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作者: 曾建明2022年10月01日情感日志

坐在床头,父亲的鼾声清晰而又平稳,刚刚做了肠道息肉手术的他还没有苏醒过来。窗外寒风呼呼地刮,银杏悄无声息地飘落满地,透过输液瓶的景物模糊在冷冷的冰雨里,模糊在满眼的思绪中。

“大哥,父亲要做息肉手术。我和老幺因为去过有新冠肺炎病例的地区,不能到医院陪护,你看有没有时间?”老二在电话里征询。

“我来。我没有去过外地。”接到老二的电话,我便风急火燎地赶往医院。

“你单位事情多不多?如果不方便,我们跟父亲商量,缓几天再做也可以。”老幺再次与我商量,生怕我单位上事情多,影响了工作。“没事,我尽量安排好。”赶到医院门口,父亲平静的眼眸里满是欣慰,拉起我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医院。

父母为了照顾读书的侄儿,已经在成都住了好几年,每年都是在过年的时候回一趟达州和乡下老家。

大概一个月前,父亲打电话说,母亲的二姑父(我的姑爷爷)因为病重已经被送回老家了,他和母亲马上坐火车回来,让我送他们回老家。姑爷爷住在我老家的河对面,两家比邻而居。母亲七岁的时候,外婆就去世了,二姑操持着一家人的生活。母亲成人后,又是二姑把母亲介绍给了幼年丧父的父亲。姑爷爷在外工作,家庭经济较为宽裕,姑婆对这个侄女如母亲般呵护备至,对我们三兄弟更是关爱有加。提起二姑、二姑父,父母总是有说不尽的恩情、道不完的亲热。姑婆去世后,父亲年年带着我们三兄弟去看望健在的姑爷爷,拉拉家常,说说旧闻趣事,不觉已经八个年头了。

接到父母,已是黄昏时分。天阴沉沉的,雾好像从未散去,阴冷而又潮湿。“爸爸,现在天色已经晚了,要不然你们今天先休息,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早上我再送你们回去如何?他们也是今天才回乡下,回去又不是一天两天,衣服这些东西还得多带点。你们今天坐了这么久的火车,先休整一天好些。”我担心古稀之年的父母身体吃不消,不停地劝说两位老人。父亲回头看看母亲,若有所思道:“要得,那就明天早点哟!”

当天晚上8点多,父亲告诉我姑爷爷走了的时候,我一下子呆住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脑海里满是姑爷爷慈祥的脸庞。一幕幕过往、一帧帧图景在眼前放映。放下电话,打开窗户,寒风肆意扑面,冰冷的雨滴裹挟而来,城市里昏黄的路灯发出幽暗的光,似乎在诉说无尽的愁怨……

一夜难眠。早上六点多,我便带着父母飞驰在回乡的路上。被雨淋湿的路面发出吃哒的声响,寒风撩起的枝叶啪啪作响。我不敢说话,怕强忍住的泪水会夺眶而出。“今天起来得这么早,昨天没睡好吧。”善解人意的母亲总是能够猜中儿子的心事,想缓和儿子心头的愧疚。“没事,哪晓得这回这么快。你们前几天才去看过他,也算是见过一面了……”我终于没能忍住。我知道最心痛和遗憾的是母亲,而她还在宽慰这个长不大的老儿子。

出殡的时候,天还未亮开。连日的阴雨让山路泥泞不堪,随着此起彼伏的鞭炮、锣鼓和唢呐声,送葬的队伍在绵长的小路上或停或行,蜿蜒如蛇。父亲举着花圈,一步一滑在送行的长列里,几步一跪,几步一回头。霜风扑面,冬雨刺骨,他花白的头发上挂满了“冰激凌”,裤腿沾满了泥浆,我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尽力地做些帮衬……

“你去上班吧……”父亲的话语打断了我的回想,习惯性地催我。“这只是个小手术,等液体输完我就可以起床了,你去忙你的哈……”看着父亲矍铄的身体,我心里充满了幸福。我为他扯了扯被子,用沾湿的棉签润了润他有些发干的嘴唇,他用力地吮吸着,像个可爱的婴儿。岁月总是会在不经意的瞬间留下它的印记,在深深浅浅的皱纹里,在渐渐弯曲的身体里。

时光在父亲的唠叨和液体的点滴中慢慢流逝,他住院的这几天,我寸步不离,尽情地享受着陪伴的温暖,尽情地享受着只有小时候才有的那种宁静和安然。

出院后,父亲又要奔赴他含饴弄孙的岗位,看着他的背影随着车流消失在了远方,我转过身,再一次泪流满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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