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果

三年前，母亲在窗外栽了三株无花果树。

已经记不清母亲是怎样照料的这些无花果树，它们又是怎样从秧苗长成了大树，怎样在13年海葵的肆虐中幸存下来，我都忘记了，或者说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去年夏天的某一天，我突然望向窗外，朝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发现新大陆一般地，第一次看见了拔地而起的已然童童如车盖的三株大树，邻里走过更是啧啧称叹。

“妈，前面三棵树是我们家的吗？”

“是啊，我种的无花果树啊。”

这些年里，我第一次看到了母亲种的无花果树，尽管它们一直都树立在那里，成长着，同鸟儿私语着，经历着风雨，离我这么近，离窗外不过三四米远，我竟然从来没有抬头看见它们。

也许不仅仅是这些无花果树，我从来没有抬起头看看周围的世界、周围的人。埋首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沉浸于自我的喜怒哀乐，无病呻吟着自己的孤独与寂寞，所以从来没有看见周围的世事变迁。没有看见窗外无花果树的默默成长，没有看见父亲的病入膏肓，没有看见悄然窜出母亲两鬓的白发，更没有看到父亲离世时母亲的愁苦。

如今，这些无花果树已然硕果累累，母亲总是愁着鸟儿在果实还没成熟的时候就把果实吃了，每天都站在树下张望。

“你看你看，那枝上多大的一个果儿啊，又被琢空了，真可惜。”母亲指着树上对我说。也有时，她会捧着一大箩筐的无花果跟我炫耀今天又摘了几颗，又送了邻里多少。今年灿鸿来的时候，树在台风里猛烈地摇摆着。母亲心疼，冒雨冲出去用绳子绑住，我在窗户里看得心惊肉跳，生怕母亲被风吹倒了。然而，母亲这样做，依旧没有保住无花果，其中一棵被折断了，母亲伤心了好久。

“13年台风来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小苗呢，都没折断，这次倒是折断了呢，哎。幸好只断了一株。”她把打落的还没长熟的无花果捡起来，“种下的时候，和你爸一起种的，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可惜你爸没吃到。”

蓦然想起崔护的那句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桃花依旧笑春风。”年少时背过的诗句，竟然在岁月中变得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