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

作者: 涂启智2022年12月01日情感短文

渐行渐远,即慢慢地走远。可以是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时空变化,也指抽象的距离。比如,一个人的行动方向或结果,与外界甚至其本人预期目标日益相左。

渐行渐远,就像坐看云起、在水一方等词汇一样,意境丰沛悠远、画面唯美动人,且都很有年份、透出历史的沧桑感。

渐行渐远一词,最早见于北宋欧阳修的《玉楼春·别后不知君远近》:"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渐行渐远也会打上鲜明的时代烙印,古今不可同日而语。在古代,亲朋一旦渐行渐远,再加上"渐无书",就会杳无音信。而今天,即便浪迹天涯海角,仍能实时互通信息、电话,以及视频聊天。

有些渐行渐远是无上荣光,比如偏远乡村农家子弟考上千里之外的名校。有些渐行渐远叫人伤感,比如两个原本亲密无间的朋友因观点不合而形同陌路;或者一对相爱的夫妻,因柴米油盐日常琐事经常吵闹,最终劳燕分飞。

渐行渐远,似乎是人生的常态。从呱呱坠地起,每个人都要慢慢长大,我们总与儿时渐行渐远,乃至远赴他乡追寻梦想,我们与父母亲人、故乡的一草一木渐行渐远。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龙应台《目送》中的这句话,令多少为人父母者动容泪目。尽管如此,千千万万的父母都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女展翅高飞。"好儿郎志在四方",尤其在现代社会,能够远行闯荡打拼是儿女有出息的标志。

对我母亲而言,我这大半生,已有两次让她心理发生激烈波动的渐行渐远。第一次,是我十六岁那年,考取师范,吃上"商品粮",走出家乡小山沟。守寡多年的母亲因之扬眉吐气。第二次,在我三十六岁那年,我与老家的工作挥手作别,远赴南方谋生,人生从零开始。有次休假回老家,母亲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我把你养大了,你就像雀儿一样,飞得远远的!"说这话时,母亲神色平静,波澜不惊,颇有些"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况味。而我,却是于无声处听惊雷,眼角不禁泛起泪花。

数年前,女儿考上北京一所重点高校。开学前夕,妻子和我一起送女儿上学。我们一家三口都是第一次上京城,遂兴致勃勃在首都玩了好几天,逛了故宫、颐和园等景区。返回时,买的是火车票,列车开动前两个小时,我催促妻子赶紧动身,免得误了班次,但妻子泪光涌动,抱着女儿不舍得放开;女儿也突然眼圈变红,毕竟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远离父母。此后,每到寒暑假,女儿才能回家一趟。女儿每次回家,不仅是她妈妈,就连我这个做父亲的,都稀罕得不得了,对她像待贵客一样。

"我把你养大了,你就像雀儿一样,飞得远远的!"母亲的话,时时在心中回荡,让我坚硬的心理堡垒轰然倒塌。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儿女渐行渐远,是他们的本事与福分。做父母的唯有祝福,不让牵挂思念成为他们远行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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