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散文

2022年12月12日经典文章

姥姥的散文(精选21篇)

老柳树

文/香奴

午睡梦到,小时候的我,瘦瘦的手臂挎着个大菜篮子,从生产队的菜园子回姥姥家,走一条似曾相识的路,却怎么也找不到姥姥家了,很多声音告诉我,向西走到弯路上,有棵老柳树那个门口,就是姥姥家啊,我的脚走疼了,还是走不到……

我的姥姥家呢?那棵老柳树呢?

醒来惘然。

老柳树到底有多老?有步家街的时候就有这棵老柳树了,曾外祖父当年带着一家老小二十四口人,套着四辆马车闯关东,人困马乏无处藏身之际,发现了山坳里藏着一条河和一大片蛮荒之地,就立刻决定,安顿下来。

男人们进山砍树搭建窝棚,女人们生火烧饭,从那天起,那里叫做步家街。曾祖父指挥一家老小开荒种地的同时,建起了四个茅草房的院落,有一棵老柳树的院子曾祖父住着,他说,这是个记号,这是根。以后你们走多远,都找得到自己家。

当年为什么从辽阳出行要闯关东已经问不到答案,后来步家街又住进了王家,张家,刘家,后来通了公路,其实这片荒原并不孤立,两三里之外就有众多的村屯,只是当时东北可开垦的土地太多了,当地人很少进山里去罢了。

曾祖父的老宅子,后来就是我的姥姥家。姥爷排行老四,娶了一个没落地主家庶出的女儿,用姥姥的话说,从十七岁,她给步家扛大活。我记忆里姥姥姥爷似乎吵了一辈子架,但是也没吵散。我七八岁的时候,姥姥家已经成了南上北下的过路人的驿站,老柳树下从来没有停止过喧嚣热闹,因为那时候附近村屯的人需要买东西都要到十五华里之外的供销社去,而姥姥家恰好在这条土路的必经之处,更是因为姥爷出奇地好客,他常常念叨,闯关东的路上,没有那些借宿人家救命的窝头,热水,家里得饿死几口子,现在招呼些茶水,薄酒,算个啥?

姥姥唯有这件事不跟姥爷作对,十里八村的,不管谁到了歇脚,她都热情款待,姥姥身材矮小,戴着坠地的青布围裙,在两个大灶台之间穿梭,脚下生风,乡下的粗粮野菜,经过了姥姥的手,都会是佳肴美味,榛树蘑菇炖鲜豆角,老咸菜炒芽豆,赶得巧,牧羊的姥爷会逮到野兔、野鸡,用草柴慢慢炖熟,我现在想,我整日混在姥姥家而不愿意呆在自己家,或许真的是为了那些美味。我还喜欢老宅子里的古旧气息,一抬眼就能看到院门前的老柳树,树下永远坐着纳凉的人,汲水的人,拱手问路的人……姥姥说,那时候的村子已经有百户人家了,她说这是祖上的德,沿河两岸都是先人留下的良田。

给灶膛添火、去生产队的菜园买菜,都是姥姥指派给我的任务,姥姥说回来数到三十九家,就是姥姥家,我说那好笨啊,我认得老柳树。到菜园买菜要记账等到秋收后一起算账,管菜园的老爷爷特别厚待我,装满菜篮是很沉重的,一想起姥姥在老柳树那等我的菜呢,就变得特别有力气了,一路踉跄小跑,回到老柳树那里。

到了年底,落尽叶子的老柳树像一个静静的老人,就像我的姥爷,羊群都进了羊棚不用上山了,姥爷穿着干干净净的青粗布袄裤,腰上扎紧了玄色布腰带,身材魁梧的姥爷多像个江湖高人,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之间进了院子喝茶的人,吃饭的人,借宿的人,还有乞讨的人,都会前来,再把马车、骡车拴在老柳树上,他们带来上好的砖茶块,高粱酒,或是野鸡,猪肉,也有的就是两包甜点心,让姥爷总是应接不暇,也过意不去,早些年来来往往的人喊他“四哥”,后来的人,喊他“四大爷”,再后来喊他“四爷爷”。姥爷就老了,驼背、弯腰、昼夜咳嗽,许多细节我已不能得知。十岁,我便随返城的知青的队伍,跟父亲去了城里。

姥姥家的老宅子在姥爷去世后,留给小舅舅,小舅舅不喜乡下,举家进城,已经几易新主,老柳树曾经病病歪歪了好多年,后来被贴根锯掉,只剩几寸树墩,老柳树见证的那兴旺的步家街,已经只剩寥寥无几的留守老人,水土流失,环境恶化,让那里再次荒芜。

“骨软张郎瘦,腰轻楚女饥。”中年之后在唐诗中读到这样的句子,我突然觉得很内疚,我甚至没有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过老柳树,而春天我一把一把贪食那些柳芽,一次一次折断她做成的柳笛拿给伙伴炫耀,理所应当地坐在她的林荫下……是的,我们活得如此匆忙和急躁,我们太多的时候忘记了彼此感恩,忘记了根。

“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每到春行新绿,柳枝吐芽,我都会呼喊她,我的老柳树。

故乡的庙会

文/曹含清.

我的故乡有一座庙,庙里有一座古朴破旧的大殿,殿前竖着几块残碑断碣。从漫漶不清的碑文上我们知道古庙多次遭受洪水与战火毁坏,人们一次次在废墟上把它重建,供奉上神灵,希望神灵们能够护佑一方水土与黎民苍生。

芒种前后村子里总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庙会。那天方圆几十里的村民纷至沓来,沸反盈天。演员们在戏台上铿铿锵锵的唱着豫剧,梆子、板胡、大锣等乐器的旋律飘入云霄。江湖艺人装束奇异,怪模怪样,在会场的一角表演魔术杂技。善男信女们在庙前祈福许愿,香坛上燃着一柱柱香,香烟弥漫,云缭雾绕。

姥姥是个豫剧戏迷,每当庙会的日子她搬着凳子挤在戏台前看戏。那时候我是一个毛头毛脚的孩子,在戏台周围跑来跑去,看魔术杂技,玩套圈游戏,买各种零食吃。庙会对孩子们来说,是一个游乐园,也是一个美食场。

傍晚时分,夕阳西沉。我踮着脚向戏台前张望,从密密匝匝的人群中望到姥姥,她沉浸在戏曲中。戏曲煞场后人潮涌动,纷纷走散。姥姥驼着背站起来,眯着眼睛四处张望,像是在大海中寻找一叶小舟。我从拥挤的人群里钻到她身边,帮她搬起木凳子。她夸奖我眼神好、手脚伶俐。她常常在小摊子上给我买瓜子、棉花糖或豌豆糕吃。在回家的路上她絮絮叨叨地给我讲《铡美案》《卖苗郎》《卷席筒》等戏曲故事。

时光悄悄地流逝,世间万物似乎都在悄悄改变,让人分不清哪是戏曲,哪是人生。我长大后到城市里工作了。在纸质日历上我总会将故乡庙会的日子贴上红色标签,以防把这个特殊的日子疏忽过去。总有一个日子像小屋似的储满我们的记忆或秘密,钥匙在我们手中,那扇门只有我们自己能够打得开,能够拎得起。庙会那天我总会给家人打电话,问一问姥姥是不是又来赶庙会看戏了。有一次母亲说姥姥来了,但是身体大不如从前好,姥姥坐在戏台前一杯茶的功夫就体力不支了。是啊,姥姥已经八十多岁了,身体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硬朗。后来姥姥被确诊患了肺癌,她从此卧病在床,饱受病魔折磨。次年庙会的时候她没能来看戏,第三年立春之后她去世了。

到了故乡庙会的日子,我凝视着办公桌前的日历思潮澎湃。我怀念起故乡的庙会,怀念起姥姥。我决定回到故乡看看庙会。我赶到家的时候已经黄昏。母亲说庙会上卖东西的摊子大都已经撤场,只剩下一场夜戏了。

吃过晚饭我与母亲去看夜戏。戏台前看戏的人寥寥无几,不再像二十多年前那样人山人海了。母亲说如今村里的很多人已经到城市打工,再者家家户户购置了电视机,足不出户就可以看到各类节目,所以庙会变得冷冷清清。

夜色像一张巨网笼盖着村庄,繁星坠在网格上晃晃亮亮。戏台上灯光闪烁,我也不知道演员们咿咿呀呀的唱些什么。

在朦胧的灯光里,母亲望着我随口说我小的时候眼神很好,在挤挤挨挨的人群里一眼就能够望到姥姥。我望着眼前的戏台感伤不已,低声说:“时间过得真快,姥姥已经去世两年了。在人群里我再也望不到姥姥了,在这个世界上我也再找不到姥姥了。”

我话音刚落,鼻子一酸便潸然泪下。母亲的眼泪也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

姥姥的针线包

文/云昌明

姥姥一生有一件珍贵的传家宝——针线包,针线包装满了漫长的年代和沧桑的岁月,装满了情和爱。

姥姥今年九十八岁了,她的脸颊上刻满了皱纹,白发苍苍,形影憔悴。她多愁善感,淳朴善良,生活勤俭。

十多年前,已经八十多岁的姥姥把剪成几块的红色小花布拼凑缝制成一个小巧玲珑别致的针线包,其呈长方形状,如小布袋。针线包开口处左右各有一个对称的小扣扣,还有一条手提带。针线包虽小,但能装许多东西,包里有大、中、小三种缝衣针,有红、黑、白、黄、绿等多种色线团,有五光十色的纽扣,有小剪刀、钩针和缩丝带。

小时候,我们的衣服脏了,姥姥给我们洗净,纽扣掉了,姥姥就缝上,衣服破了,姥姥及时补上。

在记忆当中,有两件事让我印象特别深刻,是那两件事,让我知道了姥姥是多么的辛苦和对我们百般疼爱。

从我上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的几年,每天都是姥姥送我去上学,再接我回家的。

有一天早上,姥姥送我去上学,想不到在路上下起了很大的雨。那时候我正着急,姥姥二话不说,背起我就往学校走去。到了学校后,我发现铅笔盒忘带了,姥姥就叫我在学校里等她,她回家给我拿铅笔盒。才过了十多分钟,姥姥就来了。姥姥没撑雨伞,衣服被淋湿了。我问她为什么不撑雨伞,姥姥说:“来得太急,忘带雨伞了。”听了姥姥的话我很感动,我明白了姥姥的辛苦,姥姥的心拴在我身上,我永远不会忘记姥姥的爱。

有一年严寒的冬天,呼啸的的寒风,浸衣透骨。我们穿着薄薄的衣服,迎着呼呼的北风,在阵阵刺骨的冷风中去上学。上午放学回到家,姥姥见我们冷得发抖,摸着我们的小手说:“呀!冻得手发紫了!”姥姥伤心得热泪盈眶。第二天姥姥买来毛线,她连夜忙着一针一线的织毛衣。过了五六天,一条厚厚的毛衣织成了,穿在我的身上暖暖的。

当时,市面上已有缝纫好的衣服出售,要买一套现成的衣服,要花十多元钱,姥姥舍不得买,为了节约,逢年过节,也要给孩子们添新衣裳。姥姥在布店里买来布料,量好尺寸,自己剪布自己缝制。农忙时,白天在田地里辛勤劳作,晚上在昏暗的海棠油下为子女赶忙缝制新衣。

有一年春节来临,村里许多孩子都有新衣裳、唯独我没有。姥姥剪好布料,慈祥的姥姥用粗糙的手里拿着针和线。白天在村中的大榕树底下为孩子们缝制衣服,晚上姥姥戴着深度的老花眼镜在灯下续缝衣裳;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姥姥眼里布满了血丝,我才知道姥姥为了让我穿上新衣服,几夜没睡过觉,我的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姥姥用手工缝制的衣服精工细密,条纹清晰,一模一样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简直分不出哪件是缝纫机缝制的,哪件是手工缝制的。

我有一个爱我、疼我的姥姥。春天,她像一丝丝的暖风包裹着我,让我感到无比的幸福;夏天,她像一把竹扇子,从早到晚上就扇着风,扇着直到我睡为止;秋天,他像一棵果实累累的大树,让我们细细的品尝着甜美的果实;冬天,她像一件厚厚的大衣,让我在寒风中快乐的微笑。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会一天天地长大,离家越来越远,但无论走得多远,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永远走不出姥姥的爱。我们是小鱼,姥姥是大海;我们是种子,姥姥是土地;我们是小草,姥姥是太阳。“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针线包拥抱着远去的岁月,针线包陪着姥姥熬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又伴随姥姥度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

今天,我们都是穿着商场里买的衣服,用手工缝补或缝制衣服的时代渐渐的远去了……,衣服破了旧了可以丢掉,但艰苦奋斗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不能丢,针线包仍然是我们艰苦朴素的传家宝。姥姥的针线包,历经几十年的岁月,依然完好无损。

姥姥的针线包是我们童年岁月的美好回忆。

故乡的庙会

文/曹含清.

我的故乡有一座庙,庙里有一座古朴破旧的大殿,殿前竖着几块残碑断碣。从漫漶不清的碑文上我们知道古庙多次遭受洪水与战火毁坏,人们一次次在废墟上把它重建,供奉上神灵,希望神灵们能够护佑一方水土与黎民苍生。

芒种前后村子里总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庙会。那天方圆几十里的村民像潮水似的涌过来,沸反盈天。演员们在戏台上铿铿锵锵唱着豫剧,梆子、板胡、大锣等乐器的旋律飘入云霄。江湖艺人装束奇异,怪模怪样,在会场的一角表演魔术杂技。善男信女在庙前祈福许愿,香坛上燃起一柱柱香,一片云缭雾绕。

姥姥是个豫剧戏迷,每当庙会时她搬着凳子挤在戏台前看戏。那时我是一个毛头毛脚的孩子,在戏台周围跑来跑去,玩套圈游戏,买各种零食吃。庙会对我来说,是一个游乐园,也是一个美食场。

傍晚时,夕阳西沉。我踮着脚向戏台前张望,从密密匝匝的人群中望到姥姥,她沉浸在戏曲中。戏曲煞场后人潮涌动,纷纷走散。姥姥驼着背站起来,眯着眼睛四处张望,像是在大海中寻找一叶小舟。我从拥挤的人群钻到她跟前,帮她搬起木凳子。她夸奖我眼神好、手脚伶俐。她常常在小货摊上给我买瓜子、棉花糖或豌豆糕吃。在回家的路上她絮絮叨叨地给我讲《铡美案》《卖苗郎》《卷席筒》等戏曲故事。

时光悄悄流逝,世间万物似乎在悄悄改变,让人分不清哪是戏曲,哪是人生。

我长大后到城市工作。我在纸质日历上总会将故乡庙会的日子贴上红色标签,以防把这个特殊的日子疏忽掉。总有一个日子像小屋似的储满我们的记忆或秘密,钥匙在我们手中,那扇门只有我们自己能够打得开,能够拎得起。

庙会时我总会给家人打电话,问一问姥姥是不是又来赶庙会看戏了。有一次母亲说姥姥来了,但是身体大不如从前好,姥姥坐在戏台前一杯茶的功夫就体力不支。是啊,姥姥已经八十多岁,身体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硬朗。后来姥姥被确诊患了肺癌,她从此卧病在床,饱受病魔折磨。次年庙会的时候她没能来看戏,第三年立春后她去世了。

到故乡庙会的日子,我凝视着办公桌前的日历思潮澎湃。我怀念起故乡的庙会,怀念起姥姥。我决定回到故乡看看庙会。我赶到家时已经黄昏。母亲说庙会上卖东西的摊子大都已经撤场,只剩下一场夜戏。

吃过晚饭我与母亲去看夜戏。戏台前看戏的人寥寥无几,不再像二十多年前那样人山人海。母亲说如今村里的很多人已经到城市打工,再者家家户户购置了电视机,足不出户可以看到很多节目,所以庙会变得冷冷清清。

夜色像是一张巨网笼盖着村庄,繁星坠在网格上晃晃亮亮。戏台上灯光闪烁,我不知道演员们咿咿呀呀唱些什么。

在朦胧的灯光中,母亲随口说我小时候眼神很好,在挤挤挨挨的人群里一眼能够望到姥姥。我望着眼前的戏台感伤不已,低声说:“时间过得真快,姥姥已经去世多年。在人群里我再也望不到她了。”

我话音刚落,鼻子一酸眼眶湿润。母亲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

发现爱

文/刘昱彤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爱着你,从你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有无数爱的情丝被你牵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甚至是你身边的护士姐姐,你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让他们心生温暖。爱,就像蛛网般一层层地围绕着你。

当然,你也爱着许多,你的亲人,你的友人,你所居住的国家、城市、街巷,房间,你头顶那一片温暖的天空,你手中那一束温暖的阳光,你脚下那一株无言的小草,又或是昨日的那一场雪,那一阵雪后的欢喜。总之,爱就是让你温暖,让你感动的那些事物。这时,爱就像蛛网一般以你为中心延展开来。

古词有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也有成语说道:“患难见真情。”其实不然,爱不一定都是这样撼天动地的,它可以很简单。我们回姥姥家时,两位老人总会很开心地摆上一大桌子菜,姥爷会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满上一杯,喝上一口,然后眯上眼睛,回味般地抿抿嘴,和爸爸一起谈谈家事、国事、天下事。妈妈则会坐到沙发上给多病的姥姥捶捶背,听姥姥的絮叨:唉,这超市的菜又涨价了,还没有以前新鲜……弟也跑过来,用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在姥姥的背上敲着:“奶奶,医生给你背上安一块钢板,疼不疼呀?”黑白分明的眼中闪烁着担忧。“没事,一点都不疼。”姥姥摆摆手,小家伙便高兴起来。这一切不起眼的小事不都是爱么?

或许你感到这个世界有许多的冷酷无情,那么你一定是少了这样一个“发现爱”环节——你可能会抱怨父母每天早出晚归,都来不及看你一眼,可你有没有发现,其实在泛白的天空与满地的月华之间那一桌饭菜一直可口;你可能会抱怨父母偏心地对待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可你记不记得父母也曾这样的偏心着你……

生活中处处充满着爱,它如同空气一般充盈着各个角落,它也如空气一般仿佛看不见摸不到,可它一直都在,因为你已经如依赖空气一般依赖着它了。

最后的裹脚

文/敬霑斋主人

姥姥曾经总说,等我们长大了,她将自己的过去都说出来让我们写,可我们还没来得及写,姥姥就已经过世了,留给我们的是永久的遗憾。

姥姥是民国十二年农历七月二十五日生人,是当时我们那一带的大户人家的女子,当时民主之风已经吹遍渭北大地,可渭河南岸还是相对落后,外曾祖母在观望了两三年之后还是怕姥姥没人要就强行为她裹了双脚。当时,姥姥九岁,已过了裹脚最佳时节,遭受的痛苦就可想而知,在炕上跪行了近一年之久,姥姥才能下地,在以后的岁月里,也许,苦难的日子在姥姥身上从没有断绝吧。

我们每每在周末去姥姥家,几个小孩躺在姥姥的大炕上,看着窗外斑驳的树影和树缝间依稀可见的月亮,缠着姥姥讲她过去的事,姥姥就说民国十八年的蝗灾,说随后的瘟疫对家里的打击,说强盗王老汉横行乡里,说王老汉抢劫之后的的逃难生活,但就只有这些片段,难以串联,也许,姥姥不是善于讲故事,也许是不想再回忆那苦难的日子,我们问得多了姥姥就说等你们长大了,我都讲给你们听,你们可以 写一本书,于是我们就躺在炕上寻着月亮想着快快长大的幸福生活。

记得有一次,小姨家的表妹刚上一年级,她从学校回来非要缠着姥姥看裹脚,姥姥被缠的没办法,就脱了鞋让小妹看,小妹却坏坏的指着姥姥的裹脚说: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我们都笑了,姥姥也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上大学的时候,有同学说没见过小脚,纠缠着我要我带她来见姥姥,姥姥那天的兴致高,晚上,我们三个躺在我家的大炕上,透过窗能看到很高很高的月亮,月亮洒下浪漫的乳白色的光,同学就偷偷说他想看看姥姥的裹脚,我给姥姥一说,姥姥就伸出一只脚在窗前,没有开灯,透过月光,看到姥姥的脚如莲花瓣,我顿时觉得,美不仅仅是年轻女孩的专属,原来,姥姥也可以有这样惊艳的美,姥姥就这样翘着脚说,你们学的书上的话语其实我也知道,你比如说什么君子谋道,小人谋食,姥姥没上过学,不认识字,惊得我那同学直竖大拇指。那是我记忆中姥姥清醒时的最后一面,那只在窗前月光下如莲花瓣似的小脚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

有时,阳光和暖的春日,姥姥会烧一壶水在阳光下泡泡脚。我有时会坐在姥姥跟前看,姥姥洗得很认真,当我看到那沟沟坎坎的小脚,就有一种心悸的感觉。洗完脚后,姥姥会用剪刀细细的刮脚上的死皮,一层一层的,我就想:姥姥的脚下该有多少的苦难?如果都能这样刮掉该多好啊 !

姥姥养了三个儿子,村庄规划的时候,三个舅舅为分家产闹的沸沸扬扬,家产瓜分完后,姥姥一个人被遗弃在掀了房顶的半间屋子里冷冷清清的达半年之久,暑假我去看姥姥的时候,天下大雨,雨直浇注在炕上,姥姥说用塑料纸上去苫一下屋顶晚上就能睡了。晚上,躺在潮湿的席褥上,姥姥说她的眼泪都流干了,那晚,天放晴了,有很好的月亮,窗外没有了树影,月光能直射到炕上来,很亮……

一年后,姥姥在大舅家的平房中静静的闭上了双眼……

姥姥平时没事的时候会去串门,最常去的是大姥姥家,大姥姥也是裹脚,听姥姥说大姥姥是在民国十八年大灾的时候大姥爷用半袋子稻谷面换回来的,姥姥说大姥姥当时长得美,瘦瘦高高,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很水灵,小脚,很是秀气。姥姥过世后的一年十月初一,我去上坟,刚好碰到大姥姥,大姥姥拉着我的手泪眼迷离的说:我和你姥姥都是没人要的渣渣,还好你姥姥下世了,你说老天爷还把我留在世场干啥。我当时不敢接话,看到的是大姥姥在瑟瑟秋风中颤颤巍巍的小脚,一年后,大姥姥也离开了我们。

后来我给闺女讲起裹脚,闺女想象不来是怎么回事,我想,在闺女,那是很遥远的故事吧,还好,那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希望这样的记忆,在下一代身上会少些吧!

又逢枣熟季节

文/蒋波

又到了枣红要打枣的季节了,枚枚清脆鲜红的小枣,甘甜爽口,入口多汁。记忆如潮,透过枝繁叶茂的枣树,我仿佛看到了枣树旁的姥姥……

童年的时光,我是在姥姥的陪伴下度过的。那时父母工作很忙,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姥姥来到我家中照顾我。姥姥高高的个子,皮肤很好,一双小眼睛露出慈祥的笑容。姥姥脾气好,很会做饭,又特别疼爱我。所以,我很喜欢亲切的姥姥。姥姥刚来时,就喜欢上了院中的几棵小枣树,并在枣树的不远处种花种菜,不多日,平日单调的小院萌发出盎然生机,绿意浓浓,花香缕缕。

姥姥做得最好吃的是葱花油饼。姥姥时常是穿上围裙炒熟几样小菜后,就开始烙小饼,葱香油香伴着枣花香弥漫了整个小院,坐在飘满花香的枣树下,吃着焦黄油酥的小饼,我觉得是那么幸福。姥姥擦擦汗,给我端来一碗小米粥,疼爱地看着我说:“傻孩子,就着粥,慢点吃。”我看一看姥姥,继续香甜地吃着。父亲呢,每逢姥姥做好吃的时候,就会倒上一杯白酒喝,一家人说说笑笑,花香、酒香和饼香一起蔓延开来……

秋后,枣树结枣了,红灿灿的特别可爱。我们愉快地打枣煮枣吃,用父亲的酒泡上红红的小枣做醉枣,再后来把枣晒起来。那个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父母工资很少,姥姥就带着多余的枣去城里卖,换几个零花钱。看到姥姥卖枣有了钱,嘴馋的我嚷着要零食吃,姥姥高兴地领着我去买瓜子、大米花、糖果,虽然只是少少的一点点,我还是那么满足,开心而贪婪地吃着。可姥姥呢,自己从来舍不得买一点好吃的或一件新衣服,她把妈妈给她的零花钱都给我买了东西。

晒好的枣红彤彤的,格外甜美。姥姥用它蒸出诱人的枣卷子、枣糕,我觉得也很好吃。熬粥时放入几颗红枣,特别香甜好喝,别有味道。

姥姥喜爱枣树,却极少吃枣,吃饭时总把好吃的让给我们,自己吃饱就好。我总会甜甜地对姥姥说:“姥姥,等我长大了,一定给你买许多新衣服穿,买一大堆好吃的。”姥姥听了,慈祥地笑了。

枣树,给我带来很多乐趣,每年的夏夜,在枣树旁,姥姥摇着扇子纳凉,看着天上的星星给我讲故事,或听我摇头晃脑地背诵古诗。我盼望着小枣树快快长大,自己也快快成长……

几年后,小枣树长大了,茁壮了,可姥姥却日渐苍老。不知怎么回事,那阵子,平日健康的姥姥觉得不舒服,去医院也查不出原因。远在另一个城市的舅舅闻讯赶来接姥姥回去。看到母亲帮姥姥收拾东西,我眼圈红了。“姥姥别走,舅舅那里没枣树!”我哭着说。姥姥慈爱地摸着我的头说:“傻丫头,你长大了,姥姥老了,什么也干不了了,总要走呀。记得看好枣树,年年有枣吃呀。”我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姥姥一把把我搂到怀里……

姥姥临走时,恋恋不舍地看着我,又望着枣树自言自语地说:“这一走,怕是永远也回不来,看不到枣树了。”而我,塞到姥姥的行李里好多枣……

几个月后,83岁的姥姥无疾而终……此后每年枣花飘香的季节,母亲做了醉枣,父亲时常在树下喝酒,酒香依旧,枣花香依旧,只是没有了姥姥,没有了好吃的油饼。在每个打枣的日子,看到红红的小枣,我就会想到姥姥,姥姥那么疼爱我,可我呢,还未来得及报答孝顺她一丝。

姥姥,您在天堂还好吗?我好想你啊!每年姥姥的祭日,我都会在她的坟前放些小枣,洒上一杯好酒,遥寄在天堂的姥姥。恍惚中,我看到姥姥站在枣树旁,慈祥地望着我微笑……

表妹的“欧巴”上门了

文/崔文佳

大年初二,我随爸妈一起去了姥姥家。一进门,就看见大伙儿围着一位和我年纪相仿的小伙子正聊得开心。表妹赶忙拉那位小伙子起身并给我介绍:“哥,这是我的‘欧巴’,南权”。

“啥玩意儿?啥爸?”姥姥满脸疑惑地问。“你这老太太不懂了吧,这是朝鲜语里女孩对男孩的叫法。”大姨笑着解释道。表妹是同辈中唯一的女孩,从小受到全家人格外的宠爱。去年年底,她与这位朝鲜族男友订了婚,家人都为她高兴。我常年在外,这次过年回家,终于见到了准妹夫的庐山真面目。

我坐到南权身边,开玩笑地说:“来吧,自报一下家门,我看看是啥人把我妹妹给骗走了。”听我这么一说,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立马介绍,自己的老家在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早些年全家一起去了韩国。目前,他学成归来,在一家整形医院工作。

谈笑间,饭菜已摆上了桌。小鸡炖蘑菇、酱炖查干湖胖头鱼、猪肉血肠炖酸菜、锅包肉、皮冻……个个都是地道的东北菜,而且由做了一辈子饭如今已光荣“退休”的姥姥亲自掌勺。落座之后,我问姥姥:“您不是都不做饭了嘛,今儿咋重出江湖了?”“今天是个大日子,南权第一次来咱家过年,必须得我亲自来。”姥姥笑着说。

“这是我第一次在汉族家庭过年,增加了不少新体验,娶这个媳妇赚大了!”南权举杯说着。听他介绍,朝鲜族人虽然也过春节,但在重视程度、风俗习惯上与汉族还是有些差别。比如,饺子不是标配,打糕、米肠、辣白菜等是必有的;拜年的时候,晚辈要向长辈行跪拜大礼,且反复三次,等等。“在咱吉林,朝鲜族与汉族混居。这俩孩子的姻缘,往小了说是两个家族的喜事,往大了说也算为民族团结作了点贡献。”老爸的话把大家逗笑了,老妈接着提议:“去年不是开通了那条东北最美高铁么,两个小时就能到延吉,等天气暖和了咱也去转转。”

黄河之滨的村庄

文/曹含清.

很多年前我还是孩子时,经常听姥姥唠叨她的一些往事,至今难以忘记。

姥姥的老家在黄河之滨的一座村庄,她有两个哥哥与一个姐姐,可惜除了姥姥,他们都没有长大成人就染上瘟疫或得病夭亡了。

那一年黄河泛滥成灾,淹没河南、山东、江苏的很多地方。那时姥姥大约十六七岁,与她的家人仓皇走散。她随着浩浩荡荡的灾民向南逃荒,流落到尉氏境内认识我姥爷,便在那里安家落户。

洪水消退后,逃荒的人们纷纷返回故土,在废墟上重建家园。土地与生命是灾难难以毁灭的,它们从不向灾难屈服,它们孕育希望与奇迹。

姥姥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太姥爷和太姥姥也回到黄河之滨的村庄。他们希望生于斯死于斯,最终与脚踏一辈子的土地化为一体。

经过浩劫,村庄同一家族的人或死亡或失散,仅剩下他们一户。不久太姥爷病亡。太姥姥是个盲人,而且年迈体衰,无人照顾。姥姥远嫁他乡,本想把太姥姥接到家中赡养,但太姥姥坚决不同意,因为当时姥姥要养育五个子女,口粮匮乏,经常揭不开锅,太姥姥不想成为女儿的负担。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年迈的盲人孤苦伶仃,在一间破茅屋草中生活。她的饮食起居是何等艰难!

出乎意料的是父老乡亲对太姥姥并没有不管不顾,而是把她当作亲人。张家给她送去几个刚出锅的窝窝头,王家给她端来一碗玉米糊糊,李家为她挑一桶井水,赵家为她洗几件脏衣服……农闲时,人们时常聚集在她的小院子里扭秧歌、练武术、打纸牌,让那个狭小而孤凄的小院热闹鼎沸。

十多年后太姥姥去世了。她弥留之际姥姥不在身边。一个年轻人日夜兼程,徒步一百多里将消息告诉姥姥。姥姥赶回时太姥姥已经断气。姥姥每当说起这件事时就泪眼婆娑,哽噎不止。

姥姥经常说她没有尽到做女儿的责任,是父老乡亲赡养了她的老母亲。每年清明节时,姥姥总要到黄河之滨扫墓,看望那些街坊邻居。她八十多岁时患了肺癌,卧病在床,仍然老泪纵横地念叨着那些往年旧事。

姥姥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我的母亲和舅舅商量说姥姥生前整日惦念黄河之滨的老家。他们决定到那里给太姥爷和太姥姥扫墓,这也算是了结姥姥的一桩心愿。他们对那里的人几乎不认识,扫墓那天却受到热情款待。

每当我路过黄河时,总会留意黄河之滨的那些村庄。在我的内心,黄河之滨永远有一座村庄。那里的人们淳朴勤劳、热情友善。我衷心地祝愿那片土地上的人们永远幸福安康。

城与人生

文/曹含清.

夕阳在城市的楼群里渐渐沉落,一抹血红的余晖染在病房的窗子上。这间病房在住院楼的二十多层,有两张床位,姥姥的病床在最里面。站在窗前可以远眺到高低起伏的楼群与纵横交错的街道。

那是姥姥住院的第一天,我请假到医院探望她。舅舅日夜照顾姥姥目不交睫,眼睛上布满了鲜红的血丝,满脸疲惫的神色。我来了之后,他叮嘱我替他照看一下姥姥,药水滴完了我要及时按病床前的呼叫按钮,便会有护士来换水。他说完坐在椅子上身体斜倚着墙壁。他太累了,身心仿佛一下子被疲劳与睡意彻底击溃。他歪着头、合上眼睛呼呼睡了起来。

我静坐在病床边凝视着铁架上的吊瓶,滴答滴答的输液声好像融合着时间流逝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我看到吊瓶里面的药水逐渐减少,将要露出瓶底的时候我慌忙按了一下病床前的按钮。护士换水之后,我的目光犹如一只白鸽安静地栖落在姥姥身上。

姥姥已经八十七岁了,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她头发稀疏而皤然,在脑后梳成一个短短的发髻。她的脸庞瘦削枯槁,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在夕阳下仿佛是一条条枯竭干裂的长河横在额头上。

姥姥住院的第二天要去做一项检查。医生说那项检查的仪器是从德国进口的,全省唯此一台,因此检查费用昂贵。我去厕所的时候听到舅舅在盥洗室里打电话,能够清晰地听到他向一位亲戚借钱。那时候我大学刚刚毕业,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实习,每个月的工资日常花销之后便所剩无几。我很想帮助舅舅,却无可奈何,内心便被愧疚缠绕着。

那天上午舅舅从外面跑了回来,他满头大汗,脸上绽露笑容。我猜想他准是借到了亲戚的钱,刚从银行自助取款机里取回现金。他慌慌忙忙地说要带姥姥去另一栋楼做检查,于是我们把姥姥搀扶到轮椅上。我和舅舅推着她进了电梯。检查室门前排着队,前面有五六个病人。我们静静地等候着。

我听到一个病人的家属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议论说:“这项检查短短几分钟就花七千五百元,太贵了。唉,遗憾的是它还不在医保范围。”我听后一阵惊讶,心想这项检查费用对富人来说微不足道,可是对我来说是五个月的收入,对身为农民的舅舅来说更是一笔巨款。他需要卖多少斤麦子与玉米啊!

姥姥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她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她年纪大了,变得眼花耳聋,根本听不见人们说些什么。轮到姥姥了,我们帮她穿上塑料鞋套,然后把她推进检查室。我和舅舅站在门口。舅舅叮嘱我说千万别给姥姥说起这项检查的费用,他担心她知道后拒绝治疗,破罐破摔。我微微点了点头,内心五味杂陈。

舅舅望着我说:“你姥姥已经八十七岁,我也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我总觉得在她面前我还是个毛孩子。当我从田里干完农活儿回家的时候,她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也好,躺在床上也好。我喊一声:‘妈,我回来了!’只要能听到她的回答我心里就踏实。我只希望她健健康康的,多活些日子。”他说完,眼睛红红的,眼神里淤积着忧郁与疲惫。

我说:“舅舅,姥姥的身体一直很硬朗,出了院她还会恢复健康的。姥姥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舅舅绷着脸点点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落。我明明知道姥姥康复的希望十分渺茫,却在不停地安慰自己和舅舅。大概十分钟之后,检查室的门开了。我们马上进去搀扶姥姥,把她扶上轮椅。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检查结果出来了。舅舅与我都盯着确诊单既悲哀又恐惶——姥姥被确诊患了肺癌晚期!医生说姥姥年龄太老了,不宜做手术治疗,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药物保守治疗来延长生命。

舅舅拿着诊断单去询问另一位医生,希望有更好的治疗方法。不久,他从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只见他步履赼趄,满脸哀愁。

姥姥对病情的诊断结果浑然不知。她心疼我们昼夜照顾她,嘟囔说:“我已经活了将近九十岁,比我的父母、兄弟和姐妹活得都长。我活得很知足,我活够了!我不想再呆在医院看病,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在病床上吵着回家,不断用手捶打着病床,她突然间像是一个小孩子。

舅舅叹了一口气,说明天带她回去在家中治疗。姥姥听后十分高兴。她安静了下来,颤颤巍巍坐在床上,远望着窗外的夕阳。

我想象不到在姥姥昏花的视野里夕阳到底是什么样子,也许和几十年前的一模一样,也许如今的夕阳比从前的绚烂多彩。我静伫在她身旁凝视着她。只见她满头银发,脸庞上一道道的皱纹像是深深的沟壑,刻满了岁月沧桑。她的目光黯淡而浑浊,却蓄满了慈祥与恬静。她静坐在病床前斜望着窗外的夕阳,漫不经心地问我窗前可以望到什么。

我走到窗前,城市的楼群像是层峦叠嶂似的向着天际连绵起伏。我俯身在她的耳边说:“姥姥,窗外可以望到很多楼房,很多街道,很多树木,还有很多人和汽车。这座城市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住着几百万人。”她听后轻轻叹息一声,低声说:“六十多年前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在这里生活,当时你姥爷在这里工作。我们住在城西碧沙岗公园附近。那时候这座城市很小,只有几条很短的街道。房屋也很少,人也不多。街上还有很多拉黄包车的,很少见到汽车……我经常带着你舅舅到碧沙岗公园溜达。那时候你舅舅刚学会走路,还是个小毛孩儿。后来黄河发起洪水,我和你姥爷带着你舅舅回了老家,这一回几十年再没来过这里……唉,明天咱们就要回家了,恐怕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来这座城市了。”

姥姥的一番话深深震撼了我,让我陷入沉思。一个人从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纪,走了六十多年,成为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即将走到人生的尽头;一座城市从只有几条短街的雏形,经过六十多个春秋,变成一个街道纵横、人烟浩繁的大都市。这其中有多少眼泪,有多少微笑,又有多少故事!

次日下午我和舅舅一起下楼办完出院手续,刚到病房就看到姥姥已经脱掉了病服。她将病服抛掷在床头,颤颤巍巍地坐在床沿上,正弯着腰下床穿鞋子。舅舅慌忙去帮她穿上鞋子。他又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让我提着一个装着杂物的袋子。他背着姥姥下了楼。我们离开了医院,姥姥高兴得像个孩子。

姥姥离开医院到家后一直卧病在床。舅舅每天在床边端茶倒水、送汤送药。夏天他凑钱到县城买回一台空调安装到姥姥的房间,冬天每晚给姥姥的床上放上一个热水袋暖脚。三年之后,姥姥去世了。医生说姥姥在肺癌晚期的病例里,算是延长生命比较长的。人们都说舅舅的精心伺候起了很大的作用。

我经常想起姥姥在病房里看夕阳的情景,想起她说六十多年前时常带着舅舅去碧沙岗公园溜达的往事。

在姥姥去世后的一个周末,我独自到碧沙岗公园去散步。那时正是初春时节,玉兰花开得烂漫,碧桃开得浓艳,樱花开得恣肆。我坐在一棵老树下,望着它粗壮弯曲的枝干,望着它吐芽儿的枝梢,心想六十多年前姥姥到这里游玩的时候它很可能也站在这里。在漫长的时光里,人有脚,想走就走,来去自由,因此辗转到了天南海北;树无脚有根,安守着一方天地。当我们都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树木依然呆在原地。城市,像个公共旅馆接纳着我们。我们在城市里不定期地借住。与城市相比,我们的人生太短暂,我们的血肉与骨骼远没有城市的钢筋与石材坚硬。我们的人生短暂而脆弱,如同一支白水晶雕成的花。

我凝望着远处的楼群,心想六十年后,我假如还活着,也到了耄耋之年。我的人生将会怎么样呢?而这座城市又将会有怎么样的命运?我难以预测,最终让时间给我们答案。

坡上人家坡下井

文/冰峰玉珠

去年“十一”国庆节后,远在石河子公安局工作的儿子、儿媳回来补休。我和小夫妻二人一同到母亲家,走到妈妈门口时,看到妈妈孤独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向外张望着。看到此景我的心酸酸的,眼泪夺眶而出。怕被他们看见,我侧过脸去抹掉了。

我知道,妈妈自父亲去世后,一个人经常这样站在阳台上,孤独地想着心事。我对儿子说,你姥姥又想你姥爷了。儿子说,就是呀,姥爷走了两年了,这样吧,我们回来一次不容易,咱们一块带姥姥回山上老家去吧,我小时候到姥姥家住过,想去看看,刚好也让姥姥出去散散心。我说:好啊。

就这样我跟妈妈一行四人,由儿子驾车直奔回家的路。

我的家在偏远而落后的锡伯提大山脚下,按着兵团建设制,称作农九师一六六团九连。它背靠群山,那里有成片的草原牧场,蓝天白云。故乡的人半农半牧,四季轮回,年复一年的在那片土地上生息,我的童年就是在那里度过的。那里有我的青春,有我的梦!!还有坡下的那口老水井。

车行到离家不远处,儿媳兴奋地叫起来,姥姥你看呀,这么多的羊群,好象是在搬家吧?只见半山坡上下来一队从山里出来的迁徙牧群,马、牛、羊,还有骆驼背着杂物和妇女儿童混杂在一起。妈妈告诉她说,这是牧民过冬从夏牧场往冬牧场迁移的,到明年春天,他们又会回来的,年年都这样。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我们来到了阔别20多年的家。

妈妈,姥姥的家在哪呀?儿子问道。

我和妈妈站在原地,是啊,家在哪呀。眼前的一切让我和妈妈惊呆了。印象中的家面貌全非了。

我的家:过去干打垒的土屋不见了,土屋顶上长的狗尾巴草不见了,门前的泥泞路不见了。

而今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排排展新的红砖房,一米见方的大窗户透着耀眼的亮光,地面铺就彩色的瓷砖。光滑的路面也铺上了柏油。当我们来到过去居住的地方,儿子说:姥姥,咱们家的菜地呢,羊圈呢,咋都没有了?妈妈笑着说,是啊,没了,过去的全没了。孩子,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呀,想想过去,看看现在,你们赶上好时候了。变了,变了呀……

坡下那片小树林,它却没有变,唯有变的是树长高了,身子更加壮实了,鸟儿相许在枝繁叶茂间落巢安家。它虽无语,可它却是陪伴生活在这里人们活的见证啊!我感叹,是啊,变了,真的变了。我梦中的小山村与我彻底告别了,这要感谢党中央的政策好呀,经济援疆、科技援疆,战略援疆,危房改造,兴修水利,连连通公路,一系列的民生工程,使这个偏远的小村落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旧貌换新颜。

不觉中,我们来到坡下的那口老水井旁。与其说它是口井,倒不如说它是一个泉眼。这里人们为了方便取水,在此向挖了一个小坑,并把周围又用石块垒上几层便成了所谓的“井”,深度不到1米。它的样子与我童年时没有丝毫变化,水还是那么清澈甘甜,依然是不知疲倦的昼夜流淌,潺潺的溪流低语唱着“永恒”走向远方。我来到它的眼前,看见我,它仿佛好象在对着我流泪诉说:女儿呀,你走了这么久!今天才回来看我啊……

是啊!我怎么会忘记你呀!你用你的乳汁把我们这些守疆的军垦老一代、小一代养大,你母亲般的胸怀,不图回报地送走了一批批远在外地的建设人才。如今,他们虽然不能一一回来看你,但我相信,那些远在他乡的故乡人,忘不了,真忘不了你……

儿子说:姥姥,我妈妈就是喝这口井的水长大的吗?这水能喝吗?妈妈你看呀,这水里长满了绿苔。是啊,儿子的话让我想起了童年的生活。我的童年就是喝着这水,在这半坡上的土屋里长大的。这里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喧闹声,早已没有了上班、开会的哨子声,早已没有了开饭时的铁犁敲钟声。我们的父辈大多都已离开了这个世界,儿时的伙伴走出了大山,去寻找自己的天地!唯有新来的内地移民和不多的几户老人家,在这里守望着这片难离的故土。

家就是家,乡亲就是乡亲。无论认识与否,当村里的人听说我们是回乡的,乡亲们还是和当年一样热情好客,把我们叫到宽敞明亮的家里,问寒问暖。从他们的脸上,从他们的话语里,我看到了今天的故乡人的生活在飞速改善,笑容里透着灿烂,话语间透着感恩,我被深深的感染。你无论走的多远,在外面待的有多久,在外混的好与不如意。当回到家乡,见到分别已久的父老乡亲,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外面的世界再好,但我还是时常想起我的家乡,因为在这里不单单有养育我的那口老水井,还有我父辈们身影和他们留下的足迹,还有那一片片被垦荒改良的农田和健壮的牛羊……

更有那悠美的田园牧歌在乔拉布拉群山、在塔额盆地、在蓝天间荡气回肠!!

我的一切、一切……是从这里开始的……

坡上的人家,坡下的井,还有那片小树林,是那样的熟悉,是那样的让我无法释怀。童年的梦……再见了,我的家,我的父老乡亲。

撰稿人:鲍冰峰

地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叶尔盖提垦区人民法院

电话:0901-3384172

邮编:834601

古井……

文/西西

去年暑假,我去姥姥家,马路两旁沉甸甸的稻子一浪一浪地翻滚。风吹进车窗来,我闭起眼睛闻着,稻香带着暑气穿枝打叶,直钻进我的鼻子腾腾地闹起来。

姥姥家整洁宽敞,我拧开水龙头哗啦啦洗了把脸,一抬头便瞧见墙上正挂着太姥姥放大的黑白照片。我心下一酸,问姥姥:“姥姥,原来咱家后院的古井还在吗?”姥姥正在厨房里洗菜,她停了一会儿,说:“应该在的咧,被小学堂占着,要绕过他们围墙,进校门去才走得到。现在都用自然水,也渐渐地废了……”一面说,一面响起菜叶扑啦水的薄脆的声音。

那口井很古老,别说是我,就是太姥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掘的,可她总要说这水不普通,可是从九峰山龙石潭里流下来的滴灵灵的天水。每当我捧起碗咕咚咕咚大口喝水时,太姥姥总抚着我的背说:“慢着点。这水有灵气!甜哩!小娃要多喝喝,以后读书记得快哩!”

很久以前,家家门口都有眼井,村河就在山脚下,洗衣服洗菜又清零又爽气,谁也没注意这口井。年久了井沿上爬满又韧又细的野藤,渐渐成口废井了。后来,一个祖上封了“云骑尉”的乡绅要觅块宝地建个祖庙,请来一个瞎眼的风水先生。那先生书生模样,眼睛看不见,鼻子却灵,转了一圈,到这口井边时,猛一跺脚,一拍手,大叫不得了,一口咬定这井是先祖秦时铁骑大将军的九世孙——伯禄公自关中南下游遍江南最终决定在此定居后打的第一口井。从此古井就像一颗重见天日的水钻,嵌在了乡绅的家庙里。

后来,镶金边的“云骑尉”漆红木牌子被砸碎了,家庙拆了分了地,后来又盖了小学。我出生时,古井就在姥姥家门后边,被一围浓浓的绿荫宠爱着。小时候,我就住在姥姥家。那时,太姥姥还硬朗着呢!

那青石砌的井沿日子久了,平常溅到上面的水已滋滋地浸到它的骨子里,夏天的时候,我常到这里来,一溜子树荫盖着,强悍的热光只能在树梢头气势汹汹,把些强驽之末细细碎碎撒了一井。不用说打起井水来冲凉,只消把手按在青石沿上,那一丝丝的沁凉,滑溜溜地一下子就从你手背上翻过去,顺着手臂一寸一寸爬到肩上,又哗啦一声滚到脚跟底。

每看到我往井边走,太姥姥就大着嗓门叫:“小娃哟!走井近哟,仔细掉下去唉!”我回头看她坐在门荫里,浅蓝的薄布衣,黑裤子,巴掌大的小脚交叠搁着,手里一把灰鹅毛扇子慢悠悠地晃。“不会哩,太姥姥,井边凉哩!”我总是这样喊道。有一天,太姥姥站起来,把灰鹅毛扇子放在小竹椅里,说:“小娃等着,太姥姥一起过去哟!”她驼着背,抱着小竹椅一步一停地走,椅背磕着她的下巴,她便歪着身子从椅背的侧边探出头来看路。她走得慢,我就从树荫里跑出来,抱过竹椅,也不顾磕绊着腿,飞快地往井边跑去,“小娃,慢点,要摔哩!”我可不听她的,太阳这么大。我把椅子放在树荫下,拿起灰鹅毛扇子,得意地大笑。这是春节里那两只灰鹅养肥了,作了荤菜,太姥姥把这灰鹅毛拾回来,给每人做了一把诸葛扇,经了冬的鹅毛又长又硬,挥起来呼呼的像在扇风嘴巴子。

我站着一边神气地挥扇子,一边看太姥姥颤巍巍地走过来,阳光在她的皱纹里亮晶晶的。“小娃将来长大了,成女诸葛哟!”笑容在她苍老的脸上绽成一朵明媚的秋菊。我停住扇子,好奇地问:“太姥姥,什么是女诸葛呀!”她便叫我再去搬个小凳子来,她慢慢讲给我听。后来的每天下午,我就坐在小凳上,把手搭住井沿,听太姥姥讲那些流传了几辈子的青愣愣的故事。那个夏天好像被井水冲了一回凉澡,浑身湿嗒嗒的,仿佛也被那些铿铿锵锵的戏文、先祖们绵长的史话、小角落里疙疙瘩瘩的小故事迷了魂去。

我和太姥姥总是在古井边唠叨到黄昏,等着姥姥从菜畦里回来招呼我们:“这一老一小的,好烧饭咧!”于是,我抱起竹椅子,太姥姥摇着扇子,一块儿一步一停地走回来。饭桌上,姥姥就打趣说:“咋一天天说不完的话来!看乐和的!”太姥姥呵呵的笑:“小娃娃今个秋天城里上学,后个就没空儿说话儿哩!她又好去井边凉快,掉井去哩!”

乡里小学的围墙绕得很远。我读高三的时候,小学扩建,就把古井也括了去。我在墙根下走,很多年前,或许也是这样晴朗的黄昏,我那还顽皮的太姥姥正挽着野菜篮子偷偷溜进那乡绅家庙爬满苔斑的石头院墙,她爱看这井里的水呢!

校门口的老警卫告诉我,那口井装了水泵本打算供食堂用度,结果根本不够用,一个月就见了底,现在也不省那几个钱,都用的自然水,多方便!偶尔断水才抽上来应急一下。因为怕学生掉井里,用井盖盖着呢!

我慢慢踱到井边,双腿发沉。井边原是树的地方现在靠墙横着瓷砖水槽,一溜水龙头空落落地悬着,厚厚的水泥井盖把井口捂得严严的,一根灰溜溜的水管逶迤而来,吸管一样横插进水泥罩子里。我发狠用力一推,水泥井盖纹丝不动。

夕阳已落下很久,暑气像失落的孤魂在一日的喧腾之后发现忘了回家的路。我抬头一看,月亮停在半空,一抹巧笑,楚楚动人。太姥姥曾说:“别看这一骨碌子井,月儿落在井里,井就有了魂哩!”月儿到底不同落叶飞花,不是落在了井里,盖上盖子,不让汲水人捞了去,就能永远留住了它,它定要你睁开眼睛,亮出胸膛,才肯相许。如今,井被蒙了眼,月儿是留不住了,可是我竟也能和月儿一般轻轻巧巧地高飞在云端吗?我怎么能呢!太姥姥呵,或许等我也到了那般年纪,我也抱了我的小孙儿吧,给他讲讲从前有一口偷了月的魂的古井哩,他会喜欢的,那些久远久远以前的顶有趣的故事。

姥姥的“秘笈”

文/冯建英

我打小是在姥姥家长大的。

姥姥慈眉善目,说话慢条斯理,从来也没见她和谁脸红过。

姥姥说,女孩子家,要懂礼数。觉得姥姥特磨叨,烦。

论盘腿的功夫,姥姥绝对是一流。时常,她在炕上一盘就是半天。当然也没闲着,手里飞针走线,那针线活在围坐的一炕女人中总是最出彩的那个。冬日里的寒也奈何不了土炕上的暖,女人们叽叽喳喳,说东道西,紧要处,姥姥才会发声:是婆婆的说说儿媳的好,是儿媳的道道婆婆的难。不管多么激动的情绪,在姥姥的细语中,都会变得柔和起来。怪不得姥姥和两个妗子处得关系那么好,敢情姥姥有自己的秘笈。

那日,我和要好的二丫闹了别扭,跑到姥姥跟前哭鼻子。姥姥先问缘由,我说二丫偷舔我放在书包里的糖果。姥姥说,二丫没吃过糖,是想知道糖是啥味。按姥姥的指点,我把糖果分给二丫一半,二丫咧嘴笑得很甜。

40多年后,我也当了姥姥。外孙女“护食”很厉害,我拿起一块饼干,分给家人,外孙女如法炮制,笑得咯咯的。

明月高挂

文/宁雨

姥姥常说,那晚的月亮太大、太圆、太亮了,蓝格盈盈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这一辈子也忘不掉。

76年前那个中秋,家里只有三个人:娘,姥姥,还有姥姥的婆母奶奶——八十多岁的“秀才婆”。姥爷当八路打鬼子去了。他离开家的时候,是1939年初夏,娘不满一岁,新麦刚刚下场,春玉米尚未高过胸口。

姥爷走了,离开家也并不遥远。因为我的故乡冀中平原就是抗日主战场。零零星星的枪声,震耳欲聋的炮火,都能让家人与姥爷联系在一起,似乎,那声音就是姥爷在给她们报告行踪,报告他的战斗和生活。那会儿,人人都是脑袋掖在裤腰上过日子,姥爷走了一段时间,姥姥的心里就不再那么吊得慌。头一天听到战事,第二天、第三天没有凶信儿,那就说明人还健在,还平安。

姥姥和村里的妇女、老人、儿童一起,作为留守者,她们以另外一种方式,跟日本人“打游击”。

“鬼子快进村了。”姥姥脸上擦了锅底灰,头发搓上掺着黄土的柴火屑,怀里抱着她的独养女儿,跟随乡亲们朝着相反的方向奔逃。

“鬼子撤了。”姥姥抱着孩子回到村里,跟妇救会的人一起,半宿半宿做军鞋、缝军袜。

可是,那个中秋,一条口信,却让姥姥后悔了多半生。村里的剃头匠老五跟姥姥说,早晨过队伍,他见到我姥爷了。队伍走过泊庄村北的枣林,枣子半红半青,正脆甜。年轻小伙子们的目光里就有点儿馋相,但他们谁也不肯伸手摘,他们有纪律。可巧,那枣林属于姥姥的娘家。女婿吃老丈人家的枣,天经地义。于是,姥爷热情地招呼大家:尽管摘脆枣儿吃吧,这是咱自个儿家的,吃多少都不犯纪律。

姥爷让老五捎话,给他做双鞋,天黑送到鲍墟。活儿要得太急。亲手为姥爷做一双鞋,根本来不及,姥姥粜了几升粮食,买了鞋,央求村里脚力好的壮汉给送去。

姥姥没有跟随送鞋人去鲍墟。前邻后舍,都骂她傻。我姥姥后来也悟出了自己的傻。我懂事以后,姥姥还多次讲起。“唉,我那时候怎么就那么傻呢。豁出去把孩子撇给老奶奶看着,赶他一宿夜路,也能走到鲍墟呀。”每次,她总是这么结束她的讲述,叹一声,又哧哧笑一下。“咳,谁知道他要到山西打鬼子,回不来了,还以为一直就在十里八村的,去去就回来呢。”

姥爷离开家的时候,是不辞而别。他托村里管事的,也是我们郭家的老族长把三百斤米票转给姥姥。三百斤米,是那时村里发给一个抗日青年家属的补助。那米票,也算是他给家里的一个口信。在队伍上,姥爷跟家人唯一的一次联络,也是一个口信,他想要一双家里做的鞋。

善良本分的姥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那样一个简单的口信,竟是她和姥爷的永诀。那个中秋,没有月饼,也没有供奉给月亮娘娘的鲜果,只有洒了一院子的幽蓝的月光。连一家人的心都不在院子里,它们正乘着月光,追随着那个为姥爷送鞋的人。

姥爷的队伍开走了,家里却来了另一个兵——八路军游击队的小交通员——娃子。踏着一地幽蓝的月光,娃子走进我家的小院儿。

娃子也就十三四岁,黑瘦的脸,高挑的个儿,星星一样的两只眼睛,一支战利品“王八盒子”,藏在左袖筒里。他的左臂挂花了,组织上安排他在我家养伤。说是在我家养伤,其实,我们老郭家合族几十户人家,几乎都是“堡垒户”,土坯房子排列于鱼骨刺形的街巷里,每一间房子都可以掩护娃子。

姥姥说,娃子是个见过世面的小大人儿,见面就管她叫嫂子,管秀才婆叫奶奶,跟着一块吃饭,一块干活儿,还帮她哄孩子。晚上,家里被子不够盖,就与奶奶打对脚。不知底细的,谁也不会猜着不是一家人。娃子伤好的时候,人们几乎忘记了他是个兵,似乎他原本就是我们家的一员,是我姥爷的亲兄弟。

1942年,抗战到了最艰苦的关头,娃子他们的队伍坚守在冀中。我们的家,娃子常来常往,有时候昼伏夜出,有时候白天走了晚上又回来。有一天,姥姥抽出自己棉袄中的好棉絮,给娃子做成一双新棉鞋。娃子一边试鞋,一边掉眼泪。他说,他的家几乎跟我们家一样,有一个奶奶,有一个嫂子和一个小侄子,他和哥哥都是八路。可惜,哥哥刚当兵两三个月就牺牲了。

1944年,我的家乡先于抗战胜利一年解放了。娃子的队伍也开赴别处。

穿上姥姥做的新棉鞋的那个晚上,娃子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只身干掉一个小名叫“獐”的恶霸汉奸。那家伙人高马大,瘦弱的娃子看上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后来,娃子也挂过几次花,伤得不重,他根本不当事,照常没黑没白地跑着,根据组织的指示抗日锄奸。姥姥说,娃子锄奸,是抱了必死的心。

1947年,姥姥的婆母奶奶去世。无奈之下,老族长终于说出了1942年姥爷在山西战场牺牲的消息。这个消息,他迟报了整整五年。

姥爷,变成了政府颁发的一纸烈士证明书。那一年,娃子也没了下落。娃子,像一阵刮过我们家院子的风。风停了,一切如常。娃子走了,他姓甚名谁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左邻右舍短不了跟姥姥提起我的姥爷,提起娃子,提起打鬼子的艰难岁月。对我姥爷的事,姥姥别的不说啥,就是后悔没能亲自去给他送上一双鞋。关于娃子,她也永远是一句话:“人家娃子可是好孩子。多少仗等着他打呢。就盼他命大,结结实实地活着。”

多少年以后,姥姥已经是个八旬老妪。她严重的白内障青光眼,造成视力高残。不管有月亮还是没有月亮的晚上,她都看到满院子幽蓝的月光。在满院子的月光里,姥姥低语着:“结结实实活着吧,活着,一直活到现在,多好。”

这一年,我二十岁

文/初 久

我是初久,现在我在长满大树的土岗,周围有着绵绵无际的青纱帐。我坐在树下,写下我的二十年。

一岁,我出生在马头镇,长在姥姥家,没吃过奶水,靠奶粉度日,身体不是很健康,经常尿床。我是我大舅二舅,二姨三姨轮番抱大的,当时他们都还没结婚,所以我享受了这个家庭最多的宠爱。

两岁时,我已经会说话会走路了,不喝奶粉了,但仍然尿床。

三岁,我成了姥姥庄上最有名的淘气包,和我一样大的孩子没有能打过我的。

四岁,我上幼儿园了,这一年,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一种生物叫做:女孩。并从此知道,女厕所不是我能去的。

五岁,我又上了一年幼儿园,并成了当时最有影响力的孩子王。从此以后,我不讨厌上学了。

六岁,我上了一年级,经常考双百,成为了光荣的少先队员,整个学校就我们三个,校长在国旗下给我们带上了红领巾。

七岁,我回自己家了,离开了我的姥姥,那一年我感觉天好像要塌了。

八岁,我的大伯成了我的数学老师,经常揍我。同时这一年,我开始看武侠小说,金庸,古龙,卧龙生,陈青云,李凉什么都看。

九岁,我被评为优秀学生代表,去姥姥家庄上的学校进行集训,并拿了省级优秀学生。这一年是我一生中最闪耀的时候,也是我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日子。

十岁,我上五年级,并知道了一个坏消息,我还要上六年级。

十一岁,这一年将要结束的时候,我爸爸已经没收了我一电视机箱的武侠小说了。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学习,我考初中考了260多。菏泽二十一中打电话问是否愿意去菏泽市里上学,我不想离开我姥姥,于是没跟爸妈说。

十二岁,我在小井乡第一中学注册了学籍,这一年,我抛却了武侠小说,开始看现当代作家的作品。看不太懂,但愿意看。

十三岁,我又在我姥姥家住了,因为初中开始上晚自习。我学习不大好了,数学很差劲,但我的物理和历史很好。并且这一年,我学会了游泳。

十四岁,第一次感觉,毕业的感觉不太好受。因为很多同学都不会再上学了。

十五岁,我考上了东明第一中学。就是这样一个秋天,我遇见了我的同桌,我很喜欢她,可是在高中三年里都没追过她,因为听说她有男朋友了。

十六岁,我碰见了我一生中见过的最差的语文老师和最坏的班主任。于是我报了文科班,迅速的离开了他们。这一年,我和兄弟在外面租了房子,看了很多小说,逃了很多课,学会了抽烟。

十七岁,我高三了,每天都很迷茫,很压抑。我开始了长跑,每早晨都要跑将近十里地,以此减轻我内心的痛苦。结果发现,跑完就想回去睡觉。学习越来越差,后来跟人打架了,把别人肋骨打折了。我爸爸把我接回家,一句话也不和我说。我辍学了,和朋友一起来到学校,却没能一起走出去。在家我想过自杀,但我怂了,并且我家就我这么一个儿子。后来参加了高考,高考完第三天,我报了复习班,分数都没查。

十八岁,我在曹州武术馆复习,我认识了勇哥,鬼子哥,航,大象,自信,康子,大毛,小宇子,老妹,他们对我很好。之前我以为农村孩子和城市孩子会永不相交。同时三哥,永胜,还有亮哥,小乔也在。过年回家的时候,我开始追她,在我复习的时间里,她一直充当着我的精神支柱。我们这样保持了一年多。

十九岁,我在济南读大学,我的精神支柱没了,我还活着。我开始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我改掉了除了抽烟之外所有的坏毛病。我认真的去学习,认真的去生活,认真的对待我喜欢的每个人每件事。尽管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也孤独过,寂寞过,无奈过,忧愁过,甚至有想到放弃自己的理想,可是一想到我的爸妈,我那似是而非的爱情,我咬咬牙也就过来了。

二十岁的夏天异常的炎热,不过秋天马上要来了,我正在家,写着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权当给我的二十岁的祭奠。

杏花树

文/春草葳蕤

家门口有两棵杏树,那是,喜欢花草树木的母亲栽种的。杏树,年年开花,年年结杏儿。直到如今,我每每想起来,依然是,春时满眼的杏花,夏季满眼满心低里的都是甜甜的杏子,别提有多么美多沉醉了呢。

说起那两棵杏树来,母亲话就会多起来。那是母亲最喜欢的树,那杏花可是母亲喜欢的花儿。那小小的杏树苗儿,是母亲看着它们一点点长大的。它们呀,可是经母亲一桶桶水浇灌,由母亲将一棵棵草儿除掉。是由母亲小心翼翼地,倍加呵护着,它们才一天天长起来的呢。

每当一树的杏花在门口盛开,同时,春天也已经来到家门口了。这时候,门前的两棵杏树,两树的杏花,开得茂盛,热烈。当杏花妍妍地盛开时,燕子也就飞来了。此刻,忙着筑巢的燕子们,飞出飞进庭院。呢喃春语,与杏花相呼应,老屋庭院与门前溪水遥遥相对。

看看门扉上的对联福字还依旧鲜艳着,大红的色彩没有褪色,红红的两联各粘在在漆黑的大门两旁,被风一吹,哗啦啦直响。

也就是在这杏花寒食近时候,母亲喜欢坐在院门外,坐在满是杏花的树荫里烙春饼。燕影落在母亲的庭院篱墙上,杏花黏在母亲的衣襟袖口间。母亲院里屋外的忙碌着。

先是,母亲拿出面板,又端出调好的春饼馅儿。看看那馅儿,绿绿的韭菜,黄黄的鸡蛋儿,再撒上些小虾皮儿,嫩黄翠绿,看着就香到了肺腑里了。

只要是我在家,我是一定帮着母亲忙得。当然,也只是递递拿拿,其它的也不会。母亲边忙着就边数落着我:一个女孩子,不好好学家务,那怎么能行呐?将来要成家过日子的,什么也不会,婆婆不说你,倒是会说妈妈没有好好教导你呢。我就嘻嘻的笑着说:亲爱的妈妈,放心好了,没有那么惨的。我又不笨嘛,一学就会的。我会做的,什么都会做的。您老人家就放心吧,就等着俺婆婆夸您教导的女儿好,呵呵。

母亲听了也就笑起来:羞不羞呀,还俺婆婆呢,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儿呢?姓甚名谁?还是那句话,要想找个好婆家,必须要学好一手好家务活儿。俺的妮儿呀,好好学起来吧,将来成家立业,可是要全靠你自己呢。母亲点着我的额头,笑着说着。

如今,每每想起母亲的那些个唠叨,一句句的,一声声的,就好似这春天里的花朵。一串串,一朵朵,一穗穗,满满的耳鼓,满满的全是美好,满满的都是母爱,都是母亲对女儿的关爱与祝福。

记得,杏花开时,每每此种时候,左邻右舍,前院的姑姥姥后院的李家媳妇,不用喊着的,自己就来到我们家门前了。有端着活好的面团的,有带来干面粉的,有的端来调好的馅儿。也有抱着孩子来聊天的,还有拿着针线活儿,来门口杏树下,边做着针线,边看着母亲同着左邻右舍烙春饼的。

母亲别提多高兴了,找出马扎木凳小椅子,泡上茶水。一边忙着烙饼,一边也不忘招待着前来的邻居们。还不忘对着人们夸赞她的杏花树:快看看吧,这杏花真好看呢,真是戏词里唱的:杏花茂盛……天还冷着呢,就开了。今年的花比去年开得早,也开得更是好看呢。呵呵……

母亲看着一树的杏花,开得灿烂、明媚,心里高兴的赞不绝口,前来的人们也跟着赞美着。姑姥姥也是喜欢杏花,母亲每次烙饼,她都会来帮着翻饼烧火。

每每听了母亲夸赞杏花,姑姥姥就开口说着:啧啧,真是呐,这杏花真是太好看了。那一年咱俩个一起买得树,你的两棵都栽活了,我的却没有,真是可惜了呢,不然也开得这好看了。

还用说吗?一定是姥姥你不喜欢呗,要不然,一样买的,咋会栽不活呢。左邻的柳婶子心直口快,说了句。李家的媳妇赶紧岔话说:都说是喜欢花的人生姑娘呢,我这一胎莫非是个丫头,我可是喜欢花儿的,就是不会伺候花呀、草儿的呢。

要我看呢,会不会伺候花草不要紧,会伺候孩子伺候公婆就行啦。养花儿养草儿的,慢慢再学吧,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生养个胖孙子,要知道你婆婆可是等不及了呐。哈哈……姑姥姥说着,喜得满脸都是笑模样。

我听着,心里感觉美美的,说不定母亲喜欢花,才有了我呀。心里一想,看看忙碌的母亲,汗滋滋的额头,姑姥姥帮着烧着鏊子翻着饼,母亲忙着擀着饼儿。

她们合作的真好,这么多年,几乎,每一次都这样合作呢。细软的干草在鏊子低下呼呼的冒着火苗儿,圆圆的饼儿泛着韭菜的清香,饼上烙有淡黄的饼花,看着就香甜,味美。烟火袅袅,燕子呢喃。鸡儿断续有声,狗儿远远地趴在后屋檐下半眯着眼儿,时不时地甩着尾巴。

杏花儿好似也通人气儿,听了赞美,越加开得艳了,开得越加自然有朝气。其实,那杏花儿,先是红红的,含苞时最红艳,一粒粒红艳欲滴立在枝头上。晶莹,耀眼。

也就是几天吧,杏花儿,渐自变白,不是细看,以为细雪没有融进呢,轻盈地挂在树上,一树雪白。好似美得东西,总是短暂的,随之,杏花就要离开了。一片片纷纷如雨,飘飘如蝶儿,飞飞扬扬。

有诗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杏花开放,绵绵细雨,仿佛是故意要沾湿人们的衣裳似的,下个不停;轻轻吹拂人面的风,带着杨柳清新气息的暖风直扑人面,真是令人心旷神怡呢。

看看满树的杏花,纷纷飘落时。村子里其它的花儿也就盛开了,李子,梨花,槐花……好似那杏花儿粘着美丽的诗句,在村庄里穿行着,从村前到村后,从小巷到村口,一一的将姹紫嫣红全部叫醒。杏花儿也就伴着远远的牧笛儿,随着柳花飞絮,更加自由自在地飞扬,飘落,一场场杏花雨似的洒向村庄。

那一片片杏花儿飘落到家门口草垛上,篱墙上,小菜园子里,还有围着母亲烙菜饼的人们头上……不用说,那些春饼儿也粘上了杏花的气息,更加香甜,酥软。

等到杏花落尽、杏子黄时,恰恰也是新麦下来了之时。母亲就开始同着姑姥姥和相邻们烙新麦饼。此时,无论谁来,母亲都会摘些杏子给人家吃,还摘下来挨门的送给邻居们吃。母亲常说:杏儿,就该分着吃的,分享幸福,才是真的幸福。多好呀,哈哈。

最喜欢母亲坐在杏树荫里烙饼。一树树杏花,在春风里盛开,天气渐暖,草木渐绿,村外望去,恰好春时。田野上人烟多起来,麦田里麦苗泛着青翠的绿意,小河哗啦啦流淌着,鹅鸭早已耐不住了,一只只从村口呼啦啦地张开翅膀,一路飞跑着,扑通通跳进河水里。红掌在清波里拨动,白羽在清波上飞扬,一只只紫燕,也飞得低低的,好似掠到水意。

村里的鸡儿咯咯哒哒地欢唱着,犬儿也一声高一声低地犬吠着。村里的人儿,都开始忙碌起来,不再躲在屋子里,都出来田野上,院子里院子外忙碌着。

当第一张春饼烙好后,母亲用刀切成好多小块儿,分给姑姥姥和周围的人吃,自然也有我的份儿了。吃着香香的春饼,心里别提有多美,有多幸福了。杏花在枝头上盛开着,从含苞到飘落,从青杏到黄熟,杏花树,那是母亲的杏花树。母亲一直喜欢坐在杏树下,忙碌着。与邻居聊天说话,做着各种各样的活计,或是烙饼,包饺子,或是做些针线活……

又是一年春来到,想起老家门口的杏花树,想起母亲和相邻们坐在杏花树下;融融的春意,亲亲的乡情,暖暖的人世间,好一副美丽的乡村水墨图画。想的久了,仿佛间就从画卷中飘出母亲和相邻们阵阵笑声,飘出一缕缕香溢的春饼香,飘出一瓣瓣杏花,清香、扑鼻……

哦,杏花树,想起你,就会想起母亲,就会想起家,想起亲亲的乡亲们。也就会再次再次步入那幸福,那快乐。

篮子

文/贺非凡

我背着手站在马路旁边,街道两旁挺立着笔直高大的杨树。阳光洒进一条羊肠小路,放眼望去,茂密的果树层层错落地包围着那几间瓦房,瓦房矮矮低低,只能依稀看见房顶,姥姥的家就在那里。

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我快走到门口,稍顿了顿,打开房门探望。黑漆漆的小屋零落地挂着些蜘蛛网,里屋光秃秃的墙面上钉着一个篮子,姥姥的身影仿佛定格在那里。

打从记事起我便经常跑去姥姥家玩,一进屋姥姥就放下手中的活,小孩子般喜悦地看我一眼,转身走向里屋,我跟去扒在门口张望,四周的墙壁黑黑灰灰,那个篮子高高地挂在墙上。里面装的什么啊?姥姥干啥这么宝贝它?它仿佛沐浴后一般,一尘不染地挂在那里。姥姥麻利地拎来一个凳子,扶着身边的衣柜稳好重心,踮起小脚一手扒着窗棂一手伸向篮子,略带紧张的手指紧了紧,随后把篮子递回我,温柔的眼神温暖我的心。我把小脑袋凑上前去,抓起里面的零食大快朵颐,姥姥看着我满足的表情,笑着帮我整理衣襟。

一晃几个春秋,岁月在我手里流逝。学习越来越紧,顾不上去看望她老人家,直到一次国庆长假才得以抽出空来陪她。再次驻足在马路旁,秋风瑟瑟,我徘徊在路口向里张望。那几间小瓦房依然蜷缩在那里,果树既不壮烈也不张扬,静静守护在瓦房身旁。只身走在小路上,曾经的树木高大起来,就在这尽头,姥姥蹒跚的影子慢慢靠近我。稀疏的白发,躬着的背,矮小的个子,沧桑的脸庞,无神的瞳子……我慈爱的姥姥啊,几年未见你老了多少!她的眼神掩饰不住激动的喜悦,轻轻颤动的双手牵着我进门,姥姥一如既往地搬来椅子,我定定地站在她身后,她慢慢抓好椅背把自己支撑上去,努力平衡之后企图再次挺直自己的脊梁。但这已经行不通了,只好扶着墙面,用另一只手去够那个篮子。那只手却不知怎么猛地抖了一下,我忙扶她,姥姥摆手道:“我还不老,我还不老。”姥姥再一次颤颤巍巍地站好,坚定地够那个篮子,这一回耗费了她许多气力,以至于我都可以听见她短促而又沉重的呼吸声。我屏住呼吸抬头仰望这伟大的灵魂,虔心地祈祷。我舒了口气,篮子已经被拿下来了。这一次,那只篮子仿佛好长时间没有被光顾了,尘土覆满它的身躯。姥姥拿起手绢擦拭,直到干净后才让我拿去。低着头寻找零食,我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皱巴巴的水果。我洗了一下噙着泪啃了一口——我消耗了姥姥多少的爱啊!这么长时间,姥姥在这边过得怎样我全然不知,愧疚的心情使我在满足的姥姥面前深深地埋下了头。

如今,桌上的零食丰富起来,可幼年的幸福感全然消失,我凝视着那个落满尘土的篮子,它承载着我多少的渴望与快乐。篮子依旧被孤零零地钉在那里,仿佛一直在等我回去。

摘豌豆

文/向沐孜

“两头尖尖,肚儿圆圆,脾气不小,内藏元宝。”想知道这是什么吗?没错!就是豌豆。

一个周六的下午,姥姥带我和妹妹来到她开垦的一小块菜地里采豌豆。我们走过一条小道,跨过一个小水潭,一片绿油油的豌豆地就出现在眼前:洁白的豌豆花像一只只停留的蝴蝶,一串串豌豆荚有的鼓鼓囊囊,把月牙般的豆荚都快撑破了,好像要弹出来似的;有的还瘪瘪的,害羞地躲在叶片后,生怕被人摘走了一样。

我小心翼翼地拨开豌豆苗,露出豆荚,拿出剪刀,“咔嚓”一下,一个豆荚便落入袋中。剪着剪着,我脑子里冒出一个新主意:不用剪刀,直接用手摘,多省事儿。于是我使足劲儿一拔,没摘下豆荚,却将豆苗连根拔起。趁大家不注意,我连忙把它重新埋进土里,用脚踩实,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闻着豆苗的清香,我掰开一个豆荚,尝了一粒,又脆又甜!实在忍不住,我一边摘一边偷吃。正吃得不亦乐乎,被妹妹发现了,于是我让她也尝尝,她也觉得味道不错。我俩你一粒我一粒,美滋滋地品味着。姥姥说:“等会儿看谁摘得多?”我们两个小吃货只好“咂吧咂吧”嘴,又继续“咔嚓咔嚓”。

晚上,姥姥炒了一盘豌豆粒,说这是真正绿色无公害食品,一家人都对这盘菜赞不绝口呢!

踏雪

文/清风轻轻

春节以至本以暖,一场瑞雪天降寒,走亲访友疑无路,踏雪寻歌别样情,乡间田野雪茫茫,一望无际白衣装,林木虬枝风中摇,孤影赏雪前无迹,飘渺仙踪何处寻?

听着踏雪的歌声,慢慢走在乡间田野的小路上,雪下得很大,本来是要走大路的泊油路,突发奇想,为何不趁着白雪还没融化之际在田野的小路上漫步呢?

轻轻的落脚,怕把雪儿踩痛,乡间的田野啊,是那么的广阔,没有高楼的阻挡,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闭上眼尽情的享受田野里挥发出的淳朴气息。不远处的几棵老树裸露出本性的枝干,枝干扭曲显得无限的抽象,像一位年老的尊者俯瞰着玩耍的孩童。田地里的小麦已被瑞雪覆盖,有几处被野兔之类寻食的动物刨开,露出几点青色,给一片孤寂的自然平添了几分诗意。

步法随着眼睛愉快的向前,记得年少时,就在这片田地中劳作,春天跟随父亲给返青的小麦灌溉,依稀记着父亲母亲用肩膀扛下二百多斤的柴油机,母亲把水带平铺到田地,父亲则挥动力气将抽水机摇起,片刻河里的清水便流进田地,作为庄稼人父亲对待田地是一丝不苟的,种地就像在完成一项美丽的工程,那时的我无忧无虑的随着水流在田地里玩耍,从不顾及父母的劳累。

春暖花开,总是喜欢田野的味道,大大小小的沟渠中总会长出一些不知名的花儿,有粉红的,有紫的,有黄的,交相呼应,像是给生命复苏的赞歌。土坡上的青草也长的很茂盛,此时的我会牵着我家的老牛,悠哉的寻找绿草中生命的迹象。

夏天是炎热的季节,夏天的热是对生命的一种升华,田野里的花儿,草儿,都在热情的享受生命中的高潮,此时的庄稼更是显得无比的娇绿,田地里的小菜园也不忙时机的结出紫色的茄子,绿色的辣椒,刚刚上架的黄瓜也连忙结出手指长的果实凑着热闹,黄色的南瓜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等待着蜜蜂蝴蝶的授粉,作为庄稼人享受不到空调的吹拂,依稀记着跟随母亲在棉花地里给棉花打心,忘不了母亲脸上的汗水。

最热的时候当属收割小麦的时候,炎阳高照,收割机在那个时候还属于田地里的奢饰品,镰刀不容置疑的成为了首要工具,忘不了父母顶着日头在田地里劳作,那是我却和一帮志同道合的玩伴在池塘里尽情的玩耍,最惬意的当属夏天的晚上,同相邻坐在天井里乘凉,看着天上的星星,听着老人口中的故事,忘不了奶奶讲的麻雀变成媳妇报恩的故事,忘不了弟兄三个分家的故事,一件件有趣的事情,一件件童年的回忆都在随着时光流逝。

雪地茫茫,再往前就是一条贯穿南北的人工河,此时的河流已经冷固成冰,枯黄的杂草在河坡上被雪覆盖,顺着思绪慢慢走上没有变样横跨东西的砖桥,依稀记着这座桥,这座桥是通向姥姥家的捷径,每次去姥姥家,都会有甜甜的糖果,都会有香香的瓜子,一个桔子,一个苹果姥姥都会变戏法的从吊在梁上的竹篮中取出。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玉米结出金黄的果实,一个个玉米棒子结结实实的露出黄色的微笑,仿佛在诉说秋天的丰收,以前高傲的高粱,在秋天面前也不得不垂下头,聆听土地的歌声,田里的蛐蛐此时是最为活泼的,吟唱着秋的赞歌,依稀记着姥姥从玉米地里选出嫩些的玉米棒子,扔进烧火的灶火中,不大一会一个个芳香的略带糊味的玉米便新鲜出炉了,忘不了姥姥看着我狼吞虎咽的吃相微笑,忘不了姥姥推拉风箱的身影,忽略的却是姥姥头上的白发。

漫步雪地,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足迹,歪歪曲曲,是不是走在路上不得知,脚步踩在哪里哪里就是路吧,前面的路分辨不出,是啊,分辨不出,前面的路就是我们的人生路吧!不知该如何下脚,惟一庆幸的就是心中还有一个方向。

冬季的记忆留给我的是煤油灯的回忆,姥姥的小土屋总是那么的温暖,火红的炉膛在角落里透着丝丝温馨,在炕上的窗台上煤油灯散发着黄晕灯光,这光是那么的柔,那么的暖,在这爱的灯光中听姥姥讲述戏里的故事,每当我调皮不睡时,会吃不听话小孩的怪兽大马虎变成了克星,窗外呼呼的风声就成了马虎的脚步,吓的我赶紧入睡,这些现如今都成了我的回忆,姥姥已经作古,老房子也被舅舅翻新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姥姥的影子也越来越模糊。

在雪地里慢慢的走,漫无思绪的遐想,看到散布在田野里的座座孤坟,突然无限的惆怅,生命啊,生命,在岁月面前是那么的无奈,那么的无助,孩子出生了,父母就会老去,太阳出来了,星星就暗淡无光了,生命是一种奇迹,更是一种历练,珍惜现在,活在当下,听!踏雪的声音还是咯吱,咯吱的……

纳凉

文/姜义学

天黑了下来,肆虐了一天的火辣辣太阳,躲到了山的后面,地上依旧闷热,蝉儿一个劲儿地叫着,闹得人心烦躁。屋里呆不住,一家一户、三五成群的人们,汇聚在院子外的大柳树底下乘凉、拉呱、打发时间。

地上铺着麦秸草打成的草垫子,我们称为高秸。这个大约两米长、一米多宽,躺上去柔软舒坦的高秸,是我们乘凉用的主要铺垫物,再加上几床被面,就是乘凉的全部家当。选块平坦干净的地方,伸开高秸,孩子们就抢着上去,横着躺,只搁下身子,脚蹬在地上,就像几只玩耍的狗狗,恣得在高秸上滚来滚去,嬉闹着。大人们则坐在高秸边拉呱边做些简单的手工活,或悠闲地扇着蒲扇。

孩子们没有安静的时候,一会儿嚷着叫大人讲故事,一会儿让大人陪着找知了猴,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脊梁痒痒了要大人挠几下,总要闹腾一阵子才能睡着。

我们最爱听姥姥讲儿歌。别看姥姥不识字,眼神也不好,脑子可好使。姥姥年纪大,睡觉少,每次都能满足我们的要求,一遍又一遍地数落着:“扁豆芽,红根根,俺给姥娘引针针,引不上,姥娘打俺两柱棒,到南院,哭两场,回来还是俺亲姥娘……”

姥姥随我娘住我家,小时候听姥姥的故事最多。孩童时,每当晚上我们在院子外的柳树底下乘凉时,姥姥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数落着她的这些“老古董”。听着这有节奏的儿歌,在姥姥手掌的轻轻拍打下,我们很快就进人了梦乡。

现在,每每想起这些儿歌,就仿佛回到了40年前乘凉的那些夜晚,回到了那些蛙叫蝉鸣的日子。

除了睡觉,也经常听收音机。上世纪70年代初期,家里有收音机的不多。几家有收音机的户主,把收音机当宝贝似的放在家里,不愿意拿出来听,不外乎就是怕浪费电池,怕露富惹事,怕不小心损坏了。

在那个物质文化生活贫乏的年代,特别是上了年岁的人,对收音机特别有感情。白天忙乎了一天,晚上或躺或坐在高秸上乘凉的时候,听听样板戏,喝着井拔凉水,真是一种享受呀!孩子们对收音机充满神秘感,一个木头盒子放进几块电池,里面就会有人说话、唱戏,真好奇!

“把咱家的收音机拿出来听听。今日那么热,三叔帮咱家在自留地干了半过晌活,也没请他吃饭,让他听听戏,解解乏。”乘凉的丈夫说。“早坏了,上次西屋拿出来听过,不好使,没声。”妻子不想拿收音机听,就编了个理由。

“旧电池没电了。我让你赶集买的电池放哪里了?换上新电池就好使了。”妻子拗不过,只好照办了。

谁家能拿出收音机听,那是乘凉人的最大幸福了,大人孩子都靠拢过来,洗耳恭听。大人喜欢听样板戏《红灯记》、《红色娘子军》、《杜鹃山》、《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等等,孩子们更喜欢听评书《杨家将》、《大刀记》、《西游记》等等。经常听收音机和广播,把《东方红》和《国际歌》都听熟了。还有一些文艺评论、“老三篇”文章以及对“三面红旗”的褒奖,这些打上时代烙印的广播,经常在收音机里听到。

夜深了,人静了,大人和孩子们在收音机的陪伴下,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栀子花开

文/楚玉

妈妈从老家回来的第一天,买回了一盆栀子花。我想,她一定是在街边看到它便想起了老家门前的那株栀子树。

妈妈告诉我,姥爷走得安详,还带着一丝微笑。而我狠狠哭了一夜:姥爷到底没有等到我回去见上最后一面。

暑假回到熟悉又陌生的老家,出来迎接我的只剩姥姥单薄的身影。姥姥和我们说起前天夜里的大雨把后院的竹篱笆冲坏了,姥爷不在,多亏了邻居大伯帮忙才修好。说着,眼圈一红,不禁又落下泪来。我忙搂住姥姥的肩膀,安慰她的话却哽在喉头,只有默默地和她一同落泪。我搂着消瘦单薄的姥姥,像是搂着一朵微风中颤抖的栀子花。

栀子花在五六月开放,春天的院子里满是那沁人心脾的花香。水灵灵的花瓣洁白如雪,缀满枝头。家里桌上总有折来的几朵插在茶杯里,甚是可爱。夏季的高温一到,柔嫩的花朵就纷纷如古老的信笺渐渐泛黄,馥郁的香气也日渐消散,一般在七月就全部凋谢。今年花开得早,五月就开放了,而我回家时已是八月,枝头竟仍有几朵顶着烈日,高昂着头。家人说,这栀子花是特意在等着我呢。

我呆立树下良久,凝视着绿叶间精致的瓣瓣白花,直到白色绿色模糊成一片。我默默感谢它的等待,感谢它的原谅。

我明白人终有一死,也知道姥姥姥爷年纪大了,能陪他们的时间不是太久了,但在姥爷病情突然恶化之前,我总是觉得等下次暑假回去又能见到他们了,总会有下一次,不是吗?而姥爷就没有等到。

姥姥可能也等不到下次了,所以我想趁这次回来多为她做些什么,让她开心。但我实在是不会做什么,只能帮着倒杯水、拿个药,而姥姥看见我出来又总要赶我回屋学习,我也只好作罢。吃饭时,姥姥给我盛了满满一大碗猪肚。我的吃饭问题从来是姥姥的心头大患。听大人说,姥姥的头发就是被我不吃饭急白的。现在,一边是满满一碗我最不喜欢吃的猪肚,一边是姥姥期待的目光,我咬咬牙,就着菜一口一口地吃了个干干净净。姥姥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枝头的栀子花也渐渐泛黄,一朵、一朵地陨落了。我走的前一天,枝上只剩下了开始发黄的叶子。

就在几天前,姥姥随姥爷去了。我以为这一次我会平静很多,毕竟我懂得花总是要落的,也不是等到花落了才知道珍惜。但我又哭了一夜。到底算来,姥姥为我做过的事太多太多,我为她做的还是太少太少。

我们都知道世事无常,却把自己在佛前许下的一家幸福安康的愿望当作亘古不变的真理,所以回家看老人可以等,给家里打电话可以等……我们总在琐事的纷乱中把最重要的事一拖再拖,直到再也没有机会。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等明年五月,家里那盆栀子开花了,我也要折几朵插在茶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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