掼冬瓜

作者: 三槐老人 2015年09月23日心情随笔

掼冬瓜,只是我们家乡小孩子学游泳时的一种玩法,并不是真的把冬瓜往河里摔。

我想,这种玩法应该始于远古渔猎社会,捕鱼是当时人们赖以生存的重要手段。为了捉鱼就会经常的往河里跳,而且努力地去追赶。但是,因为它从来没有,也没人提起像其他一些劳动、游戏纳入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比赛之中,所以没能在国际上获得广泛的认同和传播。不过,在我们乡下,说到“掼冬瓜”,那是男女老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我们那一带有句俗话说,“六月六,猫狗洗蓬浴”(要用常州话说才押韵)。农历六月初六那时节,是由春向夏转换的季节,河里的水温逐渐升高。初六那天,家家户户把家里需要洗洗汰汰的东西,家具、农具、衣服、杂物,像蚕匾、蚕架、桌子、板凳一股脑儿搬到河滩去,往水里一浸,男人女人赤着脚站在水中,洗呀刷呀踩啊,把它们侍弄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再扛回家去晾干、收藏。

这一天,也会抱起狗啊猫啊,甚至于猪,往河里扔,实行“猫狗洗蓬浴”。你知道,那时候乡下大都养草狗,不像城里人养的那样受宠爱,隔三差五地给小宠物又打肥皂又吹风的洗澡,往河里一扔,让它们自己往岸上爬,反复几次,也就算洗了个澡。再说,那些小东西被扔到水里后,为了活命,四只脚拚命地拍打着水往岸上游,憨态可掬,是十分可爱和引人发笑的。动物有求生的本能,这里是不存在虐待动物这一说的。

小孩子也特别喜欢六月六日这一天,因为趁此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下河戏水了。不过家长们还是担心水温不高会浸出病来,不断地催促“上来吧,上来吧!要浸出病咯!”这一天是大自然的恩赐,是一年一度的洗礼节,所以大人们并不过度的阻拦。

往后的日子,天气越来越热,睡得晚,起得早,睡眠时间少。午饭以后,大人们都会找个凉快的地方睡午觉,一来为上午劳动的疲劳解解乏,而来为下午养精蓄锐。因此,大树下,水车棚里,两座房子之间的狭道里,坐的坐,躺的躺,享受清凉的一刻。

午饭后,小孩子们显得精力特别充沛,碗筷一撂,赤着脚,窜出家门,顾不得脚下被太阳晒得发烫的泥土和砖块,边跑边跳向河边奔去。小学校旁边的臧沟桥下,已经有一拨人在水中像鸭子一样扑棱。跑过来的孩子急不可耐,跑到桥上纵身一跳,“哄通”一声,像一只冬瓜丢进水中,浪花四溅,招来小伙伴们一阵欢呼。这就是“掼冬瓜”!

“冬瓜”下水,有多种姿势,有双脚并拢像木桩一样插进水里的;有双手抱着腿像虫子样卷着身体落水的;有仰面朝天后背击水的,这种跳法背皮像被人猛击一板,火烧火燎,其痛无比;有在桥上竖个蜻蜓(做个倒立)后,顺势倒下水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只是没有人做翻滚动作,那是高难技巧,没人会也没人敢。

只要有人提议,大家还会爬上岸,排成队,轮流着一个个往河里蹦,“咚!”“咚!”“咚!”一个个“冬瓜”滚下去,水花四溅,惊涛拍岸,那气势也是很壮观的。

我“掼冬瓜”发生过两次意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一次是在午饭后,别的孩子都先于我到了村西的小河潘家沟,河的南头水面较大,水不深,一米五六,齐勃子。我因为去晚了,激动又兴奋,急急地跑到那里就往水里蹦,河底石块把我脚后跟蹭掉了银洋那么大的一块皮,鲜血从水下往上泛。我只好马上爬上岸来,一跛一跛走回家去。这时候,其他孩子在水中嬉闹如常,没有一个人来帮我,我感到非常孤独和无奈。

还有一次在臧沟桥上。这之前,我看到一份画报,像是全国(或是世界)运动会的专刊,中间刊有好多比赛的照片,诸如羽毛球、足球、篮球、田径、游泳,等等,等等。游泳比赛的入水镜头都是两臂举过头顶,弯腰头向下,姿势很优美,跟我们的“掼冬瓜”大异其趣。我异想天开决定试一试。我走到桥上,举起双手弯下腰就向水里蹦,一窜下去,脑袋就触了河底。通常造桥以后桥底下会留下不少碎砖碎石,还是我命大,我没有碰到那些东西,只粘上一头泥,要不然定然落得个头顶开花,至少也要长个苞!

有人教我说,入水以后,手马上要翘起来,把身体往上引。按照他的说法,我又试了一次,这次,由于手臂举得太快,带着腰向后扳过去,折起来,只感觉胸椎带着腰椎“咯咯”响。一个念头很快从脑中闪过:不好了!腰断了!我要死了!妈要哭了!

从此之后,我再也不敢像运动员那样颠倒着脑袋入水了,还是掼我的冬瓜吧,同样地好玩。

若干年后,我长大了,工作了,单位组织体格检查。一位很负责任的女医生问我,“你的腰椎上有一条裂缝,你知道吗?”

我说我不知道。

她说:“没事儿的,可能还是小时候的事情。”

我的确不知道我脊椎上有裂缝,不过我从小时到青年,从青年到中年,从中年到老年,腰里经常酸八拉几,有时候蹲下去了站不起来,站起来了不敢蹲下去,要扶着桌椅才能下蹲。说不定就是“掼冬瓜”落下的伤。现在年纪大了腰酸背痛已是常事,人到暮年,哪有兴趣再去追究脊椎上裂缝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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