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竹桃

“奇卉来异境，粲粲敷红英。芳姿受命独，奚假桃竹名。昔来此花前，时闻步屧声。今日花自好，兹人已远行。无与共幽赏，长年锁空庭。昨来一启户，叹息泪纵横。”近读归有光的《东房夹竹桃花》，我不禁怀念起厕所前的两棵夹竹桃来。

这两棵夹竹桃是父亲从金寺山林场挖来的。他说夹竹桃能清新空气，美化环境。后来才知道，夹竹桃能灭虫。父亲就曾把新鲜的夹竹桃叶捣碎倒进门前的臭水沟里。看着漂了一层的孑孓，我不得不承认，父亲说夹竹桃最毒是真的。从那以后，看到夹竹桃灼灼其华，我也没胆摘了，尽管我知道它的毒性主要在皮和根上。

初夏，夹竹桃一开花就忘了时间，直到秋末它才敛笑匿去。尽管昙花一现让人惊心动魄，但脆弱不堪也是不争的事实。比较起来，夹竹桃就要坚强勇毅得多了。夹竹桃开花，就像打开的一片烟霞，满目蒸腾着明媚的红艳，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春天纷披的绿叶现在完全让位给了花，成了点缀。花香被风吹着，半个村子都能闻到。

尽管父亲说夹竹桃有毒，但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有些怀疑的。不信，你看，土蜂它们怎么能在花上癫狂呢？夹竹桃花的浓酽美好，惹人怜爱，我的拙笔无法尽叙。我以为宋朝的曹勋是最知其味的。他曾在《夹竹桃花》中写道：诗绛彩娇春，苍筠静锁，掩映夭姿凝露。花腮藏翠，高节穿花遮护。重重蕊叶相怜，似青帔艳妆神仙侣。正武陵溪暗，淇园晓色，宜望中烟雨。暖景、谁见斜枝处。喜上苑韶华渐布。又似瑞霞低拥，却恐随风飞去。要留最妍丽，须且闲凭佳句。更秀容、分付徐熙，素屏画图取。

夹竹桃花为什么有着泣血的秾艳？父亲说这里面还有一个小故事。据说，古代有一位公主爱上了一个家臣，但是却遭到全家族的反对。她无法面对和心上人分离的现实，于是和心上人约定一起自杀殉情。她天真地认为，自己这样就能和心上人永远在一起了，她哪里想到家臣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玩弄她。得知真相的公主感到绝望，在夹竹桃属下自杀了。她的血浸透了夹竹桃化的花朵。从此，夹竹桃尽管变得美若天仙，却没有人敢去亲近。

夹竹桃有毒，让人不能太过亲近，但它对人还是有很多益处的。除了美化环境，杀灭蚊蝇，它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作用呢。爷爷当年哮喘得厉害。他经常摘了几片夹竹桃叶，捣烂，榨出汁液，倒进放了冰糖的粳米里煮粥吃。吃了几天这样的粥，哮喘还真就有所缓解呢。远房的表叔头发落得厉害。他跑来打夹竹桃叶回家浸酒外搽。后来遇到他的时候，他的头上白地处也有了稀稀疏疏的头发。

两棵夹竹桃给我带来了许多美好，但后来因故被砍去了。如今，每每回到老家的时候，我都会站在它们原来的位置上楞愣神。“无论世界如何变，这里是世界的中心不会变！”真的是这样吗？或许是吧，因为我的鼻尖恍惚有丝丝缕缕的清香在摇曳，在升腾，在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