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的文章

2022年12月05日经典文章

槐树的文章(精选24篇)

庙街老树

文/陌然

(一)

街,叫庙街,是条老街,街很瘦。

街边,两排民房,是统一的老式木制阁楼,都有些破旧,像极了一支刚吃了败仗的残兵部队,东倒西歪地沿着一条马路铺开来。阁楼前并排着六棵古槐树,其中一棵,树干向南倾斜,最大的一根枝丫就压在了一间阁楼的楼顶上,向天的树干,没有皮,覆盖着一层被烧焦的黑,像一个半秃的老人,一直就那么无精打采地躺在那里,躺在庙街,一躺就躺了好些年。

这两年,庙街长大了些。街是长大了,可街边的一棵老槐树,却被挤到了马路中间,街就断了。东边的车过来,西边的车就过不去,西边的车过去,东边的车就过不来,很挤,经常堵车。老树,也就显得有些多余。有人就建议,把那几棵老槐树都砍了吧,或者迁到别处去。老万不干了,说那些老槐树比这老街还老几百岁,是咱的祖先树,有灵性,不能动。

过了没多久,就来了几个工人,拉来了几块石头,把所有的老树都围了一圈,还在树旁边立了块牌子,给老树上了户口。据说是老万向政府申请的。

这样一来,街就彻底断了,两边的车都过不了。有人开车到老树跟前,见过不去,就不走了。后边的车见前边的车不走了,也就把车停那里。时间一长,老槐树下,就成了免费的停车场。原本拥挤的街道,如今更是水泄不通,干啥都不方便,因此,街坊邻里大多对老万有意见,可明里又不说。老万是个闷葫芦,平时话不多,可谁要是想打老槐树的主意,他就急,还骂,他谁都敢骂,什么话都骂,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

(二)

庙街要拆了。

栓子说这话时,老万正在给老树换土。这两年,道路硬化,树底下的土,又干又硬,没啥营养,也没水份。如果不想办法,那些老树迟早是要枯死的。

这是林业局的人告诉他的。

先用铁锹把树根周围的土刨松,掏个坑,填上农家肥,再用从后山拉回来的新土掩上,踩实,浇些水,就行了。

栓子见老万没反应,故意抬高嗓门又说了一遍,“听说,庙街要拆了。”

这回老万听见了,他把铁锹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了护栏下的石凳上,摸出一根烟,点着,那灰褐色的烟雾,像一缕愁,从老万的嘴里喷出来,就在庙街弥散开来。

“你听谁说的?”老万吐了一口烟。

“庙街很多人都知道了,据说是一个做房地产的老板,看中了庙街的地皮,要收购庙街盖新楼。”栓子捡起老万扔掉的铁锹,一边掩土一边说,“其实,庙街拆了也是好事,那样,每家每户都能得到一大笔钱,可以买新楼房,还可以干点别的,反正老庙街人在这住的已经不多了。”

栓子这样说,像是在安慰老万,又像是说了自己的心里话。虽然庙街是老街,可位置好,就在这座城市的市中心,属城中村,要拆迁,给每家每户的补偿款可是笔大数目。老庙街人也大多不愿意住这里,主要是因为这里的老房子实在太旧了,室内格局也不适合摆放现代家具,划不来做大的修葺。如今老房子要拆了,他们可以白白拿一大笔拆迁款,这事儿搁谁身上,都是天大的好事。可老万不一样,他在庙街住了几十年,住得久了,人和房子是会有感情的,就像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会产生感情一样。这些,像栓子那样的毛小子是不会懂的,在老万眼里,除了钱和女人,他们是不会和其他事物产生感情的。何况庙街拆了,那几棵老槐树指定就保不住了,这不等于在他老万心窝子里剜肉吗?

“庙街不能拆。”老万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栓子分明也听见了。

“为啥?”

“不为啥,就是不能拆。”

“知道你还是舍不得那几棵老槐树,可树再老,也不过是几截木头疙瘩,你总得考虑庙街这群大活人的感受吧?”栓子像是看出了老万的心思。

“你懂啥?庙街的老屋,那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历史文化遗产,能说拆就拆?还有这几棵老槐树,它们都是活着的国宝啊,是有灵性的,动不得,动了是要遭天谴的。”老万一听这话,酱紫的脸就黑下来,像老槐树的皮。

“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几棵树吗,你冲我吼啥啊?”栓子把铁锹往地上一扔,就往回走,这次,他比老万扔得更用力。

老万把头垂下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确实有些生气了,不是因为栓子的话,而是因为栓子的态度。栓子还没满周岁就死了娘,他一个人好不容易把栓子拉扯大,心里想着,等栓子结了婚,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过两年,小两口再添个小孙子,他就可以守着儿孙,安安静静地在庙街欢度余生了。可栓子结了婚,女人却不愿意住在庙街,非要搬出去,丢下孤苦的老万独守着庙街的老屋。小两口搬出去以后,老万和栓子,也渐渐有了距离感,越来越陌生,现在想来,小时候的栓子是多么乖巧、听话啊,老万说什么,他总是低头听着,从不狡辩,也从不顶嘴。自从结了婚,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似乎,越长越大,头越抬越高,声音也越来越大,这让老万一时适应不了。而此时,老万甚至开始羡慕眼前那些老槐树,它们可以就那么悠然自得地矗立在那里,不用思考,也不必为现实的苦闷而烦恼,吸收着天地灵气,接受着雨露的润泽,没有嫉妒和仇恨,也不用生气……

(三)

日头往下落,一片阴影把庙街覆盖了,像一个巨大的怪兽把庙街吞了一样。一缕槐香,裹了一层寒气,就在庙街的夜色里流淌。那几棵老槐树,在朦胧的夜色中,变得安详,像几个婴儿在母亲的怀里,沉睡着。

老万拖着一缕月光,就进屋了。他有些饿,便来到厨房,厨房的水池里,还躺着中午吃过的碗筷,没洗。他揭开桌上盖着的锅盖,有一碟炒黄瓜,和几个煮熟的鸡蛋,那是他中午做的。自从栓子搬出去以后,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天就做一顿饭。早上是不用做饭的,锻炼回来,买个煎饼,或者喝碗粥。中午得自己做,他不习惯外面的饭,总觉得太咸,或者有些年轻的厨师总爱放很多辣椒,医生说,他不能吃辣椒。

胡乱扒拉两口剩饭,老万就四叉八蹬地上了床。床上的凉席有些旧了,跟他的日子一样旧,旧得有些发黄,黄里还带了黑。而此时的庙街,是寂静的。这几年,老庙街人越来越少,周围住的,也大多是租户,租住在这里的,不是哪家酒店的服务员,就是附近工地的农民工,他们总是各忙各的,没有走街串户的习惯。此时的老万,睡不着,因为他脑子里一直有个身影在不停晃动,晃动的身影,在以前的某个夜里,也曾出现过,却并不清晰,似近又远,似远又近。而这个夜晚,那个身影又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颚骨深深地往里陷,两个眼球往外凸着,嘴唇满是血,他想要努力再看清楚一些,身影却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只看到自家的窗户,窗户因常年未打开,窗台上,已经长满了荒草。

夜色渐深,无边的黑暗,挤压得庙街如一缕柔软的喘息,柔软中又透出一丝温热,老万的内心,就像架在炉子上茶壶里的水在激荡起伏着。在这滚烫的水里沉浮,老万直感觉浑身发热,脸和身上冒出汗来。那个熟悉的身影,依然晃动着,晃动的身影,让他想起了许多往事。

那年,栓子娘还活着,栓子娘活着的时候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儿。小脸长得标致,没有一点瑕疵,比豆腐婶家的水豆腐还白,还粉嫩,简直跟PS过的,或者直接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身材那叫一个匀称,浑圆的玲珑线条,衬托着女人的骄傲,修长的腰肢,像纤细的柳条,风一吹,便能飘起来似的。自从嫁到庙街,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曾偷瞄过她,男人,也有女人,可男人和女人看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男人看她时,眼神像一条蛇,游遍全身,恨不得钻进肉里。女人看她时,眼神里总是闪过一丝妒忌,从心底里埋怨造物主的偏心,偶尔看到自家男人望着栓子娘,嘴里流出的哈喇子,眼神又瞬间放出一束光,那束光,火辣,滚烫……

男人是在栓子娘伸着两条胳膊,踮起脚尖在阁楼上晾衣服的时候看到她腰的,那白花花的腰条子,像刚出锅的凉粉,柔软,滑嫩,在一抹夕阳下闪着光,直看得他忍不住伸伸脖子,咽一口唾沫,多好的一棵白菜啊,咋就让猪拱了呢?老万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他知道那是那些男人们在嫉妒他。男人们越嫉妒,他对栓子娘就越好。那时候,老万在工地干活,工地管饭,除了节假日,白天是不回家的,晚上回。食堂做啥好吃的,他自己总舍不得吃,用报纸包起来,留到下班带给栓子娘。每次发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先给栓子娘买个手镯,项链啥的。那个年代,这些已经是很奢侈的物件,虽然栓子娘每次都说别买了,那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的,可她心里头幸福着呢。

老万平时话不多,怎么也不像一个浪漫的人,但给栓子娘买礼物,却总是很讲究,栓子娘打心眼里喜欢。有一次,他给栓子娘带回来两条内裤,内裤上绣着一串槐花,是手工绣上去的,活很细,宛如一串晶莹洁白的珍珠,又像一簇微微张开翅膀的白蝴蝶。老万说,槐花的花瓣多,结的籽也多,女人穿了绣着槐花的内裤能多生儿子。栓子娘听完就笑,笑得直不起腰,那石榴的籽还多,为啥不买石榴花的呢。老万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也就不说话了。

不知道是老万祖上积了德,还是那绣着槐花的内裤有了效果,后来就有了栓子。栓子出生后,老万一直在家伺候着,家里比以前也热闹了许多,串门的邻居和亲戚一个接一个,都夸老万好福气,娶了个仙女一样老婆,还生了这么漂亮的一大胖小子。老万心里,别提多美。

“小家伙倒是挺漂亮,就是不像他爹。”隔壁卖豆腐的豆腐婶把一块边角豆腐丢进嘴里,下巴不停蠕动,那话像是从牙齿缝里逃出来的。

“豆腐都堵不住你的嘴啊,你没听说过,女儿像爹,儿子像娘吗?”老万呲咧着嘴,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脸的幸福。

(四)

老万在家呆了大半年,寻思得出去干活了。临走前,想安排栓子娘俩回乡下,跟两个老人住一段时间,相互也有个照应,当然,更多还是想让两个老人照顾栓子娘俩。栓子娘自然知道老万的心思,死活不肯去。老万拗不过,便不再说话,收拾了几件行李,跟几个邻居就出了门。

一个男人对女人好到极致,女人是没办法不依赖男人的。栓子娘依赖老万,就像裤子依赖腰带,没了腰带,裤子不一定会掉下来,却总感觉腰里缺点啥,很不习惯。老万走了,就像那受了惊吓的一群麻雀,呼啦啦飞出去,带出一溜风,凉飕飕,湿漉漉。湿漉漉的自然还有栓子娘的眼睛,自从结婚以来,小两口就没分开过,就是老万去工地干活,晚上也是要回来的。可这次不一样,工地离得远,这一去,估计几个月也见不上面。在栓子娘心里,老万就是她的大树,她的依靠。那个年代,男人娶老婆,就是雇了个终身免费的长工,要给他们洗衣服做饭,还要给他们生孩子,偶尔不合他们心意,还会发脾气。女人在男人心里,不过是他们身上的一个物件,如何支配,全凭男人的心情。可老万不一样,啥事都顺着她,包容着她,把他能给她的最好的,都给了她。想到这里,一股暖流,就在栓子娘心底升起来,像炉子上茶壶里的水雾一样升起来,直到冲破泪腺,湿润了眼眶。

老万走了,留下栓子娘俩,栓子还不会说话,自然不知道栓子娘心里的想法。她内心是孤独的,但又不愿意和庙街的其他人扯上关系,尤其是庙街的那些女人。她们总习惯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就坐在老槐树下,一边纳鞋底或者织着毛衣,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侃。庙街的所有新闻,都是最先从她们嘴里传出去的。栓子娘不喜欢她们,就像她们不喜欢栓子娘一样。既然彼此不喜欢,也就不会有太多瓜葛,内心的孤独,自然也只有独自忍受。

栓子娘最孤独的时候,就是栓子睡着的时候,她确实不知道该干点啥?既不会织毛衣,也不会纳鞋底,更没人陪她说心里话。于是,她就不停洗衣服,先是栓子的尿布,然后把家里能洗的都找了出来,洗完衣服洗床单,洗完床单洗被套,一件一件洗,洗完,就晾在了阁楼上。当然,洗的那些衣物中,自然还有老万送她的,绣着一串槐花的内裤。

栓子醒着的时候,栓子娘就拎个小板凳,坐在门口,逗栓子笑,或者哄他睡觉。栓子哭了,她就把栓子的头放在臂弯里,抖几下,不管用,便又把头摁进怀里,撩起衣服喂奶。庙街的女人,给孩子喂奶是不回避的,一般也不会有男人看,即使看到了,女人也就呲咧着嘴骂一句:“没见过女人给孩子喂奶啊,小时候,***也是这样喂你的。”

可栓子娘不一样,当她猛一抬头,看到一双男人的眼睛正色迷迷盯着她膨胀的胸部时,一声尖叫,差点震塌了身后的一排阁楼。赶紧站起身来,嘴角微微抽动,想要说啥,没说出来,就用她那明亮而湿润,又有些凶神恶煞的眼神斜了男人一眼。然后砰一声,把一抹夕阳的余晖就关在了门外。

“畜生啊,女人给孩子喂奶你也看?”那一声尖叫,惊醒了正趴在豆腐案上睡觉的豆腐婶。

“谁畜生啊?我又不是故意要看她的,谁让她喂奶不回屋里?再说,又关你啥事呢?”男人连珠炮似地说完,一个转身,就把背影丢给了豆腐婶,留下豆腐婶在夕阳的余晖下独自凌乱,啥人嘛,偷看还看出理了?豆腐婶觉得委屈,委屈得就像她的胸被男人看了一样……

庙街的日子,依然如老槐树的叶子,偶尔有风吹过,就像一只只绿蝴蝶,在枝头忙碌一阵,可风一停,一切又变得平静,平静如一潭死水。有些人,是耐不住寂寞的。当栓子娘偶尔拎着水桶出来倒脏水时,依然会响两声口哨。槐树下聚集的三两闲人,偶尔也会谈起栓子娘,谈起老万和他的儿子,时不时响起一串诡异的笑,笑声,惊飞了正在枝头午睡的一群麻雀。

(五)

老万是五月过了回来的。五月,正是槐花开的时节,那一串串纯白的心事,像一个个精心雕画的水晶灯笼。风一吹,便把一缕槐香顺着阁楼的窗户,送到庙街的每家每户。庙街的女人是属蜜蜂的,闻到花香,就很自然地聚在了一起。栓子娘出来倒脏水,看到那些女人,依然坐在槐树下,时而交头接耳,时而开怀大笑,却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们为什么笑,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响亮。风继续吹着,几瓣槐花,像撕碎的纸片在百无聊赖的空气中沉浮,沉浮一阵,就落在那些女人的头上、身上,女人赶紧伸出手不停抖动,脸上还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像极了男人嫌弃自己芳华已逝的女人。老万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因为他回来时,槐花已经开过了。槐花开过就意味着夏天的开始,夏天的阳光,就像庙街的女人们看栓子娘的眼神,火辣、滚烫。

老槐树下的纺车声

文/张景录

“白线线,银线线,邻居娘娘纺线线。槐树下边纺车摆,纺下线线挣钱钱”。每到夏天,我的耳边就想起儿时老槐树下的纺线声。

这首古老的纺线童谣,伴随着我度过了艰难苦涩的童年。母亲说,家里的油、盐、酱、醋和我们兄弟几个的学费都是从抽穗纺线、织布机里换来的。后来,我才知道,纺线、织布的工序复杂。从采棉纺线到成品布,需要经过轧花、弹花、纺线、打线、浆染、沌线、落线、经线、刷线、作综、闯杼、掏综、吊机子、栓布、织布、了机等大小不同72道工序。当时,村里的农家妇女靠22种基本色线可以变幻出许许多多绚丽多彩的图案,堪称千变万化,巧夺天工。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河津农村靠着种植棉花得天独厚的优势,家家户户用纺线、织布来添补家庭经济的不足。纺线是夏天晚上我家门前大槐树下最热闹的场景。那些中巷、磨坊巷的奶奶、婶婶、姐姐等七大姑八大姨,围坐在老槐树的四周,开始嘤嘤嗡嗡地纺线线。

坐在正中的纺线能手是祠堂婆,虽年过七旬,但手脚麻利。你看白绒绒的棉穗从她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抽出丝线,又细又长,细长的胳膊上下飞舞,右手均匀地摇动着车轮,旋转的锭子,发出嗡嗡嘤嘤的催眠曲,催促我们这些邻舍家的孩子渐渐进入梦乡。

听祠堂婆说,纺线是一门技术活,车轮摇不均匀,会断线头或打结。所以,摇车抽线配合默契,还需要下一番功夫。

月挂中天,明亮的月光穿过老槐树上的枝叶缝隙,变成千丝万缕的光线,与一辆辆纺车抽出的银线交相辉映。妇女们拉着家常,重复地做着摇车、抽线、上线、下线等动作,潇洒自如地把线绕在锭子上,那线穗子一层一层膨胀,直到大得像成熟了的玉米棒子,这才从锭子上取下穗子,像似从果树上摘下丰硕的果实。劳动之余的喜悦是无与伦比的。

日月交替,寒来暑往。历史的烟云已飘逝了50多年,但那老槐树下的纺线声时常萦绕在我的耳边。尤其是母亲织出的一匹匹土布,用各色经纬彩线织出精美的方块、道道、几何等图案,用抽象的重复、平行、连续、间隔、对比等变化,形成特有的节奏和韵律感,反映出农家生活艰难曲折、战胜饥饿贫穷的顽强意志,具有无穷的艺术魅力。

老粗布透气、吸汗、冬暖夏凉,用着特别舒服。时至今日,在我的家中还珍藏着六卷妻子出嫁时陪嫁的老粗布。这一卷卷土布散发着农家人勤劳纯朴的气息,那老槐树下的纺线画面给我的童年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也给我的人生一次又一次启迪。

感动的心藏在槐树下

文/姚医杨璐

氤氲的夜色浸染着紫色的窗枝,梦里似乎又闯到槐花淡淡的幽香似一道澄清的柔波……

月下。小路。老槐树……

又是一个有月的晚上,风渐起渐落,吹乱了人们的头发,吹乱了人们的思绪,只有那颗心显得格外温暖。

槐树在小路的尽头,树下有间馄饨店,摊主是一位慈祥的老伯,六一的样子。虽然在小路尽头,但生意格外好,常客新客不断。

晚自习回家的学生三五成群,骑过大路,在三岔路口分散。我独自骑在路上,黑暗袭来,寒冷袭来,我便哼着歌为自己壮胆,但无名的落寞还是爬上了新月,高挂在心头。

好不容易挨到了槐树下,下车缓解压抑。正值老伯收摊,今天忙到这儿才刚歇下。老伯这才看到我,带着微笑向我招呼“小姑娘,吃馄饨吗?我摇摇头。他又接着说”晚自习刚下课,饿了吧,来爷爷这,爷爷今天请你吃。“我高兴地坐下了。

这老伯我听说过,老伴早已过世,每月除政府的补贴外,生活仅靠这家店维持,生活的担子压得他好累。但当乞丐乞讨之时,他会端上一碗热汽腾腾的馄饨;放学晚归的学生,小巷无灯,总也能感受到微弱灯光下的爱。感动的心绪不只一次涌动……

月下,槐树与老人构成了一幅和谐的深秋晚景图,吃完馄饨,卸下扔下畏惧,带上感动,带上爱继续后面的征程。

路上,寒冷黑暗无影无踪,反而多了一份赏月的欣喜。今夜月如豆芽,调皮地拨弄水波,湖水闪着葬在{郑金色梧桐演绎着自己的童话……

老伯忙碌的身影在月下显得格外修长,那份感动承载着我的心隐藏在槐树下,伴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黑暗无月的夜晚…·

坐在窗前,翻开日记本,用心为墨,感动为笔,记下那一个有月有槐香的夜,好静好醇……

在那槐花飘香的季节

文/雨荷之恋

春与夏的交接处,透着淡淡的少女的清香,惹人发醉。

孰样的等待,孰样的期盼,在那槐花飘雪的季节里萌生着希望。

当五月的纱裙拂过大地,愈来愈浓的暖意便袭来了!郁郁青青的一片闯入你的视野,忙得你总是担心错过风景。分外的暖意,成了崔情剂,醉的花儿露出红颜,害羞的样子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柔媚得惹人怜惜。

槐树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寂寞,抽出嫩嫩的芽。吹一夜的晚风,再沐浴晨曦的是阳光,便又长大了许多,变成了那么一串串的。淋一场夕阳雨,吸取皎洁月光,像被施了魔法一样,那样甜美美的微笑着,促使群蜂拥挤而来,醉酒在花中……

蜜蜂蝴蝶这些小精灵们尚会酒醉,更何况在世俗中平平的我呢?允吸这甜甜的香,在那绿色的荫蔽里,痴痴的等待。

谁的等待,适逢花开。

槐树,那是一种骄傲的可以在北方生长的树。

这里,海滨之城。冬日嵊人的不是零下好几十的温度,而是怒吼着的海风。或许,如此,爱树之人才为树穿上了厚厚的棉衣吧!它们,在北方又将怎样生存呢?我心中有些疑惑。

在我家前面,有许许多多的槐树,它们伴着我成长。那飘着的槐花香,似乎也融入了泥土的香气。从前,没有这么多的感觉,而今,在同一片蓝天下,却是他乡异土,竟感慨颇多。

爷爷喜欢槐花,坐在树下,摘下一大把,笑吟吟的放入嘴中咀嚼……年幼的我,问,爷爷,那是什么味道?食物的味道。简短的回答。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爷爷成为抗美援朝中的一员,异国里,是否也有槐树呢?在饥饿的日子,他们是不是也用槐花充饥呢?声声震耳欲聋的炮响惊了所有人的梦,他们是不是又在槐花香中静静的睡去呢?……

爷爷不认识多少字,穷人家的孩子一个。生命脆弱得竟像小草一般,没有人去怜惜。不,那是个怜惜不起的灰色时代。儿时的我,也曾经缠过他讲故事,却总是仅仅说那么三两句话便作罢,更不要说讲得生动感人,催人泪下了。一年365天,即便不是天天有精彩的感染事迹,又怎会将那么多年难耐的岁月化作只言片语呢!

尽管平日里没有太多言语,爷爷却是备受尊敬的。现在想想,爷爷浑身的威严劲让人从心底敬佩,言出必行,果断得让你无法说不。像那槐树一样威风,透着一种傲气,槐树有刺,让你不敢亵玩。这也是它被人喜爱的原因之一吧!

岁月已逝,如同那曾经的过往,如同爷爷的容颜,渐渐的,被时光无情的擦拭掉了。而那槐花,在开放的季节里,仍然准时飘香。

我在的地方,槐花正飘着香。

千里之外的父亲,应该也站在树下,守望着……

那喷香的味道,闯入人的鼻息。

美的瞬间

文/许呈涵

“正月里采花无哟花采,二月间采花花哟正开,三月里桃花红哟似海,四月间葡萄架哟上采……”记忆中这首民歌外婆唱了无数遍,像槐花香一样,经久不散,长留心间。

外婆家有棵槐树。老槐树像个地标,年复一年地守着这块土地。幼时的我两合抱还差点才能量出它的树干到底有多粗壮。再长大些便敢上树去玩,不过常被深藏叶中的毛虫叮个正着。针扎一样的疼痛蔓延开来,我疼得眼泪都快落下,找到外婆上药时,我对那虫恨得牙痒痒,发誓绝不上树再遭这罪。

再怎么恨或发誓也是挡不住一夜,我仍旧与老槐树打闹,像外公那样静默、和蔼,任由调皮的孩子窜上窜下。

待到槐花开时,盯着树盼了好久的我终于被外婆领着去采花。外婆仍旧哼着熟悉的调调,而我的心思便飘到几月后的花蜜中了,自然无暇赏那满树槐花开得多美。

后来我长大了,提着竹篮随外婆采槐花。耳边是长久不变的歌声,鼻尖是渐行渐浓的花香。走在路上,我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略过美景:坑洼不平的泥土小路,两旁林立的梧桐和青松之类。偶有紫红色小花点缀在青绿之间,只是一点,却好看极了。槐花香引领着我们来到老槐树前,外婆将槐花摘下放入篮中,我也上前帮忙,却被外婆按在树下。大概是不愿我碰上那虫吧。于是我仰头看花,槐花是独特的花,一朵朵一串串地开,一开便是满树,香溢四方。

看到外婆折断花茎,温柔地将白花放入篮中,我忽地想起压在玻璃板下的老照片,那是外婆年轻时,俊俏的姑娘立于树下,黑白色调也掩不住她的美和身后槐花的旺盛。身随心动,我跑去折下柳条在小池塘里洗净,轻巧地编成头冠;再去挑了最白最美的几串槐花穿插其间。我将花环藏在身后,从外婆背后走近,趁外婆不注意为她戴上花环。外婆一惊,一看是我,便停了歌谣,笑道:“我多老一人了,还学小姑娘戴花呀?”正在后退的我看到外婆转身,她的背后是满树繁花随风摇摆,一瞬间我似乎看到几十年前那位美丽的姑娘。很是惭愧无法形容这美的瞬间,我揉了揉眼,看到外婆仍在继续刚才的采摘,那一瞬间稍纵即逝,可我却无法忘记。

回去时,我提着一篮槐花跟在外婆身后,外婆头上戴着槐花,与她半白的头发相映。在槐花的甜香中,外婆在前唱,我在后面心存那一瞬间的美丽,和道:“正月里采花无哟花采,二月间采花花哟正开,三月里桃花红哟似海,四月间葡萄架哟上采……”

海螺沟的温度

文/杨建中

我是在一个初夏的日子来到海螺沟的。这条沟位于被称为“蜀山之王”的贡嘎雪峰的脚下。贡嘎山有着七十一条巨大的冰川,这些冰川仿佛是贡嘎晶莹的长发,海螺沟是长发中最长、最漂亮的那根。冰瀑、冰洞、冰桥、冰拱、冰梯、冰门、冰湖、冰峰展示海螺沟冰川类型的多样性,构成雪白、透明、凝固的基调;河谷稀树灌丛带、山地常绿阔叶林带、山地常绿阔叶与落叶阔叶混交林带、山地针叶阔叶混交林带、亚高山暗针叶林带、高山灌丛带、高山草甸带、高山疏草寒漠带,从1500米到4900米垂直分布,以原始森林、高山草甸的不同绿色做为花边,木兰、杜鹃、兰花、报春花、龙胆花、百合花、雪莲花、野桂花绽放姹紫嫣红的笑脸,猕猴、小熊猫、红腹角雉、藏马鸡三五成群穿梭其间,以动静结合的方式修饰这纯银的世界;一眼眼水汽氤氲的沸泉、热泉、温泉、冷泉,是海螺沟冰川的眼睛,温暖、亲切,又像天然的温度计,测量着海螺沟的温度。

我是坐着海螺沟景区的环保车进沟的,听导游讲,海螺沟的得名与它形状或特点没有关系。四川西南和西藏同属于藏区。这里的藏族百姓多信奉藏传佛教,所以许多地名都与佛教传说有关,海螺沟也不例外。据说历史上后藏香巴噶居派大成就者唐东杰布法王取道海螺沟翻雪山支西坡修寺建塔,在海螺沟夜宿于高山密林中一冰川巨石岩穴下,早晚在石穴前口念佛经,面向贡嘎神山跪拜,一吹海螺便引来林中禽鸟动物围着石穴听他念经。唐东杰布法王离去后,鸟禽动物仍按法王吹海螺时间聚集在岩石穴四周,在石穴顶部长出棵棵树木,花草一派芸芸众生景象。唐东杰布法王有一天给他弟子托梦,说他在海螺沟住过岩穴巨石,已被贡嘎山神策封为“海螺灵石”,以他随身宝物海螺封他跋涉过的那条深谷为“海螺沟”。海螺沟由此而得名。听着动人的故事,望着前方碎石铺就的蜿蜒山路,一边是深渊下白雾笼罩的绿海,一边是刀削玉砌的雪峰。

前方到达的地方充满着神秘,引起太多的想象。

沿途作了哪些停留,干了些什么,现在都已淡忘了。但在二号营地洗了三四个小时的温泉浴却无法忘记。如果说大冰瀑布显得是那么遥不可及的话,那么在雪峰的怀抱中泡温泉可是实实在在的。二号营地的温泉群被当地山民称为“热水沟”,热泉从地表的石缝中涌出终年不断,水温高达83度以上,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想象在天寒地冻的高原竟有如此温暖的去处

在湛蓝的天空下,我在长方形的淡蓝的温泉里浸泡,此时遥望那远处绿色与白色的群山,感觉到海螺沟的原始森林、峭立冰峰,给人不再寒冷的感觉,冰雪在想象中融化,正汩汩流着水汽蒸腾的热矿泉。不想在这样的水中喧哗,有人在这里嬉戏,可我却只想在静默中感觉水对我的每一处皮肤的抚摸。这长方形的空间,暂时让我忘记了许多,成为自然的一分子。自由栖息、自由呼吸。

走过青砖砌的月亮门,光脚踩着那大小不一,光滑凸出的鹅卵石铺就的曲折小径,发现在弯曲的绿树下掩盖着许多面积不等的温泉,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恰如其分的名称,现在都忘记了。但我清楚的记得,自己是每一个都泡了些时间。短的有一两分钟便出来了,长的也最多十分钟,因为时间有限,贪婪的我只能浅尝。记得有一处温泉,像小孩圆鼓的脸,只能容纳一人浸泡,呆在水中的我,望着横过水面的茂密树干,树下显露的一小段羊肠小路,远处树丛遮掩下的木头凉亭,人的喧嚣已经远去,不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一两片掉进水中的暗红色树叶,在身边缓缓漂浮,此刻的时光属于我与这温暖的泉,它给我放松,我给它思考,生命的存在不在于规模,而在于有自己的体温、自己的脉动,不去了望别处。有一处较大的泉,一弯小桥横跨,本想在桥下小憩片刻,来此处的人多,便匆匆上岸。

第二天早晨,坐着车离开磨西镇,一路的风景总感到有些遥远,不如海螺沟的温泉实在,回到成都,吃龙抄手的小吃时,眼前老是浮现那清湛的温泉。直到今日,那次远行,所能真切的留住的可能就是海螺沟的温度了。

苍凉渐深

文/袁道一

暮色从村口涌进的时候,我独自一人站在村口,好似一个迷路的孩子打量一座突然出现在眼里的村庄。那棵遒枝虬干的老槐树荡然无存,时间改变了一切,可时间不能救赎一切。

老槐树曾经葱茏遮日,从茂密的枝叶里打下来的日光斑驳在我曾经少年的脸上,风从远方来,带来眺望的风情。老槐树不止是一棵树,对于村庄来说,它是游子回到故乡看到的第一个亲人。

远远地,看到老槐树那高耸入云的树冠,那份回到家乡的温暖宛如树下的那湾涌泉汩汩而出,荡漾心湖。旅途上的风尘和疲惫抖落一地,离乡背井的凄苦和无助烟消云散。在老槐树的眼里,多大都是它的孩子,多好都是它的孩子,多不好也还是它的孩子。诸生平等,是老槐树恪守的神性。老槐树是神树,在村庄里是不宣而知的秘密。很多驱魔辟邪的民间祭祀都在它的身下一一发生,红丝巾系满它低垂的枝干。隔三差五还有一堆堆的纸钱灰烬。遇到调皮的风,灰烬一飞冲天。

小时候我体弱多病,父亲选择一个黄道吉日认下老槐树为义父,祈望老槐树庇佑我。自此,我顺风顺水地长大成人,负笈求学,直至迁居他乡。无论是一脸得意还是一身落魄,我总不会忘记我还有一个义父和父母亲一样在乡下望我归来。我常常回去,回去的第一时间就是放下所有的行囊,在义父膨大的树荫里享受清凉或安抚,听它在风里给我的声声叮咛。可现在是谁谋杀了我的义父?也抹杀了我关于村庄的第一印象。

后来细细询问母亲,才知道老槐树是自己倒下了,一开始没谁敢动它,是村里通灵的那位巫婆建议用来修建土地庙。于是,老槐树被锯成木板,撑起了整整一座土地庙。无数次我都不敢靠近土地庙,我生怕听见义父支离破碎的呻吟。如同枝叶,各自有枯荣。时间的长廊里,大地上的万物都是一阵急促的穿堂风。

经不起时光,一棵千年古树尚且如此,那生育我的村庄呢?青草归来,除了村主干道是水泥打成的,灰着脸。其余的小路都被青草覆盖,通向一栋栋旧房子的几乎挪不开脚步。田园将芜,而现在我置身的村庄已经荒芜,那空空荡荡的田野没有稻禾簇立的身影,板结的一片,咧开干涸的嘴。良田数年不种,好比无人居住的房屋自动开裂。良田其实也不多了,只要靠近马路的都被一栋栋五光十色的楼房占据。这些年,房子是村庄里长得最为茂盛的作物。可再茂盛的作物也结不出裹腹的稻子了。可这么疯长的作物只是大地上的装饰。所有的新房子都雕梁画栋,瓷砖折射最后的夕光刺痛我的眼睛。一座座新房子如这个时代一样无限的荣光。

村庄里的乡亲一生最热衷两件事。一是送书,一度乡亲们以送孩子读书为荣,谁家的孩子考学出去,哪怕再不济也是光宗耀祖。有孩子在外工作,父母走在田埂路上都有劲,好像泥土不沾脚。二是建房。一生为人就要修建一栋好房子,房子好儿子能娶得好女儿能嫁得好。可送书这些年乡亲们已然丧失了热情,农家子弟即使读大学出来还得打工。慢慢地有很多父母不主张孩子多读书,而宁愿把钱省下来建房,房子看得见摸得着,还能指望娶个好媳妇。一窝蜂,房子如蜂,叮在一丘丘好田上。

富丽辉煌的房子一扇扇大门紧闭,好似暮年失语的老人,一语不发地呆立在夕照里,暮色是惟一的衣衫。偶尔吱呀一声,走出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或跳出一个欢呼雀跃的孩子,见不到一个青壮年。世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条生活之路。可对于村庄来说,离乡谋生是惟一之路。他们把低人一等的凄苦抛撒在异乡的土地上,把思乡之苦思亲之痛遗落在熟稔的村庄里。离开的和留下的都是苦,这些苦酿成深沉的静默,在村里贮存。还不是很黑的天色,一家家都关门闭户了,只有微弱的灯光告诉世界,这里还依稀有人烟。外面的世界越来越繁华,村里的风景也越来越繁华,可人影越来越稀少人气越来越淡薄。没有狗吠之声,偶尔传来的是电视声。因为青壮年不在家,一户户人家早早关门。孩子自然也被关在了家里。一个个心灵都变得孤寂。

而我那时候的童年和少年是何等的欢悦,没有星星的夜晚,我们齐聚在石拱桥上听老爷爷讲三国演义、聊斋故事和杨家将,那些说书人滋养了我的年少时光。有星星的夜晚,我们那一大群孩子或玩丢手绢或捉迷藏,有时候成群结队地去草地里捉萤火虫。那些萤火虫一闪闪地在我们手上的瓶子里,点亮我们深深浅浅的梦境。

而现在,提前进入寂夜的村庄对我来说,是多么的生疏。我好比一个不安的游魂,在宫殿里游走,到处是触目的光彩,惟独找不到出口的光亮。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可以不光鲜,但一定要光亮。我在我挚爱的这片土地上找不到内心的光亮了。

新房子都坐落在过去先人挥汗种植的良田上,而诸多的土墙老房子依旧在原地,岁月的风里,它们先后倾身弯腰,相继露出沧桑的眼神,相继显出不堪的负荷,相继吐出深沉的寂寥。曾经这些老房子里人丁兴旺五畜繁衍白天欢声笑语夜晚闹热喧腾,而今,没有人烟没有人气,一切都是残败的。老房子里神龛上的先人还在否?他们愿意迁居到新房子去吗?先人们在每年的中元节还能沿着那些老路回到老房子吗?他们可否会在这个变幻无常的村庄里迷路?也许,在他们的世界里,世界还是当初的模样,是他们熟悉和喜欢的那个村庄。老房子随风送来陈腐的气息,不时有瓦片坠落的回响。

我踌躇不前,离开了就回不去了,只能在可怜的记忆里寻找陆离的光影。头顶的星星迷离清浅,似祖先深邃幽远的眼神。夜不深,村庄的睡眠已经很深了。行走的脚步惹不来一声熟悉的犬吠,无奈的叹息惊不走一只小小的青蛙,深深厚厚的寂静包裹我。一点夜露打在我的额头上,我不禁一愣,旋即明白那不是清凉,是苍凉,是渐渐深起来的苍凉。

幽幽槐香暖春风

文/赵雅丽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春光短暂,落花无情,总让人有些伤感。然而时光在不经意间带走什么的同时,又带来无限的惊喜。

清晨,匆匆走进校园,一股幽香袭来。哦,好熟悉的味道,不禁心生欢喜:是槐花开了!抬头向上张望,只见片片茂密的苍翠之中,星星点点的洁白点缀其间,似颗颗白玉镶嵌在碧绿的翡翠之中。那是一棵老槐,树冠很高很密,仿佛一把绿色的大伞,护佑着枝叉间洁白的花串儿。此时槐花开得正欢,一串挨着一串,一朵接着一朵,掩映在被晨光浸润的花叶间,像串串白色的风铃,在晨风里摇曳生姿。幽幽的槐花的甜香,一缕缕、一股股,弥漫开来,空气里充盈着槐花香甜的味道。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深深地嗅着沁人肺腑的幽香,陶醉地看着这高大蓊郁的槐树,朵朵洁白的槐花浅笑盈盈,犹如少女的笑靥。这正是“若许娇痴若许情,融于画笔染槐林。阵阵幽香陶人醉,喜作白羽槐花风”。

对于槐花,总有一种别样的情愫。槐树下,晨光里,儿时的记忆,如涨潮的海水漫过心田。童年的记忆中,同样在这和煦的春光里,柳丝轻曳,槐花飘香,小小的我,站在开满花朵的槐树前,仰着头,痴痴地望着那一树树槐花,呼吸着充满槐香的空气,数着有几串槐花,数着数着,便眼花缭乱起来,总也数不清。于是就细细地看槐花,看她那一朵朵由五片花瓣组成的花儿,小小的,白白的,每一朵都开得那么珍重,那么整齐,那么精致,一簇簇悬挂在绿色的枝条间,纤细娇嫩,矜持恬淡,清雅脱俗,清香弥漫,让人心生怜爱。

“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每当这时,妈妈便让爸爸摘下一捧捧槐花,做成香喷喷的槐花拨烂子,我们几个吃得满口生津、唇齿留香……

风起了,树上的槐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汇成一地纯洁如雪的花海,恰如记忆中的童年。

朵朵槐花,幽幽槐香。如今,我又站在这样的槐树下,望着一片片飘落的花瓣,闻着一股股清甜的幽香,回味着久违的情怀。而这棵槐树,正如记忆中的老槐,挺拔地屹立在教学楼边,默默地注视着校园变迁,见证着一代代学子的成长。碧绿的枝条伸向蓝天,与湛蓝的天空融为一体,在广袤的苍穹里,聆听鸟儿的欢唱,畅想学子的未来……

五月的风,轻轻的,柔柔的,吹落片片白色的花瓣,吹来熟悉的槐花气息,那丝丝缕缕的清香,馥郁了童年的记忆,氤氲着家的味道,都留在了生命中的最深处。

槐香欲把春留住,却把夏来渡。槐花香了,春风暖了,夏天来了。

盛满旧时光的槐花饭

文/桔猪

我打小就馋,个高体瘦。据姥姥说,每天就是摇晃着麻杆一样的四肢,五脊六兽地四处踅摸找好吃的。偷吃过大山楂丸、酵母片、还干嚼过板蓝根、麦乳精和奶粉。当然也用两天时间偷吃过一大盆山楂酱,那个见甜食就红眼的年龄,并不感觉难以下咽。

住平房时,姥姥家门口有棵大槐树,很粗,一人抱不住。每年春夏之交,槐树花开,清香四溢,一串串悬在枝头煞是好看。不知道是不是记忆错位,总感觉小时候家门口那棵树开出的花,比现在看到的任何一棵都茂密,香气也更充溢。

槐树花期大概有两周,但第二周花就老了,落在地上些许。想吃槐花饭,万万不能等到第二周,用来食用的槐花和蔬菜、肉食一样,以嫩为好。两节长竹竿相接,顶端再绑个铁丝做的钩子。上房,这次不是揭瓦,是勾槐花。房顶上的人拿钩子勾,战利品放进随身的袋子里,本着不糟蹋东西的原则,下面还有个人负责捡漏。有一回我捞到上房,勾的兴起,差点掉下去,当时表面若无其事,心里忽悠一下。搁现在这要掉下来,吃货的帽子摘不掉了,为口吃,差点把命搭上。

槐花洗干净,配以水和面粉,搅拌均匀后上笼屉蒸熟。可以拌着油盐酱醋吃,但我们家通常是蒸熟后,再炒一下。这种烹饪方法做出来的食物,在山西方言里统称为“不烂子”,我老家临汾,属晋南,则管这饭吃叫“谷蕾”(具体的字还待查)。槐花谷蕾炒着吃无疑更赞,油盐酱醋葱蒜蒜的烟火气,槐花沁人心脾的香气,辣椒花椒若有似无的小小麻辣,这诸多味道叠加在一起,成为我脑子里每年春时的惦念。好花不常开,槐花谷蕾更不常在,这样的美味一年最多也就两顿,因为家里人多,顿顿吃槐花,估计会把树薅死。

这棵槐树春天开花供尝鲜、夏天还肩负遮阴蔽日。暑假时我们常在树下写作业,下跳棋。那时夏天晚上睡觉不关窗,有风吹过时,槐树叶沙沙作响。槐树不能死,可还是差点死了。有次暴雨,电闪雷鸣,狂风骤做把槐树吹了个眼斜嘴歪。雨停了我们出去看,树颓了,树根表面薄薄的水泥地皮都开裂了,倾斜的树干差点把电线压断。后来槐树的枝桠被锯了很多,茂密巨大的树冠没了,剩下小小的几撮,连葛优都不如了。那时候起好像再没吃过槐花谷蕾。

但谁能挡住山西人吃面的热情啊,土豆经常有,姥爷就隔三差五做“土豆谷蕾”。虽然土豆比槐花管饱,但它就是普通的饭,和季节无太大关系,因不稀缺,以至于提不起兴趣。少了季节性带来的独一无二,少了上房勾花的乐趣和过程,自然也享受不到那份馥郁清香。

我比较愚笨,不大会做饭,别说包子,连馒头都蒸不像样,面食只会个揪片。回想起来,我姥爷刀削面一绝,我姥姥则能把莜面做出花来。各种面食我不会做,但小时候都是吃过,能叫上名来的。这槐花谷蕾太多年没吃,但气味却深深植入记忆,每年春天闻到槐花香,就在心里把当时遗留下来的片段和味道在心里默默复习一遍。记忆有时会骗人,也许这味食物根本没有街边的烤冷面好吃,但因为不可再现的稀缺,就更令人心心念念,平庸也能生出无数个好来。

那一束束穿透槐树叶投射下的斑驳阳光,那不知疲倦的夏日蝉鸣,伴着一个瘦高女孩在午后醒来。她拂开粘在额头上的碎发和汗水,光脚走在水泥地上,猛灌下半缸子凉白开,思忖着如何偷吃掉厨房纱网罩着的半个西瓜。有时候我感觉童年好像走远了,但有时候我感觉它仿佛就住在味蕾里。

槐树

文/张一席

对于槐树的情结,很多年来,不泛有很多感慨。槐树北方有,南方也有;我家属于北方,院子里植满了槐树,粗粗细细的都有。

槐树质皮粗糙,外形呈灰褐色般的包裹着。树杆的脂肉里刻印着树的年轮,一环环地叠圈着,跟人增长的年岁多么地相似;我是年复一年,渐渐地长高变壮实了,瞧它呢?也默默地粗着挺拔了,风姿还气魄袅袅了起来。

我常常徘徊于槐树下,偶尔也会踌躇着思索很多:槐树它慢慢地穿高了,蓬勃着身子;我想,它在光阴里沉淀了那么久,可真没枉费白熬一回呢!一番为槐树骄傲喝彩之后,可我又是一番懊恼惭愧:我想我却不能像槐树一般,每年总能婀娜着崔巍一些;我想我实在是太可悲了,我忏悔我一次也没有。或许,我身上根本就萌不了枝条,也孕育不了叶子;一年年地,我还依旧是我,却少了槐树那窈窕绚烂的影子;我想这就是我的夙命吧!我想我跟槐树一样土,也一样生存着;可它老了却那般粗,那么令人羡慕,可我却嶙瘦着低敛起来。

庆幸,我还是与槐树在一样的天底下簇拥着:我绕着它徜徉起来,蹭着脚下的尘埃,黯然了尘世的喧嚣与声旷,踱着步子,一迈一迈地很轻很轻。槐树它摇曳着枝条,晃悠着繁叶,婆娑的影子笼着我,吟着“沙沙”的声响;我不理它,它也不睬我。有时,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嫉妒它,很多年,它都矗立着岿然不动,我却不停地忙碌奔波;我想槐树它是多么地憨厚沉着,它默默地吸吮着土地的乳汁,阳光的沐浴,不吭哧一声便悄然间长大了;既使,它长得很瘦很枯萎,可它还是那么地沉稳地伫立着;可我的人与心却是多么地颓废浮躁,终不能静静地度日;我想这就是我与槐树的命运不同罢了。

幸亏,我总能一年年地逢上槐树落叶季节。它落叶了,我的心里却开始一丝丝地难过。我纠结它是那么地昂着首,摇摆着身子;任凭风如何残酷地摧败蹂躏,枝条与黄叶从它身上漩下来,呻吟的呐喊越来越小;最后风削光它的衣饰,它像冷漠着抖着身子轻松了许多。我悲哀我不能像槐树那样如释重负,抛下甩掉身上附着的什么;可我还是穿着衣裳,怔着眼睛,背负于肩上缀满的什么一日日地寻觅着;我想这就是槐树非凡的气度吧!

我恍惚间开始赞美槐树是有生命力的!那它也一定有生命的轮回吧!冬日月下的槐树是凄婉柔美的:它忍受了萧条的孤独寒冷,也一定是为了酝酿着春天的梦,它的梦也一定是绿色的。我想我跟槐树有着多么地相似,那我也一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吧!我的梦也是在春天吗?那梦也是绿色的吗?一旦幻想着我的梦就在春天,也是绿色的,我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快乐。

每次,在月魂下赏析槐树的景色,我心里不觉就油然地充满了对春天无限的希望与憧憬;虽然,我也是那般颤冷寂寞,可我还是满心地期盼着春天的来临。

很多年了,我从未失却过秋天的季节,可我却很多次失却了、与我家院子里的槐树重逢的姻缘。可我心里总时常常惦念着它们,我想:它们也会眷恋我曾漫游于它们身下的影子吧!

很多次在梦里,我常常隐约地看见自个浏览于槐树下,我望着槐树,槐树也瞧着我;我默默地一声不吭 ,它也一样缄默着;我想我与槐树总是那么默契,我心里满腹儿装满了它,它心里也一定有我吧!

盛开的槐花

文/马延铭

白花花地挂满了树头,飘着幽香,绽放在初夏,这就是槐花。晚间散步,透过月光,我再次发现了它,于是忍不住第二天将它们拍下。在绿色葱郁的广场,它开的是那样瞩目,那样洁白,数棵高大的洋槐树以它独有的花冠傲视着周边,这样的树景在市区着实已不多见。

然而,真正让我冲动的还是儿时的槐花情结。那时的洋槐还到处可见,多为自然生长的野生乔木。由于槐花的香甜可食,每当初夏盛开时,人们总忘不了采摘食用。记的小时在院内靠墙处,也并排长着两棵洋槐树,每到开花时,我们便爬墙上房够着采摘,边摘边吃,每次摘上一大盆端回家,或煎“咸食”,或掺上面蒸“拌拉”,再沾着蒜泥吃。槐花不但美味,还是很好地保健食材,它性凉微甜,有凉血止血、抗炎抗菌、清热解毒、降血压、防中风等功效。后来,随着城市的发展建设,它们的踪迹越来越少了,同时也由于生活水平的提高,槐花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然而,槐花依然是在这个季节盛开着,虽然现在已很少有人去采摘它,但它的洁白,它的幽香以及它的美味依然能让我心怡情动、思绪飞扬。

时光总在同一节点上流淌,我们却不知终点在何方?唯一所能呈现的是这年复又一年的花开与花落。这正是:花开一季又一载,年年复逝花尤开;少年采花不知愁,如今望花寻悠哉。

我记住的树

文/前进的孙

一片叶子落在我肩膀上,我仰头望这颗长满绿油油叶子的树,很像我曾经爬过的那颗。

一颗臭椿树夹在东屋与堂屋的过道中间,我用两支胳膊才能把它抱住。自从我记事儿,它就在那里杵着,那么粗,那么枝叶繁茂。树的干直直地长上去,贴着东屋的墙。刚过了房顶,枝杈就分散开来。阔达的枝和叶遮天蔽日,把屋顶盖了个严严实实,不让任何一丝阳光溜进来。屋顶墙沿的红砖上,苔藓湿润而青葱,它们是受到了椿树的庇护,才使得生命力得到了极大的膨胀。

椿树一定是先于房子而存在的,有谁会在盖好房子后,在房子边上种树呢。许许多多的树,都是无端地出现,莫名的长大。人们从来没有注意到它们从何而来,于是它们就自然而然地活在人世间了。曾经在这个小院子里,一颗年轻的树,亭亭玉立,高傲地孤独地肆意生长。那时的父亲,很年轻,他肯定不愿砍掉跟他一样的年轻生命,于是他们就围着树打桩子,垒砖头,盖起一座青砖大瓦房和一座红砖小平房。椿树夹在两座房子之间,被两个房子保护起来。当春暖花开时,椿树覆盖在房子上,以身体的枝叶抵挡太阳的侵袭和骚扰,让树下的一家人在他的庇护下,凉爽地度过夏秋。

当凛冽的北风呼啸而来,吹走萧瑟的秋。青黄的树叶迎合着风,纷纷离开了滋养自己的树干,飘飘而下,用美妙的舞姿在天地间跳出华丽的乐章。即便一头载入黄土之上,得了时机,也会再次随风而起,继续它的没有终结的飘荡。椿树的小叶子,在一个挺直了伸出去的茎干上,两边并排着长,一侧七八个叶,另一侧七八个叶。这根茎带着自己的小叶子,又长在一个更粗的茎上,就像儿子曾经坐在父亲怀里,父亲曾经坐在祖父的怀里一样,子孙在祖辈的拥抱里,越长越旺。

从椿树上折下一个长长的叶子。把小叶子捋掉,剩下光秃秃的一个茎杆,拿着这个杆,一头捣在大地上,在村里的大路上,印出一个个印迹。这些印迹,跟马蹄子一模一样,错落交替,再和着嘴里“咯噔噔咯噔噔”的拟响,一会儿这里就是快马奔腾,尘土飞扬。

我一直都把家里的骡子说成是马,马听起来更高贵,骡子是下里巴的土。谁让马是正宗的嫡系,而骡子是世间的怪胎。马温顺而谦和,而骡子性情暴躁。骡子一定是受够了世人的诋毁,在不公平的对待下,急的耐不住性子,恨的把不住脾气。你让它拉车,它硬是不上套,上了套,它硬是不走,打着走起来,它又不走直道。祖父不跟他置气。祖父养过牛,养过猪,养过狗,对付那些倔驴犟牛,有的是耐心。骡子白天把活干的一团糟,晚上还得给它备好草料。祖父把屯起来的包谷杆,用厚重的铡刀,铡成段段,倒进石槽里,掺上水。骡子吃的很香,伸着那张长长的脸。果然是有脸吃,没脸干活的家伙。我在旁边跟祖父说它的不是。它先是蹬了一下腿,没有够着我,我以为躲过了它的报复,可一个屁响,打断我的庆幸,打断我的埋怨,打的我头晕眼花。暗箭伤人的畜牲,用这么低级的伎俩破坏一个美好的气氛,一个和谐的环境,破坏一个人向另一个人倾述的路。

当黑夜降临,在村子的中央,剩下一扇窗还亮着昏黄的灯,“嚓嚓嚓”,刀锋与包谷杆的较量激烈地进行着。深夜里,祖父一个人还在干活,别人的活早在天黑之前都已经干完了,他的活永远都是拖拖拉拉的,天明连着天黑。祖父最稀罕这个怪胎,天天给它喂的饱饱的,让它撒欢,让它折腾。只有他惯着它,换了是我,早抽它个皮开肉绽。只要是我看不惯的,我都想抽它。它怕了,就不会得寸进尺,这样便稳稳的,人畜太平。可是也不能说骡子一无是处。每次祖父让我骑马时,应该是骑骡子时,它都一百个不高兴。它哼哩哈的叫唤,反对我骑到它的背上。我坚决反对它的反抗。好不容易骑到背上,因为没有马鞍(骡子鞍更准确些),我的屁股就会跟着它的屁股一颠一颠,如坐针毡。我的屁股怎么有它的大,它还故意扭起来,我的屁股只能高了高上去,低了掉下来,两半屁股各有各的感觉,完全似没有长在一个人身上。我受不了它的折磨,匆匆地哭喊着要下来,再不要坐这个怪物身上了。

温顺的马,驼着自在得意的人,人越吃越胖,马儿越来越瘦。我家的骡子,背上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再上去过,它越来越胖了。祖父每次听到有人说“你家的骡子又长膘了”,会喜上眉梢,“就是不干活,哈哈”。骡子一直没有改掉它身为一头骡子的性子,但祖父的身子也经不起它的折腾。有一天,一个买牲口的人来到我家。祖父把它从屋子里牵出来,朝着屁股上狠狠地拍一巴掌,“到了别人家好好干活,走吧,墩儿!”。总算是解了气,从此再不用看那张无法丈量的长脸,我还为此高兴了一阵子。后来,当我走在另一个村庄的路上,看见一匹牲口。它跟马长的很像,跟骡子长的也很像。我从来不知道怎么把马和骡子区分开来,我只知道骡子和马的性格不一样。可是这需要多么长的时间的相处,才能把形同神不同的东西分辨出来。就像那些长着相同的黄皮肤黑眼珠的人,你不跟他长久的相处,用真心相待,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是匆忙路过的路人,还是交心的知心人,在同样的外表下,你不得不去分辨真伪。也像现代的楼房,一栋复制着另一栋的样子,只有我拿着自己的钥匙,走进自己的家,我才感觉它与众不同。

这匹牲口跟我家的骡子长的如此的像,只不过它被拴在露天的一个树桩子上,皮毛脏乱,膨发不堪,身子骨瘦的只剩骨架的形状。这才不是我家的骡子,我记得祖父曾经把它养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喂的肥肥的,毛发顺顺的,特别是它的屁股蛋子,给我伤害最深的地方,大大的软软的,走起路来,妖娆妩媚。此时,我的怜悯心如夏雷,突然而至,我的心头略过一个念想“我家的骡子肯定改了骡子的性格,这会儿说不定正在新的家,跟新主人撒欢呢”。

臭椿树上最多的虫子,是臭虫,也叫放屁虫。它灰色的外表,跟树的皮一样,长成这样,也是看准了树的高达雄壮,趁着树的皮当成自己生命的保护伞,悠哉悠哉。如果不是凑近了,仔细地打量,你还以为它是树的一块干枯的身子。树皮干而涩,在多年的风刮雨晒里,失去了曾经的绿色光鲜,最后一动不动地定格在树杆上。但在失去光环的以后的多年里,它仍保卫着自己的前生,前身,后生。直到一场大雨,冲刷下来,以摧枯拉朽之力摧毁了它,它对此也无能为力。或许是一个无心的孩子,抱着树干向上爬时,他使劲儿地抓住它,唯恐在人生的半空跌落下来,它才感受到温暖的怀抱。托着一个孩子,让他的身子稳稳的,这是一个稚嫩的枝丫无法承受的责任,只有像它一样经历了狂风暴雨的老皮才担当的起。

当人捉住一个放屁虫,一股气体从它的后下方冒出来。气体浓稠而富有黏性。这股气从它的母体内钻出来,便急于寻找一个目标,抱住不放。所以人是不愿意主动去捉一个放屁虫的,只有在眼睛忙着看更重要的事情,而顾不上躲避放屁虫时,才可能硬生生地靠上它。那气体钻进人的皮肤,像法国香水般,持久弥漫在手上。把手放在鼻子上闻一闻,臭不可言。这时,人们会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一巴掌拍过去,让它的身高与地平线齐平,与大地处混为一体,以报一臭之仇。年轻气盛总不是什么好事情,我们总想着眼前的事,享受着看的见的愉悦,未来那么长,我们从来不管不问。放屁虫以牺牲自身给了我重重的反击,我满手握着它的臭液、臭气。它讹上了人,死皮赖脸地讹人。

父亲在椿树的粗杆上,每隔十公分绑一个红砖头,绕着树干,左一个右一个,绵延上去,这样就成了一个梯子,上到房顶的树梯。我左脚踩着左边的砖头,右脚抬起来,踩上右侧的更高的一块砖头,就这样我踩着砖头,抱着树干就上树了。我是村里第一个这样上树的人,他们从没想过树可以这样爬上去。他们都是抱着树干,两脚蹬着树皮,蹭着树皮往上上。我以他们的方式和他们比赛谁爬的快,我总是落在后面。像他们这样跟猴子似的爬树,我的确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也许他们跟猴子一样还没完全进化成人,有时不自觉地泄露了祖先的本领,而我才是真正进化的人,我四肢直溜,该弯的地方弯,不该弯的地方都很坚挺。不像很多脊梁弯的跟镰刀似的,趴在地上,能蜷缩成一个球球。但是他又不像刺猬,蜷缩起来,锋芒毕露,刺痛任何一个冒犯者,击退任何虎视眈眈的飞禽走兽。我是一个进化的人,就是爬的慢,学不会他们一步登天。我也不是上树蹿房的猴子,那些向上爬高的本事学也学不会,学会了也不能用的得心应手。我曾看见过,大伯家的小子,想从房顶上蹿到一颗房子边的一颗枸桃树上。他想着用手抓住伸过房来的树枝,用脚踩住一个枝杈,可以稳妥地飞到树上。他纵身一跃,划出优美的弧线,脚离开了房顶,树枝没有接住他的手,树杈没有托住他的脚。他失败了。身子坠入地面,幸运的是,小孩子骨头软,他在地上,像歇了口气,起身拍拍屁股,就跑了。

绑砖头的铁丝锈了,一层掉了一层,在红色的锈迹下面,腐蚀一直都在默默地进行。铁丝从灰色变成暗红色,它没有断开,只不过是藕断丝连。我左脚还踏踏实实地踩在砖头上,右脚刚迈上另一个砖头,铁丝瞬间崩断,砖头掉了下去。求生的本能使我紧紧地抱住树干,悬在空中,幸运是左脚仍在砖头上。假如砖头上的铁丝从外到内,芯都被腐蚀了,都断了,谁还能救我的百十斤的生命。也许那砖头就是一个个我生命的陷阱,它们被铁丝绑架在树的周围,一不小心,我的整个生命都坠落在这些陷阱里。我缓过神来,慢慢地从树上下来,右脚很痛,指甲被砸中了,已经碎裂。母亲听见我疼痛的叫喊,一边安慰我一边对着树和砖头骂“该死的树,烂砖头。”我只顾得为疼痛喊叫,没有另一个喉咙再为树和砖头喊冤。铁丝趁此躲过一劫,把所有的污名全堆在了树和砖头身上。它们要是会说话,早就喊出来了。我一直仔细地听,一直都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砖头在地上,已经摔成了两截。断的铁丝还在树的身体里,嵌的很深,露出两个断裂的铁丝头,在风中摇晃。母亲使劲拽都没有拽出来。经年累月的束缚,细细的铁丝早已深入枯树皮中,周围肿大了一圈。切肤的痛,树也只是在伤口处流出几滴眼泪,我从来没听见它的反抗声。

起风的日子里,树枝吱吱呀呀的摇摆,让我误以为它是快乐地手舞足蹈。也许这才是它的呐喊,可惜没有人能听懂。

树的根扎在东屋房子的下面。黑云和白云,夏天的两股强大势力不期而遇,都要拦住对方的路,互不相让。它们冲杀到对方的队伍中,电闪雷鸣,气势恢宏。大风也跟着起势,摇摆着椿树,助威呐喊。我躲在屋中,战战兢兢,期望树不会被摇散了,折断了,压倒在房子上。我家的东屋,是水泥板盖的平房。夜晚仰面躺在床上,房顶每块水泥板好像谁也不让着谁,之间撕裂出一道道裂痕。下雨了,钻出点水,天干了,又掉下来几块儿白灰。落在我的前额上,灰飞扬,眯住我的眼睛。我担心在我眨眼的瞬间,天花板会支撑不了自己的筋骨,将我永久地埋入泥土。

风停雨住的时候,我从屋子里跑出来,树还直愣愣地站在原处,周围散落了一些干枯的枝枝叶叶。这是脱胎换骨的机会,只有老的不中用的枯枝烂叶去了,剩下的稚嫩萌芽才能茁壮成长。我捡起这些摔的碎了一院子的柴火,扔到锅台旁,它们是烧锅的好料。

多少年后,我的皮也会跟树一样干枯,我的胳膊腿也会跟树的枝一样脆弱,在生命的某一场大风里,我也会散了架,掉落在大地上,而后深埋进黄土地。除了会浪费村子的一块麦田,让人们少收半袋粮食外,其他的地方我全给你们清空了。土地上长出粮食,粮食供养了母亲,母亲供养了孩子,孩子靠着土地的粮食长大,直至一生。从源头上,土地就是一个人的血和肉,最后这个人又腐烂,融进土地的怀抱。这样,我是从一片土又化成了另一片土了。我在人间拍拍屁股,荡了人间一时尘土弥漫,晃了一下世人的眼。

堂屋的东侧是我家的厕所。夏天里气味憋不住地往上飘,偷偷溜进邻居的院子。邻居从来没有因为他们家的呼吸不畅而与我们交涉,我们也就当不知道。毕竟屎尿的事,我也不好插手。偶而,家里的小黑狗,转悠到厕所,去了蹭饭吃。所以我从不让狗亲我的嘴,上我的床,叫我的名。那些都是个臭。那次它偏在我在厕所输出残渣烂物时,慢悠悠地过去。似走非走,扭扭头左顾右盼,似乎是丢脸面,又或是惊恐我的姿态。我想着,狗真邪恶,把我的隐私全看了去,以后狗子们都会知道了。它千万不能说话,如果那样,我才没脸面出去见人,见狗了。我操起身旁的搅屎棍,挥舞着,活像一个怪物,吓得狗子一个急转身,一溜烟地逃走了。

有人说,在走路时,如果一片叶子落在你的头上,这片叶子是神仙的信物,正给你传递幸运的音符。自从听了不知谁传的这个预言,我就经常在走路时,注意路两边的柳树,杨树,榆树,桐树、槐树。只要有一片叶子飘着,打着漩地下来,我就站在下面,接住神仙的恩赐。有时我去厕所,经过椿树下,神秘的一股小风,赶着时令,拉着一片叶子,放在我身上。幸运真是即将降临,可是污秽之物在我体内已经形成一股无法抗拒的能量,蓄势待发。也许这就是神的预言,排除毒物,之后会神清气爽,时运大转。当我们事事顺心时,我们谢天谢地,好像这一切都是无形的神助,而当我们出门踩上一泡狗屎时,我们又会骂天骂地。天地处处活得都是这么纠结,人为生也活的纠纠结结。只要生活继续,一切都没有结束。

院子里还有两个槐树,一颗小槐树,一颗老槐树。公鸡和母鸡每天都飞到老槐树上,一觉睡到天亮。老母鸡体型笨重,一下不能飞到最低的枝杈处。它就辗转迂回。使足了劲扇动不会飞翔的翅膀,跳到旁边的猪窝上,再奋力地扇动翅膀,窜到枝杈上,用爪子狠狠地抓住枝干。在将要仰头倒下,又掉不下的时刻,再扇几下,轻飘飘地就能站直了。接着从枝杈的根部,慢慢向枝干的末梢移动。左脚挪一下,右脚跟着挪一下,后面的鸡跟着前面的鸡学,整齐划一。等几只鸡挤不动了,就停下来。这下就可以安稳睡觉了。

如果有哪只鸡,不知眼色,硬是挤过去凑热闹。枝干弯的已经撑不住了,干脆甩开它们,它们一个个拍打着翅膀咯咯唧唧的飞的满院都是。它们在埋怨着那只肥鸡“都怨你,都怨你”。

冬天里鸡子们才会上树睡觉,一堆一堆地站着,眯上眼睛。树在月光下,光秃秃的枝干上,左一堆黑,右一堆黑。墨色的线条,向左凸出一笔,向右凸出一笔,最黑的那笔,苍劲有力,直指天空。我出屋小解。猪打着呼噜睡得正香,狗闻着主人的气味,出了窝给我打个招呼就回去了,鸡一动不动,像墨水画里的几个大黑墨疙瘩。月亮给我点亮夜灯,我的肥水准准地洒在小槐树的树跟边的泥土里。呲呲地,沸腾而有激情。回屋,香香地睡去。

夏天来了,两颗槐树槐花开。找来一根长棍子,棍头绑上一个铁钩子。高高举起,看准了槐花长满的枝杈,有力一扭,咔嚓一声,槐花带枝便掉落下来。生着吃,香甜可口。炒着吃,回味无穷。

过了几年,小槐树干枯了,再也没有发出新的绿叶来。我把肥水都给了它,都没有给老槐树一滴。我没给老槐树,是因为老槐树有它自己的使命,有它自己的不得已。鸡子们瞌睡了,找它,拉屎也找它。鸡高高地撅起屁股,没羞没臊地往下发泄,像雨一样的屎覆盖了老槐树的皮。它一身鸡臭。我不想再在这枯老的生命里填进去任何苦涩。

老的还在努力的抵挡生命的每一次恶风的侵袭,小的已经在不堪的重负中提前消亡。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没有拔掉这颗小槐树,它的姿态这样一直坚守了几个岁月,而老槐树的一个大枝干慢慢伸长,朝着小槐树的方向生长。在这么小的院子中,跟老槐树相依相守的,相鉴而生的也就是小槐树了,也许在地层的深处,它们还根连根,相互牵绕。在地之上,那根枝干,像一只手,牟足了劲想去抚摸一下它。以后老槐树要独自守着这块地,看树下的一家人经历一生一世的岁月,承受沧海桑田,时代变迁。

年轻的生命,能在承受多少的坎坷和苦难后,还能如青春般意气风发,而不会沉默于流光的人群世道中。曾经的枝繁叶茂,也许在一场大霜雪后,被打落了全身的叶子,冻僵了向上生长的精神。无论以后阳光多么温暖,春天多有召唤,一个新的耗尽生命的树干,将不再生出新的希望。

树的摇曳,凉爽了我的身体,这是夏的惬意。鸡开始上树了,预示着秋冬就要来了。肚子饿了,槐花香来,春天也就来了。人的每场风里,树都迎上前去,树记住了我的一些东西,我记住了树的一些东西,我的岁月跟着树的年轮在一起生长。

想起那棵老槐树

文/沁香一瓣

故乡的村后的河滩边,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槐树。我清楚地记得,槐树长得高高大大的,已有二层楼高,需二个人才能合抱。至于这棵树是哪一年种的,谁也说不清楚,有说是乾隆年间种的,也有说是光绪年间种的,反正在我六岁时,有人说已有百年历史了。老槐树真的很老了,树根已经开裂得有了一条碗口般大的长缝,里面常年黑洞洞的,还长出了小树苗。

每年春天,老槐树开始长出新叶,然后就从叶缝隙开出满树的槐花,它是青春不老。槐花挂满枝头。远远望去,一串一串的槐花粉白粉白的,像给槐树披上了一件婚纱。槐树开花了,我们常常会去品花。细看它的花苞,小小的,蓬蓬勃勃地挤在一块,就像夜空中的繁星一样。它们在微风中摇曳着,似乎是舒展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满树粉白色的小花,多像千百只菜粉蝶闻香而来,聚集在这槐树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它的香是在隐约之间的幽幽,只有静下心来贴近,才会闻到一股淡雅馨香,这清新香幽雅朴实,深情而隽永。它虽没有桂花的浓香,没有玫瑰的骄艳,没有百合的清纯,但它却是那么自然朴实。她的美,就像一位经历了人间百态的美女,嘴角挂起的一抹淡淡的笑意……

记得有那个春天,村里的小伙伴土根从他阿姨家带回来信息,说槐树的花是可以生吃的,甜津津的……说着便邀我一起去树上采摘。我将信将疑地跟他来到树旁,由我蹲下身子,让他踩在我的肩头上了树。土根真逗,一上树就毫无顾忌地抓着嫩嫩的花就往嘴里送,我看到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真是有点馋涎欲滴。他把花从树上扔下来,我却不敢去品这槐花。后来的日子,土根又引来了一群伙伴,于是槐树下天天热闹非凡,大家争先恐后地爬上树去采摘,没几天就把老槐树的花摘得精光。

每到打下槐花时,我总会舍不得吃,把槐花小心翼翼地捋进口袋里带回家。母亲见了总会夸奖几句,然后走进灶房,将槐花洗净后晾干拌上面粉,装进竹子做的小蒸笼里。点上柴火把槐花蒸熟,熟了的槐花那才是真正的香哩,是真正大自然的味道。精心调上一点醋、麻油和辣椒油,吃起来味美极了。有时候还炒来吃,炒出一盆色香味俱全的槐花美味,那是一种品尝天然的快乐。

后来,母亲告诉我:我们吃的槐花名叫洋槐花,含苞欲放时的鲜花是最鲜嫩的东西,其中的花粉是很有营养价值的,是一道不可多得的花菜。槐花的花期一般为十天左右,一旦盛开时间长了就会了变老,吃起来就很难上口,所以常常等槐花开了四五天就统统进入胃袋。由于槐花的花期极短,因此在后来的年月中,一旦当它刚冒出嫩叶和花的时候,我们就找到竹竿开始了采摘,年年采槐花,年年都快乐,这样的日子是流不走的记忆。

每到夏天,我们一群小伙伴还会常常架一把竹梯,挨着个儿爬上老槐树的枝丫去乘凉,那是童年和少年生活时最美的时光。记得有一次,我们看到老槐树的三层树枝丫边筑了一个喜鹊窝,开始时每天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后来有一天突然听不到喜鹊的叫声了。奇怪?它们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和小伙伴们决定爬上去看个究竟。我们搬来小木梯,靠在树上,壮着胆爬了上去。谁知道刚爬到槐树的三叉口,还没向上面的一级树叉爬去,我就看到鸟窝里露出一条可怕的尾巴,定睛一看,里面盘着一条灰黑色的蛇,像个罗盘一样,一个扁扁的头从窝里翘起来。天哪,我心一慌,差点儿掉下树来,好在有伙伴在下面接应,几个大个子立刻把我托住了。

好险哪,下得树来,我差点儿哭出声来,再看看地上,有不少小鸟的羽毛飘在地上,这下子我们认定是蛇偷食了喜鹊的小宝宝,或者连同老鸟一起呑食了……看到那些毛,会是想到那悲惨的一幕:一条大蛇听到鸟鸣游上树,直扑鸟窝!……想到这些心也寒了。怎么办?比我大几岁的伙伴也赶来了,农村的孩子从小在泥地中滚打摸爬的,大家什么也不害怕,举起了地上的木棍。我急忙赶回家中,扛来了铁锄头。大家等着蛇游下来,我呢?决定把它锄个二段。

然而,当我们等了整整半个小时,那蛇还没有下来。于是,土根想了个好办法,他从家中扛来了长竹竿,高举着对准鸟窝就捅。这一捅大概把蛇捅着或捅醒了,一条大灰色的蛇以惊人的速度从鸟窝的树枝上竖起,然后打着S形从上往下简直是在跳和飞的一样滑下来。这时,我们什么也不怕了,各自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蛇终于“扑通”一声落到地上,它正想辨别一下逃进树缝里去,说时迟那时快,我举着的铁锄很快落在它的肚子上,顿时鲜血直流,伙伴们又举着木棍朝蛇身上乱敲,没一会儿蛇就躺在血泊之中,只有那断了的尾巴还在草地上挣扎。这时,我们仔细一看,才看清楚了,那蛇约有一丈。后村的蒋大爷听到我们在打蛇,赶了过来,笑眯眯地说:“太好了,你们为鸟儿们除了一害,这村子里的鸟窝常有,但小鸟不见,原来就是这个害人精在作孽呀!”大爷夸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也就是从那时起,鸟窝恢复了平静,树上重新有了生机。

以后就是槐花年年开,在开花声中我们也开始慢慢长大。记得自然灾害那年,国人的生活是何等的艰苦。大家勒紧裤带,吃野菜、谷糠等,生活受到极度的重压。当人们吃完了地上能吃的东西后,当然要向那些树开口了,河畔的枸杞、桑树、爬藤的金银花等也成为人们锅里的好东西。河畔的老槐树也逃不了这一人间无奈的遭难。早春的花刚开,花和树叶就被村里的男女老少摘得精光,后来有人说槐树的皮也能吃。于是,老槐树的皮很快被剥去了一层层,上下只剩下一条条蚯蚓般的树皮连躺着。再剥下去,老槐树的生命就不会存在了。那一天可急坏了我的母亲,她看到槐树那种惨状,一阵落泪,她虽也饥饿,但她疼着老槐树。她一气之下,用粪勺从粪坑打了两勺大粪,然后猛力朝树身上浇去,虽然臭味难闻,但却是保护了老树的生命。

后来的日子,老树的皮在风雨的洗浴中慢慢开始长实。但它伤得不轻,整整一年萎靡不振,枝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小叶子,直到自然灾害结束之后的那年,才又恢复了它的青春,满树开始葱绿,又返老还童地开出了槐花,而且是茂盛的,芳香的……

又后来,老槐树上又飞来了花喜鹊,它们翘着长尾巴,在歌声中筑起了喜鹊窝。从此,树上的花喜鹊每天飞来落下,小鸟们也常常飞来歌唱,老树充满着盎然生机。然而,老槐树是多灾多难的。就在它长得繁茂和花开不久的一个初夏,乡村里发生了一件奇特的雷击故事。

那天傍晚,天气突然炎热起来,天黑不久,早夏的大雨突然从天而降。一瞬间,闪电像一根根火绳在空中抖动。接着,闷雷、炸雷一齐从天空袭向村宅大地,暴雨如注……整整轰隆了一夜。

第二天,当我醒来时,屋后的土根来敲我家的门:“你们知道不?老槐树被雷和闪电劈开了两半……”我和母亲听了,大吃一惊地赶忙走出家门奔了过去。这时,我看到已经有好多人围在老树边。我们跟随土根到了树边,发现老槐树真的倒在了河滩边,是惊雷把老树劈成了两边。像是由木工用大斧敲开的一样,树的中间已被雷电闪击得发黑,像是焦炭似的,还有一股烟火味,真是神奇极了。再朝村里人手指的地方一看,发现老槐树原来已是棵空心的树了,中间空的地方,有一条大灰黑色的蛇被雷电劈死了,淌满了焦黑色的血迹……

村人立刻议论:雷公真有眼睛,把这毒蛇打死了,为民除了一害。后来,这雷劈老槐树的版本越传越奇幻,有的说是雷公为了打一个蛇妖怪,不小心劈死了一棵百年老树;还有的说,老槐树为抗击蛇精,请来雷公自焚等等……

故乡村里的老槐树虽然早已不在了,但每每想起,心中仍然充满了无限的感慨和神奇!

两棵槐树

文/邵占国

两棵槐树,一棵是国槐,一棵是刺槐。

国槐长在记忆中,而且是10岁之前的记忆中,在故居庭院的西南角,靠墙而建的猪圈的内墙一侧。没问过爷爷、也没问过父亲这棵国槐已经浓荫绿叶了多少年。只是,从我记事起,它就一直茂盛着。硕大的树冠,为快乐的老猪提供荫凉,也为幼年的我带来许多快乐,同时让大半个庭院受益无穷。时不时地,喜鹊、斑鸠、白头翁等等的鸟儿们在枝桠间嬉戏翻飞,自由自在地鸣叫;夏日的鸣蝉则总是那么不知疲倦、急切切地嚷嚷。

在槐树的绿荫下,我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再大一些则在猪圈墙外和泥巴玩儿土:曾在土堆上打井;也曾抟土成碗状,倒扣猛摔,听那一声爆响;也曾用旧物换购来的陶模印出朵朵莲花或栩栩如生的猿猴。在那粮菜匮乏的日子里,奶奶将槐实用冷水浸泡后煮食,尽管味道不甚佳,尽管食后肚肠沉重,但味道和感觉仍让我迄今回味。后来,因了家贫,父亲将槐树卖给了做家具什物的商人,刨树的那天,我看着他们将一盘大绳甩过树杈,我看着他们一镐镐刨空树根周围的泥土,看着他们合力将我幼小记忆中的参天耸立的巨人拽倒在院中,看着父亲在树商走后刨出那我小腿般粗细的气根,还看着父亲将那树坑填平。从此,我的生活中就再没了那一方浓荫。在那一刻,高大的国槐深深植根在了我的记忆中。

刺槐,现在还在我故居的庭院中,到现在也有了“而立”的年纪。栽种这棵刺槐是改革之后的1984年,当时的村头地畔有一些零散地块,属于沟帮场地之类,没有什么肥力,村里为了鼓励群众耕种或栽种,就以抬价的方式允诺了20年使用权,当时一向因循的爷爷一反常态承包了不足三分的沟畔,尽管贫瘠得很,但聊胜于无。在做了几年打麦场之后,由于碎石遍布,于是爷爷和父亲将几十棵刺槐栽植其中,由于多买了几棵树苗,于是在故居的庭院中也种了三棵,一颗位于院门,一棵位于猪窝外侧,另一棵则位于原来国槐南侧位置。

每到槐花放槐香芳的季节,三棵槐树的槐花一股脑儿的开放,院子里到处弥漫了沁人心脾的槐香,月圆的夜晚,清风微送,这可人的香味儿和着皎洁的月光扑在脸上,洒在身上,荡涤了一切烦嚣,将尘世中的我飘送进了仙境。望着月光,品着槐香,竟觉“梦中依稀身是客”。后来,院门口和猪窝外侧的两颗刺槐因了这样那样的原因先后被刨掉,唯有庭院西南角的这一棵,由于我极度阻拦,之后依然留着。

在去年的旧居翻建过程中,有人以风水之说劝我砍掉刺槐,也有人以碍事之说建议我刨去这唯一的绿树,而我,却是八风不动,坚持己见地留下这个给我温馨的老友,因为它身上承载了我太多的记忆,有着太多的美好关联。新居落成后,院子也用水泥浇筑,为这唯一的刺槐,我用红砖在根部垒了一方天地,因了浇水除虫等等地殷勤照看,今春及夏,刺槐长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茁壮,槐花也比往年放得更熙攘烂漫,并且少见得结了许多荚果,虽不似槐实可以果腹,但看起来一串串的,很是喜人。

仲春时节,看着刺槐有些孤单,我从朋友处移栽了两棵麻核桃与之相伴,每次回故居小憩,两棵小树在刺槐的荫中随风招摇,相处融洽得很。在槐花绽放的季节,这两棵幼树也颇受了槐香槐芳的洗礼,彼时,它们是否陶醉过并且乐在其中?不得而知!

两颗槐树,一棵国槐,一棵刺槐,都在我的心中伸展。

五月槐花香……

文/冰海愚人

五月香槐浸碧空,花凝惬意润滨城。回眸欲送夕阳醉,侧耳倾听晚月风。

今宵把酒迷夜色,明朝连梦睡草声。绿波正舞缠胸臆,但教闲云野鹤逢。

一夜春雨,静静地洗透了五月的天空,清新的空气一大早就钻入我的卧室,并伴有浓郁的馨香,唤醒了我睡眼惺忪的晨梦。

做一次深呼吸,仔细地嗅了一下,好熟悉地味道,过了丁香花期的五月,还能有哪一种花能够香得如此浓郁,满城风絮般地吹过我的梦境,弥漫在五月的天空里。再也不会有别的花香能够让我这样熟识,她几乎伴随了我成长的岁月。嗯,一定是山上的槐花开了,看来昨夜的雨水不仅催生了一层新绿,也催绽了馥郁的五月槐花。

急忙着衣出来,沿着往日晨练的山路,一路小跑地向花香的深处寻去。

澄澈的碧空下,山更加青翠,鸟更加欢鸣。旭日中,山坡上的槐树林愈发蓊郁葱葱,枝桠舒展,冠硕叶宽。昨天还是乳色如豆的槐树花,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绽放,如若一串串白色的小灯笼,挂在一片绿海之中。她们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象极了颗颗无瑕的美玉镶嵌进碧绿的翡翠,在滨城地小山上煜煜生辉。

其实槐花在百花之中,真的算不上美丽,然而,却几乎很少有人不识,也很少有人不爱。究其原因,也许就是她所散发出来的香味,赋予了她永恒的魅力。曲径通幽处的环绕,楼前屋后的飘摇,马路两旁的潇潇,无处不见她的身影。你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只要你呼吸着,她就会随风潜入你的心脾,令你心旷神怡,清爽无比。虽然她也香得短暂,却把五月最难忘的气息沉进了你的记忆。

往事离不开槐花的添香,就象每年的五月,她总是把我带回并不遥远的故乡。因为槐树耐旱喜雨,属于极易养活的植物。在故乡,我们每家的房前屋后都种有几棵槐树,尤其是在小树的周围,几乎种的都是这种树,而且海岸上的防海林更是清一色的槐树了。试想,这样一个被槐树包围的小村,每当五月槐花飘香时,会是一种怎样的芬芳四溢呢?

那时我们小孩子并不懂得对花香的享受,只知道槐花开放的时候,花芯可以吃,而且甘甜香美,甚至里面的花瓣都可以吃的。每到这个时候,我们都会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想尽各种办法从高高的槐树是折下花枝,然后美滋滋地吃上一顿。更让我难忘的,是母亲偶尔在煮粥的时候,放进些许的槐花,虽然只是高梁米粥,但那蜂密般香甜的味道,完全溶入了慈母的深爱,令我终生难忘!

那时我和三哥还养了一窝小兔子,色彩各异,活泼可爱,是我们哥俩的心中至宝。我们发现小兔子比我们还爱吃槐花,我们只不过是吃着玩,而小兔子刚是乐此不疲了。我们每次放进去的带有花叶的树枝,它们总是争先恐后地抢吃槐花,然后才慢慢地去吃那些树叶。那时我就想,花期真的很短暂,要是一年四季都有槐花绽放该多好!

槐花并没有、也不会因为我的企愿而改变五月飘香的自然规律,故乡的槐树花开依旧,而我只能在梦里捕获几缕遥遥的香息。对槐花情有独钟的我,也总是等待在五月,就在这座小城,守候着那份迷人的气息,就象现在这样,低徊在槐树下,给同样钟情槐花的爱人,讲着我心中无尽的欢喜!

一生钟爱

文/黄河野柳

自小就喜欢种树、赏树,与绿树有着割舍不开的情怀。

记得,小时候,每年一开春,总喜欢跟着大人干一些栽种树苗的活儿,大人挖坑,我就帮着选树苗、浇水,抢着做一些自己能干得了的事情。尽管还时常被大人喻为碍事尾巴,但还是不住脚地跑前跑后的争活干。记忆最深的就是刚上小学的那一年,学校组织了一次植树活动,活动一结束,便一溜烟地跑回家,缠着母亲非要在院子里种树,母亲抵不过我的软缠硬磨,只好托人要来了一棵槐树苗,种在了院子里的空地里。

自从种上那棵小槐树,只要放学回到家,一进大门,最关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树的跟前看看那棵树发没发芽,该不该浇水了。那时,那棵树几乎成了我至爱的宝贝,每天里我都要悉心看护着它。

很快,那棵树的枝干冒出了嫩嫩的绿芽,眼看着一天天变绿,一天天长大。几年后,那颗树长得又粗又高,在我们家的院子里,成了最吸人眼球的一大亮点。

每年春季到来,最先给这个院落带来绿意的就是那棵槐树,看上去春天里的那种盎然向上的气息不时地涌遍全身,尤其到了满树槐花飘香的时候,那槐花的芬芳挤满了庭院的角角落落,令人陶醉。

夏天里,借着那棵槐树硕大的身躯,驱赶夏日的炎热,时常靠在树下,听大人讲故事,话家常,尽享着那种酷暑里的丝丝凉意和无尽的快乐。

秋季到来的时候,走近那棵槐树下,不时地会传来一种唰唰的响声,似弹奏的琴弦,有一种淡淡的,清脆优雅的声音。听着听着,还会发现周围地面稀稀拉拉洒落些泛黄的树叶,再抬头仰望,满树的枝叶已在循规蹈矩地直向地面扑落。一段日子后,直到叶已落尽,只剩下孤零零的枝干静静地矗立在那里,默默地迎接着严寒冬季的来临。

不久,冬季真得到来了,裹着刺骨的寒风,飘着洁白冰凉的雪花,任凭风刀霜割,那棵树却始终坚强地屹立在那里,丝毫没有怯意。

多少年来,在我的心目中,不仅仅只是那棵槐树,那一株株一片片绿树丛林,仿若像极了的那棵槐树,都深深地蕴含着一种“无私、坚强、向上”的精神,令人敬仰和赞美。

树,尽管是一种植物,但在我的眼里,它却像人类一样的有血有肉,有思想,有灵魂。

每当我们行走在路上,或徜徉在一片片绿树田野,看看那些默默矗立在那里的一棵棵大小不一的绿树,一个个身披绿装,那一张张美丽的笑容,为人们带来了不知多少个欢声笑语。

树,正是因为有着这些令人仰慕的品格和特质,自小我与树有着不解的情怀,绿树,成了我一生钟爱的朋友!

家乡的槐花

文/高山流水1212

离别故乡十几年了,对家乡的一草一木都怀有的一份特殊的情感,就像那故乡盛开的槐花,一直成了我的记忆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故乡五月蓝蓝的天空,正是百花绽放的时刻,悠悠的空气里,弥漫着槐花的清香。我静静的拥坐在都市这一片清香的槐树林里,如梦的往事就次第飘来。找寻一份淡雅的宁静,就想起故乡那茂密的槐树林飘着的槐花香,还有那一棵百年不死的老槐树的温暖,她们吐出一串串远山的呼唤。好像是对远方孩子的倾诉,勾起我对她们的思念,如是在槐花飘香的日子里,我信步回到我的故乡,轻轻的风儿把故乡的槐花舞弄得香气怡然,幽香袭人,故乡的槐花真的好醉人呀!

每年五月初,立夏时节,是槐树开花的季节,“忽如一夜夏风来,千树万树槐花开”,“圣洁素雅让春色,独具五月吐馨香。”那铺天盖地的洁白,浓郁的化不开的馨香,常使我有一种“我欲穿花寻路,直入白云深处”。似在云中穿行在雾里漂浮的感觉。

我的老家豫鲁北平原,槐树是一种极为常见的树木。它生命力极强,不管是沟边坎下,还是河堤路边,随处栽种,都是照样生根发芽,长出嫩嫩的枝叶,开出串串洁白的花朵。

我家的院里有一棵老槐树,据奶奶说有一百多年的树龄了,它生长在我老家的屋后,有的树根已拱出了地面,树皮好像龟裂的黑土地,但枝头依然苍劲茁壮,七股八杈如一只巨大的手,似乎要拥抱苍穹,揽月九天。我对老槐树的好感,不光是那一树迷人的槐花,还因为年年都能吃到妈妈用槐花做的各种美食。

每年立夏前,在春雨的滋润下,一串串肥硕诱人的槐花仿佛在一夜之间偷偷长出。一朵朵、一串串、一树树在春风中风情万种地摇曳着,散发出醉人的清香。这个时候,也是我们孩子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候,因为有槐花可以吃。每到这时,我就会挎着竹篮,拿着小钩,奔跑着、欢呼着,麻利地爬到高高的槐树上,瞄准一个合适的树杈,骑在上面,将竹篮挂在树枝上,而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扳过一枝槐花,用手轻轻捋下一把,来不及放到竹篮内,就迫不及待地塞进口中。狼吞虎咽地嚼上几口,那个清香、那个甘甜,简直就无法形容。在当时我们这些孩子的眼中,槐花无疑就是人间最好的美味。

等竹篮的槐花装满后,我会恋恋不舍地滑下树,让奶奶给蒸着吃。每每这时,奶奶都是耐心细致地将槐花用清水洗干净,在竹筐内晾干,拌上白面,在锅内的竹箅子上蒸。待蒸熟后,掀开锅盖,一股说不出的清香就会扑鼻而来,馋得我和妹妹在一边直流口水,奶奶就会笑着对我们说:“别急,一会儿就好。”而后奶奶将蒸熟的槐花倒入瓷盆内,将早已捣好的蒜泥拌进去,再滴上几滴小磨香油,整个蒸槐花的工序就算是完成了。

难忘槐花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在那个艰难的岁月,是槐花帮我们一家渡过了难关。一到槐花开的时节,我经常在放学之后,带着一只化纤口袋和一个专用的钩子,去钩一些打着谷朵或者刚开的槐花,槐花摘下来以后还可以晒一些,晒干装进口袋,什到时候想吃了都可以的,那个时候随处都可以摘到很多的槐花,回到家以后,母亲就会抽出时间来,把我们摘来的槐花忙中抽闲地在锅里汤一下,然后握成一个个槐花团把水分挤掉,需要随时吃的就拌进一些玉米面烧粥做饼都可以,留作下一顿吃的就要放一些盐,不会让槐花变质,甚至还可以趁着太阳好的日子晒一晒等到晒干了以后装在塑料袋子里封好口什么时吃都可以。在这样的季节里,为了这个家我的母亲是非常辛苦的,她除了起早贪黑在生产队里干活以外,还千方百计地给我们用槐花搭配着做成一些好吃的槐花饼或者槐花粥之类的可口的饭食,由于母亲过度劳累和生活的不好导致了她身体落下了严重性的胃溃疡,为了给我的母亲治病不但将自已家中的可以卖的东西都卖掉了,连左邻右舍的钱可以借的也都被我们家借来了,在治好母亲的病以后,我的家中已是债台高筑了。生活从此陷入了困境。也就成了我们这个家庭长期以来清贫的根源。那年,槐花就成了我们家庭中吃的最多的充饥之物,让我们减少了饥饿之苦。为此我更感激槐花,是它相伴那个青黄不接和那个缺吃少穿的的时代……那段日子自然每顿主食只好用那带着甜味的的槐花来充饥,因此槐花对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们来说真的是一种天赐的食粮!

时过境迁,又到了故乡的槐树飘香的时节,槐花却已不在是人们用来填饱肚子的一种树花了,由于槐树杆成材较慢等逐多原因渐渐地被其他的树种所取代,更在故乡的城乡一体化的发展和建设的进程中,逐步从人们的视线里退去了,而永远未退去的是:我对槐花的思念和童年那个时代的苦涩回忆!

牵心牵牛花

文/吴毓福

节令刚刚进入立冬的时候,我就在想,属于牵牛花的季节,定然是要走远了。然而,我却常常不可思议地想着那走远了的牵牛花。想着,想着,不觉就发现自己的心绪,似乎被牵牛花的花魂所牵引,于是,自己的心底也就自然如牵牛花一样柔软起来,幽婉起来。

其实,牵牛花是一种寻寻常常的花儿。小时候,在乡村野地,我并没有少见,只是那时心性的幼稚,没能过多地去在意。人,也许就是这样。人不到一定的年龄,往往不会体味一种寻常的花儿所予人的内质。

坦白地说,我忘不了今年第一次见到的牵牛花,医院里的牵牛花。去医院的时候,住院部北区那栋楼前,泡桐花开得正盛,不几日,似乎是转眼的功夫,再看,那一树的泡桐花,却全谢了,只留下满树的嫩叶在风中摇曳着。那时那刻,想着母亲的病情,自然偷偷落泪起来。不承想,给母亲陪护,十多天里的清晨,我却意外地发现了北区的路边,绿化带里,悄悄匍匐着一地的牵牛花,粉红,娇小,柔弱。望着那柔弱而又顽强的生命,心中似有了希望与保证……终于,母亲出院了。母亲出院时,那一地牵牛,开得正盛,粉红得可爱,娇小得可亲。我相信它不会谢去,是的,不会谢去,至少在我的心中。

平心而论,我对牵牛花的真正关注,起源如此。

再遇牵牛花,是在去山村槐树湾的山间小道上。一个人,悄悄地走进槐树湾,我的脚步自然轻快不起来。难得遇到一位挖地的老人,于是,上前,询问。老人告诉我,槐树湾是一个老村子,有一些历史了。原先有四十来户人家,由于,不断地搬迁,现在仅剩下几户人家的老人“留守”在槐树湾了。才转身,我不觉发现沿着山道蔓延而开的牵牛花,朵朵紫红,寂寥地点缀在野草丛中,自生自灭。对视那紫红的牵牛花,我不由在想,现在的人们似乎都在逃离,逃离曾经的家园。只有牵牛花,和那里的草木依然坚守如旧。遥想明年,或者后年,或者更远更远,它定然会应时而开,开在槐树湾那寂寞的山间……

今年,最后一次际遇牵牛花,是立冬前两天的石门之行。我感觉,那是深秋将去时,牵牛花神予人的最后的馈赠。

石门,地道的大山深处。山居一夜,枕着虎兄家门前的溪水声,遐想而入眠。清晨,阳光未临,朝露依稀,我来到溪边洗脸时,不觉眼前一亮,盛开在溪边的蓝色的牵牛花正在冲我盈盈微笑,迎接着远方的来客。于是,我赶紧回屋,拿来相机,摁动快门,拍下牵牛花那美丽的一瞬。

看来,美是邂逅所得,是亲近所得。俯身凝视那一丛一丛幽丽的蓝色,我的鼻尖也似乎飘过一缕一缕蓝色的香气,幽丽着感官,一直抵达心灵的深处。

相视于那蓝幽幽的牵牛花,我才意识到牵牛花的开放,也是在夜间。它在夜间,承接着夜的甘露,悄悄地开放。这不由让我记起川端康成《花未眠》里的文字:“花在夜间是不眠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可我仿佛才明白过来。凌晨四点凝视海棠花,更觉得它美极了。它盛放,含有一种哀伤的美。”

下午两点左右,从石门平天河回到虎兄家的时候,我又一次走向他家门前的小溪,我的目光自然寻向那一地牵牛花的芳踪,只是那些花儿,早已聚拢着花瓣,收敛着花心,像睡美人一样,安详,温柔,静美。

说实在的,我错过了牵牛的花开,也错过了牵牛的花谢。而这样的错过,世间又何止万千呢?于是,我更坚信乔治亚?奥基夫那句话的道理:“在某种意义上,没有人真正看过一朵花。花那么小,我们又没有时间,要看是要花时间的,就像交朋友。”

是啊,在某种意义上,没有人真正看过一朵花。譬如我之牵牛。

尽管如此,于我,我还是依然固执地牵心于今年我所邂遇的牵牛花。

三叔

文/唐正国

惊蛰的后两天,下了一场透雨,昨日春阳暖照,气韵风流,在三叔看来,此时的土地象待孕的少妇,墒情正好,是撒种的美好时节。

距村口两里处,有三叔家一块地,在坡地上,坡地连着青通河水岸线上方的荒滩,常年漫不上水,队里分给他的时候是五亩。四十多年前,三叔刚独立门户,有两个孩子,家里穷得很。穷则思变。当时二十出头的三叔,血气方刚,浑身有的是力气,他信守“人勤地不懒,黄土能生金”的古训,硬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自家的坡地连同毗连的荒滩一起开垦出来,共十来亩,种上了庄稼。一种四十年,直到前年,65岁的三叔身体出了点小状况,在一双儿女的强烈要求下,才撂了荒。

从小与土地相依为命,勤劳一生的三叔,闲下来以后总不适应,时常还沿着河岸的水泥路,去坡地看看,感受土地的气息。起初他看到小草探头探脑地冒出来,纵情地生长,蚕食着土地,心里曾难受了一阵。随后他又发现诸于黄荆、棘条之类的灌木不知何时也将枝条伸向空中,绿叶随风摇曳,仿佛在为它们成功地掠夺领地而击掌相庆。三叔开始恼火了。更让他恼火的是有人竟将垃圾往坡地脚下的洼凼里倾倒,污染环境,往建设美好家园的宏伟蓝图上涂鸦 。

三叔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于是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去年腊月二十八,他对回来过春节的儿子说,开年在撂荒的坡地上栽树,喊挖机随便将洼凼填平,一起栽上,看谁还再往里倒垃圾。

三叔准备栽槐树和香椿。香椿芽是儿女的最爱。每到春天,一缕春风,几度暖阳,椿树的枝头便拱出褐红的嫩芽,等长到一拃长就可以摘下来做菜了。可以凉拌,也可以热炒。最好是炒鸡蛋,色香味具佳,全家都爱吃。至于栽槐树,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其中的深意。过去村子的西北角有一片槐树林,刚进初夏,那蚕豆花似的花朵,便一串串地挂满枝桠,素白典雅,缱绻绵长,随风飘荡,散发着浓郁的芳香,氤氲了整个山村。完美地呈现了“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的迷人景象。那时的三叔,喜欢在薄暮时分漫步于槐林,吮吸清甜的槐香,构想未来,尽享那份宁静悠然的意境。也就是在此地,三叔后来遇见现在的三婶,并且盟定了终身。像《天仙配》里的老槐树一样,这片槐林同样见证了三叔与三婶的爱情。

转眼己是正月十八,三叔请来挖机平整土地,挖掘树宕。也许是被美好的愿景所感染,这一天在三叔的眼里一切都充满着诗情画意。春风殆荡,桃花含苞,柳树吐芽。和煦的阳光,温柔而深情地抚在脸上。白云仿佛在水中洗过,明净而透亮,在蓝天上漂浮。蓝天下,清泠泠的青通河水舒缓而优雅地流淌。河滩上几只羊儿在漫不经心地吃草。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气息,令人神清气爽。突然,一只雉鸡仿佛受了惊吓一般,扑楞楞从身边的草丛里飞起,三叔散漫的目光赶紧聚焦过来,追随着雉鸡扇动的翅膀,一起飞向远方。远方是蓝天白云,还有澎湃的绿色。三叔知道,这是五年来党中央深入贯彻新发展理念,大力整治环境,建设美丽中国所取得的伟大成果。

三叔想,实现中国梦,咱老百姓也要撸起袖子加油干。他要早日将荒山变成青山,让青山变成金山银山。

落槐

文/霓为衣

槐树的花蕊落地成雪,又想起了郁达夫的秋槐落蕊。那是伴随着北平秋的清、静、悲凉而来的,家乡槐树的落蕊出现在满目苍翠的初夏时节,清、静是有的,自然少了悲凉。

对槐树的最初记忆是从吃开始的。外婆家的屋后有一棵老槐树。每年三月,槐树发芽的时候,母亲都会摘回一些嫩叶,俗称槐花尖。然后一层嫩叶,一层黄豆酱摆放在碗中,再喷上少许香油,就可以蒸出一碗清香扑鼻的槐花酱。啃一口煮洋芋,就一点槐花酱,那个美确实找不到恰切的形容词,现在想到它还觉得口有余香。

对于槐花,最初向印象很模糊。只记得小学四五年级时,班里来了新同学。四月的一天带了两三串雪白的花朵,说可以吃。我得了一小朵,那时很馋,看着柔和丰润的白,嗅着清新淡雅的香,终究还是没舍得吃,夹在了书页中。

现在,每年都能见证槐花的开落,对它始终保持着不可亵玩的敬仰。成串成串的槐花玲珑剔透地倒悬在绿枝上,像一串串的风铃,阵阵扑鼻而来的幽香,就是它清脆的声音。白绿相间的身影给人留下无尽的遐想,像素雅秀丽的纯真少女,清新怡人;又像健壮俊美的军中儿郎,英姿飒爽。四月的槐花,不适合平平仄仄的格律,她属于自由平易的散文诗。她不屑于为繁花似锦的春日锦上添花,却愿在绿肥红瘦的时节,为人们单调的视野抹上一层亮色。她不会匍匐于你的眼前,而是站成树的形象,居于一个恰当的高度让人仰望。

走近槐树,一缕缕的幽香悠然的靠近,沁入心脾。这种淡雅的美是不喜欢热闹的。在清辉铺地的夜晚,独坐槐树下,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偶尔漏下一两点,冷冷地照在身上。槐花的清香氤氲地洋溢在周围,软软的、柔柔的。她是《关雎》中的窈窕淑女,与琴瑟为友,与钟鼓为伴,令人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她是《蒹葭》中的伊人,清香淡远,氤氲在你的周围,似前,似后,忽左,忽右。

五月,槐花的凋落,是春日盛事的隆重谢幕。它是清的,是静的,不需要掌声的。在微雨之中,在轻风之后,舞一两场天女散花的曼妙古曲,悄然无声地将舞台留给浓阴,撑起一片夏日的清凉。

讨厌的槐树

文/胡丰

一场春雨过后,天放晴了。

站在阳台远眺,碧瓦青砖的小院紧手相连,口字型,回字型,窜珠式等错落有致。庭院里,树木吐出新芽,在阳光照耀下更加青翠碧绿。欣赏着古城景色,我不禁陶醉其间了。

忽然,一缕微风拂来,带着一股清香,沁人心脾。我嗅了嗅鼻孔,深深呼吸了几下,心里顿感特别舒畅。什么花香,这么奇特?我环顾四周,努力寻找香的源头。遗憾的是,没有影踪。

吃过晚饭,携妻子去散步。踏着青石板路,阵阵清香迎面扑来,使人心旷神怡。一瞧,嗬!大东街、北街两边的槐树已泛出细小的嫩嫩绿绿的叶子,而且开出了一串串白色的花,而清香正是从它们的枝头散发出来的。

小时候,家乡的槐树漫山遍野。由于它身上长有小刺,时不时把我刺疼,所以特别讨厌它。而且那时能源紧缺,槐树枝条也少不了灶房里必备的燃料之一。冬天,寒风凛冽,为了备好过冬的柴禾,母亲常常安排我把洋槐的枝条砍成比较均匀的棍条并扎成一捆一捆的堆放在墙角,以便做饭时只往灶里添加柴草而不被小刺刺伤。在砍宰洋槐枝条时,稍不留神就有小刺刺入手掌指头,鲜血直流,钻心的痛。

在我心里,洋槐树就是一种令人讨厌的杂树。它既不能用来做房屋的檩条格子,亦不能用来做家具装饰,而且这种树也不结果实。它每年春季发芽,夏季疯长,冬季就被砍伐做柴烧,所以它简直就是一无是处。这种树,居然栽种在古城的古巷两旁,那不大煞风景吗?

树下,一位穿着橙色制服的环卫大妈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把街上的垃圾往撮箕里扫,做得很认真。

“您每天扫垃圾,难道不感到厌倦吗?”一位游客问。

“没有厌倦感,相反,我喜欢这份工作。虽然苦一点儿,累一点儿,但看到整洁的街道上,人们三三两两的散着步,游客兴高采烈地游览摄影,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朴实的话语诠释出环卫大妈对工作的执着与坚守。

环卫工人,平平凡凡的名字,大多由五十多岁的农民工或低保户组成。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却尽心尽力干着平凡而普通的工作。特别是夏季,蚊蝇飞舞,恶臭阵阵,他们依旧每天按时把各个角落的垃圾清运干净,给靓丽的古城换上崭新的容颜。清晨三四点钟,人们还在沉睡中做着美梦,而他们已在各大街小巷开始一天了的劳作。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人们开始漫步休憩之时,他们又开始街道的清扫与保护。

槐树,毫不起眼,默默无闻。它没有银杏树那样名贵,没有大叶榕那样四季常青,也没有桂花树那样迷人。历经冬季的孕育,它把缕缕清香奉献给古城的人们。夏季来临时,它撑开绿伞为人们换来一片阴凉,为千年古城增添一抹亮色。他名不见经传,那么平凡,那么普通,甚至遭人白眼!然而却在平凡的岗位上,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做好自己本职工作!他们不正是环卫工人的化身吗?

讨厌的槐树忽然变得可爱起来了!

山村

文/龟迹是虚线

回到老家我很少出门,那次我偶尔去老街溜达,却惊讶于老街是那么窄!那条老街曾是一个饭场,小时候我是一个腼腆的女孩,不敢到饭场上吃饭,不过也很神往那饭场上传来的阵阵笑声。记忆中的老街是比较宽敞的,大概那时我还是个小不点儿吧?小不点儿的视线短,看到的街自然就宽了;现在成年的我视线长,看到的街自然就窄了。

记得村边有棵老槐树,我常常和小朋友们在老 槐树下玩。老槐树褐色的根裸露在外面,中心是空的,里面常常藏着青蛙,调皮的孩子常常招惹到它,吓得女孩子们魂飞魄散。

傍晚时分,妈妈总是用绵长的声音把我拉回家去。

站在村边,我常常望着对面的村子发呆。对面的村子离我们村大约三里,我常常看见村子里走出人,我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不过有一次,我竟然看见了两三个人在打架!太阳好的时候,我还能从门口处看见房子里熠熠发光的镜子呢!我的心里充满了好奇。不过庄稼长到一米多高的时候,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垂头丧气极了,于是,盼啊盼啊,盼到镰刀把满地的庄稼撂倒,我的视野才开放了,心胸也开阔了许多。

少不更事的我哪里懂得在 一茬一茬庄稼被撂倒的同时,岁月的镰刀已撂倒了我的年轻!

铜川南凹老槐树

文/唐云岗

铜川老市区南的塬叫南塬,南塬上一个临沟的村庄叫南凹。作家和谷的家在南凹村一条窄巷子里。

和谷是我敬重的文学兄长,我的拙作《城市在远方》面世后,他以读书笔记形式进行评介。他回老家居住后,我便很想去南凹拜访他。去年暮春时节,和谷来铜川新区访友,邀我共进午餐。饭毕,朋友们相约送他回南凹,我便有了第一次南凹之行。

推开门,一绺通往屋门的小径把院子分成了两部分,左边是一座形似麦草垛的亭子,右边是一块梳理得井井有条的菜园。园子里一片葳蕤,似乎正在酝酿着又一个丰收。左右环顾,院子仿佛乡村的一个缩影,让人很是赏心悦目。进了屋子,中间是一个宽敞的客厅,右边是卧室,用青砖垒成的炕上撑着一顶颇似农民种菜搭的塑料棚的蚊帐。左边是和谷工作室,走进去,扑进眼帘的是临壁一排高到屋顶的书架,架子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各种书。书架前摆了一张大桌,桌上除摊开的宣纸、墨盒外,便是笔筒里森林般的毛笔。这是和谷写字、作画的地方。窗下又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稿纸、书籍。这便是他写作的地方。身处这书、笔、纸的氛围中,闻着了淡淡的墨香味。

其他人走后,和谷说咱们去老宅吧。我自然乐意前往。

出了村,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逶迤向塬下走去。阳光艳艳地撒满山坡,麦子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摆着,泛出幽幽的绿光。麦田后面刀削般的土崖下,废弃了的窑洞似乎在静静地回忆着已经流逝了的温馨。和谷感叹道,过去穷,人都住在半坡,主要是好打窑,还不占地。后来好过了,都搬到了塬上,住起了平房,年轻人已经无法想象过去的日子了!

转过一个弯,一棵参天大树在微风中似乎在向我们点头示意。这是一棵老槐树,树干粗壮,树冠如云,树叶碧绿,枝干遒劲,仿佛平地上突兀起的一座大山。站在树下,和谷兴致勃勃,说这是他家老宅前的大树,过去南凹的标志呢!我的眼睛穿过一片平地,落在几孔几乎坍塌的窑洞上,思绪蒙太奇般地在头脑里闪现着:大树下,少年和谷正在和小伙伴们追逐、嬉戏。大树下,品尝过生活酸甜苦辣的青年和谷极目向塬下望去。要离开南凹了,和谷回过头深情地看了一眼大树。若干年后,头发斑白的和谷又回到了大树下……我的目光注视着和谷,心里似乎悟到了点什么。

年前,我有事又去了一次南凹,不想却吃了个闭门羹。正踌躇不定,门“咣”地一声打开了,我一看,开门的正是和谷。见是我,和谷不好意思地说,睡得晚,起来迟了。进了屋子,仿佛走进了冰窟,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我不解地问,咋连火都不生?和谷说,昨晚写文章,忘了添煤,炉子也不知什么时候灭了。我望了一眼疲惫得近乎于憔悴的和谷,回想起两年来他连续在《人民日报》《散文》《深圳特区报》等报刊上发表的一系列叙写归乡的优美散文,一时不觉为自己过去的疑虑感到脸红了。

今年春天,陈长吟、邢小利、夏坚德等一批省散文学会的朋友邀我去看望和谷,和谷以及家人、乡邻热情地接待了我们。酒足饭饱后,和谷又带领我们参观老宅。来到老槐树下,大树蓊蓊郁郁,苍翠欲滴,威风凛凛。和谷说,这几年有人多次想以高价买走大树,说是让树也来个农转非,到城里去享福,我说啥都不卖,想想,离开了南凹,离开了这一块土地,大树还能这样生机勃勃地活着吗?

一缕春风轻轻拂过,撩动了和谷的华发。我看一眼和谷,又看一眼老槐树,不知怎么着竟觉得和谷也是一棵树,一棵生长在南凹的树!

小人物

文/乔一鸣

“磨剪子,磨菜刀咧。”浓重的口音,却极具穿透力,远远地传进巷子里的每一户人家,不一会儿,受家长之命的孩子们便拎着刀,拿着剪,蹦蹦跳跳地来到巷口的槐树下,那里,有一位孤独的磨刀人。

磨刀人似乎无名也无姓,邻里间也都只管他叫“磨刀的”“磨剪的”,只有年长的无事可做,每日三五成群,喝茶闲聊的老人们聚在一起时曾说过这磨刀人姓王。老王就住在离巷口不远的一间车库里,每天都是巷口-车库,两点一线,若是有人想磨刀,却在巷口没寻到老王,也可去那小车库寻他。老王有些跛,右腿行动不太利索,所以去远处很费劲,便只能在近处的巷子里为人磨刀,可是一个巷子一天能有几把刀剪要磨呢?何况老王磨一次只收两块钱,实在是没什么油水可捞,勉强维持生活。

关于老王的瘸腿,巷间闲话中传的是老王年轻时媳妇儿跟人跑了,老王又在路上出了事,撞他的是个有钱有势的主儿,被撞瘸了腿,也没能要到多少赔偿,从此只能支着个手推三轮小车,拖着残腿,给人磨刀磨剪,维持生计。

不管邻里间怎么议论老王的往事传闻,他在巷间的口碑却是不赖的,做人实诚,不贪小便宜,做啥事儿都一板一眼的,老实本分,绝没有一点坏心眼的。因而邻里们家里刀剪啊,有些不利索了都会第一时间拿来给他,有时即使还没有钝得太厉害,也会斟酌着:“去拿给老王磨锋利些吧。”

老王能受到巷子里邻居们的青睐,不仅是因为他老实本分的为人,他的磨刀技艺是极佳的,绝没有一丝水分的,送刀来磨的人总是会安静地站在槐树下,“欣赏”老王行云流水的动作。他的“设备”倒也简单,一个老木盆,盛满了清水,两块磨刀石,一红一青,红的粗糙,青的光滑,是用来打磨不同材质的刀具的。磨刀石,见他左手拿着刀把,右手在盆中一撩,几许清水就淋到了刀上,如此几番,让刀身湿透,便用右手按住刀头,在磨刀石上反复磨炼,那磨刀的“沙沙”声极好听,磨刀人站在槐树下,鼻中清香浮动,槐花不时飘落,辅着绵密的“沙沙”磨刀声,往往会痴了般一动不动,看着老王行云流水的磨刀。老王磨得卖力,不时便又撩些清水,洗去磨下来的锈渍,如此反复将刀两面都打磨锋利后,再从清水中一过,用一块皂蓝的方布裹住,细细擦干后,便大功告成了。磨刀者递了钱,拿过刀,锃亮的刀面真能映出自己的人影来,指头在刀背上一弹,倾耳去听,嗡嗡直响,至此,磨刀者便拎着刀,心满意足地走了。而老王呢,仍是微笑着坐着,不发一语,只有在收钱时会善意地轻点下头,远远望着,一盆清水,几许飞花,倒真有些世外高人,翩翩独立的幻觉。

只是平淡的日子没能持续下去,邻里们发现老王不见了,小车库的门也紧闭着,忙碌的生活让人们无暇关心一个磨刀匠的谜题。

老王再出现已是两周后了,仍然是在槐树下,不发一语,安静地坐着,只是没了笑脸,盆里的水也浑浊不清,连磨刀石都有了锈迹,来磨刀的人越来越少,老王的鬓角也越来越白,拖着跛腿,推着小车,倒也真让人心酸。再后来,老王常常一天都接不上一单生意。邻里间也传开了老王消失的故事,说是老王的媳妇儿回来找他了,不是找他过日子的,是要钱,老王心软,磨剪磨刀攒下的一点家当全都给了她,她有了钱,又不知哪去了,只留下老王一个人心灰意冷。

岁月悠悠,早已搬家的我再回老巷已经是去年夏天了,门口的槐树长得极好,枝繁叶茂,满树槐花,清香随着悠风在巷间穿来传去,不时几许槐花瓣飘落下来,煞是好看,却又让我想起了那个树下微笑着静坐的磨刀匠,老人说,巷口的车库是早已空了的,如今已堆满了邻里的杂物。槐花摇摇晃晃,飘飘荡荡地随风飞向远方,我在树下微微踱步,“老王他能去哪呢?活得咋样呢?他还活着吗?”

“嘿,我管他一个磨刀匠干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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