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联的文章

2022年12月11日经典文章

春联的文章(精选21篇)

旧日新年

文/金丝楠

时光如海,那些鲜活的人与事渐渐变成了模糊的回忆,而童年时的记忆、欢笑却固执地留在岁月深处。纷繁喧嚣的日子里,真希望再做一回孩子。

小时候,年的味道是从期末考试的交卷铃声响起时开始的。寒假中,再也不用早起,不用背着手在教室听课,更不用背诵大段课文,反正所有事情都要等到过年之后了。大人们在这段时间总是不大管教孩子的,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忙年,他们的分工都是不同的,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准备的事情。年复一年,井然有序。

每隔几日,姥姥便会从市场上买来新奇的东西,存放在阳台一角,逐渐堆积成高高的小山。干鲜果品、鸡鸭鱼肉,哪些东西该在腊月的哪一天添置,在姥姥的心里总有一本小账。所有食材都需要料理,该煮的煮,该炸的炸。花生、瓜子都是生的,需等到晚饭以后,续好了旺旺的炉火,将铁锅架上炉台,撒一锅底粗砂大盐,细细翻炒。锅中粗砂与黑铁摩擦出沙沙的声响,不大一会儿,便有一股热腾腾的香气冒出来,整间屋子弥漫着温暖的氛围。

妈妈会张罗一家人的新衣,老老少少从头到脚,过年时候在穿着上不能落后于人。扫房过后,妈妈的手几乎整天泡在水里,床单被罩、桌布地垫、盖电扇的小方巾、花瓶里的塑料花——整个家都被装在大盆里洗了一遍。抽空儿,妈妈还要去买福字吊钱儿。准备春联是姥爷最为重要的工作,姥爷骑车去官银号一带,选几副满意的春联带回家,卷起来放在酒柜最里面。待到腊月二十九下午,姥姥熬一铁勺糨糊,姥爷便将春联福字贴在家的各处,将福气接到家里。

爸爸在腊月二十九的晚上,总能准时搬来几大箱烟花爆竹,整齐地码在楼下小车棚的最里面。他会以试试鞭炮响不响为由,当即放上几挂过过瘾。似乎放鞭炮这件事就像看人打哈欠,只要有一家鞭炮响起,各家的鞭炮也会接上凑热闹,在噼噼啪啪的声响里,年也就真的来了。

小时候,偷偷穿着大人的衣服在镜子里张望长大后的自己,长大后却只能独自在键盘上敲出一连串的文字回望:往昔的年味里,有熏肉的香气,有爆竹的震响,有头上的石榴花,更有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旧时光。旧日新年的回忆在文字里闪着光又瞬间消散,匆匆,似梦。

父亲的春联

文/杨淑贞

忙忙碌碌中,又到了腊月,人们在往家里大包小包地买年货时,总忘不了买上几副春联。到了大年三十,火红的春联一贴,年的味道便变得浓稠起来。

记得小时候,街上没有卖春联的,可每到过年,家家户户贴春联是必须的,当时我们村里没有几个识文断字并且能写毛笔字的人,父亲却是其中的一个。因此,给乡亲们写春联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父亲的头上。像“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这副出自苏东坡和佛印的一段故事,传了近千年的对联,曾经是父亲写得最多的一副春联了。

当山村覆盖在一场厚厚的瑞雪下,年猪嘶哑的叫声渐息时,我家便开始热闹起来,父亲也变得十分忙碌,这是幼小的我们不愿接受的事实。好不容易到了假期,好不容易想窝在热炕上睡个懒觉,却在大清早被母亲“你们快起来,不然写对子的人来了会笑话的”的叫声中,睡眼惺忪地爬起身。

我不得不承认母亲的做法是正确的。我们刚收拾完准备吃早饭时,我们家的大门口就会传出叫门声。来找父亲写对联的人在寒风中缩着脖子,腋下夹着一卷红纸,看到来开门的我时,谦恭地问“杨会儿在家不?(父亲当时是大队的会计)”,当得到确定的答复后便随我走进家门。

我的父亲和母亲对来人的热情态度至今令我无法忘记。看到来人,他们急忙跳下炕,让客人上炕,并喊着让我们倒茶。一般情况下,来人会坚决地推辞,有的实在推辞不过便脱鞋上炕,端起递在手中的茶碗,拿起被父亲或母亲塞在手里的馍馍,或者从盘子里拿起烤洋芋,跟我们一起吃,等吃喝完毕,父亲让我们把桌子擦干净,开始折叠红纸,并用小刀一副副裁好,之后从柜子上取下一个大大的扁瓶子,瓶子里装的是墨汁,那是父亲专门为写对联买的,接着把墨汁倒进一个石质的砚台里,这时,满屋子弥漫的都是浓郁的墨香。做完这些准备工作,父亲会把大小两个毛笔泡在水里润一下,才搭在砚台上。

我喜欢看父亲拿起毛笔慢条斯理蘸墨的样子,笔杆在父亲手里慢慢转动几下,那浓浓的汁液很快充满了圆润的笔头,之后,父亲会把笔头在砚台边上轻轻刮擦几下,便开始写了。因为没有镇尺,很多时候父亲会让我们兄弟姐妹中的一个上到炕上,半跪在炕桌边帮他一边压着纸一边随他写字的进度而移动纸(炕桌小,写两三个字便得移动一下纸),等他写完一联,就稍退后两三步仔细看看有没有错误才放到一边晾起来,紧接着继续写。

我是那样地佩服父亲的记性,我不知道有多少副春联装在他的脑子里,无论写的是大门上的、堂屋门上的还是厨房、牲口棚上的春联,他只稍稍想一下便一挥而就。等全部春联写完了,我们家有点昏暗的屋子里顿时显得亮堂而喜庆,而所有人会盯着晾在地上或柜子上的春联,情绪不由自主地欢快起来。

等写好的春联晾干后,父亲会一副一副地叠好,然后对有些不识字的人仔细地交待上下联和所贴的地方,并做上记号,因为曾经有人把“槽头兴旺”贴炕头,而把“抬头见喜”贴在槽头上了,这一度成为了全村人的笑料。在来人的感激声中,父亲把他们一个个送到大门口,这样的日子会在腊月里不断地重复,直到年三十的鞭炮声响起。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带着红纸跑到我家找父亲写春联,还有一小部分人来时是空着手的。这并不意味着他们除了墨,连红纸都舍不得自己掏钱买,而是请父亲去他们家写春联的。如果有空闲,父亲会跟他们一起走,假如恰好忙着,就会约定好去他们家的时间。听父亲说,那些请他去的人家往往会为父亲的到来准备些好吃的东西,把他待为上宾。这部分人当中包括老朱——一个满口天津话,留一把花白而稀疏的山羊胡的瘦削的老人,我们都叫他老朱阿爷。

老朱阿爷是定居在我们村的两户天津移民中的一家户主。据资料记载,“国家有组织地大规模从内地向边远地区移民始于1956年,当年春夏两季,从山东、河南、河北、北京、天津和上海移往黑龙江、甘肃、青海、江西、内蒙古、新疆的移民达43.3万余人。”想必老朱阿爷是43.3万人中的一个。

老朱阿爷的一只眼睛有些残疾,听坊间传言,解放前他是国民党的一个团长,他的眼睛是在打仗时致残的,当然,说这话的依据是老朱阿爷拖家带口地来我们村时,带着两个老婆。在村民的思维中,有两个老婆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所以“团长”一说得到了全体村民的认可。我听到这些传言时,他的小老婆已经躺在了村东一个叫“死人沟”,专门葬外人或进不了祖坟的人的地方了。

老朱阿爷闭着一只无法睁开的眼睛,袖着两手来我们家,看到大门口玩耍的我们时,操着让我们很难听懂的天津话问“你爸爸在家不?”我虽然无法听懂他的好多话,但这句话的大概意思还是能猜到的,我便点点头。因为对他充满着好奇,我总会带着他去见父亲。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其他人,老朱阿爷对父亲的敬重更胜一筹。他从来都是跨坐在我家的炕沿上,跟父亲拉会儿家常,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巴掌大的叠好的一方白纸,小心翼翼地打开,凑到父亲跟前,说是他今年撰写的对联(他每年自己撰写好对联后再请父亲写),要父亲帮忙看看平仄是否协调,用词是否妥当。受过师范教育的父亲会仔细看完,之后指出出现的问题,再提出修改的建议。老朱阿爷枯瘦的手指敲着炕桌,闭上健康的那只眼,斟酌再三后,对他认可的马上在纸上做出修改,而对父亲的有些意见他会保留看法,说他回家后再斟酌一下,之后郑重地定好父亲去他家的时间。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老朱阿爷在中饭前袖着手施施然来到我家,而父亲无论有什么事都会推掉,为的是去赴老朱阿爷之约。老朱阿爷通常会静静地等父亲忙完,才拉着父亲去他家。

多少年过去了,我眼前总是浮现出一个做过教师、一个做过团长的两个瘦削的身影,踩着厚厚的积雪,穿过窄窄长长的小巷,消失在庄廓的拐弯处。

乡下过春节并不是三五天就算过了,而是一直要延续到二月二,一般正月十五才到了过年的高潮。那时的每年正月十五,老朱阿爷都会再次光临我家,他来给父亲送朱家阿奶做的元宵,大概是感谢父亲为他们写春联吧,这样的来往直到老朱阿爷去世。

随着时间的推移,农村的生活条件慢慢改善了,加上村里识字的人增多,来找父亲写春联的人逐渐变少了,可父亲每年临近春节时,会给我们兄弟姐妹每家写上副春联,我们也喜欢父亲给我们写的春联,贴上它,觉得年过的踏实而温暖。

遥想当年的春联

文/刘东霞

快过年了,记忆中最亮丽的风景是父亲写春联。父亲生前是一个乡镇中学教师,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父亲小人物,平平庸庸生活了几十年,最辉煌最得意的事情是为村人写春联。

父亲在外地教书,每年放寒假一回到家就不断有人找上门。百把户的小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家要父亲写春联,直到年三十晚上。这段时间父亲成了一个香饽饽,最忙碌,也最高兴。他把写春联作为年前的专职,家里的活几乎不干。往往一家需要好几幅春联,里里外外门上,牲畜窝棚,石碾,谷仓,廊柱,供财神、灶神的地方等等,还有大小不一的“福”字。一年就一次,大家都图吉利和喜庆,能贴的地方都贴上,可以理解嘛。等给村人都写完了,父亲才琢磨着给自己家写些什么。

父亲是个随和的人,说话幽默,好开玩笑,脸上迟早挂着笑容,你很少见他不开心的时候。他写的春联跟他人一样,让人舒适,让人欢喜。贴什么地方,给什么家户贴,父亲设计的内容与之匹配贴切,怎么看,怎么读,都让人感觉恰到好处。不仅一家不同地方的春联内容不一样,给全村写那么多,内容重复的不多。这就是父亲的功夫,靠几十年的积累修炼而成。

父亲写时很专心,让我们远离他,不要妨碍他。写完一条,父亲就摆放到床上、坑上或者地板上等待墨水凉干。弄得家里像开办春联展览似的。我们走路小心翼翼,怕踩着,怕脚步移动带的风掀起刚写好的。父亲乐此不疲,白天写不完晚上接着写。常常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父亲写字的身影映在烛光照着的墙壁上,随着烛火跳跃闪烁,父亲的身影明明暗暗,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父亲做这些是无偿的,从不取得村人的报酬。不论谁找上门,他一概来者不拒。

一场大病使父亲的生命停留在四十五岁的冬天。正值腊月,大雪纷飞,当时我大学毕业不到半年。那场大雪落在全家人的心上,冷冰冰、湿漉漉、沉淀淀。

葬过父亲,过年在望。我家寂静清冷,门前冷落鞍马稀,往年的欢腾热闹场面成了回忆。母亲泪水涟涟,一遍遍盯着门框看,甚至自言自语。

看到母亲这样子,我姐弟仨心照不宣。

过年一天天临近。我想,刘家庄在地球上定居了几百年,出了我一个大学生,要说肚里的墨水,村里几百口人非我莫属。我去找别人给我家写春联,怕人家笑话:嘁!书念得不少,实际用不上!也许我太敏感了。

我没得到父亲的遗传,我的毛笔字一塌糊涂。但我还是决定亲自动手,用实际行动告慰父亲,减轻母亲心里的忧伤,同时也暗示两个未成年的弟弟:不怕,父亲不在了,姐姐可以支撑起家里的天空。

我找出父亲用过的毛笔,笔头泡软,去村里小卖部买来了墨汁。

我设计好需要的春联,先在报纸上练。就只练春联上的那些字。我家有许多关于春联的书籍和报纸,以前它们是父亲的宝贝。今天我拿起它们,继承父亲的遗业。我摊开一张废报纸,眼前晃动着父亲的影子:轻轻蘸墨,落笔前短暂的停顿、思考,运笔时凝神屏息,手腕优雅地在红纸上横折撇捺点流利滑动,像一只燕子在天空随意变换姿势飞翔。我要让我握笔的手成为一只燕子,像父亲那样!

算了算所有对联、横幅、条联上的字一百零四个。我反反复复练习这些字。母亲一会儿过来看看,一会儿过来看看,看过后揉揉眼睛;弟弟们也一会儿过来看看,一会儿过来看看,看过后说,姐,好好写啊。

当我练习几天正式在红纸上写的时候,我学父亲的样子,先把红纸裁剪成各种条形或方块,把每一张需写几个字折叠出米字形,然后平摊到桌子上,轻轻蘸墨,落笔前短暂停顿,运笔时凝神屏息,手腕在红纸上横折撇捺点笨拙地移动,握笔的手像一只小燕子在天空中扭动身姿努力飞翔。

那些对联珍藏在我的记忆中,多年了仍未褪色。院门的春联是“春回大地千峰秀 日暖神州万木荣”,横批是“辞旧迎新”。

温馨的春联

文/张忠信

过年,家家户户贴春联是我们这里的传统习俗,我家也不例外。

我家贴春联,在内容上都是依据当年年景中最突出的事自己编写,之后,再去求人书写。很少贴集市上卖的和一些企业、部门、单位分发的印制精美的春联。我觉得只有手写的春联才更能令人品味和记忆。多少年过去了,农村老家院子里栏门上那“好大肥猪”的泼墨仍时常浮现在眼前。

今年春节前的一个下午,一阵敲门声响过,我开门迎进我的邻居伊元善先生。他容光焕发,体态壮实,举止文雅。落座后,他从手提袋子里拿出了已经写好的春联赠我,这让我好一阵感动。我想,这一没去求他,二也没与他交流对联的内容,他如何有此举呢?伊元善先生没喝茶,也没吸烟,而是娓娓与我述说个中原由。

伊元善先生和我是同村,比我大,今年75岁,曾是村里的老负责人,当了多年的村党支部书记,为村里的发展付出了辛勤的劳动和汗水。他自身注重文化修养,还喜欢舞文弄墨。记得前些年村里过年唱大戏,戏台两侧柱子上贴的对联,从创作内容到挥毫书写都是出自他手,彰显出很高的水平,更不用说他平实可亲的台上讲话了。现在,他虽已退休,但没赋闲,村里只要有啥事相求,他都热心去办。近日,听说他又在费脑耗神地编写村规民约。

伊元善先生为我编写的对联是“拾题万事谨作句,叶记升平好文章”。横批是“恭贺新春”。这缘于去年8月份我出版了一本散文集《拾叶记》,我送了他一本。过了一段时间,在门外碰见,他说了一些读了《拾叶记》的感受,多是褒奖之词。自己出书就像是自己养的孩子,听人家唱赞歌还是挺受用的,但是,自己扒了几碗干饭,我心知肚明。

伊元善先生读了我写的书,又能以书为素材创作出春联登门送我,正合心意,让我感到今年的春节异常温馨。贴上春联过大年,满眼的喜庆,满脸的高兴,满心的喜悦。

年节里的记忆

文/赵勉

每到过年,被浓浓的年味包围时,被喜庆的氛围感染时,被鲜艳的中国红陶醉时,一幅幅久远而又温馨的画面就会从记忆深处走来,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年节里,最辛苦的应该是母亲,但不知为什么,关于年节的记忆却总是定格在父亲的身上。从我记事起,每年临近过年的几天,我家就会变成一个红色的海洋,那是父亲受左邻右舍、朋友同事之托开始写春联了。一张张大红纸、一副副待写及写好的春联占据了所有空间,浓浓的墨香弥漫了每个角落。父亲站在桌案前挥毫泼墨;姐姐按照父亲的嘱咐,将红纸裁成所需的规格;我则负责将父亲写好的春联小心地铺展开,晾干上面的墨迹。为了尽快给下一副对联腾地方,我不停地俯下身,认真地将每一个字吹干。很快,成卷的大红纸在父亲的手里变成一副副构思精巧、意趣盎然的春联,床上、桌上、地上、凳子上,整个屋子都被红红火火的春联覆盖了。写到高兴处,父亲会情不自禁地吹起口哨,时而还双手叉腰,欣赏一番自己的作品。休息时,父亲不忘把我们叫到跟前,教我们如何分辨上下联,然后让我们自己配以横批,一副副捆扎摆放整齐,再写上名字,等着人家上门来取。

写春联是件费时劳神的事,几天下来,父亲常常累得腰酸背疼。可是当大伙儿满脸喜气地走进门,然后拿着各自的春联心满意足地离开时,我总能在平时不苟言笑的父亲脸上看到发自内心的喜悦。不用说,我们姐妹的心里更是满满的成就感。

年前,父亲的任务不只是写春联,还要帮助母亲清理打扫、蒸煮烹炸。这是年节里最要紧,也是最繁重的劳动,但这些都不是我所关心的。对于我和姐姐来说,除了穿新衣,最期待的就是父亲“杀鸡拔毛”的时刻,最好是有着漂亮羽毛的大公鸡。其实,这个根本不用我们操心,父亲每次都会把颜色纯正艳丽的羽毛留下来,做成漂亮的毽子,作为新年礼物送给我们。记忆中最难忘的要数那只“小雪球”,那是父亲选择白色公鸡的绒毛,以红色绸缎包裹方孔铜钱为底托精心做成的,通体浑圆雪白,无半点杂质,拿在手里软乎乎、暖融融的,姐姐给它起名叫“小雪球”。当我和姐姐捧着“小雪球”兴奋地冲出门外时,像是为了迎接它的诞生似的,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我们在洁白的雪地里奔跑跳跃,“小雪球”紧随我们的节奏和步伐,在洋洋洒洒的大雪中舞蹈、翻飞,像天使,像精灵,更像我们纯真无邪的童年。

年节里,什么都可以缺,唯独烟花爆竹不能缺。燃放烟花爆竹,不仅增添了节日的喜庆气氛,也是孩子们的最爱。但那个时候,大大小小的鞭炮倒是随处可见,烟花的种类却单一又贫乏。按捺不住性子的淘气孩子通常只能拿小火鞭过过瘾。相比之下,我们姐妹是幸运的,因为父亲总能凭借自己的智慧,让多姿多彩的烟花在我们眼前绽放。他带着我们一起,把一串串鞭炮逐个拆开,将里面的火药倒出,再加入早就准备好的钠、磷、硝等元素,和发射药一起装入一个纸筒,最后加进引芯。自制烟花,父亲之前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失败有时在所难免,但经过不断探索,反复试验,不仅成功做出了烟花,而且花色品种还不少呢。

除夕夜到了,当人们在黑暗中点燃鞭炮,点亮心情时,我家小院的上空则开出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缤纷绚丽、华光四射,引得街坊四邻纷纷赶来,涌进我们的小院。一时间,小院里沸腾了,大家欢呼着、赞叹着,睁大双眼观赏着。欢乐惊喜的笑容停留在他们脸上,印在我们心里。

父亲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而且善于发现美,懂得创造美。正月里,当别人都忙着走亲访友、礼尚往来时,父亲却总是带着我们做一些有趣的事。扎花灯就是每年必做的功课。父亲心灵手巧,且擅长书法绘画,扎花灯无疑是他的拿手好戏。但这是一个繁琐而复杂的过程,需要我们全家总动员。铁丝、竹棍、线绳、蜡烛、笔墨、各种彩纸等这些必备材料,是父亲早已准备好的,接下来就是各尽所能,分工合作。剪纸是母亲最擅长的;扎花球、缠花架、剪灯穗等这些细碎的手工活则由我和姐姐来做;花灯的形状、内容及色彩是整个“工程”的关键所在,必须由父亲亲自完成。之所以说灯有内容,是因为父亲设计的每一只花灯,都代表一个生动的故事,蕴含着鲜明的主题。不同的故事,意境不同,花色形状各异。父亲为花灯绘制的场景人物形象逼真、栩栩如生。更为奇特的是,花灯一旦点亮,冷空气所产生的气流便会推动花灯绕中轴转起来,父亲说这就是“走马灯”。灯一转,整个画面都活了,里面的各色人物自然也不甘寂寞,他们或乘云驾鹤,或翩翩起舞,或上天入地,或拼杀打斗,热闹非凡,趣味横生,真的是一只花灯一台戏。《嫦娥奔月》《哪吒闹海》《女娲补天》《八仙过海》……那些年的年节里,在父亲的精心编排下,在我们姐妹手中,不知上演过多少出精彩的好戏。如今,排戏的人早已离我们而去,但他对生活的热爱、对美的追求却一直激励着我们;戏里戏外的故事,也将永远铭刻在我们的记忆中。

又过年了,今年是猴年,六小龄童的《金猴闹春》惊艳了全国春晚舞台,开年大戏《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正在各大影院上映,但这些精致华丽的大制作并不能引起我的兴趣,我的眼前只有父亲亲手给我们做的那只走马灯在不停地旋转着,它的名字就叫《大闹天宫》…

父亲的春联

文/刘磊

过年是我父亲最自豪的时候,因为父亲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常有四邻八家的来索要春联。父亲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潇洒地挥毫泼墨,一气呵成,然后仔细端详一番,自己觉得满意,才郑重其事地叫人带走。

我常常奇怪,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只读过两年书,竟然能写龙飞凤舞的毛笔字,让我这个大学毕业的人,也自愧不如。父亲不光能写,还能自创一些对联,虽然不算工整,却也常常让人耳目一新。

记得我高三那年,对我的学习从不过问的父亲,竟然写了一副对联,还贴在了我家大门上。上联是“人生年少只一次,勤奋才是”,下联是“泥罐子成不成器,出窑便知”,横批“高考倒计时”。我每天出来进去就瞅见这副对联,顿感“压力山大”,再也不敢偷懒,一头扎进“书山题海”里面用功去了。那年我有幸考上了省重点大学,亲朋好友都来祝贺,父亲也扬眉吐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即写了一副对联贴于大门之上。上联是“咦!哪里锣鼓喧天?”,下联是“嗨!我儿金榜题名!”,横批“心情大好”。看了父亲写的对联我哭笑不得,可是亲朋好友教子的时候都会说:“学学人家那小子,真争气!”有时候我就想,我那年考得好,父亲的对联真是功不可没呢!

记得去年春节的时候,我对父亲写的春联有两副记忆深刻。我们村里有一个不讲信用的商人,贷款、集资亲朋好友的钱,说是要办厂,出去考察,结果把钱拿到澳门去赌博,全输掉了,弄得债台高筑,全家人都抬不起头来。我父亲有感而发,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贷款集资充阔少”,下联是“倾家荡产祸子孙”,横批为“浪子回头”。另一幅春联是父亲写给村里一个空巢老人的。她唯一的儿子在外地工作,过年也没回来陪陪老人。父亲给他家写了一副春联,上联是“三间大瓦房,出来进去就一人。”,下联是“一台电视机,喜怒哀乐全靠它。”横批“听说有儿”。别小看这春联,贴上没多久,就有人给她儿子打电话了,她儿子羞得张口结舌,当天就买了车票,说马上回家。

今年一进腊月,我就打电话问父亲:“今年的春联写好了吗?我等着看呢。”父亲顿了顿说:“今年没词。”弟弟赶紧接过电话说:“哥,早写好了,我给你念念,上联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下联是‘岁数这么老,哪也去不了。’横批‘在家过年。’”

我一时语噎。是啊!父亲辛苦操劳了一辈子,一直守着那个小村子,从没旅游过。大都市的繁华对父母来说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做儿子的真是太疏忽了。若再不趁着父母身体还健康,带父母出来走走,就真成遗憾了。我深呼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大声对着电话说:“等我放了年假,咱们来个自驾游,你们想去哪咱就去哪,怎么样?”

电话那头是父亲爽朗的笑声和一连串的“好,好,好!”

市书法家协会送春联下乡。

红红火火 写春联

文/倪周童

每逢春节,总会让我想起少年时挂大红灯笼、贴大红福字、写大红春联,那一片红红火火的气象。

我学书法,是从小学三年级每周一节大字课开始的,大字课就是写毛笔字,虽然只学了不长时间就停了,但却激发了我学书法的兴趣,留下来的笔墨纸砚,被我拿来写着玩。加之我因患小儿麻痹腿脚不好,不能和小伙伴儿出外蹦跳疯闹,所以写毛笔字成了我的一大爱好。父亲看我喜欢书法,特意买了本字帖让我照着写。

上初中放寒假了,临近春节,父亲买了大红纸,让我写春联。父亲是矿工,我家住矿区家属住宅,四邻乡亲时兴串门,看见我给自家写春联,也都纷纷买了大红纸让我写。那时我十四五岁,半大孩子,大爷叔叔大娘婶子戏称我“小先生”,其实当时我一个初中生,只练过几天字,写字能好到哪里去?

那时没有写字台,也没有地桌,我就坐在炕上,伏在吃饭用的炕桌上“挥毫”。炕上、箱盖上,铺满了大红纸和写好的春联,看上去一片红红火火。有时人多赶在一起,有人看一时半会儿写不上,就留下红纸说晩上来取,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留下来的人依然说说笑笑看我写字,帮忙裁纸。每逢来人,我都问写什么内容,同时递上收集的对联单子以供参考。有人自己选,有人让我看着写,也有人自带联句单让我照着写。一般都是写两副。一张大红纸刚好裁两副对联带横批外加两个大福字,正好贴在院门和房门上;余下一条还能裁四个小福字,可贴在里屋的门楣和窗棂等处,作为喜庆的点缀。

也有喜欢多写的。有一年,我家后院的新邻赵大爷,临近春节,他是第一个找我写春联的,而且买了两张大红纸,口中念念有词:“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亁坤福满门,皆大欢喜——你看这联儿多好啊!”

赵大爷不光让我写了院门和房门的春联,还让我写了“肥猪满圈”,还有“炕条”。我问啥叫炕条,赵大爷说炕条就是把吉利话写在横条纸上,贴在炕席靠墙一尺高的墙围上,也是图个喜庆吉利……

有一年也是临近春节,我的好朋友王洪伟拿来两张大红纸,除了给自家写,还要给他家好邻居郑

大娘也带一份。洪伟说,郑大娘为人善良,她与郑大爷没有生育,抱养了一双儿女,男孩智障,让她操碎了心。郑大爷退休后又患脑血栓卧床不起;郑大娘体弱,本身也有病……这样的家庭贴春联“吉祥如意”“福满门”并不合适。洪伟让我想法子既要贴春联,带有福字给人以喜庆和希望,又不能让人见字伤情。我俩先选了副“爆竹一声除旧 桃符万象更新”、横批“辞旧迎新”。带“福”字的不好选,只能现编,我俩琢磨良久,终于苦吟成联“助人者远近称颂 慈善人终将得福”、横批“冬去春来”。严格说来,此二句是不成联的,好在内容不错。

当时我们苦吟,实际是在为郑大娘祈愿祈福,没想到竟然灵验了。后来得知,智障男孩的亲生父母辗转联系上了郑大娘,得知郑大娘抚养乏力,就把儿子领了回去。郑大爷卧病数年后安详离世。郑大娘抱养的女儿很有孝心,护校毕业后在医院工作,把养母接到了身边,郑大娘苦尽甘来……

红火的春联,燃烧着红火的邻里乡情。写好的春联有没来取的,我让妹妹弟弟给送去,带回了糖果和瓜子;褚大娘家杀年猪,打发两个孩子找我去吃肉,我谢绝没去,人家特意送来一盆猪肉血肠烩酸菜……

初中毕业后,我在矿街开了修表刻字店,临近春节,生意正忙,也就顾不上写春联了;市场也开始繁华起来,春联有卖现成的了,而且还有了金字春联。至此,“小先生”就很少写春联了。但最初的“春联情结”,为我后来书法艺术的发展和进步奠定了基础。如今每逢春节迫近,总要想起当年写春联,想念故乡,想念乡亲,想念儿时的伙伴。弹指间已过四十余载,“小先生”变成了“老先生”,流金岁月留下一片红红火火的回忆……

一纸佳岁

文/林深

为写“福”字,找了几家文具店,红纸总不心仪。

心中的那种红,不是朱红色,似有一束强光穿透,又薄又亮,而是那种寂静的红,颜色不浅也不重,有红丝绒的雾感。那样的红,一滴墨汁掉落,纸墨会寒暄缱绻,像是久别重逢。

美工纸、画纸,“五彩斑斓”的红,却找不到心中的那张红纸。

退而求其次,挑中几张画纸。光面,颜色有些暗,硬生生的红。需要自己裁得方方正正。纸墨相遇,红黑对话,虽然不近心中所期,好在色彩的语境,依然准确。

纸与墨,红与黑,几千年的古老审美,真令人惊叹,像在漆黑的夜,擎出一片火光,又像是黎明的红霞里,滴进一团墨汁,黑暗与光明,博弈,和解,有一种哲学的魅力。

不单单红纸难买,纸红墨香的春联、“福”字,一样难求。

市场上,多的是红纸描金大字,有名花奇鸟祥云陪衬,金碧辉煌,现成易得。奇怪的是,总觉得那些金光闪闪的对联,贴在门上,像极了从前的高门大户,门口摆着两只大石狮子,堂皇却冰冷。

岁月滚烫,日子热气腾腾。手写一副对联,上联写“去日虽然苦多”,下联写“来年依旧热望”,横批“活在当下”,才是烟火氤氲呢。

可不备纸墨的人家会发现,在市场上买一副手写对联,简直绝无可能。朴素的红纸墨字,占不到半壁江山。字,一看就是机器印刷。大小,规规整整,笔锋,干干净净,好则好矣,却不“真实”。闻不到墨香,也看不到饱饮墨汁的笔,在纸上游走,时快时慢,看尽一路风光。

我年少时,远近人家,总会找父亲代写春联。

腊月二十九,父亲会抽出半天时间。邻里自带红纸,只需想好一副春联。真没有带纸也无妨,父亲也会多备,以防不时之需。书桌上,有本《春联大全》,来人事先毫无头绪,现摘一副,也是立等可取。

几支毛笔,应对各类场景。大门上,一派阔大气象;几间房门上,又是一番娟秀清俊,甚至还有柴房猪圈鸡舍,也有一副窄联,字字带着兴旺。

纸,正是记忆里的那种红,并不过分也不单薄的红,指尖滑过,指腹有一层轻粉。洒金的红纸,已经十分隆重,多是有讲究的人家。

春联批量生产,开始买卖,就很少有人再找父亲代写春联。事大事小不论,好歹是人情一桩;何况描金大字,表达荣华富贵,更加入木三分。就连父亲,好些年头,自家也都不写,跟风去买那热闹的花团锦簇。有了孙女之后,父亲重新拿起了笔。春联,又回归纸红墨香。

一纸笔墨,佳岁悠悠。地阔天圆,该回来的,拐个长弯,总会回来。

春联风景

文/韦语韬

可以说,春联是中国春节独有的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也最能体现出春来福到的含意。正月初三,我受父母的委托回农村老家看望亲友。期间所见所闻,感触最深的还是那家家户户大门上的春联,红红火火,煞是醒目。

我老家的那个屯,是桂西的一个偏僻山村,四面环山,两水交汇,田园风光旖旎。有通往县城的柏油公路,有高压线通过,有电信、移动通讯基站,故交通、通讯都十分便利,绿树中掩映着幢幢水泥砖房。全村近一百户人家全为壮族,每年春节几乎家家门口都贴上春联。春联多是应景联,或是自己书写,或是村人帮写,都倾自心声,买现成的少之又少,他们觉得街市上的春联千篇一律没有特色,有的还不符合联律,不值得品味。

一进村,第一栋房子大门上的两溜文字“新鲜信息先闻到;温暖春光总爱临”,不由得让你驻足品赏,看来这家人大有天时地利的优越感。一赵姓人家的联语颇有气势:“过长江跨黄河敢冲名校凌云志;走武汉转上海任选公司搏浪人。”原来,赵先生原在武汉一家物业公司工作,去年又转到上海另一物业公司任职,他的女儿今年将高中毕业,据说是一位高材生,从此联意可知其女报考名校志在必得。“旅泰国游台湾大开眼界孙行者;搞流通投种养当借东风女爱之。”赵家对面的孙老师家春联也不甘示弱,分明暗地里在与赵家较劲。孙老师的夫人叫李爱芝,在村里可称得上是一位女强人,方圆几十里小有名气。女爱之(芝)对孙行者,耐人寻味,妙极了,我不禁为孙老师此联拍手叫绝。有一座新宅的春联笔势翻飞“新楼前路通高速;宝地后山送早春”,虽是直白,却也十分贴切,情景交融。

位于村尾的我的一位族中叔叔家,儿子、儿媳到东莞打工,他与老伴带着一个上小学的孙女留守。今年春节小两口没有回来,节前孙女就跑去东莞跟爸妈团聚了,只有两老自己过这个春节。他们的春联写道:“老幼家园长苦守;年轻东莞远分离。”显然,这一联春节气氛太淡了,可却是无奈的真实写照,不禁让人心里酸楚。初三的那天晚餐,我避开其他亲友的盛情,只来陪这村尾的叔叔和婶婶,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我家祖屋原址现已是一幢三层楼房,由我一堂兄居住,其中第三层是归我名下的。当然,一楼大门也是少不了一副春联:“尖硬羊角深层腐败连挑破;雄威猴棒老虎逃离也枉然。”雄劲有力,熠熠生辉,别开生面。对于这一副生肖反腐联,我问堂兄:“反腐与你有何相干?”他颇带神秘地回答:“关系太大了,这可是我的一个梦。”想来也是呵!

村里办有文化室和幼儿园,村里人当然也不忘给这两处贴上春联,分别是:“科技常新新村新业新时代;文明送美美景美风美乐园”、“小草逢春暖春送福值逢运;幼童有梦美梦成真定有时”。

各家各户的春联,环肥燕瘦,各得其妍,给清幽的山村送来了浓浓的节日气氛和春天温暖。

其实,我在城里的家年年也都贴有春联。“羊毫落锦长清气;猴棒生风护好程”,闪闪亮,缕缕香,今年的这一副春联也是让人赏心悦目呵!

父亲写春联

文/侯朝晖

刚进腊月。昨天去小商品批发市场,就看见商家摆出了琳琅满目的春联。不由得忆起父亲当年写春联的事来。

春联,在我老家又叫“门联”、“门对儿”。自古以来,大年三十贴门对儿,是过年的一场重头戏。据说,“年”是一种恶魔,怕红色,贴上鲜红夺目的门对儿,可以驱“年”,起到辟邪的效果。再者,写满诸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之类美好愿望的门对儿贴在门楣上,红红火火的,喜庆,觉得来年更有盼头。我老家还有一种风俗:贴了新门对儿,年内别人就不能向这家借东西,讨债的也不能进这家门了。因此,写一副好门对儿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在我那座数十户人家的村庄里,父亲是唯一的教书先生,且念过私塾,颇有书法功底,一笔字名闻遐迩。因此,写春联的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到父亲身上。到了腊月二十几,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年味儿也越来越浓。放寒假赋闲在家的父亲依照往年的惯例,早早地准备好文房四宝。乡亲们会陆陆续续来到我家:有胳膊下夹着红纸、手里拿着墨汁的,也有两手空空的,这由每家的经济状况而定。乡亲们还没进院子,就面带微笑,亮着嗓门,恭恭敬敬地喊道:“请问老先生在家吗?”父亲闻声而出,将乡亲们迎进屋。然后,父亲详详细细地问好所要写的春联份数,尺寸的大小,用铅笔认真做好备注,以免差错。自带纸墨的,父亲就量体裁衣,根据主人的要求将纸裁好。空手来的,纸墨自然是我家贴了。

一切准备就绪,父亲就颇具仪式感地腾出“堂屋心”(方言,即客厅),拉开八仙桌,一一摆好笔、墨、砚和镇纸。然后,摊开裁折好的红纸,捋起棉袄的袖子,慢慢地握笔、蘸墨,屏息,略做沉思。接下来,只见父亲提笔,悬腕,运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瞬间,红纸上要么是端正工整的楷书,要么是龙飞凤舞的行草。父亲所写的春联内容有对联书上现成的,有即兴自拟的。针对俩口子平日里爱吵架的,父亲会写“家和万事兴”之类的;针对平日里懒散的,父亲会写“勤劳人家春常在”之类的;……不一而足。

写春联,父亲哪怕累得腰酸背疼、大汗淋漓,也乐此不疲。而于我,却是件苦差事。不时地往砚里添墨,帮父亲牵纸,等等,都是我的事。乡下人作兴“满堂红”,大门对和院子门对越大越好。这样,红纸在八仙桌上就铺不下,展不开。比八仙桌高不了多少的我,只得举起双臂,将纸托平,拉直,时间久了,苦不堪言。父亲写好了的春联,我还要小心翼翼地拿到门外,在院子里摊平,晾晒。还得注意未干的墨不能淌了,春联不能被风掀了,不能被鸡犬等畜生踩了。天晴还好,若是遇上雨雪天,只得在室内生上火盆,点起煤油灯,一点一点地慢慢将春联烘干。

母亲颇有微词了。也难怪,忙年忙年,年关,家里本来就忙,浆洗,置年货,……我们都帮不上母亲的忙。母亲埋怨道:“老头子,你就不能写快一点,用墨淡一点?”父亲笑呵呵地说:“这你就不懂了。乡亲们图的就是浓墨重彩,喜庆!”

临近大年三十,乡亲们又陆陆续续来取春联了。来时还顺手带来一些自家的土特产,譬如一篮山芋、一瓢山(芋)粉、几把粉丝、一盆新晃的米面。乡亲们满脸喜悦和感激地拿走春联,留下的是真诚和淳朴。

新年里,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父亲亲手写的春联。鲜红鲜红的春联,如同一幅幅红绶带,披在乡村的门楣上,沐浴着暖暖的阳光,以庄严而又隆重的仪式迎接春天。

今朝何处品年味

文/胥加山

年根岁底,越来越多的人止不住发出一声叹息:现在的年味一年比一年淡!尔后,又声情并茂、饶有兴致地回味自己儿时乡下那浓浓的年味……

我常想,是儿时物质匮乏,人们偶尔吃一次过年大餐,穿一次过年新衣,才觉得那时的年味浓? 还是如今生活改善了,对吃穿失去奢求,或是人们因忙碌挣钱而淡化了对年文化的精神需求?

细数当下,除了商家大张旗鼓地搞促销活动告知人们新年快到了,或是临近除夕那几天大街小巷上的小贩悬挂的红彤彤的印刷体春联昭示年快到了,似乎年的迹象再别无他寻了。

而留在记忆中儿时乡下浓浓的年味,色香味飘荡在整个腊月和正月,要过年的氛围从视觉、听觉上冲击着大人和小孩们兴奋的神经。进入腊月,人们便开始忙年,碾糯米粉、蒸年糕,赶集购置年货、买新衣新鞋,杀年猪、出鱼塘,洗被褥、掸尘、煎肉圆,写春联、贴对子,吃年夜饭、发压岁钱、守岁,还有喝春喜酒、新女婿登门拜年……

一家家排队守着村上仅有的几架碾米石器,男人踩着碾架,碾磙一上一下扎向碾槽里松酥的新糯米,女人在碾磙抬头的刹那间,眼明手快地翻动着碾槽渐成细碎的糯米,直至成粉,一踩一翻,一翻一踩,年的脚步就到了。

谁家厨房里升腾起氤氲的热气和清香的年糕味?吸引着孩童们蹦蹦跳跳前去“看看”。刚出笼的印着“福禄寿喜财”字样的洁白年糕,他一块、你一块,吃出了年的味道。

大人们三五成群结伴赶集,购回满袋满箩筐的年货。袋中的海产品,箩筐中的新衣新鞋……这沉甸甸的年货,就是喜乐乐的年。

庭院里,一头大肥猪被屠夫麻利地绑起四蹄,响彻云霄的猪嚎,诱得一群又一群孩童前来看热闹。主人家将白花花的板油、热腾腾的猪血,送给左邻右舍,同时也送去了新年祝福。屋后的水草“捂子”,随着水出见底,一尾尾肥硕的青鱼、鲤鱼、鲫鱼、黑鱼惊慌失措地跳跃着、扑腾着,撩得岸上的人群欢呼不断,见者有份,年年有余。

趁着冬阳,一家家庭院里的晾衣绳上,挂满了刚洗的被褥,家里的旮旮旯旯掸去了灰尘,无不遵循着“有钱没钱,洗洗过年”的俗语。

翻滚的热油,煎炸着由糯米鸡蛋猪肉葱花生姜混合的肉圆,外脆内嫩的肉圆刚出锅,咬一口,味蕾疯狂,那香味远飘深巷。

一张张裁好的红纸铺开,写毛笔字最好的老先生不紧不慢,看看来人,瞧瞧孩子,沉思良久,蘸墨挥毫,春联一挥而就,内容或抒情或寓意;求者不等墨干,就喜滋滋地一边托起春联,一边鼓励孩子好好跟老人学字;老者听不完一个谢字,就提笔酝酿下一个来者…… 一笔一画,一幅两幅,写不尽老者对千家万户的新春祝愿。糨糊上门,对子比画,孩童在身后摇头晃脑,左边高了,右边抬高点! 贴了正门的“ 春回大地,福满人间”,又贴厨门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将那些“六畜兴旺”之类的春联贴上了鸡窝、猪圈、牛棚、羊舍……直把年贴得红红火火。

一碗碗菜肴上桌,一挂挂鞭炮响起,一家人开始欢欢喜喜地团坐一起吃年夜饭。随着长者高举酒杯,几句祝福话开场,年夜饭就正式开始了。醇香的压岁酒,他一杯、你一杯,喝得人儿心醉;席间,长者分发压岁钱,喜得孩童吉言多多、妙语连珠,高呼——过年喽!

春节一早,天还蒙蒙亮,孩童们穿戴一新,头顶星辰脚踩霜,欢天喜地走东家、跑西家,忙碌起拜糖果来,“恭喜发财”“早生贵子”“身体健康发大财”“万事如意事业顺”等拜年吉祥语,就像经久不息的鞭炮声,炸响了每家每户新春的庭院……

正月初二起,人们就忙着喝春喜酒,喝了舅家喝姨家,中午喝了晚上喝,喝得年也放慢了脚步。新女婿登门拜年,玩牌不赢钱,喝酒不说醉,把新春的闹意推向了高潮……

如此醇香浓厚的年味,岂不让人回味?我也曾携妻带儿,去乡下寻找失落的年味,可结果让人失望。人口外流的乡村鞭炮声稀疏,春联是清一色的印刷体,超市里卖的都是速冻食品,连春节一早孩童拜年的身影也不见其踪……年啊,你真的与我们渐行渐远了吗?

今朝何处品年味?物欲使然,还是人们对传统文化的淡忘?谁能告知我答案!

父亲的春联

文/刘磊

过年是我父亲最自豪的时候,因为父亲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常有四邻八家的来索要春联。父亲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潇洒地挥毫泼墨,一气呵成,然后仔细端详一番,自己觉得满意,才郑重其事地叫人带走。

我常常奇怪,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只读过两年书,竟然能写龙飞凤舞的毛笔字,让我这个大学毕业的人,也自愧不如。父亲不光能写,还能自创一些对联,虽然不算工整,却也常常让人耳目一新。

记得我高三那年,对我的学习从不过问的父亲,竟然写了一副对联,还贴在了我家大门上。上联是“人生年少只一次,勤奋才是”,下联是“泥罐子成不成器,出窑便知”,横批“高考倒计时”。我每天出来进去就瞅见这副对联,顿感“压力山大”,再也不敢偷懒,一头扎进“书山题海”里面用功去了。那年我有幸考上了省重点大学,亲朋好友都来祝贺,父亲也扬眉吐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当即写了一副对联贴于大门之上。上联是“咦!哪里锣鼓喧天?”,下联是“嗨!我儿金榜题名!”,横批“心情大好”。看了父亲写的对联我哭笑不得,可是亲朋好友教子的时候都会说:“学学人家那小子,真争气!”有时候我就想,我那年考得好,父亲的对联真是功不可没呢!

记得去年春节的时候,我对父亲写的春联有两副记忆深刻。我们村里有一个不讲信用的商人,贷款、集资亲朋好友的钱,说是要办厂,出去考察,结果把钱拿到澳门去赌博,全输掉了,弄得债台高筑,全家人都抬不起头来。我父亲有感而发,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贷款集资充阔少”,下联是“倾家荡产祸子孙”,横批为“浪子回头”。另一幅春联是父亲写给村里一个空巢老人的。她唯一的儿子在外地工作,过年也没回来陪陪老人。父亲给他家写了一副春联,上联是“三间大瓦房,出来进去就一人。”,下联是“一台电视机,喜怒哀乐全靠它。”横批“听说有儿”。别小看这春联,贴上没多久,就有人给她儿子打电话了,她儿子羞得张口结舌,当天就买了车票,说马上回家。

今年一进腊月,我就打电话问父亲:“今年的春联写好了吗?我等着看呢。”父亲顿了顿说:“今年没词。”弟弟赶紧接过电话说:“哥,早写好了,我给你念念,上联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下联是‘岁数这么老,哪也去不了。’横批‘在家过年。’”

我一时语噎。是啊!父亲辛苦操劳了一辈子,一直守着那个小村子,从没旅游过。大都市的繁华对父母来说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做儿子的真是太疏忽了。若再不趁着父母身体还健康,带父母出来走走,就真成遗憾了。我深呼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情,大声对着电话说:“等我放了年假,咱们来个自驾游,你们想去哪咱就去哪,怎么样?”

电话那头是父亲爽朗的笑声和一连串的“好,好,好!”

市书法家协会送春联下乡。

外公和春联

文/汪职坤

提起过年自然会说到春联,说到春联我则一定会想到外公。

外公不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上世纪30年代,外公因读了几年的私塾而成了村里小有名气的文人,在外公的同年龄人眼里,外公总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加上外公的宽和与热情,常会有人找外公替他们写信、算账,写写春联什么的。

上世纪70、80年代的农村是很少有地方可以买到春联的,人们往往是买回红纸找人代写,因为外公写得一手好字,过年替乡邻写春联便成了他当仁不让的义务。

每年腊月二十七的大集之后,便有人陆续拿来红纸让外公给写春联,这时他便会忙碌起来。别人拿来的纸都是整张的,外公总是先要问明人家需要什么样的对联,如:几副门板,几副门框,几个横批,几个福字等等,然后根据需要把红纸裁成长短、宽窄、大小不同的条条块块。总记得外公写对联时的样子,一张四方矮桌放在炕上,他双脚分开站在炕沿的地上,低头俯胸在小桌上,凝神屏息、神情专注。外公拿过一张红纸先上下左右地目测一下,太长的纸需要按字数多少及字迹大小将纸折出暗格,稍短一点的纸,则直接下笔。奇怪的是,无论是折了暗格的,还是直接下笔的,外公写出的字总是横平竖直,整整齐齐。那时的我们根本说不上外公的字如何好法,但却会在一旁专注地看。喜欢看外公笔下的直竖,状如露珠,垂而不落,更喜欢外公的“点”笔,下笔之处如一颗小小的炸弹,落地铿锵有声。

外公每写完一副对联总是上上下下地看,那目光里有欣慰也有挑剔。外公写对联很少用墨汁,都是自己研墨,不知道当初是因为墨汁的效果不好,还是为节省外公才这样做的,现已无从考证。总之,外公研墨时那淡淡的清香会溢满房间。外公也会让我和舅舅帮他研墨,看到我们把身上、脸上弄个乌七八黑,他会开怀大笑,似乎这才是让我们研墨的真正目的。外公对联的内容总是不落俗套,有从最新的杂志上摘来的,也有自己构思的,有时外公也会让我们开动脑筋,外公当然不会采用我们那些幼稚的童话,不过听完之后,也会开怀大笑,仿佛让我们勤于思考才是外公的真正目的。

外公写对联的那几天,家里的每间屋子都摆满墨迹未干的对联,桌上、柜子上、橱顶上、甚至床上,我们只能在有限的区域内玩着自己的游戏,或看着外公专注地忙碌着。有时外公会写到很晚。因为那些墨迹未干的对联占据了我们睡觉的地盘,我和舅舅困极了,只有挤在屋角,仰着红彤彤的小脸,闻着墨香打起深深的瞌睡。不识字的外婆则会高擎着蜡烛,看着外公的每一个动作,品味着对联上的每一个笔画。

外公一定会在大年三十的上午把所有的对联写好,然后把其送到每个乡邻的家中。大年初一的早上,我和舅舅最喜欢到每家的门前看对联,红红的纸,黑黑的字,看到外公的笔迹鲜活地伫立在各家的门上,我们往往会对小伙伴们自豪地炫耀:“这是我外公写的”。

年,年年过,对联,年年贴,可是外公不在却已多年,各家门上的对联依然是鲜红如昨,字迹依然墨黑如初,但却再找不到外公那苍劲而熟悉的笔迹了。

春联

文/李云门

春节与别的节日有许多不同,其中之一就是要贴春联。

当然也有不贴的,那是因为家里有老人去世,子女按照规矩戴孝三年,三年中不能穿红挂绿,也不贴春联。所以,正月里穿过大街,能一眼看出哪一家正在戴孝。正是这一点,使得家家户户都忘不了贴春联。因为一家人活得好好的,不愿让人误以为家里死了人。

据说,春联的流行始自明朝。明朝以前,有挂桃符的记载,过年时要“新桃换旧符”,但春联即使有人贴,也没成为普遍习俗。朱元璋得了天下,过年时就想好好庆祝一番。我猜想,他大概还有另一层用意:想看看天下的百姓是否真的听从他的号令,是否真的热爱他的大明帝国。为此,他下令让各家各户都在门上张贴红色对联,上面写上庆贺的词语。试想,无论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刚刚从改朝换代的血泊里胆战心惊地走过来,谁敢不以此表示归顺呢?因此,旨令一下,人们就自觉地贴;几年之后,春联就普遍流行,而且很快成为习俗,成为文化。所谓传统,其实多是这样形成的。

在我的故乡,春联有几种不同的形式:门口正上方的门额上,贴正方菱形的“福”字。窗户上方,影壁的正中,也贴这种“福”字。“福”字下面横的门框上贴的是“横批”。门的竖框上贴“框对”。门扇上贴“门对”。“门对”一般是四个字或五个字,因为字数太多了,字就不够大,不好看。“框对”一般是七个字或更多;“横批”一般是四个字。在门的上框,还要贴过门钱,那是用软纸剪成的,有漂亮的图案,微风一吹,随风飘动,平添几分生气。

至于春联的内容,20世纪50年代以前出生的人大概都能记得那些比较经典的旧春联,比如:“向阳门第春常在,和睦人家喜气多”“天增五谷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梅开五福,竹兆三多”等等。历代诗词中那些名句,内容喜庆的,也常被写成对联。

沿大街一路走去,看各家各户的对联,可以看到主人的文化品位,还可以获得许多信息。如果大门上贴的是“积善之家庆有余”之类,主人一般善良敦厚。如果大门上贴的是“东壁图书府,西厢翰墨林”,主人即使不是书香门第,也一定向往书香。如果贴的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主人自然是非要出人头地不可的。不过,温柔敦厚之家,一般不允许子弟如此张扬。所以,那样的句子只能写在日记里,而不能贴到大门上。

春联一贴新芽萌

文/桑明庆

我小的时候,物资非常匮乏,过年时村里普通农家很少能买到印刷的春联,主要靠村里小学牛老师和李老师俩人来写。

两位老师很认真,他们在一个教室支起案桌,抖展红纸,饱蘸墨汁,瞬间教室里便氤氲着浓浓墨香的味道。李老师年轻写得快,但毛糙,他笑呵呵地说:“我这是紧走不拣路,乡亲们来得快回得快,过年不耽误事。”牛老师五十来岁,戴着老花镜,脸上严肃认真,手腕起落有序,一笔一画地写,很规范,他说:“写对联就要规规矩矩,这样看着舒服,过年心里痛快。”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桌上红纸的面上,红红的颜色反射在牛老师的脸上,让牛老师满面红光。由于村子大,户数多,每年从腊月二十六七起,牛老师、李老师两个人就开始写,一写就是几天,等候的人排成长队。有一年春节,有一户排到年三十下午还没有挨到,这户干脆不等了,回到家找来墨水在裁好的红纸上画了上联五个“十”字,下联五个“十”字,这家主人解释说,上下联共十个“十”字,期盼来年家里“十全十美”。尽管物资匮乏,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像日月更迭一样,谁也阻挡不住。

我的奶奶在83岁那年去世,在无限哀思中,我家迎来了又一个春节。在我们那里有这样一个风俗,谁家有人去世的第一年春节不能贴春联。“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盛大节日里,全家非常想念奶奶,特别是父亲,经常凝视着奶奶的遗像自言自语说:“娘啊,过年了,你在那边好吗?”怎样又有春节的气氛,又尊重风俗,父亲想了这样一个办法,就是在红纸上写成白字。全家动员想了一副春联:“山清水秀春光美,音容笑貌记忆新”。尽管这副春联不太符合平仄对仗的要求,却表达了当时我们全家的心情。这样用红色纸有了春节喜庆的氛围,白色字又寄托了对奶奶的哀思,一举两得。

记得十几年前的一个春节,我在单位值班,单位大门口需要贴一副对联,由于大门高有三米,买不到这么大的对联,我们就决定自己写。从报纸上挑选了一副比较适合的对联,值班人员推来推去让我写,我斗胆写了下来,上联:“太行莽莽顽强石”,下联:“洹水悠悠奋进波”。写好后,贴好了,新年的阳光也多了几分柔情,照在高高的大门上,红红的对联,再加上门头上悬挂的大红灯笼,构成了一幅喜庆的年画。

现在,印刷的春联多种多样,令人眼花缭乱:有胶印的,有铜版印的,有烫金字的,有红纸黑墨凸现的;内容也丰富多彩,有唐诗,有宋词,有传统的,有现代的,但大多是新编的联语。这些春联既与时俱进讴歌了新时代传递了正能量,又抒发了人民群众的心声,深受人们的喜爱。最近几年,文化、宣传部门每年都要组织书法家下乡义务写春联,农民足不出户就能拿到书法家写的春联,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一副红红的春联传承了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寄托着千家万户对美好明天的期盼。红红火火新春联,开门见红纳千祥。春天,在红红的春联里不知不觉地悄然拱出了绿芽,呈现一片生机。

父亲的春联

文/周云龙

贴春联,在我生长的乡村,要算是春节最有仪式感的一项工作了。有钱没钱,人们都把门前、屋里、猪圈、羊圈乃至树上贴得红彤彤的,图个吉利、喜庆——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假如你到乡下来,看一遍农家春联,往往会有一种错觉,像是在观摩一场“年度语文盛典”。

现在,春联在超市里、地摊上都有售卖,商家或公益机构还会有赠送。但以前,绝大多数人家都是手写。村民小组里做老师的,当仁不让成为“春联书法家”。

忘了何年何月,我也被推到这个神圣的位置:路南路北,河东河西的人家,春联书写都给我“承包”下来。有时一站两天,从早写到晚,手腕酸疼,双脚胀痛。年少的我,裁纸、折痕,磨墨、润笔……已经有板有眼,不过,当时的毛笔字,只能算“将就”看看,没啥“讲究”。从可以抓笔的五六年级小学生,我一直写到大学毕业。

写春联,费体力,也费脑力。大门、房门、厨房门、橱柜门、猪圈门、羊圈门……位置不同,内容各异,尺寸有别,主人往往还有一些个性化诉求,所以,每家每户都要量身定做,不能简单复制。

再苦,再累,再烦,父亲都支持我写下去。用几支毛笔,去几瓶墨汁,哪怕倒贴给人家几张红纸,又怎样?你练了一手字,那多划得来。事实上,写或不写,由不得我做主,全由父亲决定。不过,我也十分乐意给邻居们“献献丑”,“不丑,不丑”的极简评价,一度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离乡30年,每天和文字、图片、视频打交道,早年写对联时的纠结,贴春联时的忙乱,读春联时的兴奋,已渐渐淡变成烟,模糊不清。但父亲当年搜罗、整理乃至原创的几副春联,倒是时不时闪现在我的大脑屏幕上,似乎被谁设置成了一幅幅屏保画面,挥之不去。

当时,每到年底,新日历簿、报纸杂志上都印有“新春联”,供读者选用。父亲没读过几天书,不识多少字,而他似乎更喜欢旧体的版本。好多老式春联,他都可以脱口而出:春满乾坤福满门,天增岁月人增寿;一人巧作千人食,五味调和百味香……去年才写,今年又写,年年都写,审美疲劳了,不安分的父亲某一年突发奇想,想“创新”一下,令我将一句乡村俗语工工整整写到红纸上:没钱打肉吃,睡觉养精神。这个也是春联?认得几个字的人,在我家门前都愣住了,然后再读一遍,又都读出很大的笑声。那个春节,父亲不停地给上门拜年的邻居、亲友解释,每次他都带着得意的笑容。至今,我都没有真正弄明白,他是苦中作乐,还是玩世不恭?确实,那年那月,生活不容易。假如不是曾经有过这么一副春联,今天回忆起来可能还不会这么具象,这么刻骨铭心。

父亲自制的春联,未必原创,但来自民间,源于生活,在村里、乡里乃至县里,也算独树一帜。有趣,或许谈不上;有料,那是肯定的。

“子女强于我要钱做什么,子女不如我留钱做什么”——那年,我考上了城里的一所高校。父亲感觉自己的家庭教育初见成效,开始到处推介、分享他认同的教育理念。他选定的这副春联,其实也是为家里没有太多的积蓄做铺垫。大一暑假结束,父亲答应给我三四百元钱零用。返校前一天,他突然告诉我,家里没钱,要到县城打工的大姐那儿去看看,请她想想办法。父亲早上骑车出去,下午借回来300元。我不假思索地带回学校,而母亲满腹心思,从此每天在家唉声叹气:人家有钱上不了学,我家有学上没得钱。父亲最后不得不道出真相,所谓“借钱”,只是噱头,是怕我在学校花钱大手大脚。妹妹在一边偷听到内情,也没法透露给我,当时没电话没手机,只有书信。直到好多年之后,我才获知真实的情况。

“柜中鱼肉儿女带,老远闻到一阵香”——上世纪80年代末,我刚参加工作,单位发放年货,有带鱼、牛肉、羊腿,我全部带回老家,给父母姐妹分享。父亲喜欢喝点小酒。一次,我特意从邻近村买回来一瓶白酒,两三元一瓶。父亲很开心,逢人就显摆,据说,有一次他一人喝下去半瓶。我怕喝出问题,此后不敢再买。那年春节,父亲有感而发,亲手书写这么一副对联,贴在柜子的两侧。

“不要儿孙孝敬我,只要我孙像我儿”——等我也成为父亲之后,回老家的次数渐渐少了,父母心里难免有失落。儿子刚出生的那几年,每到农历年底,我们都准时去医院急诊室“报到”,小儿不是咳嗽,就是发烧。而我乡下的父亲,似乎早有预料,我儿子出生那天,听到我报喜的电话,大家都恭喜我做了爸爸,他却有些“幸灾乐祸”,他说:“哈哈,替我报仇的人,来了。”谁报仇?报谁的仇?报什么仇?你品品,细品品。那年他手书的春联,其实就是在有意敲打我。彼时,我无动于衷,如今,感同身受感慨万千。或许是因为我也到了做爷爷的年纪,我也在等待那个“替我报仇的人”。

父亲的无知无畏,完成了我最早的社会启蒙。父亲那些不像春联的春联,土生,土长,土味,也是最接地气的价值观教育,它传递的是一种以苦为乐、知足常乐以及自娱自乐的“乐观”态度。而我,最初接触那些春联时,是抵触的,甚至是鄙夷不屑的。可蓦然回首发现,那些文字,犹如种子,已悄然生长出一种乐观向上的力量。

种子,有的在地里,有的在夹缝,有的在太空……有的在纸上。

过个幸福年

文/郭军峰

小时候,春节这段时光是最快乐的。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的余香犹在,乡村的年味就一天比一天厚重起来。打扫卫生、蒸年糕、蒸馒头,样样不少,少了一项,就好像过年缺了一种味道。

日子就在人们的忙碌中来到了年三十。这天,全家会早早起来,我和姐姐负责贴春联,春联的样式很多,堂屋、大门,甚至粮仓都有代表各自特色的春联。这天,也是请家堂轴子的日子,母亲恭恭敬敬的把轴子拿出来,工工整整地挂在北屋东面的墙上,八仙桌上摆放着一碟碟糖果,一盘盘点上胭脂的雪白馒头,一个个小碗盛满小米饭,煎好的鲅鱼,插上绿油油的菠菜。母亲先是在两边点上两支红蜡烛,随后香炉里烧上一炷香,寓意祖宗已请到。中午时分,母亲把煮好的饺子端两碗摆在供桌上,带领全家磕头行礼,稍等片刻,全家才开始动筷子吃饭。

大年初一上坟,是老家特别的一种祭祀方式。这天一早,整个村子的男人们都出来了,不管大人还是孩子,一个家族里最重视的祭祀方式,谁都不能缺少,大家各自拎上供品,然后一起出发。整个家族五服以内的人都到齐了,阵势很大,人越多,家族越显得有脸面,孩子们观摩着大人的行为,如何祭奠都有一套程序,多年以后,孩子长成了大人,他们会把这套程序教给下一代,生生不息,这就是中华几千年的传承吧。

当走在贴满红春联的大街上时,作为孩子的我们知道,这个能吃能玩的年来了,还有什么比过年更高兴的呢?年是一种标志,它生长在树的年轮里,隐没在春华秋实的变化中,伴随着大雁南来北往的旅程,铭刻在人们的额头深深的皱纹里,夹杂在满头青丝的几根白发中。

年,周而复始,寄托着人们的希望,寄托着人们的未来!

乡村书法家

文/一叶

记得小时候,每年快到春节的时候, “乡村书法家”们便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大显身手了。一年没摸毛笔,手痒了,心也痒了。“乡村书法家”们平时可没有时间练习书法,他们要耕种、管理田地,要辛苦挣钱养活一家老小。他们只是业余的“书法家”,一般只在春节的时候,才有机会拿起笔墨,美美地享受一下书法带给自己的愉悦和辉煌。

“乡村书法家”们文化程度并不高,很多只有小学文化,却是村里实实在在的文化人,写得一手好字,饱满有力,气势恢弘。几十年来,村里的婚丧嫁娶、红白喜事都离不开他们挥毫泼墨。尤其是每天春节的时候,“书法家”们在家里坐定,一批又一批来找他们写春联的人络绎不绝,那是他们最开心最荣耀的时光。对求春联的人,“乡村书法家”们总是笑脸相迎,感觉那是大家看得起他。整个村子的春联都出自他们之手,一家家的春联在门上稳稳挂定,好像“乡村书法家”们开的书法展。

每到春节前几天,他们就早早地把毛笔拿出来,洗刷掉灰尘,喂饱墨汁,先在废旧的报纸上试写几句,再从抽屉里捧出本厚厚的《对联集锦》,从中选择适合农村实际的春联。

找他们写春联的人,有的不在意内容,把红纸往桌子上一放,讲几句客气话,临走再说一句:“你随便写,我到时候来拿。”他们可不敢随便,总是斟酌再三,反复比较。写了是要贴出去的,内容和字体都是他们的脸面。

有些识字讲究的则坐下来,和他们一起探讨春联的内容,大门、侧门、厨房、仓库,还有横批,写什么能够表情达意,朗朗上口。他们便翻起自己的那本法宝,读给对方听,人家满意了,他们就记下来;不满意,就一起修改,直到满意为止。

我们家总是找隔壁“书法家”大爷写春联。大爷写的时候,左手按着红纸,右手挥着毛笔,像极了一位将军正在作战地图上研究着行军路线、作战方针。运筹帷幄、胸有成竹之际,大爷大笔一挥,一气呵成,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便在红纸上跃跃欲动起来。他的字很饱满,像一个个滚圆结实的大芋头,散发着香味和喜气,单薄的红纸也被压得沉甸甸的。

写好了,他远远近近看几遍,心里很满意,脸上便笑开了花。他欣赏春联的神态,像小学生看着自己被打了一百分的作业本,像看着自家墙上那张发黄的被授予先进村书记的奖状。

大年初一早上,大爷背着手,踱着方步,慢条斯理地在村子里转个来回,和遇到的老少爷们打个招呼,寒暄寒暄,眼睛却不停地盯向各家各户大门上的红与黑,一家一家看过,把自己写的和其他“书法家”们的作品比较一番,心里颇为得意,才一步一摇乐滋滋地回家去了。

春联一年一年贴,写春联的农村家庭却越来越少了。大家都嫌麻烦,不如到集上买印刷好的春联省事。“乡村书法家”们的门口一年年冷清下来。

在外忙碌的年轻人,春节回来忙着探亲访友,没人关注春联的好坏。只有少数老年人,对春联情有独钟,说还是“乡村书法家”们手写的春联最好看,散发着浓浓的墨香和缕缕的情意。

有一位“乡村书法家”一度想把书法传给儿子,在外打工的儿子嗤之以鼻:能挣来钱吗?他无语,怔怔了好久。

或许十年二十年以后,乡村再无“书法家”了。

墙上的年景

文/陈树庆

年画是春节将至的讯号,裹挟着油墨的清香,如一缕春风轻轻拂进乡村腊月,年的味道立即被渲染得醇厚香甜。

母亲说,年画是年的标记,没有年画,年的味道儿就没了。买了、贴了,家才是家,年才是年,日子才有了奔头和盼头。在每年买年画、贴年画的轮回中,我渐渐长大,也渐渐悟出了许多年画无法表述的人生哲理,更深深地感受到亲情的可贵。那时,年画在乡村集市上卖,卖年画的摊位一字排开,一幅幅年画弥漫着浓浓的乡间情调,《五谷丰登》色彩丰富,《合家欢》鲜艳明快,胖娃娃形象逼真,戏曲故事等刻划细致,是腊月农村集市的一道风景线。

年画,墙上的风景,岁月的记录,人生的轨迹。红红火火,花花绿绿的年画,表达了主人的新年心愿,又烘托了节日气氛,还承载了美观和育人的功效。那时乡村住的多是泥木结构房,墙壁不破也黑,过年时拿年画往正中墙壁一贴,立时旧貌换新颜,喜庆吉祥。年画上印有日历,农村人俗称“黄历”,记载着农耕社会的节日节气。看时辰瞅日头就靠这“黄历”,过日子踏实,忙而不乱。连环画式年画,内容多为戏曲故事如《李二嫂改嫁》等,图文并茂,颇具教育功能。购买回的年画,父亲连同春联卷起来放在高处,担心我给小朋友们炫耀展示时折损了年画。对于老百姓来说,过年贴年画是件非常讲究的大事。记得大年三十,吃过午饭,母亲熬上一大盆的糨糊,父亲就领着幼小的我贴春联和年画。我在父亲身边,跑来跑去,争先恐后地跟着端盆,给父亲打下手,父亲拿着对联,从大门贴起,然后再贴屋门,最后屋里贴年画。父亲拿着年画在墙上比划,让我在远处看高低、歪正。贴年画要讲究协调一致,不仅画的高低要一样,画与画之间的间距要一样,画与画之间整体的形状要协调。正墙上的画可以是竖型或横型的,而两侧墙上的形状必须一致。年画贴在什么位置也都是有讲究的,正墙一般贴“年年有余”或者是“福禄寿”三星图样的年画。两侧墙上的年画,内容也要一致,要是风景都是风景,要不就都是人物画。父亲贴年画春联的样子很虔诚,好像他不是在贴年画春联,而是在把自己来年的希望和丰收全部贴在那一扇扇的门上,一面面墙上。贴年画不仅贴出了喜庆,也贴出了浓浓的年味,父亲的笑容自皱纹密布的眉眼间汩汩地流淌出来。正像母亲常说的:“只有贴上年画春联,才算真正过年。”

家家过年都换年画,看年画成了童年拜年的一项重要内容。正月里,走亲访友时,孩子们将每家每户的年画都要看个遍,看个够才回家,每家的年画都透着新鲜,大家会互相比划着,指指点点,与自家的年画作着比较。那时节,再破旧贫寒的家,过年也要买张年画来贴,花花绿绿的,顿时蓬荜生辉。贴年画,“读”年画,年画的记忆清晰如昨,有年画渲染的新年,才叫一个喜气洋洋。人们买年画买来了愉快的心情,贴年画贴出过年的气氛。贴过年画的屋子,顿时洋溢着新春的气息,流淌着合家团圆的幸福和美满,在火红春联和花花绿绿的年画映衬下,简陋的房里屋外,瞬间被渲染得温馨美满。

春节的年画像消失在乡村田野上的风。如今,很少有人家在年三十的时候贴年画了,年画曾经固有的那样一种质朴与生活韵味已经随着时代变迁荡然无存。作家冯骥才先生说过,一个时代像一只只历史的大鸟,大鸟飞去,只有那些美丽的羽毛散落四处。是的,年画像一块钟表停在了过去的某段时光,而我永远记住了年画以及与年画有关的那些点滴岁月。

爷爷写春联

文/王加月

儿时的春节充满了乐趣,乡村里洋溢着浓郁的年味,这是我们美好的记忆。过年的时候,除了穿上新衣服、吃着美味的菜肴和零食之外,最让我难忘的却是春联。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换上新的春联,是过年时必不可少的环节,春联描绘美好形象,抒发美好愿望,是中国特有的文学形式,是华人们过春节的重要标志。在辞旧迎新的美好时刻,贴上暂新的春联更能把春节的喜庆描摹得淋漓尽致。

以前农村的春联都是手写体,买几张鲜艳的红纸,按照门的尺寸裁剪好,然后请一位毛笔字写得比较好的人挥毫泼墨。我的爷爷上过私塾,毛笔字写得相当好,在我们这里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整个小村庄的春联基本上都是爷爷写的。每年的春节前夕,爷爷总会找出他的宝贝 —— 笔墨和砚台。

戴上老花眼镜,泡一壶茶水,爷爷就开始写春联了,他先根据红纸的大小选择春联的字数,然后折叠成痕,拿起蘸好墨水的毛笔,挥洒自如地舞动手臂,很快,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跃然纸上,每写完一副春联之后,爷爷总会很习惯地看两眼,我不明白,他是在找错还是在欣赏,后来才知道,爷爷既是在找错也是在欣赏,因为春联是马虎不得的,不能有半点差错,否则会被人笑话的,爷爷做事情一向非常谨慎,所以,村里人都会把红纸拿到我家里来,请爷爷帮忙写春联,而爷爷从来不会拒绝。

爷爷写春联的时候,我们一般在旁边帮点小忙,比如按住红纸的边缘,比如给砚台加点水磨两下,比如把写好的春联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晾干。爷爷像个大领导、大明星一样,喝着茶水命令我们做这做那,他那种“派头”真叫人羡慕不已,如果我们也能写春联该多好啊!于是乎,趁爷爷离开片刻之时,我们便争分夺秒地拿起毛笔争先恐后地狂写起来......

爷爷的突然出现让我们措手不及,他虎着脸、但很快又眉开眼笑地说:“写的不错啊,等爷爷老了,你们就来写,一定要帮乡亲们写好喽!”没被爷爷责怪,我们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赶紧热火朝天地帮着爷爷做事。

当邻居们来领取春联时,爷爷总是细心地关照他们:“这个是上联,贴在东边,这个是下联,贴在西边......”如果实在弄不清上下联了,爷爷就会在春联的反面标上“东、西”、“上、下”、或者“1、2”,乡亲们非常感激爷爷,总会递烟以表谢意。

后来,爷爷真的老了,再后来,无情的病魔夺去了爷爷的生命。每逢春节的时候,再也看不到爷爷忙碌着写春联的身影了,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就好像缺少了一种特殊的年味,有时候我们也会不由自主地拿起爷爷留下的“宝贝”,学着爷爷当年的样子写几副春联,但左看右看,还是觉得爷爷写的春联好,怎么比都比不上他。

现如今生活好了,春联都改用印刷品的了,很少见到有人用手写春联了,我们也在城里买了房子,尽管如此,春节的时候,我总会用毛笔写上几副春联,追寻那些印在脑海里、永远忘不掉的记忆。

父亲与春联

文/杜立平

红红的春联贴门上,是春节一道亮丽的风景,也是许多人心中美好的记忆。

从我记事起,每年临近春节,父亲就义务给别人家写春联。当时,父亲是一名小学教师,许多乡亲喜欢父亲工工整整的毛笔字,带着大红纸来我家请父亲写春联。父亲总是爽快地应下来,脸上堆满了喜悦的笑容。

有时候,请写春联的人很多,父亲认真记下,哪张纸是哪位大伯大叔大婶的。白天写不完,晚上挑灯加班加点写。临近春节,屋外天气冷,还有风,用墨汁写的春联,放到室外晾干,容易被风刮坏。于是,我家屋里、地上、炕上,能放的地方,全晾上为邻居义务写的春联。走进屋里,一眼看去,红红一片,鼻子能闻到浓浓的墨汁香味。

父亲还让我们兄妹几个给他帮忙,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比如研墨、拽纸等等。父亲对邻里乡亲家里需要几副春联,多宽多长,熟记于心,只见他先把一张大红纸折叠几下,再用剪刀分割,动作麻利干脆,然后把裁好的红纸,铺在桌子上,拿起毛笔,蘸上墨汁,不一会儿工夫,工整的楷体字跃然纸上。写完之后,父亲显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然而,想得再周到,也有失手的时候。有一次,父亲忽然发现给邻居大叔家写春联的纸裁错了,赶紧从上衣口袋掏出两角钱,让我马上去供销社,买两张大红纸(当时一角一张大红纸),他饭也没顾上吃,忙用我买来的大红纸,重新给邻居大叔家写了春联。

后来,村子里会写春联的人越来越多了,而且行书、草书,形式越来越多,每年来我家请父亲义务写春联的人逐渐少了。父亲有了危机感,看见别人写草书、行书,自己也学起来。邻居喜欢什么字、什么内容,他练习什么。每年光收集有关春联的字句,就记了厚厚的一大本,免费为乡亲挑选喜欢的春联。

又过了几年,机器印制的春联出现了,五彩缤纷,花样繁多,字体多样。人们的腰包也鼓起来了,许多人去挑选中意的现成的春联,父亲显得很失落。但他练字不辍,不仅讲究字体、春联内容,对春联的纸张也很有研究,每年家里贴上他自己写的自己编的春联,许多邻居看了都会赞上几句,父亲心里很高兴。

随着父亲年龄增长,眼也花了,耳也背了,手也有些抖了,便每年指导我们动手写春联。说起春联的由来,春联有哪些说法,怎么贴春联,怎么念春联,怎么编春联,他能讲出许多从古到今的人和事,以及许多寓意和许多道理。

今年父亲已是88岁,临近春节,还指导自家孙子写春联。一老一小,特别认真,仿佛一幅喜庆的画面,又像是一副活生生的春联。

时光荏苒,时代变迁,然而,人们用春联表达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没有变,这也正是春联意义所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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