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文章

2022年12月05日经典文章

村庄的文章(精选20篇)

春节的来历

文/琼花

现代民间习惯上把过春节又叫做过年。其实,年和春节的起源是不同的。

那么“年”究竟是怎么样来的呢?民间主要有两种说法:一种说的是,古时候,有一种叫做“年”的凶猛怪兽,每到腊月三十,便窜村挨户,觅食人肉,残害生灵。有一个腊月三十晚上,“年”到了一个村庄,适逢两个牧童在比赛牛鞭子。“年”忽闻半空中响起了啪啪的鞭声,吓得望风而逃。它窜到另一个村庄,又迎头望到了一家门口晒着件大红衣裳,它不知其为何物,吓得赶紧掉头逃跑。后来它又来到了一个村庄,朝一户人家门里一瞧,只见里面灯火辉煌,刺得它头昏眼花,只好又夹着尾巴溜了。人们由此摸准了“年”有怕响,怕红,怕光的弱点,便想到许多抵御它的方法,于是逐渐演化成今天过年的风俗。

另一种说法是,我国古代的字书把“年”字放禾部,以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由于谷禾一般都是一年一熟。所“年”便被引申为岁名了。

我国古代民间虽然早已有过年的风俗,但那时并不叫做春节。因为那时所说的春节,指的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立春”。

南北朝则把春节泛指为整个春季。据说,把农历新年正式定名为春节,是辛亥革命后的事。由于那时要改用阳历,为了区分农、阳两节,所以只好将农历正月初一改名为“春节”。

农家隆冬

文/郭雪强

已然过了冬至,村外的庄稼地被北风收拾得分外空旷,甚至鸟儿也不多见,因此寂静。站在广阔的田野里,不仅感受到大地的博大,而且也感受到它的谦卑,它给了庄稼人自己所能给的一切,也让天空变得清晰,甚至从这个村望见那个村。

空旷中那些看上去多少有些孤单的电线杆和白杨树,实际上是手拉着手的,那些在大树怀抱里的一块一块的村子实际上也是手拉着手的,窄窄长长、弯弯曲曲的小路承载着从这儿到那儿的脚印和车辙。要是早晨,有霜或雾,又会把田野装扮得稍稍有点柔美,有点清秀,有点朦胧。要是傍晚,有夕阳或晚霞或雾,更会把田野映衬得旖旎,多姿,含蓄。

村庄内部,早有成堆成垛的稻草装进了身体,它们长于庄稼地,被庄稼人收回,现在就以柴火的身份为村庄保暖。村庄也空旷过,现在却是充实的,收获的稻谷、玉米、花生、黄豆有的在粮仓里睡着,有的还在房顶上吹风,粮食的好坏、起伏的价格正是时下农民围坐火炉时最热门的话题。村庄,粮食,人,就如同三角式的爱恋,你爱着他,他爱着我,我爱着你,反之亦是。

农具清闲下来,人也清闲下来。院落里的柿子树上,叶子早已落得精光,光秃秃的枝干伸向天空,像是一个迎接的姿势,可爱又有趣,让这个朴素的农家小院不失生动。让人不能远离热闹的还是那些叽叽喳喳的麻雀,从这家到那家,从树尖到房顶,只是瞬间几秒钟的光景,让愈来愈清冷的日子愈显清冷。它们总是这样,一年四季不曾变化,内心好像丝毫没有季节的概念。人却无法。人是知冷知热的,而有冷肯定会有热,有热便也少不了冷,所以在村子的街巷里转悠,会听到从院落里溢出的响亮的欢笑声和低迷的哭声,幸福和美满,思念和孤寂,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相伴相随。

看上去已经空旷的庄稼地,更像智者在思考;显露出的依然挺立的为数不多的几棵树,更像才子英秀在引领风潮;村庄虽然老了,不怕又多一载,还好,每天的日出和日落都是新的,人就在旧事新风里感受自己的伟大与渺小。

我的北国

文/金越

小村

那一隅荒野,被小村点燃。

阑珊的灯火映照一段往事。

外祖父,在炕沿,我在炕角。

有一抹绿,躲在鸟巢里,若隐若现。绿芽眺望枣花,裹不住的风,一个劲儿往外蹿。

眺望我儿时的憧憬,眺望晨光的鸟鸣,眺望炊烟袅袅的温暖。

村庄,沉下时光的斑驳。

枣花奔跑。

我牙牙学语的北国,吟诵唐诗宋词,韵脚在小村奔跑。炉火、屋角、庭院,鸭鹅鸣叫纠缠不清。

拨开夕阳,拨开云雾,拨开山水,远眺牧童牵着三两头老牛,从暮色中走远。

村夜,喜鹊归巢,坠入村庄的香甜。一觉醒来,黑与白之间,甜与涩之间,一个情节,在生命的版图难捕捉已经模糊了的轮廓。但我怎么也挥不去,村庄柳笛鸣春的模样。

火炉

温暖在往事里缠绕。拖拉机的鸣唱,唤醒了农夫的梦。

稻谷、高粱。

收割一些过年话,收割成熟的菜园,收割我的莽撞。

火舌奔腾。

窗棂上的霜花,捧读一阙宋词。油墨弥散我的天空,书包里跳跃的音符,奏鸣一屋子的咳嗽。

我无法预料。此刻火舌的残喘。我搅动空气,伸出手,想从无形中抓紧万象,抓住花间飞舞的蝴蝶。

我敬畏广袤的土地,仅存的余温炮制整个冬天的足不出户。一阵风袭来,冰释火炉的冷。

老屋厢房溢满过往的月光,火炉蹿出菊花的影,陶公在南山,我在北国,相隔冰天雪地。归去来兮,我的辞章吟咏大雪漫漫。

席卷而来的大雪啊,一幕幕回放,回放风车的影子。

麦田与鸟

我会记住,城市尽头的麦田。

稻草人在招呼。一只鸟吹奏金笛,鸟翅声扑棱棱地响起。因为锤打,因为淬火。镰刀,收割土地的肥沃。

草挣脱羁绊葳蕤了。枯黄。倒地。

空旷。没有麦穗的月光。倾听鸟鸣,世上最完美的天籁。

大鸟与露清欢。

无垠大地。兀自仙乐飘飘。

捧出辽阔,捧出麦穗的孤绝。与鸟并肩而呼。我相信收割之后的旷野和辽阔。我要拔净野草,从北再向北,垄沟里摔打汗珠。

锄禾挥汗如雨。

开垦,开垦,再开垦……

直到我融化一场雪,迎来春天。

云在我身旁

一朵槐花,追逐鸟鸣。

老枝。瓦檐。

我梦中的小山坡,冬天雪盖三层被,瑞雪啊,兆丰年。灶火正旺,从灶窝里飘出来的香,激发我的胃。

田野,阳光有些孤独。生命的底色翻晒了出来。

一碗粥,按照红豆的红,赶赴暮色。

回到云朵,我听到了呜咽的云,积压的大地,一直在战栗。

麦浪没有嗅到,一碗粥飘来的热望。

我在田埂上和高粱比武,在土堆下和小伙伴斗蟋蟀……时光滑过我的指缝,斑驳的痛告发了我。

倔强的眼神抵挡不住我的稚嫩。

攥着拳头 ,咬牙切齿,擦干眸子。

和云朵一起犯傻。可是,一夜的雪绞尽脑汁,吹冷了我的田园和那条奔跑的河流。

老枝。瓦檐。越发孤独。我回不去的村庄,是否有一滴露,打翻了今夜的星辰,漫过城市的街角,到处灯火阑珊。

只有我的心,还在云朵上张望。

迷路的风

文/梁惠娣

一阵少年的风,从故乡出走,在外面飘荡了半生,当他归来时,却迷路了。

村前有一条三叉江,江水盈澈。中年的风游走在江面上,感觉熟悉又陌生。从前,人们渡江靠的是渡船。摆渡的人戴着斗笠,握着船桨,身体随着双手一前一后地摆动,渡船便向前滑去,把人们带到江的对面去。不时有鱼儿从水里扑腾出来,常常有小小的渔船像一片树叶一样漂游在江面上。捕鱼的人撒网、赶鱼、收网,总能有渔获。夏天的傍晚,村里的小孩常常三五成群地来到江边耍水。他们时而像猴子一样从岸上跳到水里,时而像灵活的鱼儿一般在水中游弋,时而又在水里打水仗,相互嬉闹,充满了快乐。而现在,风却迷糊了。它只看到江上有一座新建的桥,村里人们过江,开着车,“呼”的一声就从桥上跨了过去。它再也找不到渡船的踪影。它问悠悠的江水,那熟悉的渡船哪里去了?江水笑而不答。风儿只好悻悻然地飘走了。

风儿飘到田野上空,只见田野里,一望无际的稻田翻着绿浪,像一片绿海。菜畦里,青菜绿油油,丝瓜、苦瓜、豆角满架挂,黄牛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偶然抬头望向天空,与风儿对望一眼。风儿像找到了老朋友,正要与黄牛交谈几句,老黄牛又低头吃草了。风儿有点失落,又独自向村庄里游荡去了。

风儿来到村边的一口老井旁。老井像一位老人,透着斑驳岁月的沧桑。井边野草蛮长,苔痕暗绿。井水像一汪月嵌在井底,藏着无数的岁月与故事。风儿在井旁左顾右盼,它不禁陷入了回忆里。从前,水井像意气风发的青年,井里的水永远那么清那么满。井水是村民们生活用水的唯一来源。每天大清早,早起的男人挑着空桶吱吱呀呀地来到井边汲水,把水挑回家去。家中的主妇们便开始一天的柴米油盐事。男人的扁担两头挑的是沉甸甸的生活。吃罢早饭,村中的巧妇们便陆陆续续来到井边,汲水浆洗衣物。她们一边洗衣一边聊着家长里短。她们的家常闲话,就像手中的床单,怎么也扯不完。现在,村里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自来水,老井便赋闲下来,往日浆洗的热闹景象不见了。风儿停靠在老井的肩头,有些迷茫,有点惆怅。它想告诉老井自己在外漂泊半生的过往以及重回故乡怀抱的快乐。可是看着老井哲者一般深邃的眼神,它又没有了言语。

风儿继续向村庄上空飘去。村庄里,多层楼房井然有序,道路平坦,绿树列队,一番崭新的面貌。它飘着飘着找不着方向了。它找不到泥墙灰瓦,檐前巢燕。找不到那条潺潺小溪,看不到在小溪里捉泥鳅的孩童。找不到那棵百年老榕树,找不到那骑在牛背上的牧童,听不到牧笛悠悠。找不到曼妙升起的袅袅炊烟,听不到母亲对孩童的声声呼唤。

村庄,在风儿的心中,是一幅永远不褪色的水墨画。

村庄走过了漫漫的岁月,经历了沧桑,也经历着变化。远走的风,重回故土,一不小心,却迷路了,迷失在家乡的日新月异里。

腊月的乡村

文/俞东升

仿佛变魔术一般,一向沉寂的村庄里,一到了腊月,冷不丁冒出这么多年经貌美的男人女人,停靠了这么多五颜六色的挂了外省牌照的小车。

在灰褐色的天幕下,沉睡在山坳里的小村庄,在平常的日子里,显得有些寂寞,有些冷清,守望村庄的是“99”、“61”队伍。放眼四顾,田地里有几个老人在耕作,路上有几个蹦蹦跳跳的孩子,当然还有几只鸡,几只鸭,几条小矮狗,在村庄里转悠。

终于到了腊月,那些穿着时尚、说话夹杂着南腔北调口音的俊男靓妹们,回到了乡村,回到了老家,村里的狗激动不已,连连吠叫,似乎是在向留守的老人和孩子提前打小报告。村口小路上新栽的小樟树,也同样激动不已,频频向这些远方归客招手致意。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句老古话,牵动了那些外出谋生的男人女人的心,他们毫不犹豫地放下了手中的活,乘车或开车,回到乡村的老家。手上拎的,肩上背的,车里装的,是一包包吃的、穿的、用的物品,因为家里有老人孩子在盼着呢。遇见村中的熟人,除了微笑招呼,还要递一支外省烟。聊聊外面的趣闻,问问今年的工钱,比比孩子的期末考试成绩。

乡村里的气氛一下子被调高了。平时老人在家,一日三餐都是随便烧点,糊弄吃点,现在一家人团圆了,锅小了不行,得把烧柴的大锅灶点着柴火,烟囱里飘出了久违的炊烟,这是真正的人间烟火味。见过世面的青年人看到炊烟,心变暖了,人变爽了,他们把门前的杂草锄干净,屋子也要彻底打扫,连邋里邋遢的厕所猪栏,也清扫几遍。新年到了,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不少农户的门前停放了小车,有轿车,有SUV,车前车后挂的牌照,各省各市的都有,他们打工的地点不在一处,汽车上的牌照涵盖了二十几个省市。陌生人看了村里停的车子,还以为这里正在举办全国车友会呢。这些车子,在村庄里只会停留半个月,便要从老家这个原点出发,烟花四射般,驶向四面八方。

腊月值得好好珍惜。未婚男女抓紧回乡的时机,拜托媒婆相亲;留守儿童躺在父母怀抱里,享受亲情的温暖;身有病痛的老人,子女们会抓紧时间送他们到医院检查……短短的腊月,乡村的人们忙碌着,谈笑着,快乐着,陶醉在如蜜般的浓浓的亲情之中。

最后的桃花源

文/贺朝举

那是一个背靠大山向阳的村庄,那是一个被枣树簇拥的村庄,那是一个桑园青青的村庄,那是一个很能让人记住并流连忘返的村庄,在这个名叫枣树的村庄,我首次见到了手工作坊织布的场景。

我们的车一路顺山坡盘旋而上,满山全是一层层梯田,田里麦苗呈现出拔节之势,所有的地边都长着一排渗满阳光的桑树,似一道绿色的屏风。田地里偶尔有几株或者十几棵苹果树,苹果花开得正好,白色的、红色的花朵,一丛丛、一簇簇,在阳光下惬意地微笑,一座座土木结构,或者砖瓦房在道路周围随意静卧。

枣树村是恬静的,一切都是那么和谐、温馨,每家院落里都有花圃,白牡丹、红牡丹开得正艳,大梨花、玫瑰花也都绽开笑颜,乡村的人们悠闲地做着家务,干着农活。

走在长满枣树的村庄,我的心情十分明快。一条刚好走一辆吉普车的山路,把庄户人家连接起来,站在山顶向下望,一派春天的景色。杨树与槐树相间的道路通向山顶的村庄,这条土路也是村庄通向外界的唯一一条大道。此时春天的阳光把道路照耀得一片光明。

车子沿着被绿树缠绕的村庄左转右拐,前穿后绕,到了这座大山的最高处。村庄院落洁净无尘,刚下过一场春雨,梨花满地,几只小鸡在我们前边害羞地奔跑,桃核树刚把花瓣零落干净,手掌大的叶子泛着褐色的光芒。

走进一家农户,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婆婆正坐在织布机前聚精会神地织布。梭儿在织机上来回穿梭,一片银白色的缧丝像一张平展的白纸,底下织好的布卷在轴杆上。面对满头银发、面色红润的老人,看她做着手头的活计,我震惊了,这就是最早出现在“牛郎织女”传说中的织机,我们远古的先民就是靠这种工具自食其力制造布匹及衣裳的。

枣树村现有203户人家,织布人家就有40余户,成为全县唯一留存手工织布作坊的村落。手工织布是一件十分麻烦的活计,听完老婆婆略显罗嗦的介绍,我知道了这样一个流程,脑海中生发了一幅幅原生态的优美画卷。

春天满山的桑树发出嫩绿的叶芽,像一个个刚出生的小孩子,试着睁开眼睛面对世界,接着叶片像铜钱一样大了,村庄有了绿色,绿色是生命象征。养蚕人家的竹匾里无数蚕籽像虱子缓缓地蠕动,生命开始了,希望便有了。夏天桑叶继续长大,幼蚕长成了小白虫,触摸起来有了稍微发硬的皮肤,十分光滑,它们蜷缩在叶子上啃噬桑叶,像锯齿一丝丝地锯切叶片,发出像春雨一样的声音,那样整齐而和谐。

桑叶成形,时间已经到了秋天。桑叶零落时,蚕也长得肥肥胖胖,准备要“上山”了,也就是人们说的生命的结束。养蚕人准备好了一捆捆保温性好的麦秆,或者菜籽杆。蚕爬上去选择一处地方坐好,开始了最悲壮的行程——“作茧自缚”。当最后的茧壳坚强地蜷俯在麦捆及草秆上时,白白的、毛茸茸的茧像一粒粒鹌鹑蛋般惹人喜爱。

冬天很冷,人们把炉火烧得旺旺的,烧开水之后,把茧倒入大锅加上碱煮沸,再把茧壳捞出来,放在院子里晾干,开始抽丝上线轴,为织布做好最后一道工序。

来年春暖花开,人们把织机及织布的其他工具摆出来,坐在织机上一梭又一梭地纺织生活之网。她们悠闲地劳动,快乐地收入,忘忧地生活。

老婆婆咧开豁牙的嘴,笑呵呵地说,蚕丝织的布是宝贝,穿上这种衣服可以抵抗皮肤病,强身健体,全村织布人家,每家都能织出一百六十余丈,一丈布卖三十元钱,一年就收入近五千元,她说她的儿子及孙女都去外地务工,经济上不是太拮据,整个村庄,每家都因养蚕而有着不错的经济收入。

村庄很温馨,每家院里的花儿都开得正艳,一户新修了砖房的人家,一台织布机安静地靠在角落,手擀面铺满了案板,锅里炒出的农家菜,香味漫延在院落里,甚至更远的地方。老人坐在树荫下默默地吸着旱烟,烟雾缭绕,一只小鸡在花园前踱着方步。

走出老人家的院落,阳光正好,照在老人安详的脸上。走出村庄,我想老婆婆依然在织机上辛勤耕耘,梭子在她手上跳跃,像一颗小小的太阳翻腾。

枣树村在身后逐渐远去,村民纯朴的笑容依然留在脑海,织机还在唱着千百年来古老的歌谣,这里是成县手工织布最后的桃花源。

走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村落,你可以切身感受到乡村的纯净与土地的可爱,离开枣树村,我有些依依不舍,不时想起那位老婆婆握着春天的阳光,在织机上,在这片最后的家园里动情地舞蹈。

有些路是温暖的河流

文/寄远

有人说,时常陷入回忆不是老了,就是在赶往老去的路上。哦也许,我是奔忙在路上的一只蝼蚁,缓慢地穿行过错落的楼群、密闭的花园或者淳美的村庄,然后停下来抚一抚触角,回身望去,已是一片泱然天地。有时的我就是一只蝼蚁的状态,走得远了,就翻开那本叫回忆的书,顺着一条狭窄却充盈着土地和灶火气息的路,走到岁月的深处去,看看心底的河流是否还在那里,泛出温暖的波粼。

在这寒凉却晴日朗朗的冬天,想到一条路,我心底的微火再次被点燃。那条路通往一个叫龙山的小村庄,我的老外婆那时站在村庄的路口,向路的尽头张望。后来老外婆去了天堂,龙山便和她一起住进了时光深处,那是一所永不会变迁衰落的大房子。

龙山属于冬天,有年的气息和很多熟悉又模糊的亲人伙伴的脸,他们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灿烂,像一朵朵微风中绽放的矢车菊。一望无际的田野,草垛,田埂上毛茸茸的细草茎,暖阳下折射出亮光的灰白电线杆,三三两两在房前屋后踱步的鸡,两只情侣狗,一黄一黑,在远处的田垄间追逐嬉戏……呵,冬天的龙山是一条阳光下洒满了碎银的河流,宁静温和,没有诉说的欲望。

我一整个冬天的期待是:过年、穿新衣、扎新蝴蝶结、从父亲手里领到崭新的压岁钱,然后在年初二那天,新新崭崭的和全家人一起,去往那条通向外婆家的路。

只能坐十里路的车,剩下的十里是零散的村道、田埂、河沿、甚至塌陷的沟谷,所有这些需要用脚步把它们甩到身后去。但真的不算什么。终端有龙山,那个小村庄仿佛有神奇的魔力,是一座梦想中热气蒸腾的城堡,它等着我们去,为我们打开门,递给我们期许已久的快乐。

车到站时,心里鼓荡起一阵风:高低不平的黄土路,细细弱弱的路,我要从这里开始,一步步将你淹没,一寸寸将你量完,直到看见村口的外婆,看到蹲在田里挖荸荠的瘦瘦的小秀,看到坐在她身边田埂上的黑狗窜过来,又箭一般折回去,嘴里兴奋地呜呜叫:快看啦快看啦,是谁来啦?!然后村子里涌出许多熟悉亲切的人,他们隔着一方白亮的池塘向我们大声打着招呼。温暖热切便升腾在村庄上空久久不散,嘈嘈切切的说笑声茶碗声鸡鸣声狗吠声瞬间叮叮当当泼了一天一地。

如果以漳河的走向来界定,我家和龙山分属漳河两岸。二十里地加上一条河,龙山远到了恰如其分的距离,有些隔膜,有些亲近。和皖南所有的乡村景象一样,沿途周围的田地高低有致,整齐有序的地窝里有一些细小的植物,一条浅水河上覆了一层尚未化开的薄冰,影影绰绰的村庄,阳光下房舍的投影,迎面走来的拜年访亲的陌生人,三五个,牵着孩子,背包提袋,和我们一样急于赶路,脚掌摩擦地面发出干硬的啪啪声。

出门的这天似乎永远晴朗,也没有雨雪,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背阴处时时有一些坚硬的冰碴子,和牛车碾过后翻起的辙印冻在一起,踩上去像触动了一根粗硬的低音弦:咯咕,咯咕,咯咕咕咯咕咕……那是大地传来的另一种乐声。

快乐是可以传递的。嘴里哈出的白气似乎也可以传递,此起彼伏,呼呼地冒出来,迎风散去,热络地去追随田间稀薄的霜冻。弟弟哈喘着白气,半是自语半是询问:阿春他们,是不是已经到了?父母答:他们没你跑得快。又问:表哥呢?表姐呢?又答:也没你快。俯冲下一条斜沟。一边冲下去一边还是要问:小舅舅今年,有没有给我,扎纸兔子灯笼?父母答:扎啦扎啦,你这只小兔子,哪能不给你扎个兔子灯笼?

弟弟就走得更起劲,我也不例外。

一截截长短不一宽窄不同的路,向身后一点点地伸展去,像一条条温暖的河流。我们近距离地穿过村民屋后的滴雨檐,听到屋内许多人围坐一团嗑瓜子聊天;七八次跨过青石板铺成的土桥,顺带观看了清澈见底的四方塘;经过了几座供奉着香烛和祭品的土地庙,石墩前不约而同落了一层红红的鞭炮屑;绕过一道陡峭的河沟,干枯的河床像一条狭长的山谷;还告别了几只驻足注视我们的猫狗、无数块黄土浩荡的冬日田野和依然泛青蓬勃的油菜苗。

炊烟自远处的房舍升起来,田野里的枯草垛反射着太阳的光泽。腐草的气味和田地新生的芽苗气息缠绕在寒冷的空气中,被阳光晒暖,氤氲在乡村的上空,和最本质的生命相亲近。

啊,我的白发的老外婆,她早已默默地站在村口,在路的尽头,划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母爱的炊烟

文/王忠民

乡村最温情最恬静的时候,就是炊烟飘起的那一刻。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晚霞的金色浸染四野涂抹着旷野的黄昏。晚归的人们赶着牛羊,撵着夕阳的脚步走向暮色,走向袅袅炊烟的村庄。小时候傍晚放学,经常就迎着一幅人间的动画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终于看到了村庄上空涌起的像雾一样的炊烟,视线一下子便被牢牢地拴住,因为那炊烟属于母亲,是故乡母亲的炊烟。

正是晚饭的前夕,我听见母亲刷锅和添水的声音,还夹杂着一声声浓重的叹息。禽畜们拖着奔跑了一天的疲倦身躯,回窝的回窝,归圈的归圈。我站在老屋的院子里,望着这鸡飞狗跳的情景发呆。一栋连着一栋的用青砖和木板建成的房屋上面,袅袅上升的炊烟凝集了我的视线。我想,我是不是也应该化成这一缕缕炊烟,与母亲的炊烟一道随风飘散?

那炊烟在没有风的时候,直直地向上升腾;偶遇一点风丝,它们就缓缓地向四面散去。透过薄薄的霞光,像一张网一样,罩住这个不断繁衍生息的村庄。炊烟像一支画笔,蘸着朝霞,蘸着夕阳的余辉把乡村的早晚点染。我想,这时如果站在高处来俯瞰这村庄的景致,这景致也一定会十分壮观美妙,该有水墨画的奇异效果。事实上,正是这种感受一直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因为有母亲的炊烟,所以一直温暖着以后直至现在的生命岁月。

那个时候,村庄里真的没有什么景致让人铭刻在记忆深处,就固执地认为村庄里最美的景致就是清晨或者晚上的炊烟,尤其是母亲的炊烟。它淡淡的,浅浅的,也许美就美在它的淡和浅上。伴着清早氤氲的大气,在村庄的房舍周围,在房前屋后的竹林或者柳树的旁边缭绕,最后与沉沉的雾霭交织在一起,随风飘散,村庄便褪去了朦胧的面纱,变得清晰而明净起来。这时,一顿非常简单非常朴素但却凝集着母亲每一滴心血的饭菜便被端上了餐桌。母亲总是这样,尽管那是个艰苦的年月,她却想尽种种办法,粗粮细做,干稀搭配,咸淡可口,用她最原始的智慧尽量让全家老小吃饱吃好。与其说母亲的炊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不如说我那一辈子含辛茹苦的母亲在灶前忙碌的身影才是最靓丽的风景。

傍晚的炊烟也一样魅力独特。其实这种独特并不是它们与清晨的炊烟有着怎样质的区别,更深层的含义还是它们与母亲连在了一起,让人产生刻骨铭心的感受。那些袅袅上升的,似乎不是炊烟,而是家向我们发出的一种无言的召唤,准时且有着浓重的诱惑力。

炊烟袅袅是一种生活的恬静,是一种安宁与吉祥。缕缕炊烟是乡村的灵魂,有了炊烟才有了人家。据说很久很久以前世界本没有炊烟,人类还是一群生食的生灵。也许,是无情的山火烧熟了祖先的野山羊。至此人类尝到了熟食的滋味,尝到了五味调和的美妙。袅袅炊烟催生了人类进化,孕育出了现代文明。哪里有袅袅炊烟,哪里就人丁兴旺。

一个没有炊烟的家庭,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没有了母亲,当然也就没有了母爱。之所以说母亲的炊烟是最美的,是因为母亲的炊烟总是和香喷喷的饭菜,和烤红薯、烤玉米等等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人活着就得吃饭,没有哪个诗人在饥肠辘辘之时还能在那里搜肠刮肚酝酿诗句或是情绪饱满地议论或抒情。

出生在改革开放春风吹拂前夕的我,知晓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贫穷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作为有四个儿女的母亲,她心中的甜酸苦辣就是一本厚厚的长篇小说。当时很不理解父母,认为他们很是无能,很是愚昧,因为我们的肚子总是不间断地向我们的大脑神经发出有声的或无声的抗议。

多年以后,再回忆那段岁月,我甚至羞愧得流下泪来。记得有一次母亲做好了早饭端上来,我们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吃完饭就匆匆地离开了家门。因为我有一件东西忘拿了又回来取,这时只见母亲正就着一盘酸豆角吃饭,她吃的居然是我们吃剩下的泡了一点开水的锅巴……

但记忆中有时也会闪出光亮的火花,那就是偶尔我们也能够饱餐一顿烤红薯或烤玉米。那些红薯玉米塞进我们的肠胃时,母亲的目光就变得十分温柔十分满足十分慈爱。这种母爱是与母亲的炊烟连在一起的。不像小说那样曲折,不像散文那样含蓄,也不像诗歌那样煽情,它是无声的,而恰恰是这无声的母爱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生活在大都市的人们也许对炊烟不屑一顾,就是现在的小城市也很少见到炊烟,这无疑是一种历史的进步。但我是从母亲的炊烟中走进城市的,村庄上空母亲的炊烟连接了我生命的血脉。也许现在的鸡鸭鱼肉多是用饲料喂出来的缘故,吃着总觉不爽,总觉得不如母亲做的饭菜香。这是主观上的臆断还是客观事实呢?我仍旧得不出明确而清晰的答案。因为村庄上空母亲的炊烟,母亲在灶前忙碌的身影早已定格在了我的记忆深处。那故乡土灶里母亲烧出的饭菜凝集着母亲一生一世的情感。那袅袅升起的母亲的炊烟,连接着母亲,也连接着母爱,虽然我早已被村庄的人认为是局外人,但让我轻易忘掉,真的很难。

那袅袅炊烟,是母亲用爱和心血纺出的一条长长的丝线,仿佛在抒写岁月的流逝;那牵动我生命情感的母爱的炊烟,是母亲脸颊上流露出的最纯朴的笑意;凝视着和母亲形象紧紧系在一起的炊烟,我成长在你不断的爱抚中,是我童年袅娜的记忆,是我恒久的眷念和永远萦绕在我心间的乡愁。

风从远方吹来

文/胡梦

车来车往

盘山公路像一条巨蟒,缠绕在大山的脖子上,缠得杏花喘不过气来。

中秋月,被一个电话悬在空中,似圆末圆。

远在山西的丈夫,在电话的那端紧赶着架线的任务,任中秋月在杏花心中圆不上思念的一半。

田里的稻子,杏花咬咬牙收回了家。汗水打湿了八月的心事。

心上的相思草疯长,占据了整个心房,杏花无力拔除。荒芜,似要把她湮没。

盘山公路上车来车往,每一辆进山的车都装载着杏花的希望。当车辆驶过村庄继续前行,每一辆车上又装载着杏花的失望。

夜空把上弦月变成了下弦月。杏花的心里,月亮碎成一地的蚂蚁,啃食着夜的无眠。

车来车往。梦中的那辆车子何时能驶回村庄,在杏花的天空洒下一阵甘霖?

夕阳下山

山,吞食了夕阳。

暮色四合。

雨在天气预报中若隐若现,成堆的稻谷在等待脱粒。南方加班加点的儿子和儿媳,用汇款单打发一小串数字,回家帮忙。

七十多岁的身体,再也不听农事的使唤,倔强的汗水打湿了一身老旧的衣裳。

夕阳西下,月亮不来露脸的夜空,越来越黑,似要把人也湮没在夜的无边。

天黑路滑,摔倒在家门口的是一大把不争气的年纪。

昏暗的灯光,忽然像太阳一样明亮。从来没有过这样急切地对家的依恋,和衣躺在沙发上,身上摔到的地方才刚开始发痛。

老了,不中用了。

窗外的夜,越来越黑。说不清心里是祈求明天早一点天亮还是晚一点天亮。

但愿明天会是一个晴天

一场秋雨一场寒。

屋外下着雨,屋内漏着雨。

瓦缝里漏下来的雨水,像汗珠渗透在杜鹃小小的脸颊。

十四岁的小女孩,弱小的肩膀为弟弟擎起一片天。脸盆、水桶、塑料瓶,该用的都用上了。接不完贫困生活里渗漏的雨水。

姐弟俩蜷缩在一处小小的不漏雨的地方,两双眼睛望向屋外的雨帘,望向黑暗的远方。

弟弟不解地问:为什么爸爸妈妈要去打工?

杜鹃:为了凑足建新房子的钱。

弟:只要爸妈在家,其实我们可以不要新房。

杜鹃把弟弟紧紧地搂在怀里:但愿明天会是一个晴天。

风从远方吹来。

吹乱花朵含苞的绮梦,吹弯炊烟守候村庄的心事。

树叶在风的怂恿下,纷纷离开大树在风里飞翔。一些叶子借着风势,在风中飞得很远很远;一些树叶在风中打了几个旋,踉踉跄跄地扑向大地。

那些飞向远方的叶子,在清闲的深夜里回忆一棵树的温馨。天长日久,面黄肌瘦。仅靠月光洒下的几缕清辉,滋润梦的突围。

那些飞了几步又回归大地的树叶,躺在泥土里安然入睡,不再有梦。有,也只是风中的惊魂未定。

村庄仿佛回归了平静。

一年总有那么一两个季节,属于风。

风从远方吹来。

风向远方吹去。

来来去去的风中,大树的守望坚如磐石。

每一次风起,都要带走许多树叶和花瓣;每一次风落,都是几声叹息和未知的音信。

苦楝树及其背影

文/谭旭日

谢湘南先生回了一趟故乡,在微信里发了一张照片,取名“背影”。这张照片取景很率性,淳朴的湘南乡村民居,一栋栋用红砖砌筑的楼房,几株光秃秃的苦楝树立在村道旁边,冬日的田野中枯草荒芜,一片绿油油的油菜与此比较起来,一种沧浪如水,萧瘦丛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而照片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一个老人的背影。

这个老人衣着朴素,左手拎着一袋物资,右手拿着一根拐杖,满头白发,迈着苍劲的步子。我在微信里问他:是你父亲吧?没一会,他回应了两个字:是啊!说到这儿,我内心升起一股酸楚的味道。

这多么像我乡下的老父亲啊!

谢湘南的故乡是耒阳市,隶属于衡阳市;我的故乡是安仁县,隶属于郴州市。两市皆属于湘南地区,且两地毗邻。我外祖母也是耒阳市东湖镇人,也算是半拉子血缘乡亲。我们相隔不过几十公里,距离之近,在于山川相连,水脉相通。这份亲近,自然顺畅。

说来话长,我与谢湘南神交十多年,一直未曾谋面。那时,我在家乡工作,喜欢阅读,每年订阅大量的诗歌刊物,如《诗刊》《星星》《绿风》《诗歌月报》《诗选刊》等,多次在这些刊物里拜读他的作品。许是年龄相仿吧,读他的诗歌似曾相识,又仿佛一见如故。三十岁后我来到广东打工,有幸在朋友的介绍下,与他有了电话交流。去年岁中,我们互加了微信好友,尽管交流甚少,但这份友谊,仍是淡如山泉,清澈宜人。

湘南地区多属丘陵山区,山川多,水道也多。城镇和村庄大多依山傍水,村庄四处都是肥沃的土地和农田。在农村,人们习惯生活在自然环境和地理环境给予的恩赐中。房屋建造采地层里的黄土,过去用柴火烧制青砖。分田单干后,日子宽裕了,人们习惯于用煤炭烧制红砖建造自己的家园。所以,今天的湘南农村,大多是红砖盖的房子。这些依村而建的房子,极不规则,东一户,西一户,朝向也是依民间老手艺人裁量,虽无神明算法,却也图个吉利安定。村落若是在某个平原中央,阡陌之中,也是水有声,路相通。最是难忘的,当属于散乱生长的苦楝树。

这些树的生长是没有规则的,更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在湘南农村,苦楝树生长得极自由,它可以在房前屋后,也可以在菜地或者纵横交错的路边尽情地生长。在湘南农村,你会发现很多的苦楝树,很多都是长得很古老的样子。它们在岁月的磨蚀下,变得肆意张扬。到了冬天放眼看去,形状皆奇异,千姿百态,千疮百孔。若是到了春天,苦楝树就成了村子里最富姿态的主人了。那些看上去似乎枯萎的树干上,开始生长着无数的嫩芽,一些细长的枝干,开始不断向外探望。渐渐地,羽状叶片由小及大,组成了一幅巨大的伞状,茂密地呈现在村庄之中。那些紫白相间的花瓣,在苦楝籽生长时开始脱离母体,随风飘散,春风吹拂的村庄,一场花瓣雨,总是引来一场春意盎然的回荡。

在湘南农村,少年们在苦楝树下极易找到欢乐,童年的几多故事与悲伤都在这树下上演着。苦楝树的籽结成小果果后,夏天就到了。有了苦楝籽,就有了竹筒枪,有了月光下的战斗,有了村庄里久久不能消停的唤儿声,还有狗叫声,驻扎在树丫中的夜鸟的凄厉声。到了双抢季节,苦楝树下又是割稻人,犁田人,晒谷人歇息的好去处。一把锡壶一壶井水,一碗米酒一碗酸水刀巴豆,一盘花生一盘豆子,一碗粥水一碗团子肉,便是湘南丰收时。

农村人实在,饭桌在苦楝树下,交谈在苦楝树下。家长里短,山里山外,故事湘南,绵绵千百年。树下舒坦,地势宽畅,空气中飘来禾苗的清香,沁人心肺。近处的夏虫啾叫、蛙鼓声声,远处的汽车轰鸣,大抵像一首田园交响乐。

即便寒冬腊月,冰雪尚未消融,四野万木萧条,群山寒风阵阵。谁家没了柴火,苦楝树也是最好的选择。到了立春,这门前屋后的苦楝树只剩下树尖,在寒风中唉叹。

如今,湘南老家的村庄空了,年轻人都去了外地,有的南下,有的北上。只有那些在故乡的老人,他们中有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叔伯娘亲,也有一些娃子,在村庄里默默地坚守着这片土地。每当春天快要到来的时候,或者节假日,你会见到年轻的影子,他们只能默默地跟在父亲的背后,用影像记录着他内心深处的乡愁。

当我看到诗人谢湘南的照片后,我想起,湘南也有我的父老乡亲,苦楝树下有我的童年。那树枝上散发淡淡的、苦涩的气味,还有父亲的背影,渐渐走出了我的记忆。而我便是那苦楝树上的一枚树叶,不经意跟随世俗的风飘散了很多年。

春风过处

文/王畔政

没有一种风比春风更令人陶醉。虽看不见,却无处不在。山川丘陵、江河湖海、田野森林、城市村庄,她都用温柔的手抚摸过。春风过处,万物葳蕤,生机勃勃。

北方四季泾渭分明,季节的风吹向大地,让人感受到时令的变迁、植物的荣枯。每当春风到来时,整个大地总会为之一振,苏醒,返青,拔节,生长。

春风是一寸一寸地来到的,她边走边为大地褪去寒衣,然后一点一点着上春色,直至冬衣褪尽,春色满园。

燕子每到春天便会跟随春风按时返回村庄,寻找它曾经的家园。它们打扫干净亲手营造的巢房,白天在野外觅食,傍晚在村街上游戏。春风中,家雀在墙头嬉闹,鹁鸪鸟在屋脊上追逐,斑鸠在柳树枝头上下翻飞,上百只灰喜鹊在杨树、梧桐树的枝丫上安营扎寨,远远望去,一个个喜鹊的家在春风中摇曳。

麦田脱去叶片上的灰白,伸展开蜷缩的腰肢,将深绿色在田野里铺展。紫叶李花团锦簇,红玉兰含苞待放,连翘灿烂,碧桃俏丽,紫荆花争艳……村庄的册页里,赤橙黄绿青蓝紫,一股脑儿展示。

流水潺潺,小河是系在村庄胸前的绸带,更是大地的血脉。这里是鹅鸭的天堂,它们在河中觅食、嬉戏,还在河面上唱着“鹅鹅鹅”“嘎嘎嘎”的歌。河边垂柳依依,那鹅黄色的芽苞,将河水映绿染黄。

柳笛一声天下春。孩子们争先恐后地折柳、做柳哨,然后吹着柳笛喇叭比赛。笛声嘹亮,或细腻婉转,或粗犷高亢,春天就这样被吹得绿意盎然。

草长莺飞三月天,正是纸鸢翩飞的好时候。找一片空旷的场院,逐渐放开牵线,“蝴蝶”“蜈蚣”迎风展翅,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天上的风筝飞着,地上的大人和孩子们站在春天里,尽情地享受着十里春风、万里春光。

刚从坡里回家的邻家大伯,背上的蜡条筐里盛着刚割下的鲜嫩韭菜。走在大街上,只听他远远地喊着,头刀子韭菜——无公害的!上前一闻,泥土的气味弥漫开来,正好可做晚饭的菜肴。隔壁院子里两棵香椿的枝丫上,早已冒出红绒绒的芽头。女主人轻轻掰下几枝嫩芽,用刀切成碎末,再打上鸡蛋搅匀,热油烧锅,下锅翻炒,香椿芽炒鸡蛋的香味飘向四方。

一片云彩在村庄的上空盘旋,一会儿春雨便下起来,斜风细雨,不疾不徐。春雨贵如油,老天知道村庄的心事。拾掇完农具刚从坡里回家的村民,也不急于赶路避雨,直让那细雨淋头,从头到脚仿佛在享受甘霖。春风细雨,浇灌着干渴的大地,浇灌着村庄的根系。根系滋润,才会枝繁叶茂,蓬勃生长出一个丰盈的村庄。

傍晚的村庄安详静谧。春风向晚,袭来暖暖春意。远处西山落日,霞光万道,近处炊烟袅袅,白云悠悠。小街整洁一新,小院氤氲着浓郁的烟火气息。晚饭后,乡邻们打开微信,聊会儿天,再看一看天南海北的信息。鸟归巢,鸡上宿,牛羊归圈。真是一派人间好景致。 

大雪

文/黎尊乾

早上,是在爷爷剧烈的咳嗽声中醒来的。那声音,宛如冬天里特有的一种司晨的旋律,清晨准时在他的厢房里发出,撕裂了湿冷的空气,反复冲撞孩子们的耳膜。孩子们踢踢脚丫子,又缩回去,咂咂嘴巴,鼻子外钻来浓浓的香味儿,眼睛睁开了。

女人在堂屋里腌腊货,喜欢洒满一遍一遍的花椒、桂皮、八角、食盐和白糖。猪肉是不去皮的,白花花的颜色慢慢变成猩红;鸡肉也是整只整只的,不过是去光了毛,剖空了内腔。等腌到三两只的全兔肉时,女人总要夸耀男人几句,像夸耀他的孩子。男人受用了,竟然有些羞涩,他怀疑爱人是不是在反讽,因为今年打猎的成绩实在很是一般呢。男人开始讲古,若干年前,一场封门的大雪,他早早出门,在野外逮兔子就像裸地里拔萝卜一样轻松。那年,雪好大,开门,门推不开,只能端下门来放进家里。人出去,随便找个草垛,用脚猛捅一阵,兔们仓皇射出,陷在雪地里,不能动弹。男人走过去,提起两只长耳朵,往铁叉上一碰,兔就听话了,乖乖地,在男人的肩膀上一路挂下来,一只接着一只,最后,兔尾巴能拖在雪地上……

街上的人家都在灌香肠,那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乡下的泥腿子根本买不起那么多的猪肉。瘪瘪的猪大肠子特能吃肉,半头肉猪下去,也只填饱一打肠子的肚皮。三两级的北风呼呼地吹拂,三两天下来,一串一串的猪肠子就能挂满他们骄傲的屋檐。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连馋嘴巴的苍蝇也悬挂在无风的角落,一动不动。不见麻雀、八哥,连鸡群都蜷缩在屋檐下,或是禾坪草垛的向阳处,大冠的雄鸡像被阉了,疲沓而老实。狗从屋里伸出爪子来,它在雪地上探探,又缩了回去。天地间,没有声音,没有行人。屋外的雪在飘,屋内的人都围着火炉聊天,或是安静地坐着,如木,如石。

一场大雪过去,总有几对青年男女喜结连理,几多新生的孩童呱呱坠地,也有几位老人和村庄永别。红白喜事在村庄交替上演,震天的唢呐吹起红白的门联,来来往往的人群聚齐了又散去,嘴巴里吹出的气息溢满谷麦水酒的香味,浓烈地喧嚣着村庄那种独特的虔诚和快乐。朔风,冰封,雪飘,长久的肃杀,纯洁的肆虐,大雪就像在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永无休止地演绎着村庄的历史和自然的老节目。

夜来了,哪家孩童的读书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来,轻飘飘传过黑夜,勉强盖住了雪声。细细地听,还是有屋后的竹叶“飒飒”弄声。忽地,“啪嗒”一声脆响,不知是瓦楞下的哪根冰条儿,碎了一地,还是哪根竹竿儿又让压折了腰肢。

赤岸“铳楼”

文/景艳

跟着导航,我们驶入了山涧深处。一个弯接着一个弯,一个坡连着一个坡,从这片绿到那片绿,从这座村庄到那座村庄。一个小时过去了,在茅草和竹林的呼应之下,静谧的山道愈发显出原生态的美。

相比于永泰的许多古村落,赤岸村是偏僻的。它距离永泰县城27公里,毗邻闽侯竹岐乡,是永泰县县城龙脉始发峰磨笄山的所在地。据说,历史上原名 “七雁”,周围山形如七只大雁,福州方言谐音“赤岸”。

赤岸虽偏,却并非籍籍无名。当年有“赤岸市”,“市”就是 “集市”。赤岸村处于永泰与闽侯交界的地方,水路发达,又有官道。清朝年间,永泰百姓缴纳的“皇粮”打此经过,闽侯百姓的货物运输也通过这里。每天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桥墩溪畔逐渐聚集了很多商贾小贩,就形成了集市。沿溪而立的铳楼便是繁华的证明。

“那时候,小溪沿岸做什么生意的都有,经济发达,有钱人多。但是山谷盆地,地形复杂,易招盗匪。”顺着村民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条小溪自西向东,穿村而过,浅浅的,空灵而诗意,早已没有了行船运载的功能。溪边那石子路经年磨砺才有的圆滑,可以让人想见当年比肩接踵的客流商贾。现今,溪边两侧,真正的主角是那些历经风霜而未倒的铳楼群。

铳楼,具有防御功能的民宅建筑,以铳为武,故称铳楼。始建于清朝中后期至民国初期,是社会动荡时期乡绅商贾实行自治联保的产物,兼具家居生活、经营贸易的功能。铳楼依溪而建,互为犄角成守望之势。其为土木结构,三层主体,黑瓦覆顶。一色的黄泥掺杂着稻草打制的土坯墙,外凸的碉式角楼,墙体上要紧处开设斗式条窗和竹制枪孔。据说,沿溪原有6座铳楼,1949年8月国民党“中央兵过境”,两个桥头堡铳楼被破坏,仅余4座。2018年被福建省人民政府定为第九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最靠近瓮潭的那一座,是王氏家族的产业。去时,木门落着锁,特意着人唤了户主老伯开了门。房屋许久没人住,处处镌刻着岁月的印迹,碎草从剥离的黄土墙面露了出来;地面比墙更斑驳,夯出来的地基凹凹凸凸。一楼原本的铺面痕迹已经看不大出来,兼具着门厅、厨房的功能;二楼是住房,红色的旧式家俱摆满了整间屋子;三楼则是粮仓、储藏间,那时的粮食金贵,一般都放在楼上的屋子里。这座楼里当然不乏斗式条窗和竹制枪孔,但现在纯粹就只有采光的功能了。

沿着溪边顺流而行,晌午的风淡淡地吹着,石头缝中长出的蔓草反衬着一旁铳楼的孤单憔悴,许久没有人烟,自有些垂垂老矣之感,但那百年历练的风骨至今仍然透着一股不容轻慢的威严。据说,赤岸村先民为了让大家更好地记住赤岸的风土人情,曾编创过一首顺口溜《送朋友别赤岸口传诗》,简单几句就交代了铳楼的主人和经营业态:“路上猪厨食杂特,店主外号野麻十,为人仗义心田好,买卖交易留美德。对面服装兼家具,服务乡里农耕事,老板名叫王则水,买田买地有世事;送君送到油行店,茶油索面担一担;车带带米声声响,声音盖过剃头店。离开车带和油行,两间大店列两旁,这边隆丰糕饼店,对面和春药材行。”最先经过的那幢“祖忠铳楼”的主人别号“十十”,自然就是顺口溜中的“野麻十”,对岸的铳楼则是经营服装家俱的王则水;再往下,便是相对着的隆丰糕饼店与和春药材行了。可见,在赤岸,铳楼的拥有者大都是当地有钱有势的大户商家。

“和春铳楼”保存得最完好,它的质感与清雅,远远望去都能感受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王和春文武兼修,喜近儒林,善诗词、工山水,中年行医颇有建树。他本人就是乡绅自治联保发起人之一。和春铳楼建得很讲究,它并非纯粹的土楼,青石门柱的细微之处都有饰纹,厅堂中心至礼佛处的房梁相对挑高,里面供着的“福”字据说都特意选了皇家的款式。两边手书的红对联字迹更有几分洒脱之气。二楼屋顶有天窗,一个红色的旧式橱柜上写着“千秋经史任搜求”,我猜想这原先一定是书橱。

按一般人的想象,一个匪盗出没的地方,一个铳楼庄寨密布的地方,一个有将军庙的地方,总是有些蛮戾之气的,没有想到的是,在赤岸村,连铳楼都可以感受到这样一股清雅的书卷之气。它体现在村头诗意的水彩画上,体现在“赤岸八景”的典故中,体现在村民们对历史传承的挖掘与保护中。这可是一个连菜单、行走路线都能编成诗歌的村庄!“蟾宫折桂”“问鳌潭”,背后承载的是一座村庄深深的自我期许。

“神威能奋武,儒雅更知文”,文与武,并不矛盾冲突。在这个和平安乐的年代,铳楼早已失去了它防卫戒备的功能,然而,即使换了时空,它也仍然代表着一座村庄凛然不可侵犯的尊严。羽扇纶巾之下,有小桥流水桃花红,亦有银鞍白马信陵剑。

旅行

文/李慧丽

10月5日,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上午九时许,我坐在平顺县阳高乡车当村佛头寺大殿外山墙根的青石台阶上,尽情地享受着温暖又安祥的阳光。

穿过金色的光线,远处群山绵绵,近处炊烟袅袅。山脚下的田地里仍可见在辛勤耕耘的农人,炊烟升起的农家屋顶上是堆放整齐的金黄色的玉米穗。村外一条蜿蜒而过的公路仿佛把整个村庄搁到了山的这边,不远处漳河水静静地流淌着。三面环山的地形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阻隔了外界的喧嚣和尘埃,整个村庄静谧而整洁。秋收已过高潮,村中央几位妇女正围在一起看小孩聊家常,谈天说地;毫无顾忌的儿童打闹嬉戏声淹没了偶而进进出出的外地车辆的汽笛声响;老人坐在上午暖暖的阳光下安祥地晒着太阳……此时,整个村庄是如此的安静温暖,让坐在村庄地势较高处的我仿佛都能听到对面不远处漳河水哗啦啦的流动声。一个很文艺的词语瞬间跃然脑海“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青山、绿水、阳光、静谧,中国好多农村都具有的特征,此时在我的眼里却又是如此的美好。一刹那间,我又在心里偷偷地笑着自己,“一个农村人从自己的故土来到别人的村庄,辗转几十公里来为另一幅农村画面而激动,傻不傻啊!”可眼前这幅既熟悉又陌生的安逸祥和的农家画卷,确实让生长于农村的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致,甚至于打动内心。

车当村三面环山,一面傍水。山下的房屋依势而建,循着山坡层层缓缓地排列下来,竟有了层次分明的美。你看青山含黛、屋顶金黄,层层叠叠,自然天成。村民说再过几天这里会更美,因为那时山上一部分植物的叶子将变成红色。想想都觉得美,山上红的叶子,绿的树,还有山脚下屋顶上金色的玉米,红、绿、黄三色相间,你说美不美?再者车当村是总人口只有几百人的小村庄,却文化历史悠久,保存下来的古迹甚多,全村现存有一所国宝级单位——佛头寺,还有全神庙、药王庙、观音庙、痘疮庙等文物古迹,更有近年来开发出来的月亮山风景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人间美景,人们在历史长河中的智慧结晶存留于文物中饕餮后人,这一切让我心生敬畏。

在这秋日的上午,阳光洒满了整洁的寺院,一位名叫张素文的师傅为我们讲解佛头寺的历史、现状及构造。佛头寺因背依的山峦状似一尊慈祥的大佛而得名。佛头寺建于宋代,琉璃彩瓦,飞檐斗拱,线条流畅,精致美观。张师傅给我们讲了很多的古建知识,但他说的“古人通过屋顶沿途的弧线和脊的流线改变了古建生硬呆板的形象,赋予了建筑物动感,使其有了飘逸的美……”深深印在了我的心里;当我伸着手指在殿内墙壁上抚摸壁画时,他立即制止了我,并说文物是不可再生的,大家都要爱护。在这山村乡野,静陌时光里,竟有着这样的精通古建与致力于文物保护的“土专家”,心中忽生敬佩。

正在殿内忙着拍摄墙上壁画的摄友们此时正匆匆走出庙门去拿他的设备。彼时他们的“长枪短炮”已在寺院内的石凳上摊了一堆,见我悠闲地坐在那里晒太阳,他不无遗憾地说,“怎不拍?”“相机没电了!”“唉,看你……”一副叹其不争的表情。极其不理解的样子正如我不能深切地理解他们一样。寺内墙壁上的“二十四诸天”壁画,我看起来也新鲜、稀奇,也知道是极其珍贵的,可我也只是草草地用手机留了影像,记录下我曾经来过,然后走出了庙门安然享受阳光,他们在里面尽情地拍啊,拍了全景拍特写,一个神像挨着一个神像拍。我相机也确实没电了,可即便有电我想结局也和现在差不多。首次与他们外出旅行的我不知道他们的出行即意味着寻找捕捉镜头里最美的瞬间。更不知道他们的寻找其实很繁琐也很艰辛。

历经二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心满意足地从殿内走了出来,我也被太阳晒得快化了。看他们一个个肩上背着相机,背后驮着相机,怀里抱着固定在三角架上的相机,额头、 鬓角已渗出了汗珠,我立即上前替他们拿些器材,走向他们要拍摄的另一个目的地。

在药王庙内,“大师们”(我心中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对盘柱石,青石长阶都充满了浓厚兴趣,始终带着如孩童般的新奇,一阵阵地狂拍。阳光透过大殿前高大的柏树枝叶洒向地面,树影婆娑,一地斑驳。光影流动,青石温润,一并带着暖暖的阳光走入了他们的镜头内;在全神庙内,一座保存完好的清代木制戏楼更引发了他们新一轮的拍摄高潮,一块压窗石、一扇铆钉门都是他们变换着各种姿势用镜头记录的对象。

中午近一点时,我们才坐在路边小店的桌子等待开饭,许是因了有我这样的人存在,他们要了米饭和三个菜。可听他们说,他们出来拍摄一般是自带干粮的,倒不是为了节约经费,而是他们常常去的地方是人烟稀少之地,想买也是没卖的。他们常常是背着一堆器材,外加干粮、水,带着几十斤重的重量跋涉于山水间。有时为了一只飞来的小鸟儿,为了一朵飞溅的浪花,他们也许会在山坳里一蹲就是几个小时。

聊天中,一摄友说他“国庆”当天去板山,大半夜地起来天不明就得赶到山顶。我竟幼稚地插嘴问,“那么早,不怕深山老林里有野生动物吗?”“还野生动物?等你一路马不停蹄赶到板山顶时,也许这时连个理想的位置都找不到,山头上一溜人,已摆好各种姿势,随时准备迎接第一缕晨光!动物早被人类给吓跑了!”

看他们的装备,齐全且还算精良,确实资深;看他们的行事与作风,如此朴素,确实低调。我不知道他们常年的辛苦及投入是否会为他们带来经济效益,因为他们说他们常年的奔波只是为了自己的爱好。但是他们那种对梦想的执着与认真,我是心生敬仰的。

迎着逐渐暗淡的秋光,我们走上了返程的道路。我是个农村人,见惯了农村的人和事,可从我熟悉的农村来到陌生的他乡我却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见到了不一样的人,经历了不一样的事,也许此行我没有摄友们的“盆满钵满”,但我的心房也是满满的!

下呼吐的中午

文/莫独

进到村子,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没人。

正午,这是吃午饭的时间,一个村子却寂无人影,这样的现象,叫人有些怪异。

没有见到一个人。汽车冲入村庄的轰鸣,引来的是大大小小一群狗一阵阵的吠叫声,以及热烈而昏黄的午阳。

公路还好,虽然很窄小,但居然是水泥路。

公路到村庄里好像就到头了。

不大的村落,藏得好深。转头顾盼,仿佛这就是世界的边缘。

我们的第一必须是,找到一个村里的人。但村里的的确确是空寂的,一座座房子,任凭群狗狂吠,无声无息地坐在烈阳里,没有任何动静。

人都去了哪里?是下地,还是赶街,抑或进山找水?我们无从得到答案。

我们在村子里随意地走动着。没有人,我们只能自己直观地去感受村里的旱灾情况。

没有一家的门是上锁的。门都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我们进去看了一家,黑乎乎的室内,零乱地堆放着一些家什,的确没有看到多少值钱的东西。但有一台普通的电视机,和一辆摩托车。电视机比较陈旧,摩托车还算半新。

除了生活劳动两用的牛车,在这里,摩托车无疑是年轻人时尚的交通工具。这说明,村庄与外界的联系,实际上也是很紧密很快捷的。

大大小小黄黄绿绿的数十颗南瓜,你倚我靠东零西落地散放在一个人家并不平整的门口,这不要担心那些放野的猪吗?四下看看,还真没见到一头游荡的猪。

这是一个普通的苗族寨子。有人说,苗族是一个游动民族,很难长期在一个地方定居,所以,他们对自己所生活的环境也不爱惜,往往把树砍得一干二净,村庄周围就十分荒凉。

但在下呼吐,我们见到的景色却完全不是听说的那么回事。村子四周不高的山地上全部是树林,小小的村庄被树木严密地抱在怀里。

有林子护着,又是三月,气息应该是湿润的。但事实上不是。吸进喉咙的空气,显得很干燥。

林子里的鸟鸣声起起落落,从鸟声里听听,鸟还不少哩。鸟声也响亮、清脆,听不出被干旱困扰的沙哑。这些生灵,这里也许不是它们的家,可能只是高兴了大家前来小聚唱唱歌跳跳舞的一个好去处。

当灾难来临,也许,最无助的,还是人。

林子的浓荫下,一个不小的池塘不知什么时候就干透了,池底的泥土龟裂着,张开着无数的网似的口。这应该是村子里说明干旱最显着的一个符号。

当中有陪同的人说,蒙自最缺水的是西北勒,西北勒最缺水的是下呼吐。有树有林,问怎么会这样?据说这里的地质属于喀斯特地貌,地里储不了水,山里根本没有任何水源,只能靠老天的恩赐。

一个村庄,被人这样单独放在树林里,它会不会感到孤独?

呼出的口气,热热的,仿佛随便点一颗火柴就能点燃。

我知道,村庄肯定是感觉到了干渴,只是它不说。

这是一个林中的村庄,如果不受干旱无水的侵害,这会是一个多么静谧的村落。

这是一个靠雨水吃饭的山村。就是说,用头年雨季集得的水,做下年的日常生活用水。

雨水要储存在水窖里。所以,每家的房前都修了一座地下水窖。每家的屋檐下,都用竹子或铁皮做着渡槽,以便雨水天,让屋顶的雨水汇集起来,引到地下水窖里。

我也生长在山村,小时候虽然没有自来水,但村子边上的水井里,一年四季都淌着清洌的泉水,比自来水来的水还清亮。我无法想象,这里一家人一年的生活用水,就是一滩储存在地窖里的一年前的雨水!

我们检查了几户人家的水窖,存水都很少了,几乎接近了底部。即便只是煮煮饭菜,这点水也是坚持不了几天了的。据说,已有部分人家,已经没有了水,靠向邻家和亲友家借水解决一日两餐的必用水。

没水!这是一个多么沉重多么不可思议的话题。再强大的生命,都会在这个词语面前倒下的。

暗红的土壤,原本就是热烈的、暖色的,被枯阳照耀下,显得越发火烈、戳眼,令人感觉更加枯热。

一群人在村子里上上下下到处走动,搅起了一阵阵的灰尘,也搅起了一阵阵连绵的狗叫声。有几只狗还一直冷漠地跟着,虎视眈眈。

除了干,下呼吐村给我的另一个印象是:狗多。

除了城市里比人还金贵的宠物狗,狗进狗出的村庄,即便是偏远的山区,今天也越来越少了。

这些山狗还是职责的,从我们进村到离村的时间内,吠叫声就一直没中断过,有好几次,几只狗联合起来,对我们展开围攻。在它们的心目中,这是一群可恶的不明身份的陌生人。它们不但反感我们突然打破了村庄一贯的宁静,它们更反感我们擅自在村子里胡乱走动,在这样一个没有一个村人在家的正午。它们向我们表达了极度的不友好。它们的叫声简单明了,就是一次比一次强烈的“滚”字。

在屋旁的几棵树下,卧着几条牛,木然地啃嚼着一捆干得不能再干的包谷秆。午阳烈烈地照到它们身上,它们动都懒得一动,不知是真的耐得住干渴,还是对干旱早已麻木?抑或是拴着鼻子的那股缰绳,叫它们动弹不得?

我突然想到,有狗有牛,村庄的样子就有了,村庄的心里也就安稳踏实暖和了。难怪地里找不到一滴水,年年遭受干旱的威胁,这里的人们也不想搬走。如果水源丰沞,这里的日子真的会过得很安逸幸福的。

我又突然想到,一个农耕的山野小村落,正午村里空无一人也是没什么稀奇的。农人的这个时间,应该属于山上,属于地,属于庄稼。所谓的午餐,多半也只会在田间地头解决的。我们扑空,只能怪自己不懂民情。

离开村庄前,再次从枯塘边走过。干塘边的沙堆上,一只红公鸡带着两只母鸡在专心地弄沙子。不知这是御旱还是防暑,它们紧挨着窝进沙中,把沙子抖得满身是。那一步比一步紧逼的旱情,不知是否给它们的爱情带来了威胁?

秋雨拾愁

文/杨建华

(一)

山风涉水走过,分娩后的田野一片静谧,等待秋雨归来。

孤零在村庄东头的黄葛树,昂扬的枝头,依旧是繁茂的心事重重。

高大的聪祖碑在秋雨中斑驳、暗淡。几只小鸟在山风中对抗时光的利刃,而雨的冰冷却温暖了尘埃的痕迹。

淅沥的夜雨,划过一张发黄的纸片,嘶哑的犬吠又在催赶鸡鸣唤醒黎明。

站在屋檐下的老人,鬓角上的白发犹如一抹晨曦。

(二)

从槐树上跌落的烟尘,砸痛脸庞一角。

撞向墙角的雨滴,与几只鸡仔一起觅食,干枯的柴草在屋檐下微弱地颤动。

咳嗽声在村庄深处铿锵有力,与日出的锄头和镰刀,搂紧夕阳里的背篓,相互搀扶的身影,蹒跚地走回寂静的屋檐。

失眠中,静听一曲发霉的山歌,在池塘里荡起夜夜临窗的孤独,不知山风在路上疯跑,寻找一滴雨的厚重和深沉。

(三)

秋雨抵达的夜晚,一串脚印在梦里徘徊。

一缕童年的旱烟味,从一堆谷垛旁飘来;一个隐痛的思绪,散碎在山坡上,被山花的芳香捧起……

一个年迈的背影,坐在门槛上,惬意地享受着密集的细雨,为寂寞关上房门。

在远方的灯火里,又是一个寂静而湿润之夜。

黑夜里的村庄,起伏的鼾声和柔弱的梦呓,交织成激越的旋律,一半归于土地,一半被叠嶂的山峦藏匿。

(四)

一缕炊烟,虽轻犹重,只为忆念来来去去。

倦飞而归的思绪,被一瓢古井水的甘冽和清澈,洗濯得晶莹而透明。

山峦层叠之中的村庄,注定在围困中坚守。一双双瘦弱的指头,不知疲惫地在泥土上刺绣缤纷多彩的愿景。

春播秋收,时序更替,卑微的镰刀和锄头,在风雨的盘剥下,日出日落,辛勤耕耘,把我的记忆挥舞成一片青翠,一片金黄,一片锦绣。

(五)

残败的四合院外,一对桅杆,不卑不亢地高耸在时光流转的暗影里,与杏花雨相遇的清明,又看见勤劳朴实的先祖,屹立云端,面带微笑和喜悦。

一段追忆,靠近锈迹斑驳的墓碑。村庄的前世今生,在一块块石头下越陷越深,护佑的凄凄荒草,在春去秋来中不善言辞,只有层层叠叠的田野,守望着山坳处的列列坟茔。

梦醒三更,丢失钥匙的木门被风打开,锈迹斑斑的呼唤掐痛了故乡的神经,失散的乳名清洗了眼角的泪痕。

秋雨拾愁,儿时的记忆如山野小溪,如芳草萋萋。

风把人刮歪

刮了一夜大风。我在半夜被风喊醒。风在草棚和麦垛上发出恐怖的怪叫,像女人不舒畅的哭喊。这些突兀地出现在荒野中的草棚麦垛,绊住了风的腿,扯住了风的衣裳,缠住了风的头发,让它追不上前面的风。她撕扯,哭喊。喊得满天地都是风声。

我把头伸出草棚,黑暗中隐约有几件东西在地上滚动,滚得极快,一晃就不见了。是风把麦捆刮走了。我不清楚刮走了多少,也只能看着它刮走。我比一捆麦子大不了多少,一出去可能就找不见自己了。风朝着村子那边刮。如果风不在中途拐弯,一捆一捆的麦子会在风中跑回村子。明早村人醒来,看见一捆捆麦子躲在墙根,像回来的家畜一样。

每年都有几场大风经过村庄。风把人刮歪,又把歪长的树刮直。风从不同方向来,人和草木,往哪边斜不由自主。能做到的只是在每一场风后,把自己扶直。一棵树在各种各样的风中变得扭曲,古里古怪。你几乎可以看出它沧桑躯干上的哪个弯是南风吹的,哪个拐是北风刮的。但它最终高大粗壮地立在土地上,无论南风北风都无力动摇它。

我们村边就有几棵这样的大树,村里也有几个这样的人。我太年轻,根扎得不深,躯干也不结实。担心自己会被一场大风刮跑,像一棵草一片树叶,随风千里,飘落到一个陌生地方。也不管你喜不喜欢,愿不愿意,风把你一扔就不见了。你没地方去找风的麻烦,刮风的时候满世界都是风,风一停就只剩下空气。天空若无其事,大地也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有你的命运被改变了,莫名其妙地落在另一个地方。你只好等另一场相反的风把自己刮回去。可能一等多年,再没有一场能刮起你的大风。你在等待飞翔的时间里不情愿地长大,变得沉重无比。

去年,我在一场东风中,看见很久以前从我们家榆树上刮走的一片树叶,又从远处刮回来。它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摇摇晃晃地落到窗台上。那场风刚好在我们村里停住,像是猛然刹住了车。许多东西从天上往下掉,有纸片——写字的和没写字的纸片、布条、头发和毛,更多的是树叶。我在纷纷下落的东西中认出了我们家榆树上的一片树叶。我赶忙抓住它,平放在手中。这片叶的边缘已有几处损伤,原先背阴的一面被晒得有些发白——它在什么地方经受了什么样的阳光。另一面粘着些褐黄的黏土。我不知道它被刮了多远又被另一场风刮回来,一路上经过了多少地方,这些地方都是我从没去过的。它飘回来了,这是极少数的一片叶子。

风是空气在跑。一场风一过,一个地方原有的空气便跑光了,有些气味再闻不到,有些东西再看不到——昨天弥漫村巷的谁家炒菜的肉香。昨晚被一个人独享的女人的体香。下午晾在树上忘收的一块布。早上放在窗台上写着几句话的一张纸。风把一个村庄酝酿许久的、被一村人吸进呼出弄出特殊味道的一窝子空气,整个地搬运到百里千里外的另一个地方。

每一场风后,都会有几朵我们不认识的云,停留在村庄上头,模样怪怪的,颜色生生的,弄不清啥意思。短期内如果没风,这几朵云就会一动不动赖在头顶,不管我们喜不喜欢。我们看顺眼的云,在风中跑得一朵都找不见。

风一过,人忙起来,很少有空看天。偶尔看几眼,也能看顺眼,把它认成我们村的云,天热了盼它遮遮阳,地旱了盼它下点雨。地果真就旱了,一两个月没水,庄稼一片片蔫了。头顶的几朵云,在村人苦苦的期盼中果真有了些雨意,颜色由雪白变铅灰再变墨黑。 眼看要降雨了,突然一阵北风,这些饱含雨水的云跌跌撞撞,飞速地离开村庄,在荒无人烟的南梁上,哗啦啦下了一夜雨。

我们望着头顶腾空的晴朗天空,骂着那些养不乖的野云。第二天全村人开会,做了一个严厉的决定:以后不管南来北往的云,一律不让它在我们村庄上头停,让云远远滚蛋。我们不再指望天上的水,我们要挖一条穿越戈壁的长渠。

那一年村长是胡木,我太年轻,整日缩着头,等待机会来临。

我在一场南风中闻见浓浓的鱼腥味。遥想某个海边渔村,一张大网罩着海,所有的鱼被网上岸,堆满沙滩。海风吹走鱼腥,鱼被留下来。

另一场风中我闻见一群女人成熟的气息,想到一个又一个的鲜美女子,在离我很远处长大成熟,然后老去。我闲吊的家什朝着她们,举起放下,鞭长莫及。

各种各样的风经过了村庄。屋顶上的土,吹光几次,住在房子里的人也记不清楚。无论南墙北墙东墙西墙都被风吹旧,也都似乎为一户户的村人挡住了南来北往的风。有些人不见了,更多的人留下来。什么留住了他们。

什么留住了我。

什么留住了风中的麦垛。

如果所有粮食在风中跑光,所有的村人,会不会在风停之后远走他乡,留一座空荡荡的村庄。

早晨我看见被风刮跑的麦捆,在半里外,被几棵铃铛刺拦住。

这些一墩一墩,长在地边上的铃铛刺,多少次挡住我们的路,挂烂手和衣服,也曾多少次被我们的镢头连根挖除,堆在一起一火烧掉。可是第二年它们又出现在那里。

我们不清楚铃铛刺长在大地上有啥用处。它浑身的小小尖刺,让企图吃它的嘴,折它的手和践它的蹄远离之后,就闲闲地端扎着,刺天空,刺云,刺空气和风。现在它抱住了我们的麦捆,没让它在风中跑远。我第一次对铃铛刺深怀感激。

也许我们周围的许多东西,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关键时刻挽留住我们。一株草,一棵树,一片云,一只小虫……它替匆忙的我们在土中扎根,在空中驻足,在风中浅唱……

任何一株草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

任何一棵树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

任何一粒虫的呜叫也是人的呜叫。

大岭脚村的乡愁

文/黄彩玲

(一)

大岭脚村是湛江吴川黄坡镇下辖的一条村庄,因靠近大岭脚下而得名。大岭脚村自清朝中期从吴川吴阳镇的霞街村搬迁而来,至今已有两百八十多年的历史。吴阳镇的霞街村闻名整个粤西,只因它是粤西唯一清代状元林召棠的故乡。

为什么大岭脚村会从霞街村搬迁出来?无从考究。我们首先进入队屋,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原来为生产队办公的地方。大岭脚村隶属“林屋村委会”,看来这村子并不大。队屋原先是一大户人家的旧宅子,现分割成办公的格局,但还是可以隐约看出这户三进的院落曾经有过的兴旺繁华。

村庄以林姓为多。林振华二十多年前,金榜题名,一鸣惊人,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那时候,才十八岁的他,对很多人和很多事没有很多的思考,如一张白纸,简单得很。父亲经常在他耳边说:“孩子,好好读书,村里太穷了,把书读好,在城里工作,才可以有好饭吃。”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凝重,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家里每天的番薯咸菜让小振华相信父亲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去城里读大学的那天,母亲煮的还是咸菜白粥,但加了一个鸡蛋。母亲特意把要拿去换钱的鸡蛋煮给出远门读书的儿子,叮嘱儿子自己剥开鸡蛋,再把剥好的鸡蛋一点不剩地吃下去。一个完整的鸡蛋不仅寄托着母亲对儿子满满的祝福还包含了母亲对儿子的疼爱与不舍。背起行囊,走出家门,天还没有大亮。走到村口,他回头看了看,他的父母站在村口,见他回头,便朝他挥手。他抬头看看天,天际间现出几片鱼肚白,整座村庄笼罩在晨雾中,父亲母亲站在晨雾中,显得那么的矮小……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一下子将他紧紧裹住,这个十八岁的少年霎时泪如泉涌。

离开村庄二十多年了,但村里的一墙一瓦一树一花,还有那缕晨起晚落的炊烟,无时无刻不在他的心中袅袅腾升……

(二)

每个季节赋予村人明确的农事,春播秋收泾渭分明,林振华最喜欢的就是秋收。村里地少人多,林振华一家六口仅仅分得十多亩地,除了种番薯、花生,大部分用来种稻谷。打上来的稻谷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粮,碰上自然灾害多的年份,水稻失收,全家人都要挨饿的。即使不失收,也有很多饥饿的眼睛在盯着,稍不留神,地里就会突然间不见几大捆的稻子。所以每到稻谷收获季节,家里总是特别忙,往往是带上番薯白粥到田地里劳作,吃在田间,早出晚不归,要守夜看管。

小振华跟在父亲的后面屁颠屁颠地兴奋得很。去到稻田必须经过村外那条长长的小土路,月华星稀,小路两旁树枝总会像有人突然伸出的手,一下子打在脸上、身上,小振华吓得惊叫,父亲却开心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挥刀砍下粗大的树枝,正当小振华奇怪为什么会砍下树枝的时候,父子俩已经到了自家稻田。父亲非常熟练地用树枝在稻田边一块拾掇好的地方搭起一个人字形的大框架,先把当天打下的新鲜稻草铺在框架上面,再铺在框架下的地面上。很快,一座可以躺下他们父子俩的稻草屋就搭成了。

月光从稻草的缝隙上钻进来,散在父子脸上,稻草芬芳,星光闪烁,还有虫蛙的鸣叫,稻穗的窃窃私语。小振华依偎在爸爸的怀抱里,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月亮的味道好香哦。父亲说了声:傻孩子,月亮哪来的味道?快睡吧。小振华不相信父亲的话,用力嗅着,他分明闻到了月亮的味道。一轮清辉如洁白轻纱柔柔地铺向大地,带有稻草的香,树叶子的香,还有野菊花的香……稻草屋里屋外,苍茫大地,月色缭绕,芬芳四溢。

稻草屋在林振华的心里是一座永远也走不出的家。他告诉我们:社会在进步,经济在发展,现在已经没有人去窥视田里的稻谷了,撒满月光的稻草屋也早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但月亮的味道却如空气般挥之不去。

从队屋出来,环视整个村庄,电通路通人和,树木葱茏,欢声笑语,富裕和谐。崭新楼房新式各样,平地而起,错落有致,展现出美丽新农村的发展趋势。林振华在前面带路,说我们今天重点要看的是池塘边那座矗立的崭新文化楼。

他的普通话乡音浓郁,要很用心才可以听明白:“文化楼是我们村人捐款建起来的,别看我们村子不是很大,但出去做老板的人可不少……”他的话不假。据说,吴川市有几十万人在外面就业,基本上都是从事建筑行业,先从小工做起,慢慢地就是监工,再慢慢地,就变成了老板,久而久之,吴川便成为了全省著名的建筑大县。文化楼占地近三百平方米,楼高三层,前面还有一个三千平方米的广场。文化楼还没有布置好,计划中一楼是村委办公室、会议室、展览室;二楼是文娱活动室,有棋牌室、乒乓球室、卡拉OK室;三楼是图书室。从文化楼建好的那一天起,这里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全村人的聚散地。将来,一楼的村史展览会展现村庄的前身今世,如一股巨绳拴住了全村人的魂。曾经的沧桑,曾经辉煌,如同那间小小的稻草屋,装满了人们对村子的记忆。

从文化楼出来,村里的一位小美女带我们去田野。小美女去年考上广州某大学,她悄悄告诉我:大学毕业后,我就回来当一名乡村女教师。一条土路从村子伸向田野,小美女又说:这条土路很快就铺上水泥了,是市里下来的挂点工作队给村里争取的资金,我们村里人也纷纷捐款,明年我们就可以走上干净宽阔的水泥路了。惠风和畅,温柔得像一位害羞的新娘,从左脸吻过去,又从右脸亲过来,把一群文学青年撩得再也没有平时的优雅和斯文,发出一阵阵近似于孩童般的简单叫声“真美呀!太舒服了!”突然有人大声叫了起来:田里种的是什么呀?

抬眼望去,宽阔的田野里,种着一种低矮作物,叶子宽宽的,呈深绿色,如一把小伞,一阵风过,小伞摇曳,一大片的绿如海水般淹没了我们的眼睛。远处有人正在收获果实,赶紧跑过去。听人一介绍,原来这是引进省外的科研成果新品种绿茄。此时,正是收获季节,长椭圆形的绿色果实乖乖地躲在宽大的叶子底下,嫩绿嫩绿,如一块块碧绿的玉……

(三)

大岭脚村的主要农作物为水稻、花生和番薯,现在看起来,大岭脚村人已经从低产的传统作物中开拓了视野。种植绿茄的是村里的一位小伙子,早几年从农学院毕业,没有在城市里闯荡,一毕业就回到了村里。他告诉我们:去年就引种了绿茄,但没有成功。在专家的帮助下,今年终于成功了,现在的收购价是1块8毛多,去掉成本,没有亏本。他没有告诉我们可以赚多少钱,但那兴奋的脸色,可以看出收入应该不错的。

“绿茄”这个品种是由辽宁省农业科学院育成的高产、优质、抗病和早熟茄子新品种。已于2001年8月通过辽宁省种子管理局组织的专家鉴定。从种植到收获只需要104天,也就是说三个月左右就可以收获了。“明年你们再来看吧,我已经和村里达成了协议,租赁了更多的土地,到时不仅仅种绿茄,还会种其他的蔬菜,我要让全国人民都可以吃上我们大岭脚村的菜。”小伙子当初大学毕业回村务农遭到了很多人的嘲笑。有什么好笑的?我们的祖宗在这里繁衍生息,祖祖辈辈在天地间战斗生存,吃了落后的苦辣,尝了苦难的酸咸。家乡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因为家乡贫穷而抛弃她。父辈们用辛劳汗水养育我们,培养我们读书,我们就有理由用知识改变这片天地。

温馨的阳光洒照在小伙子脸庞上,泛着健康而蓬勃的光彩。已近中年的林振华紧紧握住小伙子的手。小伙子大学毕业选择回归,去播种去传承土地留给人们的希望,每天与村子朝夕相处、与土地厮守,用自己对村庄的热爱去播种理想种子,这是时代发展的一种变化,也是新时代赋予年轻人的一种责任。林振华把自己当初离开村庄、留在城市看成是一种出走,一种叛离,一段自己人生中的经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年龄的增长,林振华对“落叶归根”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他知道,生于斯长于斯,他属于这里,对村子的感情并不因为曾经的离开随即远去,而随着时间、年龄、社会的变化,这份感情会越发根深蒂固,回归家乡应该是迟早的事。那座新建的文化楼在村庄里高高矗立,图书室里有他的很多的规划,引导村人做一个有文化的文明人,共同创建美丽富强的村庄是他的梦想。绿色田野,清风荡漾,他和小伙子并排站在田垄上,望向白云深处。清风时不时撩起他们的衣袂,随即还撩起一种曾经熟悉的情绪。

记得钱钟书在《围城》里好像说过,城里人拼命往城外走,城外人拼命往城里挤。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城里的月亮和乡村的月亮照样高悬,却迷迷糊糊地分不清哪个是城里、哪个是乡村的月亮了。稻草屋和高楼大厦所散发的,好像也是同一种味道。只是在这大岭脚下,在青山绿水间,呼吸一口纯净的空气,已经成为城里人的奢侈,而在一呼一吸之间,一种清新的摸得着看得见的情绪弥漫在广阔天地之中。

林振华突然醒悟,十八岁背着行囊远离村庄回头一瞥瞬间涌上心头的那份情绪就是乡愁。而种绿茄小伙子在脑海里投射的图景,却是乡村里的都市。林振华的乡愁所散发出的是在稻草屋里闻到的月亮的味道,而小伙子在绿茄园地所散发出的乡村振兴的味道,是稻草屋和高楼大厦混合的味道。这味道,新颖独特,悠长回味,令人向往。

一轮秋月醉乡愁

文/季川

秋雨有意或无意地落一场,天气越发寒冷,而此时,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我,就更思念故乡了,思念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一草一木,故乡的村庄和亲人。

我的故乡在江南,那里有山脉,海拔不高,却也绵延数里,山上青松苍翠、挺拔、俊秀,密密麻麻。俗话说,靠山吃山。秋意加深,松针就会脱落掉在松树脚下,一层压一层,金灿灿的。每到这时,母亲就说是上山拾柴禾的好机会了。少年时代的我,经常跟着母亲去三四里开外的山上拾柴禾,母亲和我各自执一个木耙,在松树间穿梭,一会儿就能拢出一堆松针,用麻绳捆了担回来。干枯的松针特别易燃,在灶膛里一点就着,我们煮饭烧菜都喜欢用它。

故乡的水塘、河坝较多,最有名的要数那座驻驾山水库了。传说乾隆当年下江南,兴之所至,身着便衣,带三两随从,在那座水库旁的山下村庄里歇息了一晚。过后好久,村民们才知道乾隆来过,后来人们便把那个小山村和水库均以驻驾山命名。水库面积很大,三面环山,一面修有堤坝。秋日清晨或黄昏,水面如镜,常有白鹭从湖面振翅飞翔,三三两两的野鸭子也来这里畅游,一切显得悠闲而宁静,这是大自然的恩赐与造化。

水塘、河坝里的鱼虾比较丰富。秋夜来临,农忙了一天的爷爷就会嘱咐我把鱼篓子备好,把手电筒带上,跟着他去捕鱼捕虾。爷爷喜欢在比较窄的河塘里撒网,一网下去,他猛地吆喝一声,仿佛要把正在睡眠的鱼虾一网打尽。运气好的时候,活蹦乱跳的鱼虾,我们的鱼篓子是装不下的。爷爷一边看我手忙脚乱地把鱼虾塞进篓子,一边美美地笑着。

秋枣好吃,又甜又脆,也容易采摘到,在我们老家。我家院子西边就有两棵枣树,秋枣一熟,奶奶就喊我拿根三四米长的竹竿,乒乒乓乓一番敲打,枣子便如雨点般地落下来。我喜欢用脸盆装,剔除烂掉的,把又红又紫的留下、洗净。奶奶常常让我把枣子分成好几份,也给邻居们尝尝。院子东边是三棵海棠树,每到9月便会结琳琅满目的海棠果,小巧、精致、艳丽,如点点红星,缀于枝头,非常好看。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秋风起,稻粱肥,夜色如水水如天。遥望故乡,那里有我生命里无法割舍无法忘怀的村庄和亲人啊,一轮秋月醉乡愁,泪光朦胧总回眸。

动车飞过我的村庄

文/王德亭

我在村里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教我们唱一首歌:“火车火车呜呜响,一节一节长又长。前头装的优质钢,后头装的丰收粮。备战备荒为人民,铁路工人运输忙……”这首歌,带给我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可火车是什么样子,铁路是什么样子?火车只在我的作文里开动过,我用“风驰电掣”这个词表达火车的神速。胶济铁路从离我们村二十余里远的辛店穿过,什么时候我能去亲眼看一看火车呢?

长到十几岁的时候,这个愿望实现了。约上我的发小,背上父亲为我办的干粮,我们步行去看火车。我们是奔淄河店去的,火车从淄河边的牛山经过,这时候又正是秋风凉了,柿子红了的时候。走了二十多里的路,因为怀揣了少年美好的梦想,也没觉出怎么累。到了淄河铁路桥边,太阳已当头顶挂着了。一桥飞架河上,正有一列火车开过,消失在苍翠的牛山一带。我伫立于铁路桥不远处,注视着过往的火车,数着车厢节数,一节一节,数着数着就数花了眼,心里能不懊恼?我看到了绿皮火车,车窗里有乘客的面影在我眼前一闪,一晃就过去了。我想,哪天哪日,我也能坐一次火车,出一趟远门呢?

我第一次乘火车,是1994年的春天,我们去爬泰山。一早从村里走四里路到车站坐公交车赶到辛店,坐火车去泰安。辛泰线的火车车站密集,几乎逢站必停——据说山里人可以坐火车赶闲集。想一想吧,坐这样的火车能有多快?等进了泰安车站,已是人困马乏,天差不多也晌午了。第二次坐火车,是次年的“五一”,我和爱人去北京,火车开到北京,费了半天时间。对于火车“哐啷哐啷”的慢节奏习惯了,火车的颠簸也认为是天经地义,除非你不坐。

是2003年吧,胶济铁路进行电气化改造,火车要提速。我们好容易盼到胶济铁路竣工通车,动车在临淄却不停站,闲置下来。想想看,我们该有多颓丧!我们临淄人坐动车出行,从辛店赶动车,或西去五十里外的淄博火车站,或东上四十里外的青州火车站。渴望临淄火车站恢复运行,成了我们朝思暮想的事。

济青高铁施工,规划建设高铁临淄北站的消息,成为人们街谈巷议的话题,也着实让我们眉飞色舞。终于有一天可以在家门口坐动车飞向远方了,能不高兴么?高铁北站选在辛店城北二十里远的凤凰镇王青村,去我们河堐头村只有五六里路,高铁就从我们村不远处经过,铁路建设成了我的一份牵挂。从辛店回乡下过周末,我总要从村后下淄河。高铁淄河大桥在村后不远的河面上,高高的钢筋混凝土桥桩撑起了铁路路面,如一道长虹伸进遥远的天际里去。2018年11月下旬,济青高铁动车上线试运行了。为方便城乡居民,还专门开通了从辛店至高铁北站的公交车。我渴望有一天去乘坐高铁,感受一下动车从我家乡飞过的快乐。这一天在今年的五一变成了现实。

那天,站在临淄高铁北站站台上候车,看着临淄北部平原一抹平畴,垄亩碧绿,顿时有天高地阔的感觉。我有一个小小的私愿,就是从动车上望一眼我的村庄,可是一恍惚就错过了。一瞬间跑出数十里的动车没有留给我机会,或者是我的反应太过迟钝。在动车上,没有旧时乘火车时聒耳的车轮与车轨的摩擦声,没有颠碎了骨头般的颠簸和晃悠。从前因为赶车要去张店,很不方便。我们去青岛看女儿,选择坐长途汽车,车走上一个上午,人累得浑身不舒展。从家乡坐动车,这个快,用我乡亲们的话说,“吃袋烟”的工夫就到了。

动车从我的村庄二里外的桥上飞过,此时此刻,我坐的车也许成了乡亲们眼中的风景。他们劳累了,停下手中的锄头,扯下肩上的毛巾擦把汗,正好我坐的车从村边经过。一方面,是我与村庄失之交臂,另一方面,是乡亲们对这条空中飞龙习以为常。我们赶上了好时候,想到这里,我不觉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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