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陕北的秧歌

作者: 贺晓林 2017年02月21日生活随笔

陕北的正月天,要看到最地道的秧歌,你得去那些藏在圪梁梁、崖畔畔或者是山沟沟里的村村里去找。那白生生的云,蓝瓦瓦的天,在一排排漂亮窑洞的窗格格前,在一溜溜连着各家各户的土坡坡上,在农家人宽阔阔平展展的打谷场中。那一个个扎着羊肚肚手巾,举着黄灿灿的花伞的英俊后生们,相跟着一群群戴着红艳艳头饰,舞着红艳艳的彩扇的女人们,随着欢快鼓点跳动着。那一双双白底黑面的千层底老布鞋踩起了脚下绵绵的黄土,黄土落在了鞋面上,染黄了腿肚儿,所有的人鼻梁梁也都闻到了大陕北黄土地特有的芬芳。

大陕北的人们质朴厚道,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说起话来满嘴都是浓浓浑厚的重鼻音,听起来有些拘谨或者还有些木讷。可只要锣鼓敲起来,只要唢呐吹起来,只要是他们舞起了秧歌,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一个个尽都变成了另一个,他们是智慧的,他们是天生的舞者,他们能把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彻彻底底的投入其中,激越的鼓点,欢乐的唢呐,他们,他们越扭越跩,他们越扭越俏。

大陕北的人扭秧歌叫“闹”秧歌,从一个“闹”字,足以见陕北的秧歌确实不同一般。黄土地,这片皇天后土的沟沟峁峁中,村村社社能人辈出,每个村子里,领鼓的、吹唢呐的、还有能言利嘴自编自唱的伞头一茬接着一茬,一拨还有一拨,而我更喜欢的是那些紧随伞头身后闹起秧歌的那一行行激越的秧歌队伍。

一行男人,有老有少,他们尽都执着花伞,一身白生生。白毛巾缠头,白衣白裤白袜袜,脚下清一色蹬着黑溜溜的鞋面面。女人们身着艳丽,抹粉戴花,要么一身红澄澄,要么一身绿揪揪,要么舞彩扇,要么绕着长长的红绸带。不等伞头唱过几声吉祥话刚刚落音,震天的锣鼓就敲起来,喧闹的唢呐就吹起来。霎时,秧歌队的人们和着传统的鼓乐,忘情的扭着腰,转着花伞,舞着彩扇,他们的脚步儿和着那摇动的花伞、舞起的彩扇,飘起的衣袂“呼呼,呼呼”生起了一阵又一阵欢快的旋风。舞秧歌的人兴高采烈,看秧歌的人兴高采烈,整个村子因为有了秧歌而兴高采烈着,远处的山岚,鼓乐回声在碰撞,也都在一起兴高采烈着。

应该说是大陕北人的性格,造就了陕北的秧歌,那可是大摇大摆的大气派。生龙活虎的男人们,体魄刚健,夸张地扭腰摆臀,那弹性十足的腿脚,稳稳踏下如巨石落地,轻轻挑起,又似蜻蜓点水,你看不清他的腿如何抬起,脚是如何的垫步,如何踩着鼓点,交错着什么样的步伐儿。他们个个抖擞精神,摇头晃脑一脸乐呵,花伞儿转得紧,胳膊抡的欢。不知是哪一处的程式动作,需要眼神随着甩出去的手腕儿往身后轻轻一眊,惹得场外看热闹的几位姑娘家酥心狂跳,简直是男神耶!有的悄悄羞红了脸,有的偷偷低下了头,也有的轻轻咬紧了红嫩嫩的嘴唇唇。妖娆妩媚的女人们哦,身姿婀娜,轻盈地挥动着手里彩扇,时而莲步轻踱,时而瑞彩蹁跹。随着鼓声的激烈,手里的彩扇绕得更欢了,步儿迈的更阔了,似乎需要整个四肢大幅度的扭摆,才能跟执伞的男伴和成一致,那腰、那臀、那修长的腿儿,无所顾忌的狂野着,那身姿,那眉目,更妩媚也更娇娆,只有这种野味十足的妩媚和娇娆恰恰是大陕北婆娘们特有的爽朗气概。倘若有人再和身边那位兴致正浓的后生们抛个媚眼,霎时,两个人的心,一定比这欢快的鼓点还要欢快。

是大陕北秧歌的鼓声,让这群男女们在自我张扬中兀自陶醉,他们唱着大陕北的曲调,舞着黄土地上的激情,后生们领着婆姨们,女人们穿插着男人们,时而交汇,时而分开,你在左,他在右,不断的变换着各式各样的秧歌队形,他们纵情欢跳,一种融化于天地人之间的愉悦。来到大陕北,只要你看到大陕北的秧歌,就凭这气魄,你没有理由不去溶入和体会他们的狂欢和快乐。茫茫大陕北,不息的鼓乐,闹不尽的大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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