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树

我曾读过一首小诗，诗的最后一句吸引了我：“苦楝树/苦苦地恋着家乡土”。它让我第一次知道家乡常见的楝树还叫“苦”楝树。

在我们这里，苦楝树在“树”这一类植物中确实是“苦”的。它一点儿也不高大，五六米的枝干和枝繁叶茂、高大挺拨的杨树、桐树比起来，算得上弱不禁风了。楝树的树叶长在枝头，而且还很稀疏，根本挡不住炎炎夏日，所以树下不能乘凉。它的主干也不粗壮，能有手腕粗细就不错了，它最大的用途就是做锄或锨等农具的把儿。说起楝树的美就更谈不上了。植物最美的应该是它的花吧？可是楝树的花却是淡紫色的，指甲盖儿大小，一朵挨着一朵，一簇连着一簇，像一群受惊吓的孩子，没有鲜艳的颜色，没有夸张的外形，自然也就没有了炫耀、张扬的资本，花开花落，毫不惹眼。

不过，它引起儿时的我们注意的，是它的楝籽儿，因为树不高，我们很容易爬上去，摘一束一束的楝籽儿，玩弹弓时用它来当子弹正合适。还有到了冬天，楝籽儿落了，母亲就让我去捡，泡在水里，洗手时在手心里揉烂，可以防止冻裂。尽管这样，楝树还是很普通的树，它不美，作用又太小，在人们的生活里，有它不多，没它不少。

有一年，一个远房的亲戚来我家小住，听父亲说他是一名老中医。那天，我出门玩耍不小心摔倒了，额头起了一个大包。我哭着跑回家，亲戚看了看说没事。他到大门外的楝树上扯下几片叶子，用手搓烂，敷在我的额头上。没想到一会儿功夫，竟不疼了。我高兴地说，楝叶还有这作用？亲戚笑着说，别看楝树普通，它的花、叶和树皮味苦，都可以杀虫，要不怎么叫“苦”楝树呢！它的花经过加工能消灭虱子，叶能治跌打肿痛，树皮还可清热消炎。虽然这都是小病，但楝树不是没用啊？最后，亲戚看着楝树，意味深长地说，其实，世上万物的存在都有它的用处，只不过有时你不注意它罢了……

是啊！万事万物只要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有用的。楝树没有黄花梨木、金丝楠木奢华名贵，没有苍松翠柏庄严肃穆，就是普通的杨树、桐树它也比不过，但楝树长在天地间，它不妄自菲薄，萎靡不振。“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是它存在的精神价值；“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是它存在的心理状态。

苦楝树，你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