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人家

作者: 韦诚2021年05月29日原创散文

小巷的故事,时常在我脑际朦朦胧胧闪现。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街巷,虽然陈旧、潮湿、破损,但却有着纯纯的爱心,浓浓的暖意,给人一种无法忘却的记忆。

听说少年时居住多年的老房子要拆迁了,周末的一个早晨,我穿过曲扭拐弯的街巷,在一片废墟里,终于看到了我最熟悉的那口下水井盖——还是那样陈旧,潮湿的盖沿泛着光泽,晶莹闪亮。从下水井口往右一拐,三五步走过一垛用土坯砌就的低矮小屋,有一堵白色的院墙,黑漆的院门顶着用原木制作的三角雨搭,那就是我家的老宅。那口下水井盖,之所以印象那么深,是因为高考那年,我常煞有介事地拿着一本书,坐在下水口不远的路边,似是读书,目光却时不时会顺着青石路沿,左顾右盼,时不时地会望着井盖发呆,想象着邮差将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送来。父母对我考上大学并没有什么奢望,高中毕业前,就为我办好了劳动就业证。只是,毕竟我起三更摸半夜地苦读过,我有信心,也希望我的努力有所收获。记得母亲曾闪动着她朴实、温润的眼神,慈爱地问我:“你能考上大学吗?”我充满自信,音调都高了起来:“肯定能考上!就不知能考到哪?”母亲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至今想起来,都不禁让我两眼噙泪。她的眼神中泛着满足、欣慰,那就是世界上最美最美的目光。母亲去世多年,那眼神就是天上一颗最明亮的星星,每到清明节,我只要仰望天空,就仿佛看到母亲那双动人、美丽的大眼睛!后来,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并不是送到住处,而是送到淮河岸畔,我待业劳动的新船塘仓库。当时,我并不知道历届生的录取通知书是发到就业单位的。

小巷的路本来就三五米宽,弯弯曲曲的,拆迁后已看不到路面。在一片瓦砾的尽头,有一栋水泥平顶的房屋,还完整无缺地立在那里,显得孤零零的,只是屋边的无花果树,还是那样撑着脸盘大小的茂密叶片,依然让我感到一种甜蜜和亲切。记得童年的我,每年都会惦记那棵树上的无花果是否成熟。夏天,知了叫的时候,就知道无花果熟透了,于是,一群小伙伴就会挤进他家的小院子。一是可贪吃一下甜甜的无花果,此外,他家院子的南墙,向东有个窄窄的小巷,巷外就是机场的大片空地,可以到树林里去逮蛐蛐、捉蚂蚱……对我的造访,屋子的主人很惊讶,很快便热情地给我搬来凳子,端来茶水。他们之所以还没有搬走,是因为还没找到好的去处,不过,很快就要搬了,街道已催多次了,再不搬,水电就停了。

我家西墙边的邻居,男主人自称“冷冰寒”,意思是特别没感情,实际上是个待人和善,一米八个子的北方汉子。本地孩子都喊父亲“爸爸”,他们家却喊“爹爹”,这使我迷糊了好长时间。我清楚记得,女主人用劈柴烧锅烙的饼特别香!他们家有姊妹兄弟七人,大姐美林,老二是男孩叫小毛,老三是女孩,因生来不会说话就叫哑巴,老四不知起什么名字,因担心个头长不高就叫孩高,从小五开始,就直呼排序了,一直排到小七。他家和我家的斜对面有个墙拐,正好可以用砖头垒一个锅腔子,孩高娘隔三差五地用劈柴将锅膛烧得火星四溅。待锅烧热后,把大黄盆揉好的面团放在左手掌,右手抓一把芝麻往面团上一揉,揉几下,放在锅中央,一边烧火一边用手推转翻腾,三五分钟,一块麦香四溢的烙大饼就出锅了。记得每天放学回家,走到巷口,那股香香的味道让人垂涎欲滴,不免多望几眼,孩高娘就会拽上一小块塞到我的手上……那个年代的邻里,虽有宽裕和拮据的差距,但相互之间的关系远比当今“相邻不相识的”要近要亲。记得常常看见母亲一边唠叨着“远亲不如近邻”,一边麻利地用大碗从我家的米铁桶里装满大米,送给已经断粮的孩高娘应急。就这样,巷内的六个家庭轮流借米,一直熬到他们家月底开工资有钱买粮。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这种温暖的细节,更易让人感到真情实意。那暖暖的邻里之情,是让人暖在心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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