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年节

作者: 朱军2022年10月05日情感美文

假期对我的概念是:我的充电器从来没闲过。 林帝浣 绘

我小时候特别盼望过年,如今的小朋友盼望的是过年好好玩耍,而我那会儿盼望的则是过年可以放开了吃喝,还能穿新衣裳。

记忆中,一进入腊月,母亲便开始筹划过年吃什么。什么时候杀年猪,蒸不蒸年糕,打扫扬尘怎么弄,都得盘算一番。母亲早年是不需要干这些的,因为有她的父母操心,虽偏居湘水山镇,但家有店铺经济不愁,又有哥哥姐姐在前,许多事情都不会做。用她的话说,只因跟父亲来到这汉江一隅,在山乡教书,由于子女渐多,不得不学着干这干那,也算是“自学成才”。

接下来,母亲盘算着要用盐腌一些肉过年吃,要灌香肠,将大部分的猪肉挂在屋内山墙上,等熏干,等外婆来。余下的慢慢来,以便维持一年的荤腥。猪肉腌好后,她搬来梯子踩在上面,一块一块地将猪肉挂好,反复数了数目,算是干完了一件事情。

蒸年糕的事还在她脑海中盘算,接着要干的,是打扫灰尘。从卧房到堂屋再到灶房,都会乱上一阵子,到处是锅碗瓢盆、板凳椅子和各种杂物。这些东西要么搬到院子里,要么在屋内用报纸盖上,随即开始了大扫除。母亲裹了头巾,挥动用竹竿接长的大扫帚,从房顶到四壁,从里到外,挨个儿屋子除尘。我们将锅碗瓢盆弄出去擦洗。母亲在与灰尘的奋战中,已经形影模糊,一片抽象了。之后将物品归位,一个清寒之家也改变模样,有了新年的清新。父亲回来后,带领我们干起了糊顶棚和墙壁的活儿。熬好了浆糊,把从学校里拿回来的报纸抖开,一张一张把卧室和堂屋的顶棚裱糊一次。待这些活儿干完,虽说身体疲惫,可眼前一亮,过年的感觉已经浮现。

腊月二十四五,父亲开始清理笔墨,买红纸,裁纸张,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姑姑的儿子就来取春联了。父亲开始写春联,写给姑姑家的堂屋、房柱和灶房,写给大爸、二爸家,写给对门的刘家,还有油坊街的奶爸家,也写给老街的邻居。对联扶摇而出,令贫寒的居舍增添了喜气。与此同时,母亲开始蒸年糕。不光是年糕,还有米糕馍和米豆腐,这些都是要用米浆搅动着煮,或装在布袋里煮,之后上笼蒸。上一笼,再上一笼,层层压实,就靠柴火蒸煮。母亲在灶头,我在灶间,一个操作,一个烧火。时辰到了,母亲猛地揭开锅,热气弥漫,跟着就清晰起来,那白暄暄的米糕馍、米豆腐形状有了、味道有了,年的气息扑面而来,长期空落的家中一时间热气腾腾,令人依恋。

母亲干这些活儿的时候,还得为几个子女筹备过年的新衣裳。尽管日子清贫,母亲还是会在每个年头给儿女们准备新衣新鞋。我的记忆中,每个春节都新意满满。母亲先是剪鞋样,纳鞋底,做棉鞋。等到年关在即的时候,就进城买新鞋,一双解放鞋、塑胶弹力布鞋,都是新年的必须。至于新衣裳,也是抽空到东方红商场挑选的,带拉链的,带纽扣的,带翻领的,灯芯绒或是布料子的,总得有一件。姐姐的,我的,弟弟的,都逐一备好。

忙完这些,年关到了。父亲已经加工了粮食,领回了微薄的过年钱,于是开始准备压岁钱,五角、二角、一角,都是崭新的,单等除夕夜姊妹们围炉父亲发压岁钱。这时候,母亲才会松一口气,彻底歇息一番。

最妙的,是除夕贴对联,吃团圆饭,在爆竹声中迎来新年。大年初一吃元宵,初二担一挑“金水”,吃好吃的,那米豆腐也要品味很久。如此,年味也就深几许了。

后来,过春节有了春晚,我们陆续成家,过年时也会到酒店去吃包席。然而,脑海中最生动的记忆,还是那清寒岁月里过年的情形,那是母亲操劳最多的时候,也是年味最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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