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的记忆

作者: 老陀2022年08月13日情感短文

社区工作人员傅姐,常常把她在郊区种的绿色新鲜蔬菜带来给我们,让大家尝个鲜。四月的一天,她带来了刚摘下来的颗粒饱满的翡翠似的豌豆。

我最喜欢豌豆了。四月的杭州,这样新鲜的豆子直接带壳用水煮,是最简便又好吃的方法。煮到豆壳软了,把水滗干,趁热加上适当的食盐,拌匀,用两个手指撮起豆荚有小柄的一头,往嘴里一放,从轻咬着的上下门牙间拉出——嗨,豆荚裂开,里面香糯的豆肉连同豆荚那层柔软鲜味的外皮,就全都留在了嘴里,让你愉快地咀嚼吞咽。而夹在手指间的,只剩下了两片蜻蜓翅膀似的半透明的豆荚。

豌豆亦称毕豆、麦豆、雪豆,杭州人则叫“寒豆儿”。它起源于亚洲西部、地中海沿岸等地。豌豆在我国的栽培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其种子为圆形,青绿色,干后变为黄色。豌豆尖儿、豌豆嫩苗可作时鲜蔬菜;豌豆种子可单独食用,亦可做豌豆糕,或做馒头馅儿。

当今城市居民习惯食用精米白面,其所缺的维生素B1和B2,豌豆的表皮有着丰富的含量。体质相宜的人,经常食用豌豆,不仅能补充人体所需营养物质,还有助于调节能量代谢,包括皮肤的新陈代谢。

可对我来说,豌豆不仅是四五月份里的时鲜蔬菜,它更是一种特殊的记忆。它与战乱、苦难、亲情、愉悦等许多的人生际遇和感受纠结在一起,密不可分。

抗日战争时期,我九岁那年吧。那年四月,我随父母乘手摇船逃难。傍晚,天灰蒙蒙的,船老大把小船停泊在钱塘江边,悄悄上岸。我好奇,跟他上去,他快速钻进了豌豆地里,原来他是去偷豌豆。我一下子吓呆了。船老大说,摘点吃吃不要紧的。路过肚饥嘛,我家的豆也让别人摘的……于是,我也跟着动手摘了。我自语“这不是偷”,可心里还是发慌。又加之手小,动作慢——船老大说够了时,我摘到衣兜里的豌豆,也没有几把。

回到船舱,船老大把船往前摇了一会儿,停到另外一处岸边,然后就生火煮豌豆。这时,大家都已饥肠辘辘了。很快,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一大锅带壳豆荚端到了我们面前。这餐远离敌军炮火的豌豆夜餐美味之极。我觉得那是生平最好吃的东西,终身难忘。

另一次吃豌豆的记忆,是三年之后的四月。那天晚上,怀孕的妈妈同我坐在床沿上吃带壳水煮豌豆,吃完了,大家呼呼睡觉。半夜里,妈妈突然肚痛起来,爸爸立马出门去请医生。我坐在床边守着妈妈,三岁的弟弟和妈妈同床,还在睡梦之中。医生还未到,只听见“噗”一声,妈妈的床上蓦然出现了一个血淋淋的小东西——被惊醒的弟弟吓得大哭起来。我赶紧把他抱到我的床上,跟他讲:你做哥哥啦,还哭……等父亲带医生赶到,房间里很安详,就是多了个黑不溜秋的小生命。他当时好像也没有怎么哭嘛……

转眼间到了20世纪末的又一个四月,妻一大清早从她工作的郊区小镇集市上买来一袋子豌豆。我眼睛一亮,那碧玉般晶莹光泽的豆荚,不很大,却颗粒饱满均匀。妻说本想再多买些,可抢买那位大妈豌豆的人太多啦。她不是菜贩子。豌豆是她自家种的,用的有机肥料,质量特佳。我们带壳煮熟吃了,证明此言不虚。它的糯、鲜、甜,是其他品种豌豆无法相比的。二十多年过去了,不知那位大妈安好否,她家还种那种豌豆不?

春日的豌豆,总带给我一些难忘的记忆。

时光流逝,那年四月我妈妈吃了豌豆后生下的那个黑不溜秋的小东西,如今已做了十一年的爷爷了。他常常把他孙女儿的绘画传给我。她爱画绿色的大自然。她也喜欢吃豌豆。她也画过豌豆。她画画时,喜欢用豌豆的翠绿色,我感到很欣慰——那可是和平安宁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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