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电视

作者: 宋扬2022年11月24日情感短文

披红挂彩,我们生产队的第一台电视机用拖拉机从县政府迎回来,仪式隆重得像娶亲。

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一年,我们队的人均日生产值达到了一元钱。这个数据在今天看来微不足道,在当时却是全县所有生产队的翘楚。说这话时有个前提,我们队是宋家坝的坝中之坝,田多土少。田又多在长河边,水源不愁,水稻产量就高。吃不完的水稻卖给乡粮站,粮站一统计,了不得啦!长河村二队就此出了名。那几年不是农业学大寨吗?大寨太远,榜样就在眼前,县里说,咱县就比着长河二队学习。

盖住电视机的红布被揭开来,大家的脑袋被伸长的脖子支起,眼睛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里探寻,像是打量某家从花轿里出来的新媳妇。

那是一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如今看来,其屏幕不过一块稍大一点的平板电脑般大小,但其块头却虎虎敦实。那口高脚的电视柜,像新郎一样羞涩而迫不及待了。为了这一刻,它已在三天前被村里唯一的木匠赶制出来。木匠捯饬它,如同打扮一位新郎官——柜门四四方方,是小伙儿刚毅的脸;柜腿高高瘦瘦,是小伙儿修长的腿;柜顶有野花,插在空酒瓶里,是小伙儿漂亮的头发……

父亲把电视机放进柜子。电视机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羞涩而文静的新媳妇。

记忆中能看到的电视台只有两个,中央电视台第一套和省台。那些年看过的广告至今耳熟能详,“红岩牌高级蓝黑墨水,书写流利,不沉淀,不塞笔,不腐蚀笔尖,省优产品,质量最佳”“佳肴伴侣,果城味精”……就那么几条广告,翻来覆去地播。我们就在电视机前翻来覆去地跟着念,念着念着,就念到记忆里去了……

《霍元甲》是我们看的第一部电视连续剧。霍元甲每一次与日本浪人和俄国大力士的对决,都让人热血沸腾。我们甚至在空旷的地上,学习霍元甲的徒弟——陈真的“飞腿”。1984年的奥运会,两腿是泥的村民们认识了“铁榔头”郎平。他们刚从田里回来,扛着锄头也要为女排吼两嗓子才回家。

天刚麻麻黑,父亲和其他人早早地把锁着电视机的电视柜抬到院坝。各家各户的男人们催促还在田里干活的婆姨们早点回去做晚饭,婆姨们又催促家里的孩子早点去占位子。孩子们胡乱扒拉两口饭或者干脆饭也不吃,扛着一家人的凳子朝院坝跑。跑得慢的,只能远远地看,甚至只能远远地听。

夜幕降临,当广告结束,“正片子”开始时,院坝里早已是一大片人。电视机前,小孩儿们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人群中,老头儿们的叶子烟有一搭没一搭地飘起几缕薄烟;借着电视机的光亮,有些婆姨还纳上了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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