还是叫它甘蔗。甘蔗到处都可以见到,却混的连个名分都没有,足见其身份的低贱。

甘蔗虽然身份卑贱,它并不妄自菲薄,它会在手指粗的秸秆中聚集大量的甜蜜的糖汁。因为那糖汁,麦黄五月的时节,贪玩的小孩子最喜欢在麦茬地里或者是新开的二荒地里栽种甘蔗。他们忙着为它浇水,忙着为他拔草,为的是让它长大。待到麻雀登上甘蔗头顶啄食红红的米粒,甘蔗也就好了,他们急切的把甘蔗砍倒,逢着节巴一节一节折断,空空的书包撑圆了,身子骨里抖露出很少见的嚣张。家里来了客人,父母也会拿出甘蔗招待客人,客人的脸上也是一片欣喜,说,“今年的甘蔗甜,酒一定很香。”

大人听见客人的夸奖,浑身就有了使不完的劲儿,连忙把地里的甘蔗全都砍回来了。他们把秸秆碾碎,切块,再拌上麦子做的酒曲、玉米做的酒母,然后放进酒窖里,上面封上黄泥任其发酵。一月两月过后,酒窖里就会“咕咚咕咚”的响,满屋里就会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这时,可以做酒了。

甘蔗酒的做法是蒸馏。大多是在门前的道场外面垒一座大灶,安放一个直径一米开外的牛头锅做底锅,在底锅的口里放置一个竹笆篱,再放上酒甑(如同一支倒放的木缸、中间有一小洞连接内心的接酒器),里面盛满酒料,上面放一个天锅(天锅里盛满冷水,温度升高时就必须换水)。准备工作做好,然后点燃大灶里面的柴火。随着火势增大,底锅的水便沸腾了,滚滚的热气穿越酒料,带着多情的酒精高兴的向上攀登意欲私奔,突然遇上冰凉的天锅,他们就融为一体变成清亮透明、甘甜爽口的甘蔗酒,随着接酒器的牵引流了出来。先是一点一滴闪亮得如同珍珠,继而是一串银线,然后就是一绺清泉,“叮儿当儿”欢快的跳进酒甑外面的瓦罐里。

这时的酒是最好的,老家人叫头子酒,也有人叫头期烧。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叫这样的名字,可我知道这时的酒最好。拾起瓦罐旁边的酒盅,接一盅品一品,甘甜可口,醇香悠长,美不可言。再接一杯倒进嘴里,甘蔗酒的那份火热的激情不仅停留在口腔里、食道里、胃里,而且很快会贯通我们的五脏六腑和关关节节,让人热血沸腾、浑身的舒坦。不过,那样的头子酒很少,那是酒的精华,一般人家是不提取头子酒的。如若提取了头子酒,剩余的酒就会变得非常的寡淡,谁也不愿意冒那个险。

不过,黄瓜子是例外。

黄瓜子是个酿酒的高手,他做出的酒色纯,味正,纯度高,闻着香,喝着美,而且产量高。特别是他做的酒每次都提头子酒,提了头子酒的酒还都比别人的香,真是让人佩服。黄瓜子喜欢提取头子酒,黄瓜子的头子酒只送一个人。

那人叫王老六,一个爱喝酒的老头儿。老头儿是有了酒不要命、有了命就喝酒的主儿,谁都看不起他。可黄瓜子喜欢。老头懂酒,说起酒来头头是道,黄瓜子一脸的敬佩。黄瓜子酿酒的时候按照老头的说法操作,酒更香了许多。二年做酒的时候,黄瓜子就接一斤头子酒送给老头,二人对酌,别人想都别想。于是年年,直到老头死去,黄瓜子依然年年接一斤头子酒送给老头的坟前,二人对酌,一如从前。算得是宝剑赠英雄、美酒谢知己了。

我知道虽然喝不上黄瓜子的酒头子,也难得喝上一盅老家的头期烧,我依然想念老家的甘蔗酒。甘蔗酒不仅清凉透明、甘甜可口、醇香悠长,而且祛痰化瘀、强身健脾,有温骨活血的功能。更重要的是它是绿色的,不掺假,不包装,而且融进了浓浓的乡情和亲情,维系着身边的亲友,也召唤着远方的儿女。

惦记老家

文/毛兴凯

老家是个很小的山寨,长五公里、宽六百米左右的梯墩,挂在半山腰,上下都是陡峭的岩壁,人们形象地叫腰悬墩。发源于巴东石门的一条小河,越过高山峡谷,来到腰悬墩,从中部穿过,悬崖处奋力一跳,形成500米弧线瀑布,顺势跨进长阳地界,流经枝柘坪,走过百多里行程,最后注入清江。因为这个,人们又把腰悬墩叫做腰悬河,同时也就成了一条河的名字。

腰悬河,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有瀑布、有峡谷、有石林,还有原始的民族风情,很早就有外地人慕名而来游玩观光。没有向导,没有餐馆,山路崎岖,隔三插五地总有人来这里走走看看,拍点照片,收藏记忆,……老家人感到特别地新鲜。

大集体的时候,干部检查生产都喜欢来这里。其实,就是想看看方圆千里少有的瀑布,觉得有意思、好玩儿。晚了赶不回公社,就在队上的干部家里吃住。那时的干部很有觉悟,吃一餐饭付3角钱、2两粮票。不收还不行,他们说怕犯错误。父亲是队上的干部,那个年代出去得少,粮票自然没什么用处。父亲去世多年,家里仍有不少粮票,有全国通用的、全省通用的,还有地方粮票。我把它细心地收藏起来,舍不得丢掉,算是纪念父亲,也算是纪念那个时代。

现在,很多人都是开轿车来玩,一家人或一群人。但大多吃住在镇上,过来溜一圈儿就走了,住下的极少。因没有开发,加之现在的人吃住讲究,老家人得不到什么收入。一般情况下,只有中午的时候游人要享受无污染的食品,叫老家人给他们用柴火烧一堆洋芋(土豆),倒一碗推广椒(鲜的红辣椒配上大蒜、生姜、山胡椒等佐料用石磨推细拌上食盐),把洋芋皮一剥,沾上推广椒,边吃边喝酒。完了,甩上几十块钱就走,简单而快乐。当然,也有提前打招呼,准备正宗农家乐的,炖腊蹄子、蒸苞谷饭、打合渣、炒炸广椒……,配上地道的农家泡菜,喝小作坊的苞谷酒。按当地习俗,一个南京台的大桌子坐8个人,长辈坐上席,孙辈坐下席,其他的坐旁席。组合的团队则不分上下,可以随便坐。大家吃饭随心所欲,喝酒力所能及,没有负担,自由自在。他们说,一桌吃下来含洒水才300多块钱,比城里50块钱一个人(还酒水在外),便宜多了。有点过神仙日子,住世外桃源的味道,高兴,有意思。

其实,说是老家,寨子里二十几户毛姓人家,真正的老家在下江的荆州,祠堂也在那里。清雍正年间荆州发大水,祖辈逃难于此。这里山崖峻峭、荒无人烟,考虑到不会被水淹,就定居下来了。自此,数代不分家,开荒种地,繁衍生息,拓展着、经营着、守护着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在这里,他们按照农耕社会的要求,人员科学分工,土地合理划块,结合平原生产的一些做法,逐步形成了比当地原住居民更为先进的生产生活模式。外人评价他们——白手起家,单枪匹马,苦尽甘来,兄弟老大。作为后辈,听起来挺自豪的。

老家的很多地名,都与当时的功能划分有关。老屋场,是祖辈进山时修天井屋的老场子;园子的,是原来种葱、蒜、菜、豆等小作物且离住房较近的田块;猪圈岭,是他们专门喂猪的场所;马院子湾,是当年养马的地方;烟田垉,是种植土烟的区域;水井湾,是打井供挑水的去处;作坊塔,是煮酒的位置;窑门口,是烧制土瓦、砖头的坝场;庙岭上,是族人从事祭祀训导活动的圣地……,在长达5公里的这条墩上,地名形象古朴,记录着祖辈的缜密思考、统筹安排,承载着祖辈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而且,每个地名都蕴涵着曲折的故事与传说,珍藏着独具特色、富有代表性的家族文明。……悠悠岁月,千古往事,爱听的人,一时半天都听不完。特别是城里来的人,象听希奇一样,越听越舍不得走。

静心盘算起来,祖辈们在这里生活了数百年,真正留下来的,恐怕就只有这些看不见、摸不着,一想就有、一听就懂的历史沧桑与文化碎片了。

好久没回老家,越想越亲切,越想越思念,越想越对不住它。老家人把它当着圣地,却无法发展它,在外漂泊的游子,除了思念,又能做些什么呢?

老家的柿子树

文/郭良卿

老家的柿子树,听爸爸说是太爷在商水汾河岸边薅草时发现一棵指头粗的小树苗,小心地挖回家种在了老家祖宅的院子里。每年都上粪肥,不时浇水和打理,等到我记事时,柿子树已经有大人三拃粗了。它的主干又粗又高,苍劲生长的枝条在主干上次第分散开来,互不影响吸收阳光雨露,远看像一把伞,树冠也非常好看,庇荫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柿子树下,留下了儿时的足迹,留下了欢声笑语。捉迷藏、抓小鸡、打四角、玩弹珠、掷瓦屋等游戏,常常使儿时的玩伴留恋不舍,直到被父母拎着耳朵带回家写作业。盛夏,“套蝉儿”是我们最爱玩的游戏。胆大的狗蛋负责跑到二大爷家的拴马槽边,趁马儿不注意,把最长的马毛猛地薅下来做套儿,二娃负责跑到东坑边的竹林里砍下又细又长的竹竿,麻利地在竹子前段将马尾毛打上一个活套,在柿子树上的蝉儿放声歌唱的时候,把“蝉套”轻轻放在它的头上方,慢慢套住它的脖子,用力一拉,蝉儿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毛孩立即掐掉它的半个羽翼,让它在地上扑棱棱打圈乱飞,我们在旁边高兴得又蹦又跳。记忆中,在秋天,许多人家里总是缺粮,小孩儿大多半饿着肚子上学,放学后,我屁股后面总是跟着三四个小伙伴,等我打开大门,都像猴子一样蹿到柿子树前,扔下书包,伸臂攀爬到柿子树上,在柿子树上乐得合不拢嘴,一边摘一边吃在树上自然长熟的红柿子,让来得晚待在下面的女孩子们直流口水。

“身体圆圆没有毛,不是橘子不是桃,云里雾里过几夜,脱去绿衣换红袍”。这是小时候母亲常爱给我们兄妹几个猜的谜语,明明有一棵熟透了的柿子树就站在院墙的一角,我与妹妹还是猜不出来是什么东西。老家的柿子树是农村比较稀有的磨盘柿品种,其果“大小如橘,肉质深红细软,浆多汁丰,味甜如蜜,鲜美甘珍”,非常好吃。那时候,家里兄弟姐妹多,又是靠工分吃饭的年代,母亲说树上的柿子吃不了,摘下来换些钱吧。他们把摘下来的柿子一半放到烤烟叶的屋子里点上柴火焐得红彤彤的,好看又有卖相,一半煨成甜脆的漤柿,小心地装上架子车,天不明就拉到县城集市上卖,一般是一毛钱一斤,行情好可以卖到一毛五一斤。父亲每次卖柿子回来都是乐呵呵地把钱往桌子上一倒,喜滋滋地对我说:“老大,数一下卖了多少钱,数完交给***。”我是那么贪婪地盯着钱数了一遍又一遍。那年月,我总是盼望着柿子红,红了就可以变成钱,卖柿子的收入就是过日子的油盐酱醋,是我喜欢的小画册,也是我对生活、对未来的一份希冀。

记不清是哪一年夏天的夜晚,整夜刮大风、打大雷,竟然把柿子树的主干刮断了,我难过了好几天。父亲默默地爬上树,把断掉的主干锯掉。当年,断枝旁边就发出了新的枝丫,没几年,就长成了原先的模样。在我心目中,这棵柿子树是一棵坚韧不拔的树,是一棵无私奉献的树,是一棵诚实厚道的树。不巧的是,我那时候患上了小儿麻痹症,全身瘫痪了,父母把卖柿子和平时攒的钱全部拿出来,带着我到处看病,其中的辛苦艰难,父母皆不愿回忆。我记得最清的一次是去北京看病回来,在周口汽车站喝茶时,我残疾的右手不小心打坏了别人的茶瓶,赔了别人1块钱后就没有了回家的路费,真不知道瘦弱的母亲是如何把我背回家的。读初三那年,我残疾的左腿也动了大手术,不能到学校上课,母亲把做好的柿饼送到邻村一位教初中的老师家里,请他每星期来家辅导我落下的课程。值得骄傲的是,我以高分考上了商水县一高。高三那年,我考上了外地的大学,但因为身体残疾被大学拒之门外,我对前途充满了失望,感觉生活的路被堵得死死的,整天唉声叹气。母亲说,你就学院子里的老柿子树,被雷劈了不还是重新发了新枝,不要遇到一点困难就放弃,你是男子汉,难道还不如柿子树?是啊,我看着挺立的老柿子树,一年四季,任凭寒风呼啸,冰雹肆虐,仍坚定地站立着,它坚强的意志、不怕困难的勇气一次又一次感动着我。母亲摸着我的头说:“你那么爱读书,就复读吧。”也许是命运的安排,199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障法》开始实施,我幸运地考上了大学,又顺利地毕了业。后来,我在城里工作,娶了媳妇,成家生子,生活得很幸福。每年,特别是柿子成熟的季节,儿子总催我回老家看奶奶,我知道,孩子又想像我小时候那样,爬到树上摘柿子了。一到老家,母亲早早在院子里放上了小方桌,把熟透的柿子摆上,父亲、我和儿子都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母亲总是打趣说:“真是爷仨,都那么喜欢吃柿子。”

有一年冬天,我回老家,刚下车就看见老家的柿子树梢上如灯笼般挂着的红柿子,此时,西风吹瘦了树,枝干叶落,一树一树的寒凉。我没有料到,远远望去,柿子也会出落得这么秀气,金黄,莹润光洁,耀眼得像个艳装待嫁的新娘。落光叶子的树枝上,老柿子树把这些已经熟透了的柿子尽力举向蓝天的姿态,让天空多了色彩。看着这些像彩墨画的柿子树,让我心头一震。心想,是不是父母老了,上面的柿子够不着了,被迫留下的?我不解地问母亲,母亲说:“那些留在树上的柿子叫看树佬儿。其实并不是看树,是留给入冬觅食困难的鸟雀的。做人不能太自私,也不能太短目。你给鸟雀们留着,它自然会记得你的好。开春后鸟雀还会来,来了不闲着,给树捉虫子,没了虫子,来年柿子又会大丰收。”这时,一位有文化的老爷爷却说:“这些柿子是专门留给乌鸦的,是人们为了表达对‘羊羔跪乳,乌鸦反哺’之情的尊重和支持。那些挂在树梢上像灯笼的柿子,也无声地给人以孝敬父母的教育,也在讲述着我们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文明和传统美德哩。”

老家的热炕

文/赵世平

入冬以来,寒冷一直笼罩着整个世界。虽然现在的房子暖气还算不错,我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家的热炕,想起离不开热炕的老父母,想起小时候度过的那些艰苦而又幸福的日子。

热炕是老家冬季御寒取暖的必备品,没有它,冬天是难熬的。有了一席热炕,无论外面是冰天雪地还是寒风刺骨,都不用管它。尤其是数九寒天,北风呼啸的雪夜里,躺在热炕上听着树木窗户“咯吱咯吱”的声音,惬意极了。小时候,热炕就像吸铁石一样,把我吸在上面。对我而言,每天早上起床那简直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情,我嫌冷,怕起来,就赖在炕上的热被窝里,母亲会把我的棉袄、棉裤塞进被窝暖一会儿,这样才能把我拉起床。如今,每每想起这些,我的心中总会充满幸福感。

每年从深秋开始,老家的炕便会在父母的收拾下变得暖和起来。记忆里母亲烧的热炕十分均匀,温热舒适,恰到好处,炕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暖烘烘的。而我在母亲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自告奋勇烧炕,但是由于干活毛糙,且技术不过关,添柴不匀,使柴禾堵在炕洞里,通常是炕口处热、脚头凉。而且把炕口处的炕席、毡子烤得焦黄,把人烫得睡不成,半夜不得不起来往炕席下垫砖块或木板来隔热,这样往往弄得人疲惫不堪,我也因此没少挨母亲的骂。

老家的炕用处很多,不仅能用来取暖,冬季用它发面蒸馍是最佳选择。记得每到冬季,母亲把面团放到炕脚,用面褥子捂上一晚上,第二天就发好了,母亲揉面剁馍,接着又在热炕上二次发馍,使馍圆滑成型,然后放入蒸锅。尤其是在腊月底快过年时,蒸的馍比较多,热炕总会派上大用场。那年月,我经常蜷缩在热炕上吃热馍,真是一种享受。母亲也经常坐在炕上纳鞋底,将一些碎旧布片,粘在一起,形成偌大一块四方块,压在热炕的席底,过上几天干硬后,母亲便用它来做鞋底。冬天的夜晚漫长而静谧,有时候半夜醒来,总会看见母亲佝偻着身子穿针引线的背影。在那个贫瘠的年代,无论外边有多么冷,我只要穿上母亲做的棉鞋,就不会感到冷。

热炕也是老家邻里串门和招待客人的最佳场所。印象中以前家里来人串门或者做客,父母就是赶紧让人上炕坐着,吃饭时也会让年长的坐在炕上,这不仅是因为屋里太冷了坐不住,也是对长者和客人的一种尊重。当这种生活成了习惯,在招待亲戚吃饭时,就在土炕上放张小桌子,将饭菜摆放在小桌上招呼客人吃,上炕也就成了最热情的待客礼仪。

不管岁月如何变迁,老家的炕在我心里永远不会过时。这些年我在外工作,在寒冷的冬天,有时候半夜醒来,便会想起暖乎乎的热炕。每次回家,母亲总会提前把炕烧热,暖好被子。晚上睡在温暖的土炕上,心里的平静和舒畅是难以形容的。

老家的热炕是冬季点在心头的一把火,老家的炕和那里的人一样,永远那么温暖、亲近,它也将永远温暖着我的人生,让我在寒冷的冬天不再觉得冷……

故乡的雪…

文/孔德鹏

每每下起了雪,我总会想起老家,还有老家的外婆。

我的老家,是华北平原上的一个小村庄,从中国地图上是看不到的,即便在省区地图上,也不过只是尘粒样的一个小点儿而已,但在我的胸间,却如我的心脏一样,意识之内与意识之外,它总是在不停地跳动着。

童年时候喜欢雪,现在看来,除了小孩子天真烂漫的天性外,多数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为天上一落雪,新年也就快到了,可以穿新衣,放鞭炮,还可以有好多的糖果吃,所以那时候的雪,对于每一个孩童来讲,无异于花炮上甩下的一根长长的火药捻,一经点燃,便将一双双清澈的眸子映得灼灼闪亮。

长大后喜欢雪,是由于尘世的风吹得人面目全非,身心俱疲,偶忽于清晨推开门的瞬间,看到满世界的白,雪的清凉渗入肺腑,让人刹那间忘却了所有的烦恼与不快,于是喜欢雪的人越来越多。然而我喜欢雪,还是喜欢老家的,其实我现在居住的城市与老家相隔不过百余里,同一片天空下自然下着同样的雪,但我却一直固执地认为,落在城市里的雪就像鬼魂错投了胎,虽然也曾洁白地来到这个世界,却像昙花一样灿烂地刚刚盛开,便被清洁工人和清洁车扫除了。而故乡的雪则不同,偌大的旷野,你只管随意地落,随意地在光秃秃的枝杆上电线杆上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尤其那落在绿生生麦苗身上的雪,就像母亲给婴儿盖上的棉被,谁又会忍心去把它掀开呢。

雪天里最为开心的,我以为还是扫雪,抓了木铲,还有条帚,踩了梯子上房顶,两个人攥了木钎,从两头往中间搓粮食似的推雪,一个人拿条帚扫粘留在屋顶的残雪,积成堆,再顺着房沿一下一下推到院里。原本冷冷的天,却让你不一会儿就头上冒汗了,甚至背上也刺痒痒的,于是扫除掉房顶上的雪,再回到院子里,一定要脱了最初穿上的外套。而每每这时候,外婆总会嗔道,快穿上,小心着了凉。我却不理,和表哥兀自将一院的雪白棉花似的推成大堆,再用小推车推到门外的墙跟处。如果兴趣好,就在院门外堆一个雪人,用煤球作眼睛,用干草当帽子,一个活脱脱的雪人立在门旁,仿佛城里商场门口的迎宾小姐,微笑地望着所有串门的乡亲。

那种扫雪后的心情,总让我有一种劳动后丰收的喜悦感,也正因此,那一年我在县城开书社的时候,竟险些在一场大雪过后将租住的一处三间北屋的小院买了去。我曾对表哥说,不贵,那么大个院子,才一万多。表哥说,行了吧,花那冤枉钱干嘛,你想回来就回家呗,又不是没地方儿。表嫂也冲我笑着说,你要是钱多烧得慌,拿回来给我,我把咱家的房子盖成二层小楼,专门给你留两间。我笑着朝他们摇摇头,再回老家和乡亲们打牌聊天,时常也流露出几分对他们的羡慕,乡亲们却都撇了嘴笑我,你别逗俺们了,你肯回来?这村里碜得不行,等俺小子长大了,一定让他去城里。我望着乡亲们一张张熟悉的脸,再无话可说。是的,久居城市的想回农村,而村里的却一心向往着城市,不同的人却拥有着相同的心愿,只缘于对那个环境的陌生罢了。

如今天又下起了雪。我是在接到母亲的电话才知道的,母亲还说,你姥姥现在自己不能吃饭了,而且也不会说话了,我急得要命,这两天正在给她做棉袄,做好了我就回去。

放下电话,我不禁潸然泪下,外婆待我远远胜于待我的母亲和两个舅舅,而我却为了一己之私,拔腿来了南方,临行前竟未曾回去看外婆一眼。我站在阳台上,眺望北方的天空,童年时那个大雪的夜,外婆守在炉前给我烙红薯馅饼的情景又浮现眼前……

沉思间,电话铃又响了,我吸着烟,听出是小从的声音。小从说,我见天去看你姥姥,没事。嫂子有什么说什么,人老了都这样,你也不用回来,看一眼又能怎么样,光是难过。我说,嫂子,等过年时我就回去。小从说,行了吧,你就忙你的吧,以前你有空,不是常回来啊,反正你姥姥跟着你住了一年,你也尽了孝了。回来一下子,也就守个几天,你也不能天天守着……我不禁鼻子一酸,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小从,就是我的老嫂子,三十年多前我就降生在她家的小西屋里。虽说三十多年来一直以乡亲的辈份称呼,我却觉得她和我的外婆实无二样,每年春节回老家过年,初一的上午,表哥总会领了我走进小从家的院里,在阶前,或是庭前那棵老槐树左近,叫一声老嫂子,然后虔诚地跪下双膝,拜一个年。

乡音未改

文/李清文

好看外婆在世时,按老家乡下风俗,过了花甲之年,就着手准备好寿棺寿衣,还要在向阳的地方选好一块墓地,不在乎风水好坏,能抬眼望尽一辈子的村庄就行。

有一年端午节后,外婆突感身体不适,一遍遍翻看自己的寿衣,忽然发现前襟上有朵花绣的不好,针脚粗枝大叶,花色还显暗淡,就把娘和小姨叫到跟前,很不满意地说:“这花配的多难看啊,到那边去穿出去,多丟人啊!”

可见在外婆心里,死并不是多可怕的,怕的是死得难看,人活着要能看得过眼,死也要尽量体面好看,不可漫不经心呢。

乡音未改

出门在外,说话一直是老家方言,乡音未改。开口三句话没讲完,人家就问:你是陕南人吧?我连连点头,一方水土养着一方人呢,乡音老土,味道才独特,也是一个人身上抹不掉的印记呢。

发海老哥有次飞日本,想与邻座漂亮妹子搭讪,恰遇高空气流,打一喷嚏,妹子递过来湿巾,说:“小心感冒了,我们是老乡。”发哥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啊?”她答:“你打喷嚏的声音啊!”发海阿嚏又是一喷嚏,当即认下老乡,聘请妹子做形象代理,如今把家乡茶叶做得风生水起。

老家人很看重乡音,对外出的人,检验是否忘本的尺子,就是听说话的味道和口音,是不是撇腔拉调卷舌头根了。乡音犹在,故乡便在,亲情亦在。

天热了回乡下凉快,见大表嫂在河边洗衣裳,躲到树背后,拣一颗石子丟过去,溅她一身水,她吓一跳,拉长声音骂道:“那个挨刀的呀?”末了见是我,又讶然地说:“原来是老表啊!在城里咋学瞎了?……”听听,这就是乡音,多么亲切。记得小名来西安工作后,离老家也就百十里路,时常回老家看望爹娘,遇到村里的人,打过招呼,长辈先会叫出一声我的小名:“双喜,回来了啊!”听得人尤感亲切。

这样的称呼,连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似乎它只属于遥远的儿时。走出小山沟之后,小名就存放在老家,像割掉的那根脐带,顺便丟在了生养过自己的乡下。

一次,陪爹娘闲聊,说起双胞胎二狗俩兄弟,爹感慨道:“大狗腿脚不好,地面积还种得那么大,小狗还放着一栏牛,舍不得丟手呢”。大小狗已是古稀之年的人,可这小名,犹如两只活蹦乱跳的狗娃,在乡间土路上追逐前行。

忽有一念,年老退休之后,能够回到老家,像大狗那样住在坡下种地几亩,像小狗那样且在山中放几年牛,不负爹娘给我起的“双喜”小名,该是一桩多么美好的事情。老当痴呆乡间邻家老伯,种了一辈子地,却也奔得家道殷实,衣食无忧,加之待人尤其厚道,在方圆百里受人敬重,颇有威望。

儿女成家立业后,八旬老伯收拾起农具,没事就在家门口转一转,仅养了十多只鸡,一头猪,在屋后也只种了一小片菜地。几年过去渐显老态,有时候迎面遇到,问他多大岁数?他答一顿饭还能吃三碗,真有些糊涂呢。

老伯快90岁病危,却突然耳聪目明,有人进病房,欠身点头,注目行礼,弥留之际坐在炕头说,人老到眼花耳聋,看不清、听不到是福气呢。众皆醒悟,活到不知“白发谁家翁媪”,了无奢求,这可是人生之福泽啊。

吃相不雅

我吃相不好,怕是自小养成。那时家境穷困,粗茶淡饭的生活,能填饱肚子,已属不易。娘做好了饭菜,我狼吞虎咽,总吃得碗盏皆净,汤水不剩。

长大后走向社会,吃东西也是风卷残云,还老吧唧嘴,不习惯细嚼慢咽,自觉上不了台面,总是怯于社交应酬。人到中年之后,牙口已被磨钝,喜吃松软的面食,清淡的稀粥,饭量有所减小,渐渐吃得慢条斯理,也算是对食物有了敬畏之心。

细想起来,一个人内心的慈悲,大概是从吃相的改变开始的,而吃相不怎么雅观,亦是人生绕不过的心路历程吧。

不打空手在老家深山沟里,叔伯长辈子下地,腰间不是别把镰刀,就是肩上扛着锄头,哪怕到田间散步没啥活干,也从不空着手去。

长辈告诉我,出门扛着农具,比空着手心里有底。走在毛草路上,如果草长厚了,就用镰刀割掉一些,若刚下过毛毛雨,路上会有一潭积水,便用锄头挖开小沟,排出积水,好让人和牛羊走过。还有,拿把镰刀可顺便砍些柴火扛回家,端把锄头可挖块边角地好种菜点瓜。

我在乡村长大,也养成了不打空手的习惯,在城里做事,总是像下田干活那样,有时禁不住还挽起胳膊腿,老留着这一乡巴佬形象,亦算是不忘本色吧。

闻得书香味

在村小念一年级时,有点调皮捣蛋,心老操在撵牛屁股,下河逮鱼,上坡抓鸟,考试成绩一塌糊涂,差点留级。

当年家里缺吃,老饿肚子,有天放早学,就偷了娘锁在箱底的点心,那是给长辈备下的中秋节礼物,刚喂到嘴边,大人们进屋了,措手不及地把点心夹到课本里,到下半夜,悄悄拿出书和点心,放在鼻翼下,深呼吸一阵,好香啊,在点心的味道之外,忽然捕捉到一股书香,同样是好闻的呢。

那一刻起,喜欢上这油墨书香,如影随形大半生,沉湎其间安神入境,视为人生点心贪恋至今,嚼得是有滋有味。

生命深处的老家

文/范春林

那年,我八岁。

老父亲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骑了一个多小时自行车,带着我去五十里外看绿皮火车。我们蹲在铁路边的碎石上,足足守了一个下午,也没有见到绿皮火车。看着延伸到远方的铁轨,我失望地回了家。临走前,在铁道边扯了几把野花,回家插在了瓶子里。

后来,我时常站在屋前的老枣树上眺望远方,我梦想着有一天我能爬上那掠过树梢的云朵,跟它们一起去远方流浪……

那年,我十八岁。

我住够了那散发着土腥味儿的青砖老屋;我看惯了那些萦绕在屋顶上的炊烟;我听倦了小院里那些草虫们的浅吟低唱;我闻够了老父亲身上那些浓重的烟草味儿和汗臭……

我终于平生第一次坐上了那列通往山外的绿皮火车,去外地读书,去看外面更广阔的世界……

那年,我三十八岁。

我在外为生计不停奔波,工作买房结婚生子,日子忙得团团转。亲人们都相继过了世,我也年近不惑了。除了年节祭祀,少有闲暇回老家。

每次回家祭祖时,我都会打开老院子望几眼。由于长年没人居住,院中杂草丛生,老宅的墙皮不少已经剥落了,唯有房前那棵五十几岁的老枣树,依然枝繁叶茂,足足有一抱多粗了。

我站在曾经熟悉的篱笆院中,贪婪地呼吸着那些久违的味道。那些亲人们的身影和音容,一切都恍如昨日……

那年,我四十八岁。

我和妻子时常盘算,等我们退休了,飞倦了,孩子都独立了,我们就回山村老家定居养老。先把老宅子好好修葺一下,我们就天天坐在篱笆小院中,看那些袅袅的炊烟,在月光下听那些草虫们浅吟低唱,靠在老枣树下想那些曾经的亲人……

那年,我五十八岁。

妻子早退休了,她在等我退休。

老家在进行新农村改造,排排的连体小别墅从原来的旧地上拔地而起。家里的老宅自然也要拆掉了。

站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看着身边人来人往,再没有一个熟人了,我竟然一时怅然若失。处理完拆迁事宜,我和妻子靠着篱笆院中的老枣树,跟老宅最后一次合影。我才猛然想到,那些曾经在这个风雨飘摇的老宅子里生活了数十年的亲人们,竟然连一张全家福都没曾留下过……

那些亲人、篱笆院、老屋、炊烟、老枣树,在匆匆流逝的岁月里,最终凝结成了一缕解不开的乡愁,永远留在了我的生命深处……

我少年时天天梦想着逃离的老家,竟然成了我今生想回去却再也回不去的心灵安处!

老家的竹林私语

文/徐风云爱高蛋白

“华庭水暖知春意,坐观春影映花溪”。老家虽不如诗中那么美却也有别样的景致。老家屋前有一片竹林,竹林旁边有一方块菜田。秋至时,田里珠珠菜苗丝毫看不出秋天的萧瑟,欣欣向荣着,似乎每一片纤弱的叶中都蕴藏了足以笑过冬天的力量。绿意浓浓,占满了我的眼,花坛里半人高的月季默默的低了头,干枯的果实孤单立于枝头,一两朵花朵在叶间若隐若现。

为什么绿叶如此繁荣,娇美的花却早早燃尽了韶华。

抬眸,竹海在风中低低的吟啸,掀起阵阵带着凛冽涵寒意的竹涛,恰似我心中翻腾的情绪。扶着一杆修竹迈入另一片天地,空气里氤氲了竹中特有的清凉气息,如同药里的竹沥竹茹沸腾时的清苦。隐匿在暗处的或是藏在片片落叶下的,是一段段虬劲的根,竹根扭曲出一个弧度重又扎入土下,亦可以说是挣扎着破土而出,形成一个小小的环扣住了大地,若不留神便是与泥土的亲密接触。

摔了一次后,我不再向深处走,扯下几根藤绕在竹竿上,安然坐下听着竹林秋阳的私语。

脚下有片片落英,不知从何处而来,也许附近有不为人知的“桃源”,拨开一层又一层的腐朽的竹叶片,触到湿润的泥土,温温的软软的像小猫的舌亲昵舔了舔你的指尖。轻轻的在把手指插深一点,仿佛我也成了一杆竹子,可以看见自己的枝繁叶茂,可以听见大地悠远的律动。

兴许这里曾有猎枪响过,我看见一只折断的鸟翼,稀稀落落的羽毛已经遮不住狰狞的白骨,在风中微微的颤抖,仿佛仍旧向往天空,仍旧眷恋着阳光的亲吻。我们何尝不是鸟,在人海中执着的飞,若是在困境中迷惘不前,便如同在猎枪响后堕入泥尘从此只见别人飞翔。若我们足够矫健,躲过猎枪的硝烟,就有了翱翔的权利。

雾起,竹林深处可见云岚翻滚,我起身快步向外走,穿过那片曼陀罗的土丘,便可见下午的暖阳,快快快,逃离一般跑出,终于见到一束阳光如锋锐的破魔之矢瞬间刺破了雨意迷蒙。鸟儿的啁啾远去,阳光又温和的笑开了。

迈步,摔倒,逃避,坦然。这是我在竹林的路,也是今后必须要走的路。花溪悠悠然流淌,仿佛又听见竹林的私语,听见鸟儿啁啾,湿湿润润扑面而来,天地都静谧了。

老家的辣椒

文/倪绍航

表哥说他在北方当兵5年了,早已习惯那里的饮食,惟对老家的辣椒情有独钟,每每吃饭时,总想拌点辣椒。

表哥生长在南方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农家人纯朴的性格孕育着他平凡的童年、少年时代,勤劳善良的父辈们在家乡那肥泥沃土种植出晶莹透红的辣椒,就像乡下人那颗永远火红的心。也许是祖辈遗传因素的影响,自小时候起他特别喜欢吃辣椒,辣椒似乎成了湖南人特有的家常菜。

表哥的父亲是村里出了名的种菜好手,种出的辣椒又红又辣。小时候家里穷,辣椒成了他每顿必有家常菜,练就了辣辣的性格。在收获的季节,辣椒太多,吃不过来,表哥的父亲就用绳子串起来挂在窗前,储存到冬天吃,从远望来,就他家窗头最多,红红火火一大片。也象征着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企盼来年有个好收成。

18岁那年表哥参军来到北方,临走,父亲送了他一程又一程,快上火车时,用那操劳半世,沟沟壑壑布满皱纹的手,解开早已褪色了的中山装扣子,从怀里摸出两个红辣椒,放在表哥那幼嫩的双手上,语重心长地说:“带上它,别想家,自己争气混出个模样来。”那一刻,表哥父亲的眼眶里闪着一丝泪花,他感受到了父亲的体温,辣椒还是热乎乎的。带上父亲的心愿和家乡的辣椒,随着北上列车的一声呼啸,表哥开始了生活新的征程。

一场的意外的训练事故,使表哥失去了行走的“权利”,生活的激情陷入了低谷,灰心、气馁。偶然的机会,表哥看到了绿色行军包里差点遗忘了的那保存已久的那两个红辣椒,尽管它已干瘪,却依然透红。嗅嗅它的气息,摸摸瘦瘦的身材,表哥似乎又看到父亲那操劳半世沧桑的脸,寄托着希望的眼睛,听到了浓浓的乡音。一种辣的感觉,时刻鞭策着他,催他前行。

表哥当兵第3年,他当上了班长,头一次回家,正赶上辣椒收获的季节,父亲在当年送他的站台上接他,远远地隔窗看到了父亲,年迈的父亲站在拥挤的人群中,移动着蹒跚的步子,不停地搜寻着表哥的身影。还是那双眼,一双洋溢着喜悦的眼,在追寻着……踏上故乡的热土,还是那方人,不同的是喜悦挂到了脸上,窗前缺少了串串红辣椒。原来赶上党的好政策,家乡的辣椒打出市场,走出国门,成了老外餐桌上的佳肴。第一顿饭,父亲特地为表哥炒了一盘家乡的辣椒,一下子把它吃个精光,表哥笑着说:“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辣椒了。”

在归队的站台上,父亲依旧送给表哥两个红辣椒。现在表哥的床前,挂了八个,它时刻散发着辣辣的气息,就像八个炽热的太阳。

家乡的辣椒,父亲的期盼,表哥前进的动力……

乡村喜宴

文/马西良

老家大叔家的兄弟今天结婚,很早就打了招呼。赶巧是元旦假期,看看新媳妇,参加喜宴图个热闹。一早就让儿子开车和夫人一块参加婚礼。

农村人结婚讲究的是人情,你家有事请我,我家有事一定要将你请来,农村人实诚厚道,谁也不欠谁家的人情。况且孩子结婚这是大喜事,不办上一、二十桌,那叫没人脉。全庄按支分,张王李赵每家都邀请到。而且现在农村的酒席,一桌也要六七百块钱,还不算烟酒,至少六盒烟,四瓶酒,手绢、茶杯、火柴一应俱全。

当我们开车到老家,婚礼已经举行完,第一场喜宴上午十点就开席。好久没有回老家,乡亲们依旧特别热情,一个个握手寒暄、打招呼。洪美叔年轻时农闲贩个青菜倒蹬个葱姜,挣个零钱话。现在两个孩子都在城里做生意,八十多的人了,前几天儿子们又请他坐飞机去韩国旅游。他逢人就说:咱活了一辈子没坐过飞机,这次也像国家领导人一样,到国外访问访问。还有好多亲戚,都前来喝喜酒,多年没有见面,借这次机会叙叙旧谈谈心。

每个村子都有一帮相对固定的办喜宴班子,几位德高望重的大总,各司其职、各负其责。洪开叔是村里的文化人,毛笔字写的笔走龙凤,听说还在市里获过奖,他当大总谁擅长啥,谁能拿下啥,他心里都有数,让谁干都心悦诚服。

办喜事讲究的是场面,乡里人爱面子谁还能在乎钱。好在现在办喜宴,全部包给厨子师傅,不要再自己杀猪、卖鱼、进菜。端盘上菜、烧水杂物不用主家过问,省事多了。农村结婚也兴起了搭彩虹门、请主持人,基本上和城里一样隆重热闹。

洪清叔一家在安徽省的淮北市煤矿上,三个儿子出生在文革时期,有理、胜利、永权名字起的都有文革遗风。大叔去世后,老家没有什么大事一般就没有走动。这次洪清叔家里的有理、胜利开车一早就回到马河口老家,还专门把三个孙子带来,不仅让他们参加婚礼喝喜酒,更是让他们回老家看看,不要忘了老家,不论在外多远老家才是他们的根。

农村酒席讲究个热闹,新媳妇敬酒掀起一个小高潮,每人客人都要喝上两杯,红红的脸上都放了光彩。三天门里没大小,玩笑开得再大,也没有生气的。原来在家时的小孩如今都是大高个子,有的都结了婚。英俊的大小伙,漂亮的媳妇,老家的变化真是大。一代一代人的成长,我都认不下来,我的孩子们恐怕认识的更不多。

乡人的生活中能有什么大事发生呢,红白喜事就是乡村社会最大的政治!世人往往从这等事情上去衡量一个人、一个家庭的胸怀和气度。鲁南人所说的“人脉”,也即人气,往往就是从这些琐事上慢慢累积的,提升一个家族政治地位和影响就是从这些事开始,从而获得恒久的村里的评价和定位。

淳朴的乡村风情,浓郁的家乡情结。老家再亲也亲不过来的地方,老家逐渐生疏的地方。

乡村喜宴,浓缩了乡村人淳朴善良的浓厚情谊!

老家杀猪汤

文/翁俊安

杀猪汤,是江南老家年末最为多见的一道农家菜,也只有寒冷时节,才能吃到这菜的温馨与醇厚。

每年腊八一过,我都要回趟江南农村的老家,一是看看年迈的母亲和弟妹,二是尝回老家杀猪汤的味道。在城里酒店,一年四季虽能品到杀猪汤这菜,然没有老家那让人眷眷入髓的味感。殊不知,饮食三昧,讲究的是“气”与“味”,而食物的气与味只有在当令时,才有本质的精气与灵味,违背自然的,气味混乱,只是形似菜,有其形而无其质。

老家在江南东至一个叫胜利的地方,毗邻长江,东依升金湖,是地道的鱼米之乡。春收油菜夏割小麦秋摘棉花,立冬前把小麦种下后,就开始进入农闲时节。到了腊月,那是一年中最闲的一月,也是最甜馨的一月,就连寒冷的空气中,也飘逸着一股浓浓温馨气息。七里八村,家家户户,打豆腐炒米磨粉杀鸡宰年猪,忙得不亦乐乎;特别是宰年猪,那场面气势恢弘,惊心动魄;末了,还有一碗香浓温暖的杀猪汤捧在手中,能嗅到年味儿绕裹在其间。

老家的黑毛猪生长周期慢,没养殖场滥用饲料添加剂猪长得快。春夏,田园里的许多野菜,添加了黑毛猪的肉质有机元素;秋天,老玉米和其秸秆经加工粉碎后,加入麸皮呀米汤呀,猪吃了又长肉,又增膘。冬初,黑毛猪已是肥头大耳肚满肠粗,过了腊八,“大限”已到。宰了黑毛猪,那二十来斤重的猪头骨和猪头肉,配上猪肝猪肺猪红和粉条白菜什么的,要做上几大锅一顿吃掉,绝不吝惜,这也是老家宰年猪时的多年习俗。

一家宰猪,十家欢。乡下人淳朴,重乡情,大家住在一个庄上,多多少少有点沾亲带故,谁家宰猪,都会请来左邻右舍三亲六眷喝上一碗杀猪汤,以示亲近。猪头肉、猪肝、猪血、猪心肺、大白菜、粉条等加佐料煮成的原香原味的杀猪汤,可汤可菜,不像东北杀猪菜,能吃不能喝。满满一大钵杀猪汤一上桌,乡亲们你推我让地各自舀上一碗,乡情味盖过了汤香味。喝着热乎乎香润润的肉汤,嚼着味道柔嫩的猪肝,有点咬劲的猪肺,绵绵粘牙的猪血,说农活谈家事,在味感得到满足的同时,亦在其间沸腾了乡情,身心味觉都浸透着温馨。老家的杀猪汤,油腻香润的味道,适合农村人粗粮大菜的胃,我想故乡人之所以体格强壮意笃情深,是源于自然、充实与和谐啊。

老家的冬

文/Yunomi

我最喜欢老家的冬天。

我以前并未留意过新丰的冬季,小的时候,老家的冬,在记忆深处​留下的印记不多,我在外求学时,利用假期走过许多地方,体验过许多地方的冬,但那些地方都没有老家冬天的影子,但移步所见的风景,却像是牵动记忆的绳,勾起我无尽的回忆。

老家的冬是不长的,位于南方的新丰,冬天总来得迟,十一月的光景,天气还是热得非凡,仿佛还没见到秋天,便要往冬天驶去。一年四季,春秋在这并不明显,每年年初,只有那成群的飞燕,才让人感到一丝春意;山头的树,四季总是浓绿的,单调的绿色,唯有夏天结满荔枝的时候,才会增添如秋的亮红色。

老家的冬,来得快去的也快;一夜入冬,便是新丰每年都要经历的常事。过了十一月,昨日可能还是短袖衬衫的人们,第二天便会用棉衣秋裤,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刺骨的寒风像一夜间,从西伯利亚跨越了中国的众多山河,吹向南方;但它又会在人们没有注意的时候,突然地离开。这时,太阳会绽放出更强的光,像是许久未出门的孩子,亦或是觉得亏欠了我们什么,每天早早地从黑云的缝隙中钻出一个小脑袋,然后晶莹地四处照射,持续地传播着热量。气温会瞬间回升,人们也会脱掉厚重的伪装,将身体暴露在阳光之下,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热量,冰冻了许久的心,会得到解封。

老家的冬,是和雨脱不了干系的。到了一月,天空就会下起蒙蒙细雨,不大,但会持续好几天、甚至半个月,太阳像是高度工作了许久的工人,在下雨的时间里,慵懒地不想露出一丁点身子;外人是受不了新丰的冬的,一个月时间,气温会显现出过山车般的高低起伏;有时,一天的时间里,温度也会反复无常,稍不注意,就会被寒风侵入身体,感冒便成了家常便饭。

生活在这里的老人,在入冬前,都会先从杂物间翻出藏在角落的“火笼”,“火笼”即烘篮,烘篮是文明点的叫法,在新丰,这东西的俗名就叫“火笼”,但是用当地方言讲,在读音上是又很大差别的,笼统来说,其实就是普通话的粤语音译。新丰的冬,是离不开“火笼”的,冬天的圩集,“火笼”是最受欢迎的商品,是家家必备的取暖神器。每到冬天,老人会将早上煮粥剩下的碳,放到“火笼”里,并用双手胯着,放在厚大的围袍下面,用来暖手或者暖身子;特别是在下雨的日子里,老人会将家中的“火笼”全部支起来,再将孩子的衣物放在上面烘烤,这是没有电吹风时的老方法。记忆中,冬天最开心的,便是和家中小孩一起,围坐在“火笼”旁,一起烤手聊天,小孩总喜欢偷拿老人们的“火笼”,放入更多的碳,学着大人的样子,抱着取暖,但往往会因为碳太多而烫手,然后引起大人们的哄笑。这是冬日里最温暖的笑声,也是我记忆里,家乡冬季的一根乐弦。

老家的冬,最令人挂念的,是那香甜的烤地瓜。南方因为熟制的原因,一年四季都有地瓜收成,但老家的人们,总喜欢将冬日的收成留着,用来煮着或烤着吃,特别是春节前后,外出工作的家人回来,都要吃一次地瓜,才算真正回到了家。我是最喜烤地瓜的人,虽然在外求学时,冬日总会到食堂买一次来吃,但那总让我觉得差了许多香甜,唯有家中用碳灰烤出来的,才最好吃。

新丰的地瓜很大,圆圆的埋在土里,挖出来的时候,带着许多泥土,像芋头般。最适合用来烤的,却是那种小许多的地瓜,烤出来的时候,飘着热气,特别地软糯。老家的人,烤地瓜是很讲究的,最好玩的便是在冬忙后的稻田里,挖一些硬的块土,再叫三、两小孩,帮忙垒成一个窑的样子。这种小型的窑,是最难弄的,由于块土的不平整,往往垒得越高难度起大,一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窑的顶是盖两、三张瓦就行了的。窑弄好后就到了烧火的步骤,一般都是从自家的农田里,拾一些晒干了的稻杆来引火,再到路边的树下捡一些枯枝,烧个半小时,当块土被烧得发黑冒着泥土气的时候,拿掉窑顶的瓦,将地瓜丢到窑里去,这时总有好事的小孩,嫌烤的地瓜小,便偷偷往里放芋头般大的那种,然后便是用脚把窑踹掉,让烧红的土,将地瓜抱在怀里,约摸十分钟 扒开泥土,便可吃到软糯香甜的烤地瓜了。带着稻灰的烤地瓜吃起来,让人的心软软的,在寒冷的冬天总是引起我一丝淡淡的乡愁。

冬天,寒风吹起的是对家乡的思念,它不像秋那样悲伤,在冰冷中,蕴含着更多的是期盼;我有一天在赣州飘雨的冬日清晨,和同学从师大到大学城去,沿着逸夫路往南门走,看了明湖的满池清水,看着湖边被风吹落的满地白花,雨继续飘着。南门外有一个小摊,我们走过去,要了两个烤地瓜。想往前走,雨却下大了。往回走时,再次经过明湖,湖边密匝匝的绿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加上落雨的声音,像一首冬天的舞曲,被雨淋湿的我们,在明湖的小亭里,吃着热腾腾的地瓜,听着这首曲子,一直到午后。这情景或许会一直待在记忆深处,哪怕多年之后我还是会回想起来。

我想念老家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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