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少女时代

天空飘过一朵盛夏的云

高三的补课在夏天最燥热的时刻拉开了帷幕。关于高三的想象有过很多，映入脑海的总是忙碌、紧张、刺激之类的词语。而现在我们就像待场的演员，就要被推向想象过无数次的前台，那一刻，心里有恐慌也有期待。

教室充斥着书本纸浆的味道，让本不大的空间显得拥挤不堪。一本一本的复习资料从前排一次一次地传过来，又被我们一层一层地摞在桌面，看上去就像一座座碉堡。头顶的风扇努力地转着，吱吱地响着激昂的号角。

班主任说：“你们现在是高三了，除了学习，你们什么也不能想。要保持心态的平和，不要受外界的任何打扰。同学们，人生能得几回搏啊，此时不奋起，更待何时？”他指着一位短头发女生说：“我建议你们女生以她的发型为标准，把长发都剪掉，那样省时间。”教室一片嘘声。他要求我们达到的境界就是人人是佛祖，就算天塌下来还是雷打不动该干什么干什么。他总说：“你们啊，就是太浮躁了。”

校园里虽有我们忙碌的来去，还是显得空荡荡的。教学楼前池塘边的栀子花开得很鲜，借着阳光寂寞地把影子投向无人止步的路径。头顶的天空呈现纯净的蓝，盛夏的云朵飘忽不定，自由闲散，俯视着我们浸透汗水的奋战。

不喜欢学习的L也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她的桌角贴着一张字条，写着：为了父母向前冲。她说家人是她唯一的动力。她不再赖床，开始早起。停留在教室里的时间也逐渐多了。原来不被她当一回事的问题现在会追着老师探个究竟。字也写得越来越认真。平日里讲话讲得大声的有点夸张，现在却变得沉默起来。周围都是冲锋的战士，在汗水的硝烟中弥漫着生死的气息。每个人都在激烈的沉寂中隐忍着执着铿锵以对。

月考临近，紧张的情绪悄无声息地降临。背书，比以前更卖力；听课，比以前更专注；写作业比以前更认真；吃饭比以前更快；睡眠时间比以前更少。

两天过后，考试结果即将公布。这总是一个令人期待却又极想逃避的时刻。L进步很明显。她从倒数第二排被调到了顺数第二排。我明白了，这就是天道酬勤吧。我拿着那几张如贫血般苍白的试卷，心情似被跌入冰冷的海底，沉重的透不过气来。我拉着L来到操场，两个人默默地走着。晚自习后的操场总是分外的热闹，各种心情在这里汇集。有人奔跑，有人行走，有人吵闹，有人沉默。我望着操场一角洒向黑夜的暗黄的路灯光，心里似有一种委屈冲向喉咙，泪水兀自地流着。我把头沉得很低，缩紧了衣领，拒绝灌入脖子的风。夜的脸太黑，没有人看清我的泪。L拉着我跑了起来，她说跑起来会忘记许多。我抬起了头，望着远远近近若隐若现的点点灯光，心情转而明朗。我们呐喊着梦想的声音在急速旋转的漩涡里艰难求生。大学在前面若隐若现，我们不停地朝它奔跑，跌倒后要赶快爬起来，继续前进。

日子回复到以前略带紧张的平静。早起，背书，做题，考试。一切的来临都不再让人感觉局促不安。已是深秋，头顶的天空依旧蓝的澄澈，淡淡的白云如一抹微笑挂在天边。

寒假返校，已是二月。薄薄的春的气息逼退寒冬，侵占大地。教室里挂起了倒计时，一天一天，时间走得越来越急促。就像一个预备的口令，让每个人都做好起跑的准备，精神凝聚，只等着号令枪发出起跑的鸣声后奔向终点。

回经寝室的路上，有一坛不知名的花草，淡绿色的茎顶着三片半圆形的叶子圈在花坛的外围。里面种的一些带着细碎的苞朵的花。每次经过这里，L总是会多看它们一眼。她惊异于那些草会自动闭合，每到黄昏它们就会收拢叶片，像是闭目养神。她也惊异于那些细细碎碎的花竟都带着好看的紫色或者红色。她说她感到一种生命的伟力，神奇无比。L是个执着的人，乐观开朗，却也会伤感叹息，性格已被现实磨平了棱角，过去的张扬成了不可思议的往昔。大多数时候我们会在一起笑的没心没肺。那些由分数带来的高高低低涨落的情绪在我们的大笑里悲壮地陨落。我们极力用快乐去标榜自己，每天都会鼓励自己，对自己说：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补脑产品的宣传单铺天盖地而来，听着那些人在讲台上夸夸其谈，大讲特讲，吃了就能得高分，吃了就能上重点。最后却不忘说：“当然，自己不努力也是不行的。”现实总是这样的矛盾。

学校组织我们晨练，清晨的街道很安静，我们穿梭在带着暮色的晨光之中，大声地笑，享受着这段给我们轻松的时光。

某个晚自习间歇的课间，我感到实在太累。趴在桌上，想睡。耳边一片嘈杂，同学们激烈地讨论着问题。球的表面积、球的体积、价值量、社会劳动生产率、累进制税率···这些词语在教室里打起了架。在靠墙的一角，一位女生捧着一本中国近代史安静地看着，全不顾热闹的外界。我看见疲惫透过她的眼镜与脸上的疲惫变得一样清晰。

倒计时所剩无几，一股离别的味道席卷而来。我们开始互赠留言。那些蓝色或黑色的字迹落在白色的纸上，像我们心里钻出的淡淡伤感，清晰地印在那里。而留言的尾处，总是被添上一个笑脸，每个人都得到了天天开心的祝福。

终于要把曾经垒成碉堡的书搬离教室了。它们曾经伴我们走过了夏天你，秋天，冬天，春天，又迎来了下一个夏天。我们是怎样一页一页地翻阅它们，打过的折，做过的记号都留在了这个夏天。教室突然变得明亮起来。阳光透过大大的窗户洒在桌面上，那些散落的纸张，那些犹存的字条安静的躺着。回过头望一眼黑板，不知谁写着：那些离逝的风，那些沉淀的泪，那些永远的誓言一遍一遍。好看的字体把离别装裱的很精致。

照毕业相了，同学们的笑容和又一季的栀子花一样灿烂，和又一季的蓝天一样明媚。这一组镜头留下的全是我们最开心的样子。高三的落幕是绝美的喜剧却深含着浓重的离殇。

天空飘过一朵盛夏的云，我们刚好走到了这里，六月的风吹过，发梢只动了一动，衣角却扬的肆意···

青春，呼啸而过

去年的高考我失利的很干脆。收拾好低落的心情后，我踏进了一所新的学校开始了复读生涯。心里祈祷着这次转战可以给我带来转机。

入学手续办妥后，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走进了教室。教室冷清的很。除了两三个同学正忙着擦课桌外，别无他人。但见前排好些课桌上用粉笔写着大大的“此处有人”，表示座位已经被占。我把随身带着的一本书放在比较靠前而又略显居中的桌子上，片刻不留，转身离开了教室。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离学校不远处寻得一住处，条件不错，与人合租，每人一个月90元。迫不及待地把些生活用品摆好了，床也铺的整整齐齐。捶捶有点酸的腰，发现日落已沉了一半，把半边天染得火红。

从包里一本一本拿出陪伴了我整个高三的书，里面有用不同颜色的笔划下的记号，用不同形状的字体做下的笔记，也有偶尔走神时画下的卡通和写下的歌词。一张一张就这样把高三翻阅完了。搬起这些略显沉重的书，突然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我想起了那些没日没夜做试卷的日子，有些情绪就突然冒出来，在心里一字排开。那些花在数学试卷上的情感是多么的汹涌而跌宕啊。数学老师失望乃至绝望的叹息声还清晰地响在耳畔。如今，他是否遇到一批资质好的可朔之才呢。

再进教室时，景象已大为不同。仿佛又置身到了高三那个书山卷海的世界。灯光亮刷刷地照着略显简陋的教室，电扇吱吱吱拼命地转着。同学们都安静的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安静的看着自己的书，安静得算着自己的题。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晚自习下，神经想用呐喊来抒发一下压抑，望着迟迟不肯走的同学，这种呐喊也只化作了一声浅浅的短叹。战争是在安静之中开始的。

接下来，熟悉的一幕幕就轮番上演了。发了一大堆资料，听了一大堆老师关于一轮二轮三轮的复习计划。受到过分鼓舞的心有种盛气凌人的激昂。

以后的每一天，逼着自己学会5：10分起床，凌晨2点休息。330多天都重复的听一首闹铃音乐，听到头皮发麻。据说是没有时间更改。我象是被安装了程序的机器，每天睁开眼睛，一系列的动作就会自动从脑海弹出。5点10分刚过，我就已经走在了通向学校的路。背景总是黑的，偶尔点缀个或圆或缺的月亮，给这条独行之路带来了些许温馨与光明。

复习的每一个细节都走得那么谨慎，只是数学老师口里的数学尖子还是没有我。总是那一个个下午放学后的时光，我留在教室耐心地算数学题，等到终于把答案算得和标答一模一样时，才想起肚子饿了。便又欣喜地把那个历经艰辛算出的答案对着标答看了一遍，又看一遍，才匆忙跑下楼，胡乱吃点东西，心里还一边琢磨着哪一科的作业需要完成，单词记到哪里了。马路上红绿灯交替闪烁，车流不息，这繁忙却是穿不进我的耳朵。

10月过完了，一切的日子都那么平静的滑动着。我的成绩还是可以在班上前10名之前的。刚来时，老师就给我们交代，据以往的经验，班上前10名同学进入一类较好的大学是没问题的。我欣喜但不敢有片刻怠慢。依然是第一个到达教室，一遍一遍地背历史。那一本中国古代史，中国近现代史以及世界近现代史被我翻得起了皱。每次能够合上书讲一段历史时，心里那股激动就像泉水冒个不停。

12月份下旬，一场大雪降临，染白了世界，也考验着我们这群学习的亡命之徒。5:10,多么艰难的时刻，我们总说，哪怕再给我一分钟我就可以把梦接着做完甚至再做一个梦。终究还是得毫无怨言的起床，走进那个严寒的雪地，冲锋陷阵。

又一次月考，成绩出来了。我们就像看自己的生死书一样，紧张的不敢看却还是像豁出命一样勇敢地正视这上上下下名字的浮动。这一次，我被比自己更认真更努力的同学的成绩轰炸到了。名次大滑。我像一个受伤的士兵，退回了战场。没勇气面对，我开始质疑自己。情绪也由这名次降了下来。那个下午，我逃出了书山卷海的教室，很放肆的颓废了一次。我跑上了4路公交，来到了全市比较繁华的步行街。那一刻我像一条鱼艰难的逆行在河道中，力量正在一点点丧失，呼吸正逐渐变得艰难。周围全是陌生的笑脸，这一场场繁华的快乐，我只是与它面对面的错过。我买了一双喜欢了好久但抽不出时间买的鞋，吃了好多喜欢吃和不喜欢吃的东西，直到把肚子塞得满的挤不进忧伤。沿街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肃穆而立，我漫无目的的在这街道上走着。

晚自习赶到教室，情绪已经很接近正常了。教室一片狼藉，下发的试卷到处都是。讨论分数和题目的声音挤满了各个角落。我看到有人脸上戴着幸福，有人脸上蒙着忧伤。我回到座位，整理好一张一张的试卷，把做错的题目看了一遍。竭尽所能，把自己能纠正的错误都纠正了。其余的搁到一边，等着向老师寻求方法。

雪总是下了又化，化了又下。这个冬天，我总在黑夜里行走，似乎早已想不起雪花飘落的情景。这白茫茫的雪来过几次又去过几次之后，月考也举行过几次了。我终于可以看到成绩不再飘忽不定，终于可以看到数学试卷上一次比一次多的分数，终于可以看到历史选择题一次比一次少的错误。那心情的冬天随着最后一场雪一起融化了。

日子的程序仍然毫无更改的运行着。时间又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六月。天气转到如当初来到这所学校的炎热，电扇恢复了工作。一切也都还是安静的。同学们安静的看书，安静的做题。只是明显感到变化的是心里的那份最初的失落已经转化为了自信，并且越来越沉甸了。只是这转化来得太不易了。

又一次走到高考面前，没有人跑过来告诉我何去何从，只是我坚毅地选择了向前走。因为走过了黑夜，天就会亮的。

如果这个年龄是人生最美的年纪，那么我宣布，我嫁给了灰的没有一丝色彩的复读。谁又知道面对你的那些安静的背后，也有过不为人知的关于决斗的喧闹，那份安静是奋斗里最繁华的篇章。

记忆的炎夏，我们这些为同一个目标聚到一起的同胞，终于没结果的选择分岔。当这一段如散落空中的花旋落之时，青春也正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