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缘·母恋

作者: 丁春艳2022年10月01日亲情文章

时值冬月,母亲忌日临近,我驱车回到生活二十多年的家乡——离县城近一百公里的宣汉县漆碑乡太阳村。母亲墓地前那片茶田郁郁葱葱,无声地迎接我的归来。

祭拜完母亲,伫立墓前,随着那缕缕上升的轻烟,思绪已飘飞到三十年前的孩提时代。

儿时的我,总爱随着母亲来到田间地头,或趴在湿润的土地上研究虫子蚂蚁,或心血来潮帮母亲播种捡粮。最有乐趣的莫过于田边地角那一棵棵高低不一的茶树,成为了我儿时的乐园。

印象最深的那片茶地离我家较远,每年春天,经过一个冬的酝酿,茶树抽出新芽,嫩绿的茶尖就会得到人们的青睐。每逢此时,我们都会全家齐动手,挎上母亲缝制的棉布袋,将茶尖采回,然后卖给茶厂,以贴补家用。

最先采茶的时间一般在清明前半个月,茶树刚刚抽出犹如针尖一样细小的叶,我们称它为尖子茶。重视尖子茶的隆重自不用提,母亲事先会准备好一个干净的小木桶,还会准备一根湿润的毛巾。我们会在茶树上细细寻找每一根茶尖,小心地采下,等摘到一定数量,将采摘好的茶叶倒进木桶,用湿毛巾盖住,放到阴凉之处,以免水分流失而蔫掉。而此时的我,也会和家人一道,带上忠实的小伙伴——小白狗来到地里,和小白狗一起在茶树间捉迷藏,你追我赶;或趁着美好春光,摘一根还未转青的毛草咀嚼着,优哉游哉地晒太阳;或采一朵早开的野花悄悄插上母亲的长辫,快乐的笑声回荡在山野。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去采摘茶叶,可为数不多的尖子茶总会调皮地从指缝间滑落。即使面对空手而归的我,母亲也只是嗔怪道:“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像个什么样子哦……”

这片茶地要让全家忙活上小半天才能采摘完毕。再过两三天,母亲会再来地里,进行第二次采摘……三道茶,四道茶……直至初夏到来,采茶工作才会结束。

贤惠的母亲总会将一部分二道茶留下来,为家人做上够喝一年的茶叶。当年母亲制作茶叶的场景仍让我记忆犹新。洗干净大锅,开灶起火,烧干锅子,将带着露水的新鲜茶叶倒进锅中,不停地翻炒,等茶炒到合适的时候,捞起茶叶,倒进簸箕开始揉茶。母亲力度适中,揉茶时间刚好,这样的茶喝起来特别清香。

每天清晨,母亲会泡好一大盅清茶,家人一天的忙碌也就从一口茶开始了。尤其是每逢家中请人做活或农家红白喜事,掺茶的人最受欢迎,那一杯杯橙黄溢香的茶水,飘出的是母亲勤劳的味道,是乡里人淳朴的味道,是农家人生活红红火火的味道。

时光荏苒,在外求学的我只关注着自身的发展,家乡的变化仿佛是在一夜之间。昔日蜿蜒曲折的小路被一条条宽大的沥青路取代,村上引进了新的茶树品种,乡亲们将茶秧整齐地栽种进了地里,家乡变成了茶乡。大字不识的母亲已然成为了种茶专业户,在田间地头不厌其烦地为乡人讲解如何种植、如何抬剪、如何管理。放眼望去,那一片片、一沟沟郁郁葱葱的茶林,犹如对新生活的赞歌,歌唱着新生活的美好!

而今,畅销全国的九顶毛峰、九顶雪眉,大都盛产于漆碑,乡里的茶叶已走出了大山,走向了全国,甚至走向了国际市场。

母亲已离开我五年,而母亲对茶的深情,犹如一束温暖的光,照亮我的心房。母亲墓前的那片茶林,在这样的时光里,正开满乳白色的茶花,那淡淡而又熟悉的味道,让我永不能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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