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在血液里的两个字

作者: 吴悠2022年08月25日心情日志

“驰‘聘’中原。”看到电视屏幕上打出这个字幕,我脱口而出。

“驰什么?”坐在我身边的父亲问,“聘啊,招聘的聘嘛。上面一个由,下面一个吃亏的亏的半边儿。”我理直气壮。

“把眼睛再睁大一点儿看看,它俩长得一样吗?”父亲找来一张纸,写下了聘和骋。我仔细一看:哎呀,好像真不是“双胞胎”呢。“它念骋,驰骋就是快速奔跑的意思,所以你看它俩的偏旁都是马呢。”父亲给我解释。20多年后的今天,这个画面都清晰如昨日。

父亲一生干过许多工作,但兜兜转转都在和文字打交道。也许是在报社工作落下的“职业病”,他一辈子读、写文字,几乎可以说把认真融进了血液里。用他的话说,他撰写、修改过的文章,风格好不好各人看法不一,但语句文法上一定是准确、规范的。

每次给我修改作文,他都说“比当年披着军大衣上夜班看稿子还费劲”。但每次他帮我修改过的作文,总有几句话是能被语文老师用红笔划出来在全班表扬的。“给好些同学批改作文,光挑错别字和病句就好长时间。给你改作文,非但没有刺儿可挑,经常还可以找出一两句出彩的,不容易。”毕业多年后聚会,语文老师依然记得我这个成绩不出色,但作文挺出色的学生。

“螺蛳是可以吃的,螺丝是工具,读音像但字不可以因为手懒,就混用哦。”一次在作文里混用了它俩,父亲拿了一把螺丝到我跟前说:“你吃一个我看看?”至今,我看到有些厂家把螺蛳粉写成螺丝粉都会觉得很膈应。

“不拿村长当干部作为口头调侃是可以说的,但你在文章里不能这样写。因为实际生活里没有‘村长’这个职务,规范的叫法应该是‘村委会主任’。”大学实习写稿时,我在稿件里用了村长这个词,早已离开编辑岗位多年的父亲还是认真地指出了这个很多人不当回事儿的差错。

“‘授权’和‘受权’是相对的两方。我授权你,我有提手旁;你就没有。你接受了我的授权,就不需要提手旁。这里新华社‘受权播发’是它接受了国务院的‘授权’发表稿件,用的是对的,你挑错刺儿啦。”有一次,我得意洋洋地指着报纸上“新华社受权全文播发《政府工作报告》”的标题告诉父亲这里错了,应该用“授权”时,又被好好上了一课。

……

脑海的“胶卷”里,这样的“底片”一张一张不胜枚举。也正归功于父亲的辅导,我正式成为一名记者后,稿件被很多编辑老师称赞找不到语句差错。当我回家兴冲冲地说,某某编辑今天又夸我了,说值班最喜欢改我的稿子,因为最轻松。父亲总是一盆冷水泼下来:“没有什么可高兴的。文章里语句通顺、措辞规范是最基本的要求,不值得骄傲。就像一个人,出门去要洗干净脸,穿整齐衣服一样。”

整个学生时代和工作初期,逢有作文和长篇报道,我都习惯先给父亲过目。他通过了再提交,我心里便踏实了许多。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工作经验的增加,认真已经成为融入血液的习惯,我交出去的文字,也越来越干净、清爽。

如今,父亲去世已经一年多了。从他身上,我很高兴自己继承了一个“职业病”——对待文字的认真。走在街上,看到广告、标语里的错别字我都能一眼识别;读写文稿,差错入眼就仿佛白衣服上沾了滴墨水一般立即要改。

我觉得,这股认真劲儿用在别的地方,也会给我以丰厚的回报的。

相信父亲在世,一定会认同的。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