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琐忆

作者: 丁基荣2022年09月24日生活随笔

猪年春节,喜庆之余,不禁想起过去农户养猪的那些点点滴滴,一切如同在昨,历历在目。

“种田不养猪,必定有一输”“猪是农家宝,种田不可少”这些早被人们淡忘的农谚,在上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特别是“农业学大寨”的高潮中,却是扬中地区大力宣传的口号,养猪,那就是政治任务。

扬中,长江中的冲积平原,没有山坡,没有森林,人均可耕地很少,养猪方式有别于其它地区。

圈养。只能圈养,不能放牧。那时居住条件很差,大都是茅草屋。人们用土坯在屋外倚着房子的篱笆墙搭建猪舍,有人家将厨房用篱笆一隔,一边烧饭,一边养猪。队里收工后,刚进家门,饿极的猪看见了主人,条件反射,一纵,趴在猪栅栏上嗷嗷地叫。尽管你饥肠辘辘,筋疲力尽,不把它安顿好,那揪心的叫声总不会消停。尤其是夏天,蚊蝇扑面,臭气绕梁,这样的人居环境现在看来不可思议,但这一切就是那时实实在在的生活图景。

垫圈。扬中人养猪大都用干土垫圈,这样所积的肥料多。每当稻子收割后,种麦之前,人们就要准备一年所用的养猪垫圈的土了。每户分得几块田取土,用铁锹挖成长七八寸,宽五六寸,厚四五寸的土块,扬中方言称“块头”(方言读为guàtóu)。晾晒几日,趁天晴突击把“块头”挑回家堆好,这是十分沉重的累活,人们舍不得白天落下队里挣工分的活,大多是开夜工干。孤儿寡母有困难的,左邻右舍总是心连着心,一召唤,七八个相帮的小伙子就到齐了,大家一块干。这时,主户人家日子过得再紧,也要搞一顿丰盛的夜宵款待大家。

打猪草。那时饲料粮极少,养猪多半靠瓜叶薯藤麸皮米糠泔水,春夏季节再打些猪爱吃的野草凑合着。那时老师很少布置课外作业,放晚学也早,根本没有什么补习班晚读班,学校一年还放两次忙假。放了晚学,孩子们书包一搁,就是打猪草割羊草。女孩子有耐心,总能装满一筐回家,调皮的男孩贪玩,往往筐里都装不到一半。一两次家长不问,次数多了,可不行了,严厉的父亲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拎着兔崽子往大腿上一按,一把扯下裤子,“啪啪”两下,“没出息的东西,这样贪玩!”当娘的最有护犊之心,既恨小家伙贪玩又舍不得孩子挨打,辛酸的眼泪簌簌滚下。其实,父亲打在孩子的身上,痛却在自己的心头,不愿为又不得不为,真是人生无奈啊!

出售。那时肉猪一般只能长到百斤左右,可出售了。收购员将猪一称,分量还要打个折,扣除几斤,说是吃得太足。然后松开捆绑的绳索,让猪站立起来,在脊背上从前到后一抹,使劲一按,再瞧瞧毛色的亮度,“二等!”脱口而出,通常只有二三等,很少有一等的。按等级论价,百十斤的猪可卖到四十多块钱,还奖励几尺布票几斤肉票二十几斤饲料粮票。这是全家大半年辛劳所得,喜不自禁,举家庆贺。当家的凭肉票买来一二斤肉,烧上一碗,一家老小美美地打一次牙祭,当然还要奖励打猪草的孩子,扯上一段花布给闺女做件褂子,买两尺蓝布给儿郎做条短裤衩,或买个铅笔盒一支水笔什么的。猪娃肯定还要买来饲养,上学的孩子又做起了他们永远做不完的“课外作业”——打猪草。

“牵脚猪”。这是扬中方言,所谓“脚猪”,就是种猪。牵脚猪,就是给母猪配种的手艺人。谁家饲养的母猪发情了,就请他上门,用绳子拴着,一手牵着,一手拿根藤条吆喝着,公猪边跑边哼咕边拱着地,不时撒尿拉屎。

“你骑呀,骑上它呀!怎么不骑呀?”常有一伙淘气的小孩拥上来取笑。

“看我抽死你们!没教养!”牵公猪的人挥起藤条,调皮鬼们一溜烟地跑了,边跑边笑边嚷,“有马不骑,傻子!傻子!”

这明明是一门不可或缺的职业,世俗的偏见,却认为这行当低下没有颜面,多受歧视,社会上得不到应有的尊重。直到各乡镇设立了兽医站,有了人工授精的配种服务,这些人也改行了。

祭圈。过年时或母猪下崽了,祭圈是件要事。人们在猪圈里摆上供品,点上香烛,一拜,再拜,又拜,期待,憧憬,梦想,尽在这深沉而虔诚的叩拜中。那时连人都缺医少药,何谈牲畜防疫?求神庇佑的美好愿望,结果常是失望,沮丧,怨恨,交织心头,痛不堪言。死猪死羊,时有发生,人们把它埋进土里(猪崽见多,较大点的肉猪一般舍不得埋掉),又往往被野狗刨出,荒郊野外常是腐烂发臭的猪羊尸骨,而环境的污染又加剧了病疫的蔓延扩散。

历史,以巨人的步伐跨进了新时代。当今,散户养猪早已画上了句号,集养殖、防疫、科研、销售、环保于一体的现代化大型养猪场正在逐步取代小规模养殖。让老百姓吃上放心肉是国家层面关注的大事,各级政府都不可等闲视之。

养猪,那些往事成了永久的记忆,记住它,珍惜当今,开创更加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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