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的文章

2022年12月09日经典文章

红薯的文章(精选23篇)

母亲与粮食

文/谢争玲

我出生于20世纪50年代末期。与上一辈人相比,我们吃的苦已然少了许多。但在我们这代人童年的记忆里,时代的烙印依然是“饥饿”。

印象最深的是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家里的口粮供应为70%的粗粮、30%的细粮。细粮主要就是大米、白面;粗粮就多了,小米、玉米面、红薯面、豆类等,都在粗粮的供应范围内。有一年收红薯的季节,粮店里进了大批的红薯,家家按照粗粮的供应量,只能买红薯回家。俺家四口人,买的红薯堆起来,占了一整个屋角。城里人住楼房,不像农村有红薯窖,不具备贮存条件,这可如何是好?一口气吃完?不可能啊!但不吃完,这些红薯很快就会烂掉,这可是俺们一家人这个月70%的口粮啊!

至今我还记得,母亲为了处理这些红薯,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干到半夜。她把在刨挖和运输过程中破了相的红薯挑拣出来洗净,把皮肤面相基本完整的红薯归到一起,这样的红薯更耐放。说实话,这些红薯经过野蛮装卸,相貌完好的真不多了。

母亲把一部分“破头破脑”的红薯疙瘩,放在大蒸锅里蒸熟了,我们当主食吃。一些红薯切成片,晒成红薯干。还有一部分,母亲弄了个擦子,支起一个大盆,把红薯疙瘩擦成碎末,然后用水淘洗,再用细纱布将渣子过滤出来。静置一夜之后,母亲将上面澄清的水倒出,把盆底沉淀的厚厚一层淀粉用铲子弄出来,放在一个大簸箩里晾晒。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知道了淀粉是怎么用土法生产出来的。淀粉不仅耐贮存,而且来年夏天还可以做成凉粉或粉皮调剂伙食。

做淀粉的副产品有红薯渣和澄清的略带黄色的水。母亲都没舍得扔掉。水,母亲将其放在大锅大盆里发酵,待有了酸酸的气味就可以做浆面条了。出过粉的红薯渣更是好东西,母亲将渣子略拌一点细玉米面,放在蒸锅里蒸,就做成了红薯渣蒸菜,然后放些蒜汁一拌,特别好吃呢!

俺家每月30%的细粮,母亲留着攒着,我爷爷从老家来了,母亲才会蒸几个白面馍,那是专给老人吃的;父亲从部队回来探亲的时候,母亲也会蒸几个白面馍,或者给父亲擀面条吃。因为父亲胃不好,粗粮吃多了受不了。平时除节假日吃饺子必须用白面外,母亲就教我怎么做白面和红薯面的花卷馍,还有怎么蒸玉米面的发糕,把有限的细粮搭配着粗粮吃。

现在想想,母亲真伟大,她每天辛苦工作,30多块钱的月工资拿了几十年。但她总是乐观向上的样子,多苦的日子她都能想尽办法过下去,而最重要的宗旨就是“不能糟蹋粮食”!如今日子早已今非昔比,80多岁的老母亲不缺吃不缺穿的,但还是一个馍渣掉了都要捏起来放嘴里。

很多东西都变了,老母亲的宗旨不变:“不能糟蹋粮食!”

红薯歌

文/沙草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在洛阳流行过一首红薯歌,老城区文化馆馆长史金来把它编成了一段快板儿,幽默、风趣,很受欢迎,还被搬上了舞台。

“红薯甜,红薯黏,红薯管路真是宽。不用磨,不用碾,煮到锅里稀烘烂。红薯面,掌点碱,面条擀哩像丝线。红薯叶,窝两缸,掌锅吃着甜又香。红薯根儿,包扁食,扁食吃着老好吃。生红薯,磨干粉,干粉还能做凉粉。红薯粉,漏粉条,人来客去离不了。”

这歌在当时流行,如今回忆起来,那是苦中作乐。红薯是杂粮,乡村的情况我说不了很细,也知道在秋冬时节,一年红薯半年粮。而在城里,家家凭粮本吃饭,百分之三十的杂粮全成了红薯。到了红薯收获时,粮店会拉来大车小车的红薯。只记得辖区南关的贴廓巷粮店顿时热闹起来了,农村送红薯的车队排到了街上,买红薯的市民也排成了长队。粮店的院子里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好不容易买到手,用借来的架子车往家里拉,拉回家里堆放好,慢慢吃。记得一早一晚是红薯汤,切成小块的红薯,满锅都是,盛一碗,把馍也省了。最让人难忘的是,红薯还能当菜吃,炒时放点辣椒,火候要掌握好,炒出来也脆甜。只是,饭后我会跟祖母或母亲闹着心里“作哩慌”(胃酸多了),她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让喝点面汤。

细粮不够吃,粗粮离不了红薯,这日月延续了好多年。“文革”期间,有一阵子,街上流行轧饸饹(hé le,方言音“合落”)。谁家要是有个轧饸饹机,半道街的人都要去借。开始时用的机器,全靠人力驱动,几个人压在木杠上,碗口粗的杠子都压断了。后来有人发明了丝杠(螺杆)机,省劲多了,轧出来的红薯面条匀实、光捻。

说了半天,你可能还不明白,是用什么轧饸饹。告诉你,是用刚蒸熟的红薯面窝头,趁热放到类似活塞的缸套里,下部有眼,用力挤轧,凉了就轧不成了。

红薯歌的结尾是:“仰起脸,笑眯眯,想起红薯老得意。冬不冷,夏不热,红薯吃着老滋腻。”说实话,滋腻真说不上,但我们还是要感谢红薯,在那个年代,亩产可达一千公斤以上,耐旱,适宜北方种植,多好的粮食!

松涛阵阵

文/张昕

我又听见了松涛声。

微雨迷蒙,杏花在枝头零落成娇弱的诗意。风拂过细柳,水微漾出春寒。拈花浅笑,纸墨江南的空气中,氤氲出让人怜惜的阴柔。转过小桥流水,站上一座小山丘,茶田的纵横间竟立着几棵松树。风,从耳边疾驰而过,我的头顶仿佛流淌过一条河流。这松涛的起伏扫尽了江南的娇无力,刹那间,似是万马奔腾,大江奔流。浓浓的松香将文字中的坚硬和刚毅,发酵融合在一起。

我从未想过在江南的这座小园中邂逅松树。它不是应该在遥远的山上或者荒寂的山岭,在狂风中怒吼或在宁谧中与月光清泉为伴吗?何以在这人工痕迹如此清晰的公园,在角落里孤独低吟,让一个异乡人痴痴难行呢?当我还是个孩童,在家乡的山岭仰望着满山的松树,何曾想过,以这样的方式与它重逢。

松树并不适宜栽种在房前屋后。松树聚集的地方,必定是人迹罕至之处。我在外婆的红薯地旁,看着外婆在松树环绕的山岭间,弯腰锄着地里的杂草。这块又大又平的土地,一道道的小沟渠,齐整地排列。红薯正在地里安静地长大,我却幻想着收获的时节。风,在山岭的上空来去,松涛声呼啸而过,一遍又一遍。高大的松树,每一根松针都是被风拨弄的琴弦。低沉的乐曲从林子的深处回荡出来。

外婆到这块土地上劳作的时候一定会带上我。我在外婆的村庄长大。这同我的大沙河边的家是不一样的,那里是沙地平原,而这里却有着山丘。山丘的土壤适宜种红薯,这也是家里所没有。每天中午做午饭时,外婆都会捡一个大红薯,放在锅灶的柴灰里。半下午,估摸我已经玩饿了,外婆从锅灶里用火钳掏出那个熟透的红薯,扔到堂心的地上。焦黑的红薯外皮冒着热气,用嘴吹着撕开,黄色的瓤肉扑鼻的香。迫不及待咬上一口,红薯的甜味还未来得及在嘴里停留,就被咽下去了。直吃到手嘴都乌黑,外婆带我到压水井边洗干净,下午的快乐时光就跑远了。

我陪外婆在红薯地劳作。我在一棵松树下坐着,抚摸这粗糙的树皮。剥开一块树皮,树干渗出黏黏的汁液。松果掉到我的脚下,我一个个拾起来,用衣服兜住,回家给外婆起炉子。我并不想去满是松树的山岭深处,满山的坟茔让人害怕。我喊外婆,声音被松涛淹没,直到夕阳在天边燃尽,林里慢慢潜入了阴暗,松树的影子越来越长,我才逃似的和外婆回家。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我在诗书里寻找文字的意义。皖江地带最寻常的马尾松,遍布山岭古道,从来无人问津,却在古诗里作为一个意象,承载着中国文学史中某些人文情怀的寓意。高洁、坚韧,抑或高远孤清,当你真的站在一棵普通的松树下,聆听着丛林深处传来的如怨如诉,回想着时光在某处打了结,就像某个人从此在生命中走远。那些文字的浅薄,就在纸上轻蔑起来,像是在嘲笑我,什么都不懂得。

我有多久没有听见松涛声了,像一条陌生的河流在心里流淌过。外婆在某一天,走进了满是松树的山岭,再不会回来了。村庄没有了,固守村庄的意义是什么?难道仅仅是记忆中那香喷喷的红薯吗?

松树从山林深处走了出来,只停留在江南的小园的某个角落,寂寞地唱歌。山丘下的小园,正预备着一场风花雪月的烂漫,娇滴滴的花和满纸闲情粉墨登场。我在孤独的山丘上,抬头看着松树,像看到了从前的岁月,在某处停留。

母亲的月亮

深秋的月亮,已是很凉很凉的了。

到了晚上,母亲就在山坡上洗月亮。那时候我很小,母亲用很大很大的木盆,在山路拐弯处的水囤提水,水囤很深很深,母亲挑水的勾担,是比扁担短一些,两端安装着一尺长的铁链子,铁链子下边分别是勾着水桶的铁钩子,挑水的时候,勾担往肩膀上一放,两只手一前一后扶着铁链子,母亲说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勾担在肩膀上摇摆晃动。每当母亲走来走去挑水,就象白天山间飞来飞去的蝴蝶,那样子极为好看。母亲在水囤里取水也是很棒的,勾担勾起水桶,在2米多深的水囤里轻轻一晃,水桶的口就朝向了水面,母亲的勾担随着水桶自然落进水里后,然后向上一提,三两下就把水拔出了水囤。这个取水的技术一直到我初中毕业也没有掌握好,白天时不时地把水桶掉进水囤,让母亲费很长的时间才把水桶捞出来。

母亲把红薯放进很大的木盆,把堆成山的红薯一块块洗的干干干净净,我就在那里玩木盆里的水,去拍那水中的月亮。我没有捞出水中的月亮,可母亲在月光下已经洗净了很多很多的红薯。水中的月亮是那么的圆,无论我怎么去拍碎她,她马上就变圆了;水中的月亮又是那么多,母亲怎么洗也洗不完。

家乡的月亮是母亲刨出来的。母亲的刨子是一米长的木板,有红薯大小的宽度,木板中间有一个方型的窗口,窗口上安装有锋利的刀片,洗干净的红薯在上边上下滑动着,红薯就被刨成了十分均匀的片片。月光下,母亲手中的红薯一块块消逝着,刨子下边一片片的红薯片就堆成了小山。每当我望着母亲刨出的红薯片,心里就会有一种感觉,她刨子下边一个个圆圆的红薯片,多象天上的圆月亮啊。母亲刨红薯的手很快,当我提着篮子来到母亲身边的时候,上一篮子的红薯已被母亲刨完了。母亲在一个地方刨了一会儿,就会换个地方,一直把很多的红薯刨完,她才会停手。

当我长大的时候,也来刨红薯,我的手就没有母亲利落了,虽然我戴着手套,也经常把手指刨出一个个血口子,让母亲心疼的流下眼泪,嘴里数叨着再找出手帕帮我包扎伤口。母亲说,红薯片晒干以后,就可以去磨面,可以给我蒸红薯窝窝头,给我做红薯面条了。

母亲是在山坡上种月亮。当她把红薯全部刨成片片之后,母亲就开始去把一堆堆的薯片摆放在山坡上的草地上。她虽然搬的有板凳,但是很少去坐,只见母亲一只手托着薯片,另一只手飞快的向地上摆着,不一会儿就是一大片。象雪一样白的薯片,一片挨着一片,整整齐齐的在母亲的手里逐渐产生、扩大,在绿草地上蔓延、伸展。夜已经很深了,原本黑黝黝的草地,在母亲的手里渐渐发白,变亮。

母亲一边在山坡上摆月亮,一边给我讲天狗吃月、嫦娥,玉兔,蟠桃的故事。还有许多许多……我现在还能很完整的把母亲的这些故事重复下来,甚至她在哪个地方停顿,还有那些叹息声,我都能一一的模仿。山坡上的月亮滚落了,山坡上的月亮瞌睡了,母亲却仍在忙碌着,有时候一直干到天亮,天上的月亮有时候只露出半个脸庞,而母亲种植的月亮却是那么的明亮、圆润。

我总想飞快的赶上母亲,就一股脑把成堆的薯片胡乱摊开在草地上,乱七八糟的不仅占用了很多草地,还有不少的薯片都摞着粘连在一起。母亲不仅要重新摆一遍,还气的一直在数叨我,什么摞着要发霉啊,还有那么多的薯片怎么摆放啊等等。母亲说:薯片要两、三天翻一次,这样才干的快一些;薯片最怕下雨了。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和母亲一起,在风雨来临之时,去把满山坡的薯片收拾进袋子,等待天气放晴的时候再重新去摆好。白天我去望山坡上的薯片,如绿毯上开满白色花朵的绸缎;无论再黑的夜晚,我转过山尖,就能感觉到那片银白色的光芒扑面而来,犹如进入皎洁而又充满温暖的世界。

今晚又是中秋节,圆圆的月亮已升起来了,那月亮皎洁的让我心碎,更让我心冷,天上的月亮啊!你可是我的母亲洗出来、刨出来、种植出来的么?

排队

文/解维汉

《三国志·魏志·邓艾传》载:“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鱼贯而入”后来成为成语,是说像游鱼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依次序进入。贯是古代穿钱的绳索,把方孔钱穿在绳子上,每一千钱为一贯。鱼贯就是把鱼成串地穿在一起,而不可能是一拥而入。所以鱼群便有天生的秩序感。

这大半辈子排队多了。“文革”中食物短缺,酱油醋时常断供,经常挎着空瓶子满城打酱油,有货的店铺门前都排着长蛇阵。拿着肉票买肉也要早早排队,去的晚好肉都被割完了。吃饭也得排队,买票排队,等座排队,站在正吃饭顾客桌旁瞅着人吃极尴尬却也无奈,在解放路饺子馆吃顿饺子更得排一个小时。一切一切都源于狼多肉少。

每月去粮店买粮要排队,我家粮本规定每月10日买粮,早一天都不行。购粮日那天,早早赶去,先排一次队写粮本交款开票,再排一次队取粮。每年秋季都有一个月,规定一定数额用红薯顶粮,一斤粮指标能买5斤红薯,一大家子合起来能买一大堆红薯。开了票,在粮店门口排长队,等拉红薯的汽车一来,粮店工作人员就在卡车后帮下用磅秤称红薯。那时居民口粮27.5斤,上中学男生32斤,女生30斤,普遍不够吃,供应红薯毕竟增加了定量,所以家家户户都很热心,都想早日收入囊中。那几天粮店门口除了长蛇阵,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红薯,很是壮观。

再就是买冬存菜排队。现在根本不需买冬存菜,冬季天天去菜市、超市都能买到鲜菜。过去可不行,既没有农贸市场,又没有温室反季节蔬菜,一到冬季,集中供应一次冬存菜后,蔬菜店一冬都不卖菜了。冬存菜主要品种就是白菜、萝卜。供应期内,菜店门前天天排着长蛇阵,居民拿着购货本赶去,按人头计算,家家都会买一百多斤。几乎家家倾巢出动,守着一大堆菜,然后像蚂蚁搬泰山一点一点运回家。

买煤也常常排队。通常是煤场来了无烟煤钢炭,或是很久不来忽然来了一车煤球,消息灵通者便早早在煤店前排上了队,人人心里都想的是早排队有份,排在后面兴许会买不上。开了票,为等租拉煤车还得排队。终于等到煤入户了,大半天时间也贴进去了。不排队的时候只能买到煤末,拉到院门口,掺上黄土,用水抹成煤饼,切割成小块,第二天干后铲下来搬回家。后来蜂窝煤炉问世后,干净方便,排队的事便少了一大截。

最难忘的一次排队则是在钟楼新华书店后门排队买世界名著。那是1978年的一天,“文革”中被禁锢的名著首次印刷发行。先天得到消息,次日早上7时便赶到平安市场内钟楼书店大铁门前排队。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这时排队长龙已延伸至马路牙子了。一直到中午还没轮上买,妻子放心不下赶来察看,替下我排队让去吃了饭。直到中午1时才挨到铁门外,仅开了单扇的小门内工作人员紧张卖书。记得买到的有狄更斯的《艰难时世》,巴尔扎克的《高老头》《欧也妮·葛朗台》,雨果的《九三年》,乔万尼奥里的《斯巴达克思》,还有《宋词选》等。那一次虽然排队大半天,却感觉收获是满满的。

排队是一种文明行为,代表了一种公平的社会秩序。然而在生活中,总有人投机取巧插队,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激起公愤。插队是一种不文明、不讲社会公德、严重妨碍他人利益的自私行为。排队看起来是小事,却显现一个人的素质和修养,也代表所在城市的文明形象。我看到小寨十字东侧公交站牌下醒目地设置一道道排队护栏,要求按先来后到顺序候车,杜绝加塞,很多市民都乐于遵守,整齐有序的队形也成为一种文明景观。

如今排队的场合不算太多了,买火车票、长途汽车票、医院挂号就诊、陕西历史博物馆门前领票,都有人在排队。但年轻人早在网上预定、预购了,不需费这份蛮力气。

无须整天排队的日子,真好。

红芋情思

文/王贺鸿

在皖北,红芋即红薯。每至霜降前后,是皖北人一段较为忙碌的时节。遍地的红芋开始出土入窖,家家户户都会提前把地窖挖好,将从田地里运回来的红芋在窖里贮藏后安然过冬。整个冬天,皖北庄户人家的饭桌上,频率出现最多的当数红芋。它伴着老家人的一日三餐,一天又一天温饱着他们的日子。

红芋分春夏两季栽植,但收获季节相差无几。春红芋大多用来削制红芋片,在地里晾晒干爽后入仓储存。还因春红芋淀粉含量很高,人们利用冬闲日子精心加工粉面后,再制作成粉丝,每户人家除留作部分自家食用和待客外,把剩余的另一部分拉到集市上销售,将换取的钱用来丰盈年节的喜庆。夏季红芋是在收完小麦后栽植,比春红芋晚两个月左右,老家人又称之为麦茬红芋。人们将其贮藏于挖好的地窖里,作为漫漫长冬的主食与之朝夕相伴。

小时候,老家皖北地区的人们生活清苦,在其他粮食作物相对低产减产的背景下,红芋却能适应这片土壤的生长,以朴实的情怀无私地回报着这里的人们,丰产丰收让整个皖北人民抵御饥饿,患难与共。我曾在一首《红薯》诗中这样表达:“在秋意渐浓的时光里/ 一遍遍抚摸着刚出土的红薯/ 一如亲近我白发苍苍的老娘/让我在这个秋天里深深感恩。”所以,对于红薯的那份感情,唯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以及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们,才能最真切地体会。

随着时代不断变迁,皖北与其他地区一样,发生了沧桑巨变,红芋也不再是人们三餐不离的主食,随之而来的是红芋深加工和精包装的改头换面,并以它强劲的势头,光鲜地占据了国内副食品市场。

前段时间利用休假回了趟老家,惊现在眼前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村里不知何时兴起了几家红芋加工厂,生产的薯条、薯干以及精制粉丝,以亮丽的品牌和上乘的质量,在全国的超市柜面上落地生根。过去皖北人赖以生存的“红芋面、红芋馍,离了红芋不能活”的历史写照,如今已被赋予全新的含意。

冬天的馈赠

文/赵利辉

关中乡人将意外之财,称之为拾下的,言语中颇有得色。入冬后,乡间林木萧疏,土地裸露,沃野上常起一层薄薄的霜雾。这时辰,我便肩挎个畔笼,拿一把手锄,去捡拾人家地里遗落的庄稼。因为秋收再仔细,失遗在所难免,这就给了别人拾的机会。

拾庄稼全凭运气,我先去渭河的滩地拾红薯。刚收完红薯的地里,有被浮土掩埋的,用脚踢一踢,就可能踢出个小红薯来。将挖过红薯的土地,再用手锄套挖一遍,会有意外的惊喜和发现。那种大疙瘩红薯,往往藏在土层深处。它长长的根系,会骗过土地的主人,而将硕果留给一个饥饿的孩子。但我也有失手的时候,偶尔一锄下去,只听“咔嚓”一声,浑浑的一个大红薯给挖烂了,心痛得不得了。烂的红薯,只能给母亲拿来切成薯片,晒干了,不管蒸煮,都能果腹。拾红薯的孩子不止我一个,他们三五成群,散布在渭河滩地上。经过一遍遍的搜寻,红薯日渐稀少。最后,只能漫无目的地乱挖了,我便转去沟渠边拾毛豆。

拾毛豆要有耐心,毕竟是从秕谷壳里寻找遗漏的小豆子。每拾几颗都很费眼力,有时,还不一定能拾到。在别人翻过的毛豆秆里刨拾,收获不大,我就去偏僻一点的荒地,寻找未被收割的毛豆秆。它们零零星星地站立在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身上挂的豆荚里,装满了金黄色的豆子。为了不遗漏一颗毛豆,我会从豆荚里剥出那些豆子,数好了,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这样,以后上学路上,我就有炒豆子吃了。地里的田鼠洞亦很多,深不可测,拾不到的豆子就藏在它们的洞穴里。野无遗黍,再有,就是给芦苇荡里的野鸟吃了。

拾完庄稼,还可去拾野林子。野林里面果子多,有核桃,有毛栗,有柿子。关中的野林子,以柿子树最多。有的劲干虬枝,黑黝黝树皮,有两三围抱粗;有的是新树,树干还泛着青绿,它们都曾挂满硕果。树下掉落的硬柿子,还很苦涩,拾了放上些时日,便可食用。柿树顶梢上,零零星星还有七八个,却不能摇落拾取。这是乡民留给鸟儿们的果实,我们叫“老鸹柿”。冬天大雪封了山,乌鸦就吃这些柿子过活。它们的喙尖,柿子皮薄,啄一口,小红灯笼便破了。饕餮一顿,柿核落下来,给乌鸦衔了去,遗在别处,不几年,山野中又会长出一棵柿子树来。

山林中最难拾取的是毛栗子。毛栗子裹着刺猬一样的壳,叫人无法下手。但它针尖一般的刺,此时已经有些蜷曲。因了霜冻,有的壳已然裂开,只需用手锄轻轻一敲,栗子就会滚落出来。敲不出来时,我就笼一堆火,连同它的内核一起烧炸。这办法通常是发现了大堆的,心里猴急,不能得手时用。但笼起的烟火,也可能招引来其他的拾果人。见到者分一半,绝不会因此刀兵相见。山中挖草药的人,不会看上这些剩果,他们的背篓里装的是柴胡、野葛根、杜仲、甘草等药材,拿去山下的收购站就能换成钱。

我拾野林子时,曾遇到一个怪老人。他披一件大氅,胸前绣太极八卦图,大冬天仍拿一把鹅毛扇。他只拾那种小粒的“橡蛮蛮”,喂在铁笼子里养的一只“毛驹溜”。我听说他是五丈原的庙祝,人称“不可道人”。他常对进香的农户说:“你在田间收割庄稼,不可割尽田角,也不可拾取所遗落的,要留给孤儿寡母。不可摘尽林子里的果果,也不可拾取树下所掉的,要留给穷学生。”他亦赠了我一句偈语:“早见野鸡,晚见兔,晌午见个毛驹溜”。说是一个人出门,如果见了这三样,那么一整天的运气都是极好的。

我信了他的话。整个冬天,我就在坚硬的大地上,在无尽的荒草中,在光秃秃的林子里四处搜寻。我的运气不算很差,常能在草窝中捡到野鸡的蛋,在傍晚时分,见到雪野上奔跑的野兔。唯一遗憾的是,没有遇见晌午端的“毛驹溜”。但我的篮子里每天都有收获,除了红薯、毛豆、玉米棒、核桃、柿子、毛栗子,还有呼啸村庄的北风和飞雪,它们都是冬天给我的馈赠。

我的童年

文/九满

我的童年是在藕池河东岸的一个小乡村度过的。

小时候家里穷,穿打着补丁的衣裳,喝照得见人影的稀饭,每日里却活得快快乐乐的。

春天,水稻插完了,大人收住了腿,我们却忙开了。趁着夜色提着马灯在田埂边、小沟里寻找黄鳝。夜色笼罩着整个大地,万籁俱静,只有青蛙和昆虫坚守在它们的"根据地"里,忘我地卖弄着呼朋引伴的歌喉,此起彼伏地唱着夜的进行曲。我提着马灯行进在夜的深处,眼睛紧盯着光与稻田接触处,希望能够发现夜游的黄鳝。

有一次,我在一根电线杆旁发现一条很粗的黄鳝,我用竹夹使劲一锁,黄鳝呲溜一下窜出去了,稻田的水很浅,它在水里扭动身姿激起的水声招引着我,我连忙紧跟,最终把它捉进了鱼篓!我欣喜得在田里转了好几圈。那是我今生捕获到的最大的一条黄鳝,足有一斤重。

到了麦子收割前夕,我便有了一大任务,在麦田边看护麦子,追逐来偷食的麻雀。我持了长长的竹竿,很神气地在麦田边奔跑。风吹,麦浪翻滚,一波一波,像黄绸缎铺开来,淹没了小小的人,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也成一株金色的麦穗了。

夏天,是我童年时代最快乐的季节,阳光暖融融的照着村庄的每一寸土地,也晒得人昏昏的,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三五成群,争先恐后地往藕池河蹦去。赤脚淌进河里,河水在脚丫之间流淌着,如金丝绸缎般绵柔,轻轻地吻着我的脚丫,温柔地表达对我的好感。下到河里,必定在河里蹦跳着,这一蹦跳,惊走了小鱼细虾。不过,一静下来,又有胆大、不怕事的鱼吓游到我的脚下,似乎在试探着有无风险。此刻的我,觉得自己有了神奇的召唤术,可以让小鱼小虾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当我们脱光衣服,欢天喜地地扑进水里,比谁钻得远、钻的久,相互追逐,相互泼水……初次下水,是不敢往深处走的,小心翼翼地呆在河边,调皮的伙伴会趁你不留意,把你拖入深水中,免不了呛几口水,然后被送回岸边,时间长了便学会了游泳。

夏夜,乡亲们从四面八方不请自来,齐聚防洪堤上。河边长满了野草灌木,不知名的昆虫蛰伏在草丛里,低吟浅唱,婉转动听。偶尔飞来的萤火虫,忽隐忽现的亮光,将夜空点缀得五彩缤纷,给水乡的夏夜平添几分温馨和浪漫。大人们摇着蒲叶扇,有的躺着静听昆虫的呜鸣,有的坐着给小朋友讲嫦娥的故事,或讲蛇吞象……有时候,大人讲鬼的故事,听得我们头皮发紧,背脊冷嗖嗖的。好像鬼就藏在我们附近某个黑暗的角落里,窥视着我们,会冷不丁地溜出来,将我们捉走。我们既害怕又想听,便朝人堆里钻,生怕落在外面。

秋天,常常是天刚蒙蒙亮,天边还残留着一片即将融化的明月,我就起床放牛了。那时候,我除了上学,挑河挖沟,插秧割稻,什么活都得干。夜幕降临,月光初上,那是我们最轻松的时刻,吃过晚饭,我们在邻居家屋外大声喊着,然后,大家集中到某一个小伙伴家房前屋后的空地上,就地取材,拿起零零散散的木棍作为"武器",分成两个阵营开始"打仗",霎时间,乡村静谧的月夜被我们打破,到处响起冲杀声或木棍碰撞的"砰砰"声。

人以食为天,红薯收获后,母亲做完饭后,灶膛里留一些火星,选大小合适的红薯填进灶膛,让未燃尽的柴禾灰埋好红薯。过大半个时辰,母亲用木柴扒出一个外皮煨烤得有点焦黑的红薯。母亲像杂耍似的,将红薯放在双手间来回抛换拍打,还不停地用嘴使劲吹柴禾灰,待红薯稍微冷却后,小心地揭开红薯皮,金黄色的红薯肉好诱人啊,香味浓烈。母亲递到我的手里,我急不可耐地咬一口,啊,好甜,甜中带着香,香中带着滑,滑中带着软,真好吃!

冬天,最开心的活动莫过于抓鱼了。在小沟里,先一二十米的用泥土一段一段的截断,然后用脸盆、木桶从内将水一盆盆一桶桶地舀到外面,水越来越少,鱼开始乱着一团起来,活蹦乱跳,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经到来。当小沟里的水只剩中央一点点了,我们开始捉鱼,摸着、捞着,我们的小手冻得通红,嘴唇发紫。当我带着捕捞工具回到家,母亲会帮我脱衣服,叫我去洗澡。随后,我们家的餐桌上就多了一道荤菜。

我永远都忘不了1970年的那个冬天,一场大雪,我被赐予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屋后的藕池河里结满了一层厚厚的冰,我和几个小伙伴顶风冒雪,在阵阵尖叫声中,欢快地在冰面上溜来滑去,尽情地追逐嬉戏,此刻,似乎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当我们往河中心冲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冰裂声,我一惊慌,加重了脚下的力量,冰层破裂,我的一只鞋子灌进了冰水,也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我们转身往岸边飞奔,速度是如此之快,也许超越了后来刘翔飞出来的世界纪录吧。

于是,我奔跑着进入了我的少年。

想起了儿时朦胧的记忆……

文/小不点儿

阳春三月的月末,天高气爽,忙碌了一天的太阳,缓缓地从西边的山上落去,余晖把天边映照出一片晚霞。夜幕降临,夜深了,大地沉睡在灿烂的星空下,星星在那里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注视着天下的万家灯火。向我叙述着一个遥远的、朦胧的、忽隐忽现的故事。……

懵懵懂懂,飘飘欲仙,思绪在群山沟壑中穿行。不知何时,飘落到了父母在河南的老家,母亲把我领进了姥姥家,看着姥姥那和蔼可亲的脸,那面孔真像妈妈的脸,在那里透露着慈祥的爱。都说隔代亲,姥姥见到我高兴地脸上笑开了花。亲热地叫着我的名字。那时,她佝偻着腰,弯得很厉害,已经直不起来了。裹着的那一双小脚,走路都很吃力。一进门,弯着腰的姥姥费力地挪到面粉缸的旁边,舀出了一大瓢白面粉,在一个盆里和好了面,擀成了一个大饼在一个平锅上烙了起来,霎时,热腾腾、黄橙橙的大饼出锅了。飘逸着麦香味儿的大饼溢瞒了屋内。我一口一口的咬着,尽享着祖孙的香甜。姥姥那布满深深皱纹的脸向我投来了欣然地微笑,看着我吃的真香。发自内心的满意和高兴。这种爱没有一丝的隐瞒和吝啬,且全部来自心底,全部透过姥姥的脸流淌地淋漓尽致。绽放的那么的美丽、温馨。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农村一般时间是不舍得吃白面粉的,都是夹杂着红薯面一起吃的。姥姥用这个精白面粉的大饼传递了对我的全部的爱,全部的情。甚至使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她的爱比妈妈的爱还亲,以至于溺爱和博大!翌日,母亲拉着我的手离开时,姥姥倚靠在门框上不停地抹着泪。看着远去的我,向我招着手,久久不进屋。回头再看姥姥,一双小脚撑着的姥姥颤颤巍巍的身驱,还在那里屹立着,我的眼睛模糊。只见姥姥的影子还在那里幌动。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看到姥姥的身影,谁知那一次竟成了我与姥姥的最后谋面。

到了叔叔的家,儿时的我,每天在田地里摸爬滚打,一身的泥,推着农用小板车当玩具满地地跑,到天黑都不愿意回家。有时晚上跟着大人到各村去观看河南豫剧演出。那嗯……啊,嗯……啊的曲调,很有韵味儿。在我小小的年纪就有了爱看豫剧的爱好。回来时,路过自家的自留地,里面结满了香瓜,在漆黑的夜色里飘着瓜香。跑过去摘下一个,用手挤开,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真香甜啊!那优美的豫剧曲调还在脑海里回荡。

那时,中原河南是一个贫困的人口大省,小麦产量极低,大多数时间靠红薯面、红薯干儿充饥。大片大片的土地种满了红薯,红薯收获的季节,成熟的红薯把土垅撑裂出一条条的缝,硕大的红薯被挖了出来,产量挺高,一嘟噜一嘟噜的红薯在地里躺得到处都是。家家户户把红薯用板车拉回家,切片儿,晒干,或者磨面,各家都屯着一堆堆的红薯干儿,这就是我们一年的主粮了。

时间久了,渐渐地想念远在武汉的父母。每天一到傍晚,西面的地平线上,城市的灯光把天空照成了金黄一片,像一片黄色的云霞。每当我看到这片云霞时,就会勾起我深深的思念。那片云霞成了我每天的向往和寄托。心里想着,那城市里有一个通往父母所在地的车站,他们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去呀。

思绪在云山雾绕里游荡。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父母把我送进了学校,在家里,父亲紧紧得握住我的小手,在田字格的本子上写下了我人生的第一个字——人。从小学到初中,我在武汉那个城市一个叫莲溪寺的地方长大。在那里渡过了我的童年时光。十五岁那年,在昆明参加了工作。几经磨砺,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

这时的父母怎么一下子已进入了风烛残年,并且疾病缠身,相继离我而去,阴阳两隔。尤其是母亲,病痛一年,痛苦不堪,瘦的皮包骨的身躯,每天在西去的路上远去,还不停地向着我招手,依依不舍的惜别。……

突然,母亲在我的耳边不断的喊着我的名字,仿佛又是在轻轻地推我。我猛然地惊醒,下意识地东张西望,母亲不在身边。这时,远看窗外,天已经大亮。那西边的晚霞又挂在了东方。这才知道刚才的那些断断续续、零零散散、点点滴滴的记忆竟然是一些儿时的梦。

2021/3/22

栽薯秧

文/李志胜

谷雨是春季最后一个节气,古有“雨生百谷”之说,加之谷雨前后,天气较暖,降雨量增加,有利于春作物播种生长,所以民间有“谷雨下秧,大致无妨”“谷雨栽上红薯秧,一棵能收一大筐”的谚语,劝励农事。

在北方有“地瓜”之称的红薯,以前是农村人的主要食粮,眼下却是城里人的风味小吃。“秋风起,烤红薯。”街头巷尾,夕阳西下,那或推车、或坐摊,用一个圆铁桶烤出的一缕缕喷香的熟红薯味里,不乏我们小时候种红薯、刨红薯、烧红薯、煮红薯,吃红薯窝窝、红薯饸饹的温馨记忆。

我们村位于黄河大堤西沿,沙地多,种出来的红薯“干面”且甜。每年谷雨过后栽红薯秧苗,都是生产队事先选种、建炕、培育好的。我爷爷是育红薯苗的“老行家”,所以当仁不让地主持着年复一年的培育壮苗工作,偶尔也能给我这个“长子长孙”,捎带一块烧熟了的“红薯母”(出过苗的红薯)。尽管那发糠的“红薯母”,变得很松很虚了,可仍有一股很别致的甜味在里边。

育苗之后就是栽红薯。“红薯没有巧,只要插秧早。”谷雨时节,在黄河中下游,历来是“春雨贵如油”,所以栽薯秧时若没有天雨相助,那就得“肩担手提”拎水润苗。红薯地一般不讲究“长身地”还是“小块地”,只要地势高、向阳好就行。栽红薯分工,一般是老年人负责栽秧苗,年轻人来回取水、浇水,且每次还不能够多用水,一株红薯秧苗,舀半碗水差不多就可以使之成活了。

明代著名科学家徐光启,毕生致力于数学、天文、历法、水利等方面的研究,他在《农政全书》中总结:“昔人云蔓菁有六利,又云柿有七绝,余续之以甘薯十三胜。”甘薯即红薯,他的意思是说,种红薯有13条好处。早些年我们河南,收获5斤红薯可以顶1斤口粮,算粮食生产指标,曾经是各地集体经济的一大特点。

现在感觉红薯好吃,既养生又健康,还被一些专家列为“防癌食品”加以推广。就连红薯叶、红薯梗,也都成了好东西,“登堂入室”的味道,全然没了过去“一提红薯,胃里泛酸水”的窘境。

红薯“泼皮”,极易成活,栽种后即使不施肥也疯狂生长。红薯秧像条绿蛇一样四处蔓延,绿油油的叶子会把地表罩得严严实实,连阳光都漏不进去。到刨红薯的时候,男女老少齐上阵,将红薯秧割掉,用抓钩锛开泥土,一个个胖乎乎、红扑扑的红薯就冒出了地面,人们喜笑颜开,甭提多快活了。

我父母至今还延续“喝红薯水”的习惯。以前穷,没有粮食,老家人常将红薯洗净、切块,放进锅里加水煮熟,权且当一顿晚饭。父母进城后单院住,仍喜欢“懒省事”,常趁我们姊妹不去时熬红薯水喝,劝他们煮饭时加点米,他们总是呵呵一笑,借故推脱。

“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不能活。”那是昔日穷困生活的写照。时下日子富裕了,红薯沁人心脾的甜香依然不减当年。晴暖天,走在上下班的路上,我常被烤红薯的香味吸引。我曾为路边卖烤红薯的老人写过一首诗:“面对城市,背对城市,除了那架烤炉,谁知道,你微笑的夕阳为什么那样柔软、温和,火钳被你的手指拨动,红薯被火钳拨动,你一身乡土烘烤着城市缤纷的情绪……”

谷雨节气又到了,追求幸福生活的你,是不是会寻一块土地,栽一株红薯秧苗,让那清新、香甜的绿意,爬满你的思绪呢?

行走在故乡的秋色里

文/于湘女士

在这个秋天,老家荷凤仙庵子举行一场佛事,于是,我们有机缘再一次走进故土。

车子奔驰在回乡的马路上。远山迤逦,隐约的山峰犹如天际间的一条蟒蛇,蜿蜒爬行而去,错落有致的民居,在新农村的建设中,焕然一新。村前那阡陌交错的稻田,分明是金色的海洋:秋色吹过,稻浪起伏,圈起一浪又一浪金色的涟漪。我的喜感油然而生。我不知是身在故乡,还是行走在一幅淡远而清晰的油画里?

我的老家马水乡是有名的粮仓,上个世纪的统购粮任务特别重。人均一亩二分稻田,早稻谷,基本是上交国家统购粮任务,晚稻谷,就是留给自家。乡亲们为了多一些稻谷,会把一些旱田改种水稻。多种一些水稻,就多了一份收成,于是,在我的老家,大多数人家里,除了会种最常见的南瓜、冬瓜、茄子、辣椒、萝卜、白菜等最基本的蔬菜以外,其它蔬菜一概不种。也舍不得用大多的土地去种蔬菜,我的乡亲视土为金,每一分水稻田,都是我的乡亲的“金矿”,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希望。更奇怪的是,那时候我的家乡土地富足,却缺少红薯吃。还是因为要种水稻,只要能够过水的旱田,一定改种水稻。在秋天,妈妈蒸一顿红薯给我们吃,已经是很奢侈的,最多也是细水长流般地把红薯切成小块,煮红薯稀饭吃。所以,红薯,不管在我们儿时的记忆里,还是在今天时兴吃粗粮的时尚中,是一份温馨,一种美味。

一个粮仓之地,却缺少必需的蔬菜,也缺乏红薯,这在今天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快到村口,那条曾经给予我童年许多快乐的小河,静悄悄地流淌着,似乎在承诺一份对我的乡亲亘古不变的诺言,承载一份游子永远的相思。我们停下车,慢慢行走在老家村子的公路上。这条蜿蜒的、平整的、崭新的乡村公路,把我的乡亲的梦想带到遥远的城市。

正是收割季节,偶尔能听见机械收割的机鸣声,远处,跳着水桶的老农,慢悠悠地走在田埂上,那是给刚刚莳下的蔬菜苗浇水,近处,弯腰的女人,正在扯着土壤里成熟的黄豆,看见我们,憨笑:“你们这些难来客,回来啦?进屋坐坐,喝杯开水啊!”

我们已经是乡亲们心中的“难来客”.我的老家对于“难来客”格外亲热,家乡有句俗话:“三日到,狗爬灶,三年到,清官到。”我们当然不是清官,只是从这里走出的大学生,是在他们心目中有一定知识与地位的城里人。他们知道,他们拥有的,正是我们所缺的,于是,总会把家里在这个秋天收获的作物,比如花生、红薯、南瓜、冬瓜、辣椒等,装好袋,待我们返回路过的时候,装满在我们车子的后备箱里,如果推辞,他们就会说:“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放在这里吃不完,也是浪费呀。”非常朴实的话语,却饱含深情厚意。这就是我淳朴的乡亲。

参加完佛事盛典,我们来到堂哥家里。

屋前晒谷坪上,铺开一层晚稻谷子,晒谷坪旁边的田地里一对白鹅悠闲自在,形影不离,两个白鹅的脖子伸曲有致,似乎在悄悄说着情话。一只黄狗趴在地上,前爪不时地放在嘴边,嘴巴很有节奏地嚼着,似乎吃得忘乎所以。母鸡肆无忌惮在晒谷坪里晃悠,走走,停停,不时低下头尽情在谷堆里啄食。我们试着轰赶母鸡离开谷堆,母鸡一副“我是主人我怕谁”的样子,飞走几步,又往回在谷堆旁,继续低头啄谷。

走进屋内,堂哥家里的晚稻只还刚刚开始收割,可是已经储满了半间屋子多的稻谷,那都是早稻谷,在待价而沽。冬瓜、南瓜,堆砌一角,黄豆、油茶籽,盛满在几个大箩筐里。

堂嫂说:“今年的油茶籽丰收,黄豆、花生也多,橘子收成也好,凉薯和红薯在土里都懒得去挖。”我能感受到言语之中的喜悦与得意。

一个只会耕种水稻的村庄,一些舍不得用土地耕种其他农作物的乡亲,在国家不再上交统购粮以后,在温饱问题彻底解决以后,终于开始面向多种经济作物的尝试与耕作,终于除了种植萝卜白菜,还会耕种其他蔬菜及经济作物,这让我们这些从这个村庄走出去的人,感到一些欣慰。

我很奇怪,我们这里曾经没有一棵油茶树啊?

堂嫂告诉说:早几年前,村里干部就号召我们开垦荒山,改种油茶树,如今已经是满山的油茶树了。我们一行来到距离堂哥家不远的低矮的山岭,当年的荒山,如今却是一幅如此美妙的画卷:井然有序的油茶树里夹杂几棵形态娇小的松树,墨绿的树林里不时伸出几株嫩绿的蕨草,油茶树的墨绿,松树的浅绿,蕨草的嫩绿,是这幅画卷的底色,而洁白的油茶花犹如星星点灯般点缀在茫茫的绿海里,秋风染醉了的几树红叶点缀其中;绿树,白花、红叶,这是大自然这位伟大的画家,在我的老家的秋天里绘就一幅斑斓的油画。昔日的荒山,今朝的油画,沧海不是桑田,故乡已换新颜。

山间小路上,偶见从山上摘橘归来的另一个村子里的乡亲,遇见我们,他们放下担子,执意要我们尝尝刚从桔子树上摘下的新鲜桔子,攀谈着,他们还能一一说出我们家兄弟姐妹的名字,而我们却忘却他们曾经的颜容,岁月的流转,在这些乡亲的脸上,留下一些岁月的沧桑,更留住一份醇厚的情谊。

我们一路走着,一路回忆,也一路感叹。

老母亲由衷地说:“从古到今,没有哪一个朝代的农民有现在这般幸福。你们都是读书之人,你们说说:哪一个朝代的农民是不是都要交沉重的苛捐杂税?”

民以食为天。当一个国家的温饱问题得到彻底解决,人民也就意味着开始从容起来:不再为了裹腹而忧心忡忡,不再为了谋生而起早贪黑,不再为糊口而背井离乡。慢悠悠地农作,有条不紊地收获。青壮年农忙时节回乡,农闲时节外出务工。而那些长期离家外出务工的几家人,只是不希望自己的眼光只停留在家乡的土地上,他们走出去,只为实现自己的一份梦想。

夕阳西下,我们回到堂哥家里。堂嫂已经把铺开在晒谷坪上的谷子梳拢成堆,堂哥搬出小凳子小圆桌,端来茶水,拿来花生,我们喝茶闲聊。夕阳的余晖里,堂哥古铜色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眉开眼笑。屋前的枣树疏朗出一份诗意,屋后翠竹上的鸟儿唱着归巢的曲子,白鹅已回笼,母鸡也进埘,黄狗不知去向。

我坐在晒谷坪上,整理好先生从山上给我采撷的一束野菊花,静静地望着夕阳归隐远处的山峰,我沉醉在故乡“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影;一道水,一条桥,一片稻穗;一林松,一丛竹,红叶纷纷”的秋色里。

我知道,回乡于我,将不再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乡亲们那种慢悠悠的步伐那份憨厚的笑容,已经悄悄地告诉了我:故乡一切安好。

此文将参加故乡的征文活动,我的题目是“行走在故乡的秋色里”好,还是“沉醉在故乡的秋色里”好?请各位文友帮忙参考,另外欢迎多拍砖啊!

红薯往事

文/陈晔

红薯,在我们冀西山地称红山药。

我爱吃烤红薯,源于小时候。

小时候,我们那里种红薯;因为粮食不够吃,红薯成了辅粮,大人孩子皆喜爱。种红薯要压秧。每个生产队找一块儿暖和的地方,把种薯埋在沙土里,蒙上一层塑料,过一段时间,就有红薯苗儿出来,等到四月栽进红薯地里。红薯的地埂特殊,一排排平行的地埂,像战士一样排列。等到栽时,红薯秧子从窖里取出来,分成把儿,放在水桶或者阴凉里;那几天,家家户户都栽红薯。平地里好弄水,坡地里就要从河里挑水;高高的山坡里,大人挑着担子,一趟一趟地将水从山下挑到地里,再用葫芦瓢一瓢一瓢地舀进去,湿一个窝窝,放两棵秧子。等水渗透了,将湿土埋上。过几天,红薯地里就绿茵茵的一片,红薯苗们晃动着脑袋在春风里歌唱了。包产到户后,户里不压秧子,就去集市上买上几把。山里人对红薯都有一种天然的感情,秋天红薯熟了,蒸上一大锅,大个儿的吃,小的晒成干儿和片儿。红薯片是用擦条擦出的,晾干后做淀粉,或者磨面,做红薯面干粮、红薯面饸捞、蒸饺、烙饼;红薯梗儿也不浪费,用它喂年猪,猪可爱吃了,红薯叶子红薯蔓都是它的好饲料。没有磕碰、蹭皮的好红薯,放进山药窖里,等冬天吃,红薯怕冻,窖里暖和,吃的时间长一些。

生产队时期的红薯是集体的,队里集中起来再按人头分给每家每户。但是,刨的时候总刨不尽。这个时候,是孩子们“大显身手”的时候,我们带着尖头铁锨荆条篮子就去地里“罗山药”,在已经收获过的地里一点点儿的翻土,也能翻出被“遗漏”的红薯来。一旦听说那块地收过了,我们就“呼朋引伴”去“罗山药”。别看我小,我是“罗山药”的能手,运气好的时候,能“罗”半篮子。半篮子山药就等于一家人几天的口粮。“罗”回来的山药大的吃,中不溜儿的晒山药干儿,很小的喂猪。“罗山药”给我们带来了乐趣,也从那个时候起开始用微薄之力参与生活,体验生存的艰辛。

红薯有的甜,有的面,甜的如蜜,面的干、噎嗓子、有板栗味;红薯按颜色分白瓤、红瓤和黄瓤,不同的瓤儿代表不同的味道;红瓤和黄壤的红薯“物以稀为贵”,比较甜,白瓤的有的甜,有的面,有的因为土质不好,没有红薯的味道,这样的红薯就被擦成片儿,晒干后磨面,或者喂了猪。红薯片儿一片一片的在房顶或柴禾垛上晾晒,是秋天的一道非常漂亮的景观。

红薯的吃法有很多,蒸红薯是最传统的,可以去皮与大米小米豆儿熬山药粥,甜香可口;可以炸,做拔丝山药,过年请客,我曾经多次做过拔丝山药;家家户户要晒红薯干,红薯干是我们山里孩子的零食,放学回来饿了,没有熟饭,吃几个红薯干临时垫垫肚子;红薯干有的是蒸熟后带皮晒的,有的是大块的切开后晒的,切开后晒的带着红薯的瓤色,白的红的黄的很是好看,越干的越经嚼,在嘴里慢慢软化,嚼的过程也是享受的过程,能充分感受红薯干的甜美。

冬天是红薯绽放薯香的时候,将洗净的山药放在煤火的炉口,用一个破脸盆扣上,放学回来就能吃到喷香的烤红薯。夜里上晚自习回去,肚子饿,父亲就把煤火捅旺,给我们闷山药吃,一家人围坐在煤火边吃烤山药别有乐趣;贫困时期的山地也有“悲壮之举”,秋天红薯还在地里,去山里割柴的年轻人不愿意带饭,饿了就从地里刨来红薯黄豆在山沟里烧红薯烤黄豆,这种“烧秋”的行为尽管有些“不雅”,同样也是一种感情;上班后,车间锻造加热炉上边的温度很高,职工们就带来生红薯放在炉顶上,红薯熟了,车间里飘荡着红薯的浓香,让人奢望,有“脸皮厚”的悄悄拿走“偷偷”地吃了,吃了也就吃了,反正是吃的东西,犯不上“犯罪”,连“品德”也算不上,最后知道了哈哈一笑,因为带红薯的人还有饭,谁谁吃了就当做“嘴馋”和“笑话”,大家也不计较。那种“吃的东西吃了不算偷”之“亲密无间”的气氛成了工厂生活的回味。

离开家,离开了亲爱的土地,与红薯接近的机会少了。父亲姥姥每年还会晒红薯干,晾干了让我们吃。似乎,现在的红薯不如小时候的好吃了。冬天脸盆烤红薯的生活远去了,也没人去地里“罗红薯”了,因为现在不缺吃不缺穿,不像以前那样生活艰难了。大街上有卖烤红薯的,我每次见了都要多看一眼,烤红薯的味道拽着牵引着经常买一些回去,让爱人和孩子享受烤红薯的甜美。我做工会工作时经常买烤红薯奖励那些参加活动的爱吃烤红薯的“馋嘴们”,以此“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使大家乐意参加工会的活动,让我的工会工作有声、有色、有“味”,“味”就是烤红薯的味道。

红薯是长寿食品,连红薯叶子都能吃;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三年困难时期,没有粮食,吃“代食品”,我父亲就吃红薯蔓做的“干粮”,说是“干粮”,其实根本捏不到一块儿,只好用布“包”起来吃。他咬着牙,坚持上完中学,成了一名人民教师。

烤红薯在城市的街头是一道风景,也是离乡游子重温红薯生活的平台。黄昏里,我为爱人买回几块儿刚出炉滚烫的烤红薯。每年冬天,“不经意”买回去的烤红薯总是让她欣喜!

红薯,红薯,红的红薯,甜的红薯,舌尖上的红薯;红薯,红薯,童年里的红薯,也是乡愁的红薯;浓郁的红薯香在岁月里打着旋儿,让我口齿萦香,念念不忘……

秋色

文/观雨听风

秋天来了好一段时间,秋凉已经越来越深,我却在一截水泥砖墙上看到了灿烂。应该有两棵丝瓜的藤缠绕在高一米五,长不过三米的水泥砖墙上,黄花正如新鲜的歌儿,撩拨着路人的热情。不是一两朵,是好几十朵,连着它的是让人欣喜的小丝瓜。小丝瓜圆圆实实,丝瓜叶也壮壮实实,正翠绿得如翡翠一般,是等待着人们的赞美吧?

我突然有了点迷惑了的感觉。不错,身上的凉意有些深。不过,心里觉得有些暖。这才觉得,秋天不像许多人说的那样萧条肃杀、寂寞凄凉。

这才注意到,村外已经是一派特别的景象。

那是一片夹在几个村子之间的田地,我原以为它应该一片金黄,像阳光那般灿烂。可是,入眼的却是一派好安静的画面。金灿灿耀眼的稻谷已经收进了粮仓,田间突然变矮了不少,稻草横卧在田板上,白亮亮地晒着阳光。已经到了收割的季节,可是收割以后的田野其实并不惨淡,倒是有了一种让人欣喜的韵味呢。那脱去了沉甸甸厚实的金黄之后,显露出质朴的白亮的稻草,真吸引住了我,让我怦然心动。我以为那番平和,那般朴素,那种恬淡,突然给我蒙尘的心轻轻地掸了一下,不由得会心地笑了一笑。

这之间,我一直都在希望能更多地发现一点秋的内涵,因为我喜欢秋天。我一直喜欢着,简直是毫无理由。我一直想,如果一定要找个理由的话,恐怕只是因为秋的清爽,天空清清爽爽,大地不带湿漉漉的泥水,还有风,唱着柔曼的旋律。现在我觉得,其实一直以来,我深深喜欢秋的原因,是她呈现出的一种不急不慢、恬淡柔情的生活状态,是她经历了一个激情岁月之后的调整和休养,是要进入下一个激情岁月前的酝酿和准备。秋,不需要锣鼓喧天的庆祝场面,也不要热情洋溢的巡回报告。她,完成了一季的使命,便只想安静地轻合上眼,在太阳的光照里享受一会慵懒的悠闲和惬意,听一听自己心里的丰收之歌。她想,她终于又有了自己这一季的收获,为了这个她非常地满足。

我就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这个喜欢秋!我心里特别地欣喜!

这时我的目光所及,是路边硕大的紫红鸡冠花,让人浮想翩翩的蓝色牵牛,以及灿烂的黄色丝瓜花……在我眼里,这秋简直就是春一般的热闹、丰腴,简直就像赶场那般的热情和喜悦呢。我最喜欢的还是丝瓜花。鸡冠花红得太实,有点太沉重,牵牛花却蓝得太飘渺,只有这黄色的丝瓜花挂在墙头,挂在树身上,挂在电线杆上面,快乐而恬和地笑着,是最贴近着秋天的心的。黄色的丝瓜花是民间的小调,是农家人的期盼,是我们自己心中的那点希望和感动呢。

尽管丝瓜的叶还是那么翠绿着,牵牛的藤条还在生长着新枝嫩叶,可是,却已经有枯黑的一枝黯然在一旁。不过,我不会心伤。因为我了解秋,我知道应该如何去爱着我们的家乡,爱着我们的土地。

我又把目光投向已经静默着的稻田,感受着那种沉静,那种自得,那黄里透着白亮的清爽。我闻着了那袅娜般飘散的稻香,耳边似乎响着秋虫呢喃的细语。一切都在告诉我,秋天丰富着呢,秋天一点儿也不单调。

菜地也比春天、夏天安静了不少。放眼望去,大多是等待着收拾的土地。这一块或者那一块还簇拥着挤在一起的豇豆藤,但那藤却已经不再那么张扬,不再挂满了长长的豇豆,更没有了那紫红色招蜂引蝶的花瓣。不见了那采摘豇豆的人儿脸上挂满的快乐。采一把豇豆,再兜一兜辣椒,把生活的味道调得美美满满,也把生活的营养添得丰丰富富。那辣椒却也还在地里瑟缩着,挂着不多不少一些红灯笼一般的辣椒。还有一畦一畦的红薯,已经被割了藤,静悄悄地等着主人来把它们收回家去。以后,这地又会被平整得漂漂亮亮的,里面还会长出一地葱绿的萝卜和肥硕的白菜,或者其他的物种。

看到远远的有两个人在动着,他们蹲在地里,旁边是新挖的泥土的颜色。我知道,他们是在挖红薯,正蹲在地上给红薯剥泥土。因为离得远,看不清红薯的个头,但我愿意它们个个都个头大,皮色好,是漂亮的大红薯。我也愿意挖红薯的人不光因为红薯而脸上挂笑,也因为生活的美好而心里欣悦地笑着。

记起父亲常说,挖红薯是一种很好的活,因为不需要拼命,今天有力气就多挖一点,明天想闲了就是闲好几天也行。我很喜欢红薯给人的这种从容不迫,所以每次看到有人挖红薯,心里总有点特别的亲近。

我用欣喜的目光张望着眼前这个秋,张望着养育着我们的土地,突然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庄严的膜拜之情。我想到了我们祖祖辈辈的生活方式,想到他们经历的,我们也许也会经历的苦难,尤其感激着眼前这一片土地。记得父亲说他九岁那年,爷爷领着一家人拿着畚斗和小布袋在稻田里,以手捋的方式收获谷子。那一年,稻子的亩产达到了五十斤,全家大大小小七口人,总共收获了三百多斤谷子。那一整年,我们一家人靠了红薯、红薯叶、红薯梗、萝卜量晒成的干,再加上白菜和树叶、树皮等活了下来。我父亲说,那一年,全家人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要数老鼠肉了。全村人都靠了土地一般坚韧的精神活了下来,没有饿死一个人。

我深情地打量着眼前的这片土地,突然间万分激动,热泪盈眶。一半是因为记忆,一半也是因为我的一个发现。这时,我放眼远望,竟看到这秋天的田野,这深秋大地,呈现给我们一地熟悉又心动的颜色。这秋,庄严肃穆又平和安详,纯朴实在又多情浪漫,它冷寂坚硬,但又柔情似水,似乎颓败但却博大而又宽容。这秋,她呈现的就是土地的本色--一种最美丽、最温情又最坚定的颜色。

我仔细地瞻仰着这深情的秋之色,看着蓝色的天空、黝黑色的田野,渐渐平复了我激动的呼吸。这时,我看到在那些菜地的外面,还有一些稻田没有收割,还在闪着金黄的光亮。

不急!我知道。

而这,就是我最爱的秋天!

苕尖

文/董宏芝

眼下这个时节,老家人最爱吃的一道美食便是炒苕尖。何谓苕尖?红薯茎叶最顶端的部位即为苕尖。乍一听,觉得这个名字颇为高大上,其实,它还有一个较为通俗的名字红薯尖。

但,我这里所说的绝不是普通的红薯尖。普通的红薯尖,虽位于红薯茎的顶端,也可食用,但它们只是稍稍地向上竖起,略带倾斜地仰着脸,顶端部位也比较粗壮短小,所带的叶片较大。放眼望去,自带一种粗犷的感觉,像个汉子。若采摘这样的苕尖清炒,咀嚼之余会略带苦涩的味道。

老家人挑选的是另外一种姿态的苕尖。到一大片红薯地放眼望去就会发现,有一种苕尖别具一格。它们欢快地昂着头,高高地挺立着,仰望天空,个头明显比其他普通的苕尖高出四五公分。清风徐来,它们会像个姑娘般在风中舞动。或许也正因为此,它们比普通的苕尖要苗条一些。两到三片娇小、呈心形的叶子挺立于茎旁,色泽翠绿柔嫩,像是漂亮的舞袖,随时准备在这片土地上起舞,为此这种苕尖多了一分娇柔之美。

仔细瞧看,这类苕尖的最顶端部分生长着几片小叶子,只是,那娇小的叶片呈合拢状,恰似整个舒展的心形从中间拦腰折叠,多了一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滋味。每每看到,总是会忍不住畅想,那对顶端的心形叶片完全舒展开来的样子。因为,大多数的时候,还未等到它完全舒展,就已成为了老家人手中的绝好食材,毕竟,这样的苕尖才柔嫩顺滑,口感细腻。倘若用手将叶片剥开,想要快点一睹那柔嫩的心形叶片的芳容,却是极其困难的。因为,那被一分为二,拦腰折叠的叶片边缘紧紧地贴在一起,难舍难分。

苕尖,清炒就极其好吃。没有谁比婆婆更清楚清炒苕尖的奥秘,一点热油,一灶旺火,是清炒苕尖的奥秘,而辣椒、大蒜则是苕尖永远不变的忠实搭档。当温热的油、辣椒和大蒜融合在一起,苕尖便开始入锅了,热气弥散,空气中浸润着辣椒和大蒜混合而成的独有香味。拿起锅铲,用力翻搅,让苕尖与这香味充分融合,再配合少许的盐和调料,苕尖便柔嫩欲滴,香味醇厚。

冬日里的烤红薯

文/肖建国

冬日的街上,有一股烤红薯的味道时常钻入我的鼻孔,这股味道总能唤起我那些久远的记忆,缕缕甜香夹杂着浓浓的亲情。

记得小时候,家家户户生活条件差,庄稼产量低,除了交公粮还得到集市上粜些粮食,换成零花钱作为应急,所以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那时候,红薯产量还算高的,就成餐桌上的主食了。红薯可以生着吃,也可以煮了吃,那时几乎顿顿饭有红薯,现在年龄比我大的人不喜欢吃红薯了,都是那时吃伤了,而我到现在却偏爱吃红薯,还百吃不厌。母亲知道我爱吃红薯,总是在饭做熟后,趁着灶膛里的柴火还热,捡几个红薯埋在里边,半个小时的工夫,红薯就熟了,每次我放学回家,从灰烬里掏出红薯递给我,高兴得我把烫乎乎的红薯捧在手里,像玩杂技一样在双手间抛来抛去等待温度降下来,然后剥开外面一层焦黄的皮,香气直往鼻孔里钻,那时总眼羡了哥哥,说母亲偏心眼儿。后来,母亲就用红薯变着法地给我们做着吃,街坊邻居见了都夸母亲手艺好,孩子们一个个吃得脸胖嘟嘟、红扑扑的。

每到过年的时候,母亲都会给我们做一道很洋气的菜——油炸红薯丸子。母亲说,这道菜象征着圆满,希望全家能团团圆圆过一年。母亲将红薯洗净、去皮、蒸熟,然后搅成红薯泥再加些面粉和白糖搅拌均匀,做成一个个丸子,倒入油锅里炸至金黄捞起,看着金灿灿的红薯丸子,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放进嘴里,真是甜香酥脆,非常好吃。

时过境迁,红薯作为一种粗粮,已经成为现代人们健康长寿之佳品,烤红薯成为了街市里受亲睐的食品,重又返回了人们的餐桌,并成为大饭店的特色菜,然而在我心里,红薯让我们那一代人度过了一个难捱的年月。烤红薯满载着家乡的味道,始终在我心底流淌,就像静静守候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温暖踏实。

腊八忆母

文/山溪

当朔风凛冽,树上落叶飘飞,时令进入数九寒冬之时,一转眼,腊八节就到了跟前。

一到腊八节,我就想起了香喷喷的腊八粥;想起腊八粥,我就会想起慈祥的母亲。母亲做的饭菜,吃起来都是那么香甜可口,特别是她亲手熬煮的腊八粥,更是味中上乘,至今让人难以忘怀。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我忆起母亲做的腊八粥,都能勾起胃内的馋虫,给我幸福的回味。

母亲说,做腊八粥不仅要配料齐全,把握熬煮的火候也很重要。所以,母亲熬煮腊八粥十分讲究,配料多以大米、糯米为主,辅以玉米、大豆、花生米、绿豆、芥麦等五谷杂粮,外加腊肉丁、大枣、腊豆腐干等食物。先把大米、糯米和其他杂粮放进温水里浸泡几个小时,待锅内的水烧开后,把这些食物倒进锅里,用猛火煮沸,再以文火慢熬几十分钟,之后加入腊肉丁和豆腐粒继续熬煮,最后根据各自喜好,放入少许食盐或白糖,一锅香喷喷的腊八粥就出炉了。

熬煮腊八粥最关键的一环,就是要把握好粮食和水的比例。如果水加多了,熬出来的粥清汤寡水,糯性差,吃不出粥的感觉;如果水加少了,不但粥熬煮不熟,还很容易粘锅烧糊。对于母亲来说,这些熬粥的技巧早已烂熟于心,每年熬煮的腊八粥总是干清适度,吃起来香糯可口。

每每吃腊八粥时,母亲都会站在我们身旁,看着我们贪婪地吃着腊八粥的模样,面带着微笑嗔怪几句,吩咐我们慢点吃,说锅里还有,满含关爱的眼神。直到我们吃好吃饱,她才从碗厨中拿出碗筷,舀出锅中剩余的腊八粥吃起来。那时生活艰苦,熬煮的粥不多,加之我们少不更事,只管自己肚子吃饱,从没顾及父母的感受,此时想来父母对子女的爱真是天高海深。

过了腊八节,母亲就开始忙碌,为过年做准备。那时是大集体生产,父母节衣缩食千瓢食万把糠,无论如何也要喂头过年猪,哪怕宰杀了净边肉只有几十斤。除上交公社食品站供应给吃商品粮的人外,余下的三四十斤猪肉,母亲便会将其熏制成腊货,用做春节时招待客人和平常自家人食用。

临近春节前,母亲都要忙碌许多天。腊月二十四这天把家里打扫干净后,母亲便会把家中的铺盖蚊帐和一家人的换洗衣服,装上满满一背篼,背到两公里外的小河沟去洗,直到天黑才背着湿漉漉的衣服回家。母亲的手冻得像红萝卜,看着都让人心疼。

在母亲眼里,儿女永远是她心中的一切,即使自己不吃不穿,过年时也要为我们每人缝制一套新衣,让我们弟兄姊妹几人高兴。

过年前几天,母亲还得跑前跑后置办过节物品,买对联、年画,称包汤圆的红糖、白糖,还有糖果瓜子。虽然分量都很少,但每样得有一点,以备过年时招呼客人。

母亲最拿手的活是自制红苕果、爆米花和糯米果。一进入红薯收获季节,母亲就会选一些个大汁甜的鲜红薯,在锅里蒸熟后切成条,放在竹篾条上晾晒,直到红薯果吃起来绵柔,咀嚼有味时方可。炒制时,母亲先将河沙倒入锅中炒热,然后把红薯果放进去不停地翻动。红薯果在温度极高的沙中滚动,待恰到好处时和沙一起倒出锅,用竹筛滤掉炒沙,放在地上冷却之后,用胶口袋或瓷瓦罐装好捂实,以防漏气返潮,便于随吃随取。

不得不说,无论是炒红薯果、爆米花或糯米果,母亲都炒制得非常到位,火候拿捏得非常准确。炒出来的红薯果脆而不焦,吃起来十分爽口;用糯玉米炒制的爆米花粒粒炸开,装在盆钵里犹如盛开的木棉花,看起来晶莹剔透,诱人食欲;炒制出来的糯米果酥脆可口,麻辣味俱全,让人吃了回味绵长。

十多年前的一个秋日下午,79岁的母亲在菜地里锄草时,不慎从一米多高的地坎摔下去,后脑着地导致脑出血,最终抢救无效,离我们而去……

斯人已去,往事成殇。从那以后,每逢腊八节,我总是回想起母亲熬煮的腊八粥,那种恬淡温馨的滋味儿在心中涌动。

我的父亲

文/宁煜

这几天,北方的天空大雪飞扬,南方的小城也是春寒料峭。临近清明,动了回乡下挂清的念头,心里倏忽一疼,父亲不知不觉离开我们五个年头了。

父亲是一个苦命人,13岁殇父,爷爷丢给他三个妹妹,让他抚养。他15岁就下田犁田,人还没犁耙高,为了挣公分,他舍得吃苦,硬是完成了大人都难以完成的农活。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父亲为了不饿着家人,拼命地干活。也许是见他老实乖巧,乡邻推荐他做村里的会计,乡里的领导培养他入党,年龄很小,父亲就成了帮人断事,帮公家管钱管粮的村干部。建国之初,城里很多工厂到乡下招工,父亲不敢丢下没有劳动能力的奶奶和年幼的姊妹独自一人到城里爬出身,放弃了进城工作的机会。

作为一家之主,父亲吃苦耐劳也是出了名的。我的家乡双板桥,地处蒸水上游,村里人多地少,一个人只有四分水田,累死累活都难以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父亲为了让大家不挨饿,跑到最远的高山垦荒,我家的土地是全村最远的,在山尖尖上的土地上父亲带领我们种上红薯。那些村里大家都不要的土地,父亲认为都是宝贝,因为那里的红薯长势好,一兜红薯有四五斤。改革开放后,不少人都走出大山做生意。父亲也动了做生意的念头,他走村串户收红薯淀粉卖到邵阳城里,刚开始还赚了一点小钱,可是老实的父亲没有想到,隔壁乡里的农民竟然在淀粉里掺杂白色的红薯渣粉,父亲没有发现,送到厂里验货时才知道上当了。从此父亲宁愿守在家里,承包别人的责任田,日子再苦也不愿出门做生意了,他说商人多奸诈,他做不来坏良心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家里开支大,为了供我读书,父亲到私人的小煤窑挖煤,那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活。看到村里一个年轻人在一家黑煤窑挖煤出事后,母亲坚决不同意父亲再去挖煤了。勤劳的母亲从此自己挑箩派担维持生计。靠着父母勤劳简朴,我们一家人总算没有饿着。

父亲自己读书很少,但他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常教育我只有读书才可以改变命运,跳出农门。我虽是独子,但父亲在学习方面对我要求十分严格,记得我初二时数学期末考试成绩只有39分,父亲一气之下,一脚将我从我床上踢下来。为了给我找一所好一点的高中,父亲不顾酷暑到处奔波打听。我读高三时,父亲常来给我送米,为了节省车费一块五毛钱,他撑着一把破雨伞步行15公里,最后把省下的车费钱放在盛米的袋子下面,叫我多买一点好菜营养一下。平时家里亲友送来的好菜也要等着读寄宿的我回家才吃。

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父亲身上的担子轻了,但他依旧耕耘在贫瘠的土地上,依旧那样节俭,他还想着省点钱在我买房时帮一点。我最终没有要他节省下来的几万元钱,他说把钱存起来作为自己百年的花费,一分钱都舍不得花,直至临死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的都是自己如何才会不给儿女增加负担,住院时看着一天天增加的医药费老嚷着要出院。我一直想安排他去北京看看,可是,他怕花钱,坚决不愿意动身。

作为一个基层党员干部,父亲一心为公。在我的记忆里,他几乎天天在帮公家干活,调解村民矛盾纠纷,指导乡邻杀虫育秧,走村串户,风雨兼程。我记忆犹新的是,奶奶去世的当天他还在忙公家的事情,没能守在奶奶床前尽孝。

了解父亲为人的乡邻都知道父亲爱管闲事,遇见不平之事他总喜欢仗义直言,几十年来他秉公说话的脾气和性格一点也没有变。卸任村干部后,他以老党员的身份,总要管点闲事,村民向他反映村干部的胡作非为,他爱说几句公道话。父亲为民直言的性格,注定在乡下会惹出不少祸事。我自己日子稍微好转一点后,就把父亲接到城里生活,让他远离是非,也远离繁重的农活。

父亲在城里生活了,本可以欢度晚年,他身体有病不能喝酒,可是他非常好酒,才过了71岁生日不久便多病并发,遍邀名医也无力回天了。在医生预言他难以活过6个月后,我只好把他送到乡下老家。没有想到,他回家不到一个月就驾鹤西去。

父亲离开我们的五年里,我无时不在想念他,一想起他坎坷苦难的一生,我不由得不凄然泪下。

红薯叶菜馍

文/寇俊杰

以前经常听老人们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天天“红薯汤,红薯馍,离了红薯没法活”。而我却对他们充满羡慕,红薯多好啊!不说红薯的甜,单说红薯的叶子就让人百吃不腻,或清炒,或拌面蒸都很可口,特别是烙红薯叶菜馍,我从小到大也没吃烦过。

故乡的小村离河边不远,堤外每家都能分到一大片河滩地,那里沙土松软,最适合种红薯了。每年初夏,人们从集市上买来红薯苗,一棵棵种下,浇上一瓢水,过不了几天,红薯苗就长出了新叶。红薯叶耐旱,又不怕土地贫脊,过个十天半月,就可以拽叶子吃菜馍了。当然,如果有雨水和阳光滋养,它长得就更欢了,一片片绿油油的叶子你挤我挨,铺满地面,你刚掐过,一场雨后,它就又爬满了地面,像是向你示威似的。

把红薯叶从地里掐回来,梗可以淖了炒着吃,也可以去皮凉拌着吃,不过,叶子一般都是烙菜馍吃。

母亲把叶子在井水里淘洗干净,放在竹筐里晾着,然后和面、擀馍,看着拳头大的面团在母亲的擀面杖下旋着圈儿不停地变大变薄,最后变成一张厚薄均匀的、蒲扇大小的圆饼,我也不知是该佩服母亲的神奇还是该佩服擀面杖的神奇。母亲擀完一个,用擀面杖挑起来,放到“排儿”(高粱梢串成平面,剪成圆形,放馍的炊具)上,再擀下一个。等擀好了,母亲抓上一把红薯叶,均匀地摊在第一个馍上,再把第二个馍盖在菜叶上,轻轻按一下,端起“排儿”往烧热的鏊子上一翻,等一会儿再翻过来烙另一面,两分钟不到,一个红薯叶菜馍就烙好了。

那时,我们家人多,但只要有时间,都会过来帮忙。母亲擀馍,姐姐做汤,哥哥调汁,父亲烧火。烧火看似简单,但关系重大。烙菜馍最好烧麦秸,火旺,一点就着,但燃烧时间短,所以火候并不好掌握。火太旺会把馍烙糊了,火太小会把馍烙疲了,这都会影响菜馍的口感。我主要就是负责把远处的麦秸运到灶台前,有时为了好玩儿,也偷偷往灶膛里添几把麦秸,这种不合适宜的“帮忙”会遭到父亲的呵斥:“要是烙糊了你吃?!”我吐一下舌头赶紧走开。

时光荏苒,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父亲走了,母亲老了,姐姐出嫁,我和哥哥各自成家。好在我结婚后媳妇跟母亲学会了擀馍,如今红薯叶正是疯长上市的时候,我们隔三差五的也会吃一顿菜馍,挑剔的女儿也会说好吃,一家人还是其乐融融。

时间变了,红薯叶菜馍的味道没有变,家庭和睦的气氛没有变……

冬储

文/谢汝平

从前,为了应付食物相对匮乏的漫长冬季,人们需要贮存大量食物。

大白菜是冬天百姓餐桌上的主角,对于它的冬储显得尤为重要。刚入冬时,大白菜还留在地里,也最新鲜。待到结点薄冰,地里的大白菜就要进行遮盖,一般盖些芦苇柴,上面再放层稻草即可。这样既保温又透气。待到下雪或者结厚冰时,室外气温很低,就要把大白菜砍下来,运回家。记得小时候,我家砍下的大白菜分为两种方法处理。一是就地挖个菜窖,把大白菜一颗颗立着放进去,上面用树枝塑料布覆盖,再填上一层薄土。让大白菜处在密闭的地下,可以保存很长时间,过年时起出白菜,仍然新鲜得很。这种贮存不能经常打开,不然就达不到效果,因而不适用平时需要食用的大白菜。所以第二种方法冬储大白菜就是晒,把外面的菜皮晒得半干,搬回屋里码起来,也不易腐烂。但是过段时间就要搬出去晒晒太阳,如此折腾几次,损耗颇大。

与大白菜相比,红薯的冬储要麻烦且效果差许多。在以前粮食产量不高的农村,红薯种植广泛,成为家乡人民的主要食物。我记得那时每家都有一个大大的红薯窖,在孩子看来,不亚于一座小房子。红薯怕冻易烂,但还得透气,不然容易发酵。因此红薯窖挖好大坑放入红薯后,上面还要起个屋顶,盖上土再遮上稻草保暖。

冬季贮存的白萝卜、胡萝卜等,除了腌制萝卜干,也有采用窖藏的方法,但跟菜窖红薯窖略有不同。萝卜产量少,窖子也小,一般挖个土坑,把萝卜放进去,然后填土成实心。这样的萝卜新鲜,挖出来时上面长着嫩嫩的萝卜缨,下面萝卜须细而长,但却基本不影响萝卜的品质和口感。

红薯飘香

文/芸芸

朔风凛冽的冬日,漫步街上,在街角小巷背风处,总能见到年纪较大的老人,支起一个铁桶或一口大缸,里面放进燃起的炭或硬柴,然后用铁钩勾起山芋,悬在炭火之上烘烤,烤熟的山芋散发出的阵阵香味,随着刮起的寒风,飘得很远很远。闻着这浓浓的香味,也将我的思绪带到那遥远的过去。

红薯,又名山芋、地瓜、甘薯等。在我的老家,人们习惯于叫山芋。它作为一种五谷杂粮,在那贫穷的年代,常常被人们作为果腹充饥的替代粮食,既能当饭又能做菜,还能作为干粮携带,吃着吃着,就对山芋顿生一种难忘的情结。

那时,农村孩子三餐饭都难以吃饱,对于吃零食,更没什么奢望,那价格较为便宜的山芋,自然成了乡民首选。大人为给小孩解馋,常常以大米换山芋或将稻子卖掉再买山芋。有了山芋,贫穷的日子也仿佛变得“滋润”起来。淀粉含量少的,常常被孩子们削去皮后抓在手中,当着水果一边啃一边走东家串西家的炫耀。淀粉含量多的,通常在煮早饭时,被大人放在锅沿上蒸熟,用袋子装着带到田野,充当劳作休息时充饥的干粮,累了饿了啃上一口香喷喷甜润润的山芋,喝上一口水,满足之感油然而生,顿时浑身上下又有了干活的气力。

过去没有反季节蔬菜,等到茄子、辣椒、瓠子、豇豆等夏季蔬菜下市后,而那作为秋天接季的白菜、菠菜、大蒜、芫荽等还在田里的时候,山芋又转换角色,由粮食变为用来下饭的菜蔬。记得母亲烧饭时,有时将山芋洗净去皮后切成丝,拌以捣烂的蒜子和细盐,放在一起揉匀后,挤出水分,淋上熟香油,就做成一道山芋凉拌菜。或者将山芋直接切成丁块,倒上酱油放上盐和磨辣椒炒熟,就是一碗红烧山芋丁,吃起来舌底生津,从此留住了我儿时味蕾的记忆,至今仍难以忘怀。

山芋作为一种杂粮,比较怕冻,一冻就会发黑变烂。北方山芋收获较多,常以窖藏贮存。南方则不同,因量少,秋天吃不完的山芋,到了冬季时,往往被大人放在稻壳里捂着。冬日里,祖母在灶下生火做饭时,我们小孩总喜从那堆得厚厚的稻壳中翻找,每寻到一个山芋,常常兴奋不已,急急地让祖母放进灶膛中,守在她的身边,热切地等待着山芋被烧熟。红红的灶火映红了脸庞,也驱散了衣着单薄的寒冷。等到山芋熟透后,祖母便用火钳将其一一夹出,黑乎乎的如一块块黑炭。我们急着要抢,此时祖母和蔼地说:“当心烫手,每人都有份。”等到山芋冷却后,我们小心翼翼地剥去被烧焦的外皮,露出通黄的部分,吃起来又香又甜,全然不顾手指和脸被黑灰粘着,弄成个大花脸,你说我来我笑你。祖母看着孙辈们这般模样,禁不住哈哈大笑说:“你像黑脸的包公,你像猛张飞……”极尽描述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使得平淡苦涩的日子也变得生动鲜活起来。因了山芋,在寒意阵阵的冬季,我们有了一份挥之不去的温馨,也有了一份永存心底的温暖。

记得戏剧《七品芝麻官》中,有一句台词是这样说的,“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少时懵懂,怎能理解这红薯为何与官品官德联系起来呢?看来这卖红薯,肯定是苦力活,与当官相比,有着霄壤之别。不过红薯我倒卖过一回,用今天的话来说,也算是勤工俭学吧。那年暑假,考虑家中贫寒,也想挣点钱交学费,便向邻居借了五元钱,坐船到最近的集镇湾沚,购回三十斤山芋,次日天蒙蒙亮就让祖母给烀了,用提桶和饭箩盛着,上面盖上一条厚毛巾保温挡灰,挑着走村串户叫卖。因为初次做生意,也格外认真,每卖一笔,都要认真在小本本上记录一下。因秤秤的公道,最后将数字一码,比起锅时的总重量少了一、二斤。加上山芋焖得过干,折耗大,尽管一天辛苦下来,分文未赚,还贴了工夫和柴禾。不过吃了我卖的山芋,都说焖得透烀得香又不缺斤短两,希望下次再来。虽然没挣到钱,却换来了一个好口碑。仔细想想,人生岂不也如此,就像孔子说的那样,“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做一个有道德有良心的人,才会感到问心无愧,才能留下一世英名。当官也好,卖红薯也罢,其实都是一个理。

铁锅

文/黄孝纪

家里有三只铁锅,一小,一中,一大。

小者是菜锅,长有两小耳。与之匹配的,是一块杉木锅盖,一个手锄般的木柄菜勺。累日长年的汽蒸、油熏、火燎,木盖木柄已然发黑。偶尔用柴火灰擦洗一番,方才白亮了许多。村人的习俗,一日三餐吃饭。我家自然也不例外,因此,一年里,母亲每日三餐都要在灶台边洗菜,切菜,煮菜。春日的菜苔,韭菜;夏日的辣椒,茄子;秋日的扁豆,仔姜;冬日的白菜、萝卜,莫不是应时菜蔬。四时八节,也煮鸡鸭鱼肉的荤腥。

记忆尤深的是冬夜里煮萝卜。外面寒风拍打着窗板,松涛一阵一阵呼啸。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围灶而坐,柴火熊熊,菜锅里已放了小半锅子水。母亲站在灶桌边切白嫩的大萝卜,她会征求我们的意见,或者切片,或者切成方形的小墩,或者切丝。切好的一大堆萝卜放入锅中,盖上木盖。水汽氤氲之中,已闻萝卜飘香,肚子愈加饥饿。我常忍不住再三催促母亲:“好了吗?”“好了吗?”母亲脸上微微含笑:“快了!”“快了!”中途她揭开锅盖,拿了菜勺翻转萝卜,又盖上。我甚至有点生气了:“怎么还不好啊?”母亲依然是含着笑,目光温暖:“你个蠢子!总要煮熟嘛。”在长久的等待中,一大锅萝卜终于熟了,母亲端了油盐罐,用瓦调羹放了猪油,放了盐,又放了辣椒灰,葱丝,酱油,一拌和,浓香扑鼻,红辣辣的装了两大海碗。热饭热萝卜,一家人吃得哧溜哧溜,香!

盛夏里吃上一顿米粉蒸猪板膏(板油),那真叫解馋。长夏时节,上一年留下来的猪油和茶油吃光了,许多日子煮菜都是烧光锅,肚子更加慌得很。偶尔,母亲手提肩挑花生豆子到圩场卖了,买几斤板膏回来。大部分炸成了猪油。少许则切成块,只在热锅里过一下,拌上事先炒至焦黄后磨细的米粉,和上盐,装到大碗里蒸熟。油亮亮的米粉板膏特别香,夹一块,咬入口中,嘴唇满是油光,好吃得不得了。那时想,要是经常有这样的好菜吃,该是多好!

中号的铁锅,锅口大过谷箩,我们叫水锅。顾名思义,主要用来烧水。早上烧水泡茶,晚上烧水洗澡。盛夏煮新扯来的嫩花生,冬夜里闷红薯,都是用它。为防止跑汽,盖上木锅盖后,在一圈缝隙上塞了洗脸帕子。闷红薯蒸干了水,锅底会有一层酱黄色的红薯糖,软软的,用调羹挑了吃,很甜。

平素的日子,一家人口多,往往用木甑蒸饭。先是在水锅里放大半锅水,倒入几升米,熬至半熟,捞箕捞出来,放在筲箕里,滗干水。若是夏天,米汤里留少许米,熬成稀饭。蒸饭时,洗净水锅,加水,放入木甑。甑底有能取放的圆凸型箅子,篾丝织成,高于锅内水位。蒸汽如烟,端了筲箕,用饭勺将米饭扒入甑中,盖上木盖,蒸至熟透。木甑蒸的米饭,历历可数,十分松软,好吃,能让人饭量大增。记得我二姐小时候,若是吃饭时遭了母亲责骂,她就气鼓鼓地坐在木甑边,故意斗气多吃几碗饭,肚子饱胀还要硬吃,直让母亲干瞪眼。

中秋节,村里捣糍粑的那几个石臼,要轮流排队。我母亲早早用木甑蒸好了糍粑米,却往往要在水锅里放上几个时辰,热了又变凉,凉了再放回灶火上蒸热。直到排上了队,才急急忙忙端过去,捣成糍粑,是一年中只能吃上一回的美味。

煮潲的铁锅最大,无耳,锅口能放入大簸箕,木盖异常笨重,成人也要两只手才提得稳。煮潲有专门的灶窝,大多砌在厅屋的一角,或者专门的柴房里,四四方方,上面一个圆形大口,刚好嵌入潲锅。除非锅底烂了洞眼,潲锅一般是不会再起出来,太沉,不便,又占地。每天早上煮潲,倒上一大锅潲水,放进剁好的猪草菜叶,盖上大木盖。有的人家甚至不盖木盖,就直接敞开,或者盖一个烂簸箕。宽阔的灶膛里,柴火熊熊,烟尘弥漫,燎得烧火的人脸面生痛。许久,热潲开了锅,热气四窜,潲水伴着泡沫溢出。赶紧揭开锅盖,用一根长木棍伸进锅内,按潲,搅动,平息一下翻滚的潲沫。

多日不曾清洗的潲锅,四周粘满了陈潲,看着肮脏。锅屁股上,更是落了一层厚厚的黑烟尘。有时候我搞恶作剧,用手指伸入灶内揩一下,冷不防擦上同伴的脸,顿时成了黑包公,招致追打。

红薯挖了之后,在闲暇的冬日,每家每户都会蒸红薯酒。发酵好的红薯糟,倒入洗净的潲锅,加水,盖上大酒甑,用拌和油润的湿黄泥巴条子,将酒甑与锅子周边缝隙封上。再用专门的竹筒,连接好酒甑和加满了水的过缸,摆好装酒的坛子,生火添柴。潲锅水沸,不多时,一股清亮的红薯酒,从过缸底部的瓦嘴子流出来,落入酒坛,酒香浓郁。

差不多隔上几日,就会有不同脸面的补锅的行商来到村里,走遍巷子吆喝,在村前的树下坪地上安放火炉,风箱。不一会,便有村人提着烂了洞眼或缝隙的大小铁锅,陆续到来。

补锅师傅推拉着风箱手杆,炉上炭火舔着蓝色焰子,熔罐里的小铁块渐渐变成了绯红的铁水,翻滚着。他坐在矮凳上,架好了一个烂铁锅,在破烂的地方,用尖锤稍稍敲大了洞眼。他左手戴了一个厚实的黑脏不堪的特制手套,拿小勺舀了一勺红红的铁水,放在手套中央,分明是一粒红珠,迅速抵住铁锅的洞眼。右手拿一个小圆柱状的布摸子,在洞眼的另一边一压一抹。一阵焦臭的青烟腾起,铁锅补上了一个平整的疤子。村人付了钱,笑眯眯地提回家,又能用上很长的日子。

红薯的味道

文/张辉祥

前几日,母亲把一大包红薯干托乡亲给我捎来。这些坐了汽车,又乘了火车长途旅行才到达嘴边的土味,让我吃出了母亲浓浓的爱意,也嚼出了家乡红土地的滋味。

喜爱红薯,不仅是它的味道,还有它抽藤疯长的样子。红薯的生命力旺盛,无论是有秧栽或是段藤栽,只要植入泥土就能成活。用母亲的话说,红薯十分“烂贱”,扔在哪长在哪,不用施肥浇水,也不用松土除草。一场大雨后,红薯藤就爬满了垄畦,覆盖了原野,绿油油地充满生机。在过去艰难的岁月里,家乡的人们都把碧嫩的红薯叶当作稀罕宝贝,可以包饺子,贴菜饼子,用水煮熟凉拌,或者随面条下锅,味道很好。

秋风萧瑟,落叶飘零,薯藤变枯发黄,红薯熟了。母亲早早起床,用镰刀割掉薯藤,小心翼翼地用锄头挖红薯。胖嘟嘟的红薯很可爱,个个带有红土的芳香。母亲挑出皮好个大的放入地窖,皮烂个小的做成红薯干、红薯粉或薯片儿。

红薯干,初嚼,绵而硬;渐渐的,有甜滋滋的味道溢出,同时一股淡淡的清香在齿间回旋,一丝丝,一缕缕,攀上了味蕾,甘甜了唇舌、滋润了心田。用来下酒,小心咀嚼,细细品味,酒香的浓郁也掩盖不了红薯干天然的韵味,泥土的清香。

红薯的土味,家乡的美味,母爱的滋味,嘴知,心也知。

从“河东”到“河西”

文/王安琪

当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起来,但我的老家太偏远了,再好的春风到我们那里,也得跋涉千山万水。所以,我们那里的庄稼还是长得不好,我们家粮食就总是不够吃。大部分人家的粮食都不够吃。

高中食堂只供应稀饭,干粮要从家里带,都是清一色的红薯:红薯面饼、红薯面窝头,更多是红薯面虚糕——发酵的红薯面糊,倒进笼屉里,然后干柴烈火,半个小时后,脸盆大一块虚糕就出笼了。随后,用菜刀切成两寸见方,我们叫它“四面见刀”。之后装进网兜,走二十多里山路,赶往学校。每到周一,教室外的墙壁上,就挂满了这种网兜。网兜各不相同,里边却都是清一色的红薯制品。

虚糕水分大,冬天结冰,掰碎了泡进稀饭里,稀饭就变凉了;若是夏天,那就热闹了,虚糕上生出菌丝体,红毛、绿毛、白毛、黑毛……五彩缤纷,偌大的墙壁,满墙的网兜,像一幅壮观的彩墨画。我们就吃这种东西。通常饭前会打赌:各自掰开一块虚糕,比谁拉出的黏丝更长,赌注是输家替赢家洗碗。很多年后,跟女儿说起这事,女儿说,拔丝虚糕啊?你们可真会苦中作乐!

奇怪的是,吃了那么多年霉变食物,也没见谁吃出病来。可见乡下的胃是多么通情达理。当然,乡下的胃跟城里的胃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它好像更懂事,知道首先是生存权,然后才是发展权。我们一边吃这些劣质霉变的食物,一边拼命啃着书本,希望通过高考,把自己变成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1983年,我如愿考上了大学。就是这一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已吹到了我们老家,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让每个人都有了责任,连天气都变得风调雨顺。望着半屋子丰收的小麦,我妈对我妹妹说:“要是你哥晚走一年,就不用再啃那拔丝虚糕了……”

我妈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好走进学校食堂,雪白的大蒸馍,扑鼻的粮食香,恨不能把自己埋进那巨大的馍筐里。入校头两年,我很少吃菜,这固然有节俭的因素,日常用度都要从十几块的菜金里省出,但根本原因是用不着吃菜,大米细面足以让我刚刚走出乡下的胃获得幸福感了。

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吃货。读了四年中文,最喜欢的诗人是苏东坡,喜欢他铜板铁琶大江东去的家国情怀,更喜欢他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生活态度,一首“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的打油诗,唤醒了在我胃里蛰伏十几年的馋虫。我不但开始吃菜,而且专吃肉菜。

婚后买的第一台家电是洗衣机,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自然有巴结和娇宠的意思;第二台家电就是冰箱,对于一个吃货,必须贮存足够的大鱼大肉。有两年,家里接连出事,先是爷爷奶奶去世,接着是父母的手术,加上弟弟妹妹们上学,经济上一下子就捉襟见肘了。为了还账,我想卖掉那台冰箱。媳妇说:“还是把洗衣机卖了吧。没有冰箱,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那两年,处处节俭,餐桌上却从没断过肉。

国家取消粮票的时候,我家粮本上还有五百多斤粮食。我妈对于饥饿比我有更深的体会,对于粮食就更加情深意长。她常说,丰年留一手,荒年顶一斗。她不甘心地问:“五百多斤粮食呀,都是咱从牙缝里省下的呀,这就没了?”我说,不是省下的,是吃不完剩下的。过去欠吃的,才用粮票来定量,现下粮食多了,不用控制了。我妈摇摇头,又点点头。

几乎一夜之间,城里冒出了许多粗粮斋、农家院,吃粗粮成了一种时尚。我这人不追求时尚,我追求实惠。但凡我能做主,是从不进这种场所的,不得已进了,也决不动一口粗粮。对于这种糙舌头剌喉咙的东西,我早已深恶痛绝。

大学毕业三十年聚会时,同学们彼此让对方吓了一跳:“嗬,怎么胖成这样了!”互相瞅着,怎么都无法跟多年前那些“豆芽”联系起来。

聚会回来,就感觉到身体不适。起初以为是酒喝多了,可过了一周,还是没能好转,就去了医院,一检查,“三高”。我妈的娘家开过药铺,她多少通点医道,说,病从口入,也从口出,该管管你的嘴了。

于是开始减肥。

没想到减肥竟如此艰难。女儿介绍了一个专业营养师,拟订了详细的餐单和运动计划。运动还好,花一万多元买了套健身器材。那些日子,我很少出门,不得已也尽量绕开路边的餐馆……一个减肥周期下来,体重减了十七斤,去医院复查,各项指标也趋于正常。42天,粗粗算了一笔账,除去运动器材和付给营养师的一万多元,家里的生活费也是翻了两番!我妈说:“过去穷,总吃不饱肚子,如今减肥,只怕穷人也是减不起的……”

今年端午节,回到老家。刚进村界,就看见山坡上多了一些屋舍,心想,房地产总不会开发到这乡野山村里来吧?正纳闷,碰见了儿时的伙伴,说村里搞民俗开发,建这些民居,是租给城里人的。

果然,绿树掩映的山坡上,瓦屋竹篱,围起一座院落,院内有果树,门前有空地,说是留给城里人的菜地。伙伴说,这一处宅子租金二十万元,租期二十年。一多半已经定出去了。又说,给你留一处吧,等你退休了就回来养老。瞧咱这山,咱这河,咱这空气,还有自己种的瓜果蔬菜……

一时间又向往起陶家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了。心念一动,当时就定了一处。

突然有些恍惚——当年一边吃着霉变的虚糕,一边啃着书本,好不容易把自己弄成了商品粮,反倒吃成了“三高”;在城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不大不小也有了几处房产,如今却又规划着回到山村养老了——这就是俗话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过,有一点是现实而真切的,无论河东还是河西,处处都不再为肚子操心了,人人都在追求着更高的幸福指数。

也许,正像我妈说的:人呀,需要的不多,想要的多啊!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