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木棉

作者: 简媛2022年10月10日经典美文

那些通透的挂在枝头上的红硕吸引了我。不艳不俗,却又分明带着些惹人注意的招摇。起初我以为是红色的玉兰花。走近,才发现相似的只是花的大体形状——都是立于枝头,花形硕大的样子;不同的,除了颜色,更多的是花瓣的组成与排列方式。这些红色的硕大的花朵是什么花呢?我抬头望去,那阴云密布的天空,仿佛成了映衬它的黛色的背景,使得落入眼里的红硕更加耀眼。

我和这些红硕的花朵之间只是偶遇。我来广州拜访友人,走错了地铁出口,接我的人正在着急,我得顺着眼前的路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对街有些东西吸引了我,明明要顺着路前行,可我却顺着另外的白线横过了马路,抬头看那些高高挂在枝上的红硕的花朵。我仿佛早就认识它们了,却又分明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向过路的大姐打听,她告诉我,是木棉花。

木棉,我惊喜得差点叫出了声。有着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是的,我们早就认识了,在我的第二个长篇小说里,我写到了木棉。我怀着景仰与愧疚的复杂心情写的。因为我并没有在生活中真正见过木棉。最初对它的认识,是在舒婷老师的《致橡树》中的一些句子“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后来因为我在小说中塑造的女主人公形象,我用到木棉时,还是因为它的花语:珍惜眼前人。

三月是木棉的盛花期,而我恰巧在这三月的时节来到了南国,那满树临街而立的木棉,没有一片绿叶衬托,整个树冠鲜红斑斓,像燃烧着的火焰。即便此刻阴雨绵绵,它依旧笑傲高枝,毫无掩饰,没有哗众取宠,没有矫揉造作,以它特有的个性,开出自己独有的风采,绽放那最灿烂的容颜。

那些红得像火的花朵,一阵风吹过,它就有可能跌落地上败落成任人践踏的残花,可它又何时因此懈怠挂在枝上的灿烂呢?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接二连三的木棉花从我眼前飘过,没有散掉一片花瓣,落在地上时竟然完好如初。像经历呕心沥血后的沉重叹息,也像长大后离开母亲时毅然的诀别,就那么一转身,无声无息,那是一场多么美丽的告别啊。却又似乎带着些英雄般无畏的气概。是的,木棉花又叫英雄花。也许是因为花儿的色彩像英雄的鲜血染红的树梢,也许是它躯干呈现出的顶天立地的姿态,英雄般的壮观。而我更愿意相信是它的气魄——树上没有一片叶子,花掉光后再生叶子。这般的赤诚,难道不是一种气魄吗?

看着那些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的木棉花,我仿佛听见它们在对我说,并非所有的好花需要绿叶衬。这让我想起同学小聚时的闲聊。A说,她突然不再像以往那般,去哪里都想要人作陪。除了可以独自跑步,爬山,散步,她甚至可以独自去享一朵花的美丽,不只是独自,她很享受这个过程。B说,不知哪天起,她突然可以安静地坐在家里练瑜伽,不再揪心于练瑜伽就得去瑜伽馆,就得有同伴。我想她已经学会了独处,不只是这样,她安静了,她的心安静了。即便一个人她也同样能感受到了美好。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在心里说。就像眼前的木棉,有没有人看,有没有人夸它漂亮,重要吗?哪怕最后归为“化作落红更护花”。它照样年年开出红硕的花朵,年年灿烂天空,即便没有一片绿叶衬托,你能说它不美吗?

前面的木棉树下,有一位老人正在收集刚从木棉树上掉落的新鲜花瓣,热情的她告诉我,木棉的花可以熬粥煲汤,花蒂可以泡茶降血糖。还说木棉从花到皮再到根,都可以当作药用,并具有清热解毒,驱寒祛湿,化瘀解痛等功效。我学她的样,俯身拾起一朵木棉花,看着它唇形的花瓣,我想起家乡的泡桐花。

可木棉花的花瓣相对泡桐花更加厚实,硕大的花朵饱满多汁。我想这也是它从高大的树枝上跌落下来,依旧完好无损的原因吧。

我看到当地有一些爱美的姑娘小伙将捡拾的木棉花,用绳子串起挂在脖子上,或者系于腰间。如同我生活的城市,人们喜欢将栀子花别在胸前或衣袖上那般。不由自主地,我把木棉花插在了胸前,我想,它的芬芳能润泽我一整天、一春,兴许还会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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