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回的山地车

作者: 李启远2022年10月06日短篇小说

昨天早上,妻子在儿子班级的家长群里向大家咨询挑选儿童山地车的注意事项。是的,她打算为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网购一辆山地车。然而,第二天中午,住宅小区的门卫就打来电话,说货运公司送了一辆儿童山地车过来,门卫室已代为签收,让她有空过去看看。

自己都还没下单,这是谁给寄来的呢?

每年暑假,身为重点中学领导的丈夫会带着妻儿回山村老家居住,直到学校开学时才返回城里。妻子从来没有问过丈夫这样做的原因。小山村山清水秀,有自家地里种的瓜果,有木柴烧的饭菜,最重要的是时时可以看到丈夫。丈夫常常坐在院子里的瓜棚下看书、做笔记,洗衣服可以看到,做饭时也可以看到,妻子感到心里很踏实。

妻子非常享受在小山村里的每一天,只是慢慢长大的儿子不乐意了,他渴望更多了解这个世界,而不愿整天待在小小的院子里。妻子因此才想到为儿子买一辆山地车的——— 傍晚时分陪着儿子在山路上骑行一圈,顺便还可以摘些野菜回来。

到了下午,妻子决定带着儿子一块回城去看看。她想起来,昨天早上群里同住一个小区的一位家长与自己私聊,说是她亲戚家有辆闲置的山地车,正好可以送给儿子。

也许这辆车就是那位家长亲戚送的。

然而很意外,母子到达后,看到的却是一辆崭新的山地车。妻子当时便觉得事有蹊跷,只是儿子非常喜欢。他急不可待地在小区里骑行一圈,已经不愿下车了。

妻子赶紧用手机查了该车的售价,并给那位家长转了账。可对方非常客气,一再表示亲戚送的是辆放着碍事的旧车。当时妻子也很无奈,悔不该带儿子一块来的,最后一番郑重道谢,才将山地车放在后备厢里,载回小山村去了。

谁知丈夫知晓后非常生气,待儿子外出玩耍时发火了。结婚这么多年,妻子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当时,丈夫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话的:

“这车你怎么弄回来的就怎么弄回去!”

“我有给她转账,但对方坚决不收。”

“那你干吗弄回来呢?你也可以表明你的态度啊!”

“只是一辆小山地车而已,并不是多么贵重的物品。别人一番好意给送过来,怎么好意思让别人弄回去。”

“不管这车值多少钱,只要是别人送的礼品,咱们都应该拒绝。今天收了别人送的山地车,明天就会收下他人送的红包。一旦开了这个头,周围的世俗人情,还有我们自身的贪婪,都会强迫咱们维持这样的惯性,到那时便身不由己了。若照此发展下去,估计用不了几年,我就不能回小山村了,到那时你会和儿子带些什么东西来监狱探望我?”

“没这么严重吧?”

“就算咱们福大命大侥幸没有东窗事发,但最后能给儿子带来什么?孩子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见惯了行贿受贿,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当他走出校园后,咱们还凭什么指望他为人光明磊落?假如他靠此手段出人头地,于这个家未必是件幸事,可能咱俩白发苍苍的时候还在为他担忧!家庭最大的不幸莫过如此!”

丈夫的一席话让妻子感到后背阵阵发凉,手脚似乎也在发抖。

“之所以每年暑假带着你们母子回山村来住,就是不想接待那些托关系、找门路的人。”

妻子抬起头来打量着小院子,瓜棚上的丝瓜已经开花了,捧着书本的丈夫就坐在瓜棚下,眼前平平淡淡的生活,显得多么珍贵。

妻子当即出去寻回了儿子,立马将那辆山地车放回了后备厢。这回,丈夫决定陪她一同去,说是顺便去实体店帮儿子选购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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