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的散文

2022年12月12日经典文章

豆腐的散文(精选23篇)

乡思是一道菜

文/夏兴政

年味越来越浓。

母亲打电话喊我回老家拿豆腐圆子——她用自家产的黄豆加工豆腐,并炸了一些我特别喜欢吃的豆腐圆子。

在老家乡下,每逢过年,家家户户都要磨豆腐,经过浸泡黄豆、磨豆浆、吊浆去渣、煮沸凝固、加工成型等复杂工序。除留少量水豆腐外,大多加工成豆腐圆子和油炸干。屋外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或者呼啸着冰冷刺骨的西北风,河面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屋内却热气腾腾、温暖如春,一派繁忙。爸妈边搓边炸豆腐圆子。我只有烧火的份,别小瞧这烧火,火候很重要,火大容易把豆腐圆子炸焦,火小又不容易去除豆腐圆子里的水分。炸好的豆腐圆子装满一箩筐又一箩筐。除了送给城里的亲戚,吃不完的豆腐圆子如何贮存呢?那时,家里可没有冰箱,只要随意走进一户人家,堂屋里必吊着一个扁扁的、藤编箩筐,里面盛满了豆腐圆子,着实成了一道民俗风景。这吊着的豆腐圆子既透气又通风,还断了老鼠念想,可一窥父老乡亲的智慧了。天气渐暖,家家户户都要晒豆腐圆子。屋前放两张条凳,分开支起一只大竹匾,一只只圆滚滚的豆腐圆子便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忙碌的乡邻上工、下工,随手拿上一只,当作零食咬上一口,不用分谁家的,主人家也绝不计较,这家家门前晒豆腐圆子的场景又是一道独特风景呢。晒干的豆腐圆子结实得像石头一般,可以长时间存放着,一直要吃到夏初时节,青菜烧豆腐圆子便是我时时念叨的一道家乡美味。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在中学教书,时有热情好客的毕业班家长邀请“家访”,我常被拉去沾光,俗称“支桌子腿”。热情的主人家端出一盆热腾腾的肉圆,客气道:“来来来,尝尝自家炸的肉圆。”大伙儿一尝,不就是豆腐圆子嘛。主人笑着解释:“咱这里肉圆就是豆腐圆子呀,它还有个特别的名字叫‘冤枉’。”“冤枉?”可不是嘛,这山寨版的肉圆自然让人吃得冤枉了!原来,主妇们习惯将豆腐圆子和大块的猪肉一锅炖,端上桌,便是一盆油汪汪的膘肥肉厚的红烧肉和几可乱真的豆腐圆子。“冤枉”,真贴切呢!

久居城里,每到冬天,不自觉地想起那豆腐圆子的味道。那年,妻子刚化疗完在家休养,我又念叨起来。妻子说,“你去超市买些豆腐,我们自己做吧。”去超市买了肉馅、老豆腐、香葱、生姜和豆瓣酱等食材。把老豆腐挤成泥,放进肉馅、葱末、姜末、鸡蛋和豆瓣酱搅拌均匀,一切准备就绪,既简单又便捷,哪像从前那么麻烦、繁琐啊。妻子看我忙碌,非常不忍心,便拖着孱弱的身体帮忙,我搓圆子妻子炸,配合十分默契……

猎猎寒风,忽然间路边多了爆炒米花的,一个有柄的铁球,一只炭炉和风箱,糯米或粳米,也有玉米,放进铁球里,密封起来,把铁球架在炭炉上,一手拉扯风箱,一手旋转铁球,使铁球在炭炉上加热。加热到一定火候,老师傅把铁球从炭炉上卸下,放进麻袋里,“嘭”的一声,爆米花从铁球中迸出,落在麻袋里。爆米花虽膨大,吃着却没有筋道,让我不由想起老家的炒米。

老家的炒米属于纯天然手工制作。每到腊月,村里的行家里手们终于放下手里的农活,顶着寒风,开始挨家挨户炒炒米了。手艺好、待人诚的,请之炒炒米的常常排成队、连成线。老陈头便是我们村里炒坛宗师,虽然脾气很倔,却信守承诺,只要接下活,极其认真,绝不马虎敷衍,总要提前一天到需要炒炒米的人家淘洗糯米,用开水过一遍,放进竹匾里发胀。第二天便可以炒了,灶膛用柴烧热,老陈头往锅里抹上一层油,放进干净的黑色铁砂炒热,把胀好的糯米倒进铁锅,不停地翻炒,锅里噼里啪啦地响起来,每一粒糯米炒成均匀的3-4小节(绝不断开),炒好再用特制的铁丝筛子筛掉铁砂,留下的便是炒米了。带着糯米的芳香、筋道,让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忍不住狠抓一把塞进嘴里,直烫得哈气连连,嘎嘣脆,大呼过瘾。

炒米一定要讲究火候,看似寻常却艰辛,老陈头从来不会把米炒碎、炒煳,颜色一律洁白璀璨,不像现在超市卖的黄澄澄的夹带些焦斑。一时名声大噪,他经常领着一帮乡亲,背着一口特制的大铁锅,提着一把大铁铲,走村串户,一路炒去。出人意料的是,他带的三十好几的光棍徒弟,竟然被人看中,成了上门女婿。结婚的时候,喜笑颜开的老陈头竟创造性地给家家户户送“欢喜糖”——把剖开的比乒乓球略粗的竹子,去掉节,放进糖稀拌过的炒米,上下一合,来回搓动,制成一只只圆滚滚的像乒乓球似的炒米糖。

那时上学,每天早上,母亲总要从特制的坛子里,舀一筒炒米,给我泡一大碗,如果还能加一个荷包蛋,真是一种美味了。有时装进口袋里,饿的时候,随时掏一把吃,极方便,有些像现在的方便面。过年的时候,给长辈拜年,一定有回礼。除了压岁钱外,往往还有一袋“欢喜糖”,讨其吉利也。

读汪曾祺先生的《做饭》,提到沈从文先生的妻妹张充和多才多艺,字写得好,曲唱得好,也很会做菜。他记得张充和做过“十香菜”,说苏州人过年吃的一种菜,只是用十种咸菜丝,分别炒出,置于一盘。

家乡过年也炒“十香菜”。菜的来源却不是汪老说的十种咸菜丝,只有用家乡俗称“矮脚黄”的青菜腌制的唯一一种咸菜,其他则就地取材,豆腐皮、油炸干、豆腐圆子、川芎、藕、黄豆芽、花生、黄豆、百页、辣椒、胡萝卜等不一而足。“十”只是个虚数,有时远远超出十种。

那时,家家户户厨房间都有大灶,一口或两口大铁锅,不用分别炒出,数十种菜一起下锅,炒好,盛在干净的搪瓷脸盆或者陶瓷的宽口盆里。吃起来更方便了,随吃随搛,盆里总放着一双筷子,搛几筷子直接装盘即可。这样的下饭菜可以一直吃到正月半呢!

腊月里,我只要下乡带回来油炸干、豆腐圆子和腌菜,便抽空去菜场买来藕、香干、黄豆芽、木耳、香菇、百页、胡萝卜、青红辣椒、荸荠等辅料,配齐十样或者十几样,下锅一样样炒熟,真应了汪老的话,家里唯有燃气灶和小炒锅,施展不开啊,再搅拌一处,虽比不上张充和精致绝伦的手艺,放凉之后,搭配上稀饭馒头,倒也“拈箸入口、香留齿颊”呢。春节再下乡,我妈总要用食品袋装满几袋炒好的十香菜给我带回来,放在冰箱里保鲜,也能吃上十天半月了。

钱钟书先生说,“洗一个澡,看一朵花,吃一顿饭,假使你觉得快活,并非全因为澡洗得干净,花开得好,或者菜合你口味,主要因为你心上没有挂念,轻松的灵魂可以专注肉体的感觉。”虽说心无挂碍,可以专心享受美食、流连花丛、快意人生,我却跟老先生不同,正是有了对故乡的一份牵挂、对亲人的一番惦记,才沉迷于这些普普通通的食物里特殊的风味。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对美味要求并不高大上。然而,当年百般苦,如今留在心间的则是过滤后的千般甜,就像家乡的一草一木、豆腐圆子、炒米、“十香菜”一般,时时活跃心田,挥之不去。有了那一份牵挂、一番惦记,才会进了家门,脱下鞋子,熟悉的客厅、熟悉的厨房、熟悉的灯、熟悉的花开、熟悉的亲人不约而同地扑面而来。

家,就在那里,你在来的路上吗?

点春

文/刘美兰

点春点得好,意味着大吉,一年诸事均顺顺当当——

外婆家有个神秘的小房子,就是堂屋里供着神龛后的小耳房。从堂屋里是进不去小耳房的,必须从东西厢房与之连通的小门穿过去才行。东厢房是外婆平时起居的房间,西厢房则是伯伯嫲嫲的卧室。因为小耳房特殊的位置,家里的小辈们从来没机会进小耳房,去小耳房最多的就是嫲嫲。

大多时候是她举着小油灯,抱着一个大簸箕。只是依稀记得,她每次从小耳房里出来时,大簸箕里边总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比如糍粑、米酒、苞谷糖拉成的银丝糖、爆玉米花、甜拐子、芝麻糕、红薯干、板栗等等。有一次,还只有五六岁的我硬是扯着她的衣角进去了,里面却是漆黑一片。嫲嫲先是把油灯放在板壁上的灯台上,然后轻声对我说,乖布儿,莫动莫动,让嫲嫲来。把我安顿好后,只见她蹲下身子,用升子从一个米缸往外量黄豆,我知道,黄豆是拿来做豆腐的。

其实,小耳房很小,严格地说就是东西厢房的一个过道,但又比一般过道要宽敞一些,靠近神龛这边是用简易木板隔出的几个垫着砖的木台子,上面放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篾编筐子和封着口的大米缸。

嫲嫲量完黄豆,就会来到厨房,这里有一应俱全的做豆腐家什,她还要用大木桶把黄豆泡好。过两天就是正月十六,正是开春后的大集日,嫲嫲准备做几板豆腐去赶集。

嫲嫲豆腐做得好,全在于她有一手绝活,就是会用石膏水点豆腐。别看这点豆腐,豆腐的口感好坏全在这一点上。当地有这么一句话:“人生有三苦,出门、打铁、磨豆腐。”可见磨豆腐是个多么难做的活儿。磨豆腐,在我们家可是一件大事,豆腐的好坏全在点石膏上,点好了,豆浆就会神奇地变成一块块豆腐。只要是磨豆腐,当家的嫲嫲就要早早地做好各项准备。开春后第一锅豆腐最为重要,天天去神龛前敬香的外婆总是习惯性地把这件事叫点春。

点春点得好,意味着大吉,一年诸事均顺顺当当。

果然,到了要点春的日子,外面天还黑着呢,嫲嫲就早早地起来了。她来到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前,俯下身子,用手探摸着泡了一整宿的黄豆是否长胖长大了,然后抓起一把泡好的黄豆,放在鼻前深吸了一口气,浓浓的豆香味让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听到这“阿嚏”的声音,我们就都知道嫲嫲已起床了,她是要赶早用手拉磨推完泡发好的那一大桶黄豆呢。

果然,不一会儿,磨房里开始传来“嘎吱”“嘎吱”推磨的声音。过一会儿,外婆和伯伯也会相继地来到磨房,外婆负责喂豆子,伯伯则替换正在推磨的嫲嫲,上下两盘石磨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转动着,有节奏地吐出奶黄色的浆汁,汩汩流成连片的透明的乳帘,温柔地将下面的石磨轻轻地包裹起来,汇成银白色的水流顺着石槽“咕咕哇”“咕咕哇”地流向另外一个大木桶中。

嫲嫲则悄悄地来到厨房,她要调制浓稠得当的石膏水,并打开昨天已码好柴火的灶膛点火。“呼啦”只听得风箱被拉动,灶膛内的火星顿时被打亮,借着风势灶膛里的火越来越旺,火苗子蹿出灶膛门,火光照得忙碌着的人脸上红艳艳的。当被倒进锅里的原浆煮沸三次后,嫲嫲用大木勺一勺勺将煮沸的原浆舀进吊在大木桶上的白色布纱网里。外婆翻动着布纱网,滤出豆渣后倒进一个大盆子里,过滤后的豆浆散发着纯粹诱人的豆香味。此时,只见嫲嫲来到大木桶边,高高地举起一个木头做的小圆钵子,如凤凰点头似的三上三下,只见三道细如白色飞泉的石膏水直入大木桶中的豆浆中。好啦,嫲嫲果断地停止动作,并给大木桶盖上盖子。伯伯吧嗒着一斗烟的工夫,一桶鲜嫩的豆腐脑就出现了。嫲嫲在为豆腐脑上木板子前,会飞快地盛上几碗豆腐脑放在灶台上,那是专门留下满足家里人口福的。然后,嫲嫲才用土白布包上一方方胖嘟嘟的嫩豆腐,再压上木板子和大青石。当土白布有淡黄色的水渗透出来时,水汽盈盈中外婆的笑脸绽开了,我知道点春成功了。

到了上午9点多钟,一板板的豆腐也压好了。开春了,这一板板的豆腐大多是村里的乡亲提前预约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个时候,嫲嫲会仔细地用刀将豆腐分成小四方块,然后一层一层放在笸筐里,一家一家为他们分配好。

因还是年关,过完早我们就会前呼后拥地随嫲嫲去集上,这是我们一大家最快乐的时光。

去集上前,嫲嫲仍然会在背篓里放些豆腐,在集上难免会遇到些亲戚朋友,见了面送几块豆腐,既联络了亲情,又增添了节日的气氛,这是山里人表达情感的最含蓄的方式了,既贴心又实在。

外婆慢慢老了,嫲嫲打理着小耳房的事务,增加了更多的与四季农时相关联的内容。

乖布儿,莫动莫动,让嫲嫲来。这是嫲嫲最动听的语言,我们都知道,小耳房有嫲嫲在里边忙碌,屋里屋外甚至在外没回的人都十分心安地各得自在,在火塘边烤火的外婆则打起了香甜的鼾声。

乖布儿,莫动莫动,让嫲嫲来。那温柔的声音也点醒了我稚嫩心灵对春天的无限向往。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得嫲嫲蹲下身子扫黄豆的样子,那种对粮食的爱惜和呵护是我永远难以忘记的。

怀恋水豆腐

文/小楼听雨

想起了水豆腐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吃过水豆腐了。每年到这时节,我都会很自然得想起它,那洁白、柔嫩的水豆腐总会勾醒我肚子里的小馋虫,使我无限的怀恋起来。

我对水豆腐最初的记忆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那个时候我还是十来岁的孩子,跟随着从部队转业的父亲来到了这个小镇上。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小镇上的建筑风格、地方方言、风土人情等,都会让我感到新奇。小镇的位置很偏僻,确是地地道道的江南水乡。还有一条美丽的河流偎依在小镇旁,因而让小镇多了一层另样的妩媚和生息。或许是偏僻的缘故吧,那时的小镇在建筑上很有特色、而且保存的也比较完好,几乎家家都住在从明清时留下来的老宅里,现在看来是典型的徽式建筑群。青砖、白墙、碧瓦,显得巍峨、典雅;更让我们那帮混小子喜爱的是那一条条狭窄的小巷,我们可以整日的在小巷里玩捉迷藏、打鬼子。街巷把整个小镇串连在一起,似乎印证了小镇的荣辱衰兴、喜怒哀愁。

小镇里的人对吃也很讲究的,那时候的生活水平虽然不高,但烧出来的汤汤水水还是很像模像样的。手艺比起现在的饭店大厨一点不逊色,可能是那时的信息不发达、精神生活又比较匮乏的缘故;小镇里的人似乎把心思都放在吃上了。我记得每到节日,特别是在传统节日里,家家都会亮出绝活把最好的菜摆在餐桌上,盛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就这样节日在美味佳肴和大家的欢声笑语中悄悄过去了。

当然让我记忆最深的还是水豆腐,这也是小镇的一大特色。水豆腐都是用传统工艺制作而成,水就采用那条流淌了千百年的河水,刚出来的水豆腐就像出水的荷花一样洁白、无暇。每年深秋到隆冬时节是水豆腐卖得最好的时期,每到逢集时小贩们的吆喝声连绵不断,惟有买水豆腐的摊主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生意特别的好。水豆腐可以凉拌着吃;也可以炖着火锅吃;有着许多种吃法。但镇上的人最喜欢的还是炖着火锅吃,从家里带来一只大海碗,往豆腐摊一站,摊主就会捋起胳膊上的衣袖,在特制的木框里捞起一大块水豆腐轻轻地放在碗里。也不秤、价格便宜而又公道。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摊主的胳膊冻得红红的,但嘴里乐开了花。家里有条件的可以在火锅里放一点肉末,没条件的就放一些蔬菜、作料味道也不错。漫长的冬季仿佛就在弥漫的热气中渐渐褪去,迎来了春天,迎来了勃勃生机和希望。

我在小镇念完了小学和初中,因父亲工作调动我们全家离开了小镇。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水豆腐了,去年中秋节,我再次踏上这片告别了二十多年的土地。已经是今非昔比了,那些古老的建筑再也找不到了,那些狭窄的街巷、还有那磨得光亮的青石板路也找不到了,水豆腐似乎也被小镇上的人淡忘了。只有那条河还在静静地流淌着,在诉说着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泪水悄悄地从我的眼窝里滑落。

忙年

文/邹凤岭

腊月里,年味开始扩散。而我更是回家过年心切,那一天早早就动身回老家。

早些年回家,要坐轮船到张本庄,再穿行长长的小田埂,走很长时间才能到家。这一次回家过年,发现农村已经大变样,宽阔的水泥路修到了村头。路上既有来来往往办年货的人,也有一些生意人,他们正喜笑颜开地赚票子。

侄儿对我说:“难得回老家过年,去老镇子上看看吧!”侄儿的提议正合我意。他开着私家车,带我赶往老镇。

在我的记忆里,腊月乡下人忙年正欢,村庄的年味也越来越浓。三叔是生产队里的会计,他白天做账,晚上挑灯加班,要赶在小年夜之前,把全队的分配方案做好,好让村里人分红领钱买年货。那时,社员一年到头都在队里挣工分。到了年终,会计先将全队的粮食、棉花等收入与生产成本算出来,然后才结算到农户。年终分红后,虽然农人拿的钱很少,但他们还是要欢欢喜喜地花钱购买不可缺少的年货。

离年逾近,父母亲就逾忙。我家开的豆腐坊,全靠父亲一人打理。那时人们生活清贫,过年时吃上鱼肉的人家不多,但豆腐卜页是各家必备的菜。父亲赶在大年三十前做好豆制品,每天棒打四更,他就起床,推石磨,打豆浆,吊豆渣,再生火烧浆做豆腐,一直要忙到大天亮,然后挑着豆腐担子,迎着朝阳,走家串户送豆腐。母亲是位心灵手巧的鞋匠。过大年,着新衣,穿新鞋,是乡下人贫穷日子里的最大的奢望。腊月初,乘着做鞋的活还未忙,母亲就到供销社剪几块布料,挑灯为我们兄妹每人缝制一身过年的新衣裳。过了腊月二十四,来做新鞋的人纷至沓来,母亲从早忙到晚,夜里还要点上煤油灯赶活。当我一觉醒来,看见母亲仍坐在豆粒大的灯光下,赶制一双双新布鞋。母亲说,这双双新鞋,有着乡亲们的新年愿望。母亲用真诚与辛劳,把村里人的过年喜庆缝进了新鞋里。

最让我高兴的事,就是看村里人捕鱼。那一天,全村的男人都聚集在河塘边,先挥动木榔头、铁锹、铁镐破解冰层,再放下渔网,穿下钢绳,他们在号子声中一起用力拉渔网。当渔网渐渐收拢时,一条条白条鱼性急地跃出水面,有的还蹦在冰层上。看到那水中簇拥的鱼儿,人们心花怒放,这下全村人都能过上一个吉庆有余的新年了。

年夜饭,是忙年中的重头戏。村里有人家杀猪了,邻居们买上几斤肉回去炸肉圆、灌腊肠。年前几天,哥哥不出门,专心为村里人家书写春联。哥哥是村里的文化人,写一手好字。邻居们手捧红红的对联,也将春花写在了脸上。直到大年三十太阳西斜,母亲终于做完了手上的活,才来到厨房赶做年夜饭。不一会儿,她就像变戏法似的,烧出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至今,妈妈烧的“八大碗”还是我记忆里最美的大餐。

当我正沉浸在昔日忙年的回忆中时,侄儿提醒我说,小镇已到了。小镇上人挤人、车挨车,一派繁忙。我俩步行来到农贸市场,只见鸡鱼肉蛋、生猛海鲜、水果蔬菜样样齐全,年画、对联丰富多彩。走入农业生产资料市场区,铁锹、钉耙、镰刀摆满一地,农膜、种子、竹木货物齐全。前来购买年货的几位老农,手捧饱满的种子,早将希望播在笑脸里。

我们来到“李氏食品”门市,侄儿写下了满满一张纸的食品采购单交给店老板,让他隔日按照清单上所列的年货送上门,老板赔着笑脸,把我们送出了店。如今,家乡的年夜饭菜品不少于20样,大都由店家送货上门,乡亲们的忙年也融入了新时代元素。

我俩回到老家村里,看见孩童们已抢先穿上了小狗造型的新花鞋。新鞋走过,犬报梅香,响动的脚步声洋溢着暖暖春意。乡亲们在忙年中辞旧迎新,又在欢乐的鞭炮声中向幸福出发。

烫的颜色

文/王太生

宋人林洪在《山家清供》里说,大雪天,他去武夷山拜访止止师,逮肥兔一只,将野兔肉切成薄片,在锅中涮,这恐怕是随笔所记录的几个最早吃火锅的人了。

吃火锅,涮肉,最大的阻碍就是烫,还要蘸佐料,食者爱不释口,烫却是口中打着旋儿,真是又麻又辣又烫,欲罢不能。

烫是一种特殊的际遇。

梁实秋小品里,写一个吃汤包的人,不小心将汤汁溅到别人,却浑然不知。

汤包里的汤,为什么会噗然爆出?现在想来,就一个字:烫。

汤包不烫,灌在里面的蟹黄汤汁就会有腥味,这是多少姜末也收拾不了的残局,徒唤奈何。

烫有灼痛皮肤的感觉。冬天煮粥,要趁热吃,最好带有一丝烫。吃粥的人,捧着碗,吹拂碗中的热气,粥冷了,便失去了刚出锅时原有的稻米香。

美食刚出炉,烫且溢散着香气。

船钉子——一种产于长江、追逐船底而行的小鱼,用锡纸包裹在火中烤,烤熟了,香气馋人,吃在嘴中有奶酪味。想吃的人等不及,嘴巴挨烫,甚至会烫破嘴皮。

食物突突地冒着热气,散发诱人香气。

其实有些食物,一烫便可食。汪曾祺说,香椿拌豆腐是拌豆腐里的上上品,“买回来就能拌。或入开水锅略烫,去豆腥气。不可久烫,久烫则豆腐收缩发硬”。

不单单是食物。我原先住的附近,有一个老虎灶,男主人每日天未亮便生炉烧水,冷冰冰的炉灶,生火、添煤、加温,经过两三个小时的等待,天光熹微时,一大锅水翻腾了。这时候,陆续有街坊邻居来打水,他头发上沾满煤烟的灰尘,心满意足地站在一边看人家打水。老虎灶蒸腾着一片氤氲水汽,暖瓶里注满了滚烫的水,人们渐渐散去,望着远去的背影,有一种成就感。

小时候,家里来了客人,外祖母吩咐泡茶。炭炉上,淡蓝色的火苗正旺,我听到壶里发出咝咝声响,就将水倒入杯中,泡一杯茉莉花茶。哪知道未及沸点的水,茶叶并未完全舒展开来,蜷曲着,悬浮在杯中。外祖母见状,就重新沏一壶茶,对我说:傻孩子,响水不开,开水不响啊!及至招待客人,外祖父拿出一瓶酒要烫热,酒温热了,酒香浓郁。

烫能吓唬住人。孩子从外面玩耍回家,口干舌燥。桌上一杯开水,便想急急地喝。这时候,大人在一旁提醒:小心,烫!还未烫到便触及那一根敏感神经。于是,便等一杯热茶渐渐地变凉,慢慢地呷,考验的是耐心。

釉色锃亮的汤婆子贮存烫,将暖缓缓释放,如同关心你的那些人。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烫有一种颜色,是冬天大红灯笼,袭入氤氲水汽的一抹亮色。

我不关心八百年前的那顿火锅,是如何味美,而是在意户外大雪纷飞,屋内朋友围坐,热气袅袅,烫嘴却暖心的人间氛围。

冬日里,亲近烫,一只热水袋,滚烫的水注入其间,抱在手里,慢慢地,便暖意盈怀了。

难忘平湖 那碗豆腐汤

文/张颖

提及豆腐汤,很多人往往会想,有什么可稀奇的?但你可能无法想象,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冒着凛冽的寒风,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摩托车,仅仅是为了尝一口平湖豆腐汤。

面对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汤,我一路的累意在一个小店里得以纾解。我将冻麻的双手贴着大瓷碗取暖,待恢复知觉,迫不及待地吞一口汤,滚烫的热流从喉管直下,冬眠的胃被这种热度激活了,前所未有的饥饿,排山倒海而来。舌头顿被烫麻,果然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细细端详这碗豆腐汤,乳白的汤面上飘着纯白的碎豆腐、黑面香菇丝、青灰色的海蛎、翠绿的芹菜……,它们悠闲地漂浮在用地瓜粉勾芡的浓汤里,像是在舒坦地泡着温泉。温柔的热气渐渐疏通了我被冻塞的鼻子,我闻到了胡椒粉特有的辛香味,唾液急剧分泌,我的喉头蠢蠢欲动,嗅觉也异常灵敏了,又有一股香味拂面而来,芹菜的浓香如挥舞着的水袖,撩人魂魄。我情不自禁地舀了一勺豆腐汤,轻轻吹去热气,小口地啜着,温暖的浓汤滑入口里,最初感受到的是豆腐的柔嫩鲜滑,它们以绕指的“柔”调戏着我的牙齿,瞬间又溜走了。接着就是海蛎软嫩的质地,用舌头和上颚一叩击,它们便释放出海洋的气息,清新而鲜美,而后便是香菇丝缠绕着姜丝瘦肉泥席卷而来,猪肉的清甜、姜丝的辛辣、香菇的甘露醇、月桂香像春天的花朵刹那间遍地绽放,香菇的醇香与瘦肉的筋道带给牙齿一个轻嚼的愉悦,胡椒粉和芹菜带来最后的味觉高潮,这种芬芳与辣的碰撞,如同小旋风席卷口腔里的每个细胞,给它们焕然一新的生命。这口汤像小瀑布,泄进胃这个深潭,激起温柔的水花,按摩着胃壁,它被抚摸成温顺的小兽,服帖地卧着,发出心满意足的“咕噜”声。

唇齿间残留着的豆腐的细腻清香,像雨后空气,浮到鼻孔里,舒心至极,气定神闲。

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豆腐汤了吧!所以在十五年后,我回想起它,依然印象深刻,胃里随时苏醒出鲜活的记忆。

据说,亲民领导习大大在宁德主政期间,曾下乡到平湖,喝完一碗豆腐汤,习大大意犹未尽:“再一碗!”从此,平湖豆腐汤又叫“再一碗”。

为什么一碗豆腐汤能有这么大的魔力呢?

缘于它的两种食材——水和豆腐,这是它的灵魂所在!水与豆腐,形成了一碗豆腐汤至柔的法度,给人以心旷神怡的享受。

平湖镇境内有达才溪、玉源溪、长潭溪等三大溪河,是古田翠屏湖的主要源头。山间流淌着清澈的矿泉水,所以水质特别好。由三大溪流冲积而成的平原,土壤肥沃,在此种植的有机黄豆加上矿泉水,用原生态的工艺制作出的豆腐,内无水纹、无杂质、晶白细嫩,用手轻轻按压,富有一定的弹性,细细咀嚼,口感细滑鲜嫩,味道纯正清香,闻名于古田。

豆腐汤不仅美味,还有“服水土”的奇效。在平湖,凡宴请远道而来的亲朋、挚友,宴席上出的第一道菜,必须是豆腐汤,以表示祝愿宾客早服水土,健康愉快。这不仅是当地人美好的祈愿,也是有一定依据的。古人云:“五谷宜为养,失豆则不良。”五谷都是养人的,但没有豆子就会失去平衡,甚至有副作用。豆腐乃是豆子的精华凝结而成,所以更是调和各种食物的佳品,再加上豆腐质地柔软,对肠胃没有刺激性,易于吸收,能够使胃肠慢慢适应当地的饮食。

一碗豆腐汤,以“土生土长”的精气,让异乡人的身体、灵魂与这片水土和谐相融。

平湖镇湖光映绿,风景秀美,以“水”见长,柔水之处诞生的一碗豆腐汤蓄积着一方水土的内蕴,给人以味、身、心的觉醒与安抚。

这道豆腐汤的香味在平湖的大街小巷中已经绵延成一种“香火”,它还将在悠长的时光中无限地绵延下去。

又到过年了

文/唐德雄 刘 婷

又到过年了,中国人的传统,过年就得有点年的味道。上午去市场买菜,看到豆腐摊上摆着裹满辣椒粉的油炸豆腐片,突然勾起我对过去在家乡过年的一些记忆。

我的家乡在一个瑶山的山旯旮、河湾古里,良田不多,山场却不少。山不是很高,山上长满了油茶树……

记得每年的冬天,将油茶籽榨出茶油,每家每户都可以从生产队里分到几十斤至一百多斤不等的茶油。过年时,家家户户少不了的一样东西,就是油炸豆腐片,通常就叫“油炸豆腐”。

油炸豆腐,一般来讲,要过年边才炸的,各家也是根据自己的条件和需要确定炸多少豆腐。人口多、经济条件好的家庭,炸豆腐肯定比别家多,到插田的时候还有。

家乡做油炸豆腐是有讲究的。豆腐要干一点,炸豆腐才不扯油;茶油要清一点,炸出的豆腐才亮爽;裹红辣椒粉时要将盐、辣椒粉、酒、炸豆腐及其他配料放温热锅里翻炒,豆腐才香。豆腐炒香后,放在碗盆里吹冷,然后再放进腌菜的坛子或酿酒用的那种缸里腌一段时间才吃,味道更好。

油炸豆腐,虽算不上什么佳肴,但却是那时家乡每年过年都少不了的美味。年夜饭,这个菜少不了,正月里待客,这个菜少不了。小伙伴们还经常从家里把油炸豆腐偷出去"打平伙"。

童年时, 我很喜欢吃油炸豆腐,不但吃饭时餐餐找油炸豆腐"送饭",不是吃饭的时候,也趁大人不注意就溜到房间里去偷吃油炸豆腐,还把油炸豆腐偷出去与小伙伴们"煮咖仔"。有几次,母亲似乎发现缸里的油炸豆腐"不对数",就盘问哥哥“你是不是偷了油炸豆腐去外面吃"?哥哥很委屈地回答:"我没有"!父亲就讲"可能是缸里进了老鼠子"。

到了闹元宵,算是过年过完了。一般来讲,家庭不是很宽裕的人,油炸豆腐也吃得所剩无几了;家里条件好一点的,开学了,带中午饭到外村读书的人,带一片油炸豆腐作下饭菜,也算是佳肴了。

六岁那年,父亲不幸去世,母亲带着我们兄妹三个,还有年迈七十的奶奶,家里的窘境不言而谕。过年了,别人家杀猪、杀鸡、杀鸭,炸粿子、炸粑粑、包米粉肉,我们家却什么都没有。到了农历二十九小年夜,从生产队里领回了一个超支户分得的可怜的一斤七两猪肉。大年三十,看到别人家都热热闹闹,母亲磨了两筒古豆子的豆腐,把豆腐炸成豆腐片,裹上辣椒粉,放进坛子里腌了。大年夜的年夜饭,母亲将一斤七两猪肉参入两个芋头,包了四包米粉肉,蒸熟后放在家里的八仙桌上,喂了一碗粥给一岁多的妹妹吃,然后带着妹妹去床上睡了……奶奶叹口气,去坛子里挖了一碗油炸豆腐放在桌子上,也去床上睡了……我和哥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人夹了一片油炸豆腐,闻到豆腐的香味,口水都流出来了,肚子也饿得咕噜咕噜的叫,但是看到往年八仙桌边父亲常坐的那个位子,我们把油炸豆腐放进碗里,呜呜地哭了……

我喜欢吃家乡味道的油炸豆腐,母亲知道……

离开家乡后,开始那几年,我每年都回去过年,虽然家里的条件变得好些了,但油炸豆腐还是照样做,三餐的饭桌上都少不了。年假时间到了,母亲总忘不了帮我装一包油炸豆腐,让我带回单位去,或自己吃,或分享给同事、朋友。

结婚成家后,我回家乡过年的时间少了。过年时母亲还是帮我做一些油炸豆腐,或托人带给我,或亲自送给我。记得我结婚后的第二年,过年时,母亲从农村到县城里来,帮我带来一包油炸豆腐,爱人却说过年八节的拿一包豆腐来是晦气,当着我母亲的面,把豆腐拿出去丢了。后来,我从旁人口里知道了这件事,就和爱人闹离婚,进行分居,闹了三年也在所不惜…

后来,我把母亲也接到了县城里,乡下过年的情形也就逐渐淡出了我的眼眸视频,淡出了我的记忆。

又到过年了,历历往事,往事历历。梳理一些过去的人和事,总结一些对与错,回忆一些恩爱与遗憾。

又到过年了,忘得了的事也好,忘不了的事也罢,所有的过往、过程已经不重要,该感恩的我们是否感恩够了呢?不该重复的,我们千万不要再去重复。

又到过年了,由于儿子远在大洋彼岸工作,又由于新冠疫情的阻隔,考虑到我们内心的感受,家乡的亲人再三要求我们带着八十多岁的母亲回乡下过年。明天就回乡下了,我在想象,现在的年味道是什么呢?是留恋都市里喧嚣?还是返宗乡下的宁静?是山珍海味的奢华攀比?还是热热闹闹的亲情团聚?我在思考,我在寻觅,父老乡亲这么多年过年还好吧?连同油炸豆腐里透出的那些年味记忆……

(作于2O20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九日)

【唐德雄,瑶族,中共党员,副处职级干部。系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中国大众音乐协会会员,中国科学诗人协会会员,当代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诗歌学会会员,湖南省瑶族文化研究传承中心常务理事,广西瑶学会理事,永州市瑶族文化促进会常务理事。已在《绿风诗刊》《羊城晚报》《湖南工人报》《作家天地》等报刊发表诗文500余首篇,著有个人诗歌集一部,原创词曲央视展播。

地址:湖南省江永县潇浦镇环城南路53号,联系电话13365861053】

【刘婷,汉族,湖南省江永县实验小学教师。】

互换年味

文/杨振关

儿时乡下的年味,自打进入腊月,便可以感觉到了。

首先体现出年味的,是晚间生产队饲养室里传出的锣鼓声,那是村里多年传承下来的业余评剧团开始排练了,同时也在提示着人们——年近了。果然,不出几天,准有谁家的肥猪开始“叫年”了。不等我拔腿跑去观瞧,灶台前做饭的母亲便开始催了,快去,你张奶奶家杀猪了,甭等老人家一户一户送肉。

那时,村里社员家肥猪养大了,除了上交给国家完成任务外,一般不卖,上边也不让卖,只是留作春节的年货,自家留一部分,余下的便分送给左邻右舍。乡亲们当然也不忍白白接受,也会变着法子拿出自家的“年货”去礼尚往来。斜对门的二叔家,几乎每年都养两只大绵羊,一只留作自家过年,另外一只,便是左邻右舍大年初一的饺子馅。

我家与乡亲们交换的年货是冻豆腐。父亲做的豆腐在村里一绝。头一天的晚上,左挑右拣选出来的上好黄豆便泡了几大盆,天没亮,一家人便全被动员起来,有的烧水,有的选料,有的磨豆浆。磨豆浆可是个苦差事,不但用人多,而且耗时长,只得歇人不歇磨,连我那些来看热闹的小伙伴们,也挥臂助阵。待到一包包的鲜嫩豆腐做出来,已是星月满天的黑夜了。这时,母亲把院落打扫干净,铺上新编的苇席,上面再蒙一层洁白的塑料布,将已经切成薄片的豆腐一块块摆放上去,经过一宿的自然冷冻,白嫩的鲜豆腐就变成略略泛黄的冻豆腐了。然后最忙的差事便落在了我的头上,我要将母亲装入提篮里的冻豆腐一篮篮挎出去,分发给左邻右舍的乡亲们。

这样忙来忙去,便忙到了大年三十儿的晚上,那可是个最为热闹的夜晚,全村上千口人,几乎全变了个模样,人人穿新衣戴新帽,大姑娘小媳妇们,花枝招展地迈出家门赶往学校的操场,那里新搭起个戏台,一场盼望已久的大戏就要开演了。演员都是新面孔,剧目也新,那是村里的业余评剧团与邻村互换来的。

这种交换,虽然是经济困难时期的无奈之举,然而在彼此的互通有无中,换来的不但是浓浓的年味,更有那淳淳的乡情。

赵匡胤吃小豆腐

赵匡胤还没发迹的时候,家里很穷,常常流落街巷,靠讨饭要点堵口的东西充饥。一天,他流落到平度城(时为胶水县),天下着连阴雨,他忍着饥饿来到城边的西马家沟讨饭。

他来到一位老太婆家里,正是荒年,老太婆也没好吃的,煮了一锅荠荠菜(学名“小蓟”)小豆腐,让赵匡胤饱饱吃了一顿。老太婆问他:“这饭怎么样?”他说:“好饭,好饭,真香真甜!”老太婆说:“这田地里的野菜不是好饭,你记住这样一句话吧,‘饥了甜如蜜,饱了蜜不甜’……”

几年后,赵匡胤当上了皇帝,吃尽了山珍海味,经常难为御厨们,有时打骂,有时还要治罪。这时,他便想起了那位老太婆来,派人来到西马家沟。钦差说明来意,老人高兴万分,以为一定是赵匡胤不忘前恩,请她去享老来福了。

一路上老太婆又顺便挖了些荠荠菜,到了京城便立即煮了荠荠菜小豆腐,要人送到赵匡胤面前。赵匡胤只吃一口,便被刺扎得惊叫起来,他将饭甩在地上说:“这是些什么东西!分明是些黑乎乎乱糟糟的烂猪食!想拿来伤害我?把做饭的给我杀了!”老太婆被绑缚起来,她对行刑人说:“杀了我不要紧,我只要求见皇上一面,有一句要紧的话告诉他。”老太婆上了金殿,泼口将赵匡胤骂了一顿。骂他有恩不报反为仇。要不是有人拦着,她准上去把赵匡胤撞死。

赵匡胤气得浑身发抖,一拍桌子:“大胆妖婆,有话快说,不说推出去斩了!”老太婆一阵冷笑:“昏君,还记得当年流落街头,在老妇家里吃荠荠菜小豆腐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吗?老妇要你记住一句话,忘了我再给你说一遍,‘饥了甜如蜜,饱了蜜不甜’……”赵匡胤顿时满脸羞红,在满朝文武面前不好当面向老太婆赔罪,一声“缓杀”便把老太婆押了下去。第二天,赵匡胤命人将老太婆放出,梳洗打扮一番,赵匡胤向她赔了不是,将她永远留在了宫里。

自此之后,赵匡胤再也不为难做饭的厨师们了。

水乡的蟹油

文/王涛

多数写汪曾祺的文章,都要狠狠地带一笔汪老的厨艺,说得最多的是茨菰咸菜汤,汤稠白,味鲜香,一回回,惹得远近文人大呼小叫。

汪老是水乡人,好酒好烟好茶的性情,自然不会放过蟹油这一口绝响。只要挑一筷子入锅爆一爆,茨菰咸菜汤一定是一盆上品湖鲜,就连烧两块老豆腐、下一碗阳春面,也是馋人得不行。

往往是重阳前后,湖西的青壳蟹渐渐肥硕,从河口码头到城里菜场,一摊摊湖蟹收在网袋里吐沫比划。水乡习惯中秋吃母蟹,黄嫩;重阳食公蟹,膏肥;熬蟹油,则公母全收。

熬蟹油可是细活,要心静神宁。先吃饱肚子,后端上姜末米醋,剥蟹品尝一支。净手,喝口茶水,准备竹筷一根、牙签两支、剪刀一把。行了,将蒸笼中冷至温热的蟹搬上桌,公的大手大脚,母的十肢纤细,全部折下,用剪刀剪断关节,蟹爪便成了两头通的管状,用竹筷一捅,好,一条蟹腿肉。就半小时吧,能捅半海碗。剥蟹壳掏黄掏膏,费劲费心。壳内一团油,用牙签一划拨,黄或是膏便分离开来,理出传说中的法海,放嘴里吮去油水,格外肥腻。拿魂的是掏蟹身上的肉。捻掉老人常说的大凉的衣子,就是蟹的鳃,技巧在将蟹身一掰为二后,用拇指和食指捏揉一下,蟹架就松了许多,绽出了肉,再撕成小条块,用牙签一剔二剔三剔,一时间肉花翻飞,簌簌而下。三两只剔下来,手指酸麻。美食来之不易。全掏好了,下猪油锅,色拉油也行,点小火慢熬,边熬边用铲将黄膏碾碎,待蟹肉泛出微黄,黄膏融入油中,蟹油就算熬成了,装碗,冷却,存进冰箱。

豆腐买回了,氽去豆腥味,改刀成小块养在水中,挑一筷子蟹油一爆。下汤水下豆腐,配上佐料,起锅蒜花一撒,得,蟹油汪豆腐,鲜嫩诱人。或是大汤菜烧芋头,搁上蟹油,总有一种蟹香在汤中。特别是下碗阳春面,除了蟹油,再点丁点儿酱油香葱末便是佳肴名点。

鲜美的又何止是这一筷子蟹油的味道。因为,江湖的味道,水乡的味道,民风的味道,才是鲜美生活的根本。

年味豆腐

文/桂孝树

走进腊月就闻到了年的味道,家家户户飘出的浓浓豆腐香,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时候的年味,那儿时记忆里的老石磨,磨出的何止是岁月的沉淀,更有让我难忘的童年豆腐。

记得小时候这样唱过,二十二扫庭院(大扫除),二十三祭灶神,二十四杀年猪,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贴对联,二十七杀线(公)鸡,二十八打糍粑,二十九样样有,三十过年了。这就是在孩提时代妈妈教给我的一首歌,其中印象最深的是腊月二十五打过年豆腐,每到这个时候就是我们兄妹五人非常高兴的日子。那个年代物质非常匮乏,像豆腐之类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享受,打年豆腐场景比较庄重,在农家人看来,豆腐就意味着“渡福”,寄托了一家人对新一年的祝福与期待!所以,一定要打好。因此,每逢豆腐到了点石膏的时候,妈妈总是叮嘱我们几个人不要吵,不然豆腐会打老了,会看成兆头不好。

打豆腐其实是一件挺辛苦的活儿,头天晚上妈妈就用簸箕把黄豆的灰尘簸干净,用筛子把杂质筛出来,并用磨子磨破退去黄豆壳。我最喜欢干的活是破黄豆,比起磨豆腐来那是很轻松的活,妈妈将破好的黄豆用水浸泡直到把黄豆泡软了,等到开始磨豆腐时,一勺勺被浸泡过的黄豆从磨孔中送进去,奶白色的豆浆也就源源不断地从磨子的四周流出。一桶黄豆要磨上大半天,我们兄妹几人分工负责,弟弟太小不懂事在一旁看着我们做,三妹年纪小点就负责用勺子下磨,妈妈、我和大妹、二妹两人一组轮流推磨。

当豆腐磨好时妈妈开始忙碌着,从灶屋顶上系着一条绳子吊着的木制十字架,对着下面大锅,四角系一块帐子布,然后,把磨好的豆浆倒进帐子布里,滤出的豆汁流进下面的大锅里。锅下的灶里填上大柴块,烧起大火,到豆浆翻滚时停火,豆浆煮好后倒进一口半人高的大木桶里,妈妈便用擀面杖在小木桶内调好石膏水,边往缸里慢慢地、细丝般地倒,边搅动豆浆,名曰:点浆,也就是点豆腐,食用石膏经烧、磨,碾成粉末,用凉水化开即成卤水。石膏汁少了豆腐太嫩,量少;多了、粗了,豆腐太老,不好吃。待豆浆变成豆花时,然后用水缸盖子盖好。不出半个小时,就生出一大桶豆腐脑。豆腐脑就像十八的姑娘,水灵灵的,其色泽嫩白,观若凝脂,舀似冻乳,抚之如绸似锦,触之即破,含之即化,品之味甘,食之润喉。放点白糖慢慢地喝,那个豆香味沁人心脾。这个时候,妈妈总是给我们五人每人盛上一大碗,心急的我还没来得及品味,嫩嫩滑滑的豆腐脑就从喉咙滑下肚,含都含不住,直到现在我依然忘不了豆腐花味道。

最后是包豆腐,将冷却好的豆浆小心地舀进早已铺好放在桌子上的过滤包袱里,我和三个妹妹牵好包袱的四个角,妈妈舀完后包起来,把角扎包袱的下面,盖上木板,用大石头压上,挤掉水分,这叫“压豆腐”,要压上一个夜晚。

第二天早上,一包袱白嫩的过年豆腐就打好了。妈妈将包袱打开,把压好的豆腐划成小方块,捡起来放筲箕里,等待过年做菜(最多的是豆腐丸子)或酶乳豆腐。这时候全家人都是一脸的幸福,年,真的来了,我们和妈妈好像看到了新一年最美好的愿景。

浅碧轻红香椿芽

文/洛红

民国才女张爱玲说,人生有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未完。依我看,还可加上一句:四恨椿芽期短。

香椿是名副其实的错过要再等一年的“树上鲜蔬”,每年只有早春到谷雨这段时间的椿芽鲜嫩好吃,谷雨一过便老了。时令性太强,委实吃得不过瘾。

在乡人眼里,香椿不算啥稀罕东西。小时候,邻居王大娘家有棵香椿树,碗口那么粗,笔直挺拔,伸枝展叶,紧挨我家院墙。说是邻家,就跟我家的没两样。

一场春雨过后,三五日,嫩红的椿芽,一簇簇,破枝而出,像花朵,像小伞,镶着花边,闪着晶光,散发幽幽的香。晴好天,王大娘就隔墙高喊:霞,霞,打椿芽啦。姐姐从旮旯里找出镰刀,我步其身后,厮跟着上到房顶,站到边沿,伸手便可够到树枝,采一束,往下扔一束,香椿芽似不愿离开母亲怀抱的娃娃,依依不舍地摇摆飘落。阳光透过树枝,筛下斑驳的光影,身着黑蓝布衫的王大娘在树下迈着小脚往篮子里捡,不时抬头嘱咐我们:“小心点,别掉下来!”

香椿芽入馔,吃法多样。土鸡蛋与香椿是绝配,带着露水和香气的椿芽,鲜、嫩、腴、脆,土鸡蛋炒后,黄澄澄的。碧绿的香椿,配嫩黄的鸡蛋,煞是好看。香椿的香与鸡蛋的鲜相得益彰,当清气充斥舌尖,那滋味就像嚼了一大口春天。

香椿拌豆腐,佐以盐、生抽、麻油。一点小磨香油,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香椿、豆腐、麻油的味道都至为顽固直白,然三者配一起却互相帮衬,满口清鲜。

香椿芽,炒鸡蛋或拌豆腐,仅满足一时的口腹之欲,何况当时,家里的鸡蛋还要留着换盐,豆腐哪舍得常买?长久的吃法,还是腌香椿。烫过的香椿凉凉,装入罐子,码一层香椿,撒一次盐,直至把罐填满,盖严实,随吃随取。

《庄子》中,香椿意味着吉祥,代表长寿。在乡亲眼里,它是实实在在的菜。庭院一棵椿,青菜不担心。香椿,气定神闲地蜗居于平民灶间。春风一过,香椿主动收敛了香气,安然地待在庭院角落。那一口香,足以让人回味一整个春天。

泥鳅的故事

文/翁俊安

“天上斑鸠,地下泥鳅”。泥鳅,又名鳅鱼,在江南,凡湖泊池塘、水田沟渠皆有。泥鳅肉质细嫩,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江南人家夏季家常菜。

少时在老家,抓泥鳅也是盛夏乐趣之事。炎炎夏日,稻田里那浅浅的田水热得发烫,泥鳅喜凉畏热,大都会钻进泥底下躲起来。沿田埂,每隔一段距离就在埂边挖一个深坑,由于挖得比较深,水就会比较凉快,当晌午日照使水温渐渐升高时,泥鳅三五成群地钻到深坑里来“避暑”;黄昏时分,一个坑一个坑地掏,少则三五条,多则十几条,轻轻松松就能满载而归。

我年轻时在一酒店做小厨,给师傅当下手,日久天长,目学了不少菜的做法。有一天,师傅让我主勺泥鳅钻豆腐。这道菜的做法我早已烂熟于心:先在锅里放一些清水,再放豆腐和泥鳅,小火慢炖,随着水温逐渐升高,泥鳅会被热气所逼钻入豆腐内躲藏,然后,入高汤、葱姜、蒜泥等调味料猛火煮匀味后即可。

我急忙找了几条肥大的泥鳅,按照师傅所烹之法,清水下锅,豆腐和泥鳅也逐次下锅,小火伺候,随着水温逐渐升高,估计泥鳅受不了热温,噼里啪啦把锅盖撞击作响。师傅闻之二话没说,掉头走了。我有点心虚,不知是豆腐老了或是泥鳅挑大了,急忙揭开锅盖一看,顿时傻眼了:一锅碎豆腐,几条脱了皮的泥鳅横竖交叉着,泥鳅钻豆腐变成“泥鳅搅豆腐”。后来,师傅告诉我,首先必须用烛头大微火将水极慢地烧热,等到泥鳅在水中躁动之时,再将整块豆腐迅速放入锅里,泥鳅遇凉才会主动钻进豆腐;其后依然用微火慢煮,当泥鳅与豆腐真正融为一体了,才可用旺火猛烧……

食物的美妙,除了舌尖品味,也少不了智慧想像。“高厨巧做三鲜美,妙手熟调五味香”,任何食材,想要发挥其妙处,必须烹制得法,否则费尽心思也枉然;像泥鳅钻豆腐这道菜,看似简单,制作起来却不易。老子在《道德经》曰:“治大国,若烹小鲜。”做任何事,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这也让我深深启发到做事也好,做人也罢,不能依赖主观要求,根据客观需要,才能把事情办好。

和平豆腐最相宜

文/黄文山

我有豆腐情结,每到一地,就想品尝当地的豆腐。应该说这个情结缘于上世纪80年代。那一年,我随郭风先生到福建沙县出差。因火车晚点,到站已是21时,宾馆的餐厅当然早已收摊。接待我们的当地文联的朋友遂建议就在车站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用晚餐。第一道菜上的就是沙县的油煎豆腐。郭风先生品尝后情不自禁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任何一个地方的菜肴,说到底,还是豆腐最好吃。

后来,在古田会址纪念馆用晚餐,席间有一道红烧豆腐,鲜嫩可口,大家赞不绝口。我想起郭风先生说过的话,心想,夫子之言,诚是哉。以后,豆腐吃得多了,发现各个地方的制作方法和味道其实并不相同。中国制作豆腐的方法相传是西汉时淮南王刘安发明的。这位因阴谋叛乱而被逼自杀的封王不仅是一位文学家、思想家,写过《离骚传》,编撰过《淮南子》,而且还是一位美食家。他对中国饮食的贡献,尤其是豆腐的发明,让国人足足饱享了两千多年的口福。

刘安虽然伏诛,但豆腐无罪,而且很快就走出淮南,游走四方,直至海外。做豆腐乃至烹煮豆腐的方法经过何止千万人手,自然也已千变万化,各领风骚。然而,始终恪遵淮南豆腐古法的恐怕已然不多,邵武和平是一处。

和平,古称禾坪。这里地势平坦,禾稻蕃熟,自古即是闽北要津,因而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先到坎头村拜谒黄峭公祠。黄峭出生于和平的坎头村,他少时即十分聪慧,及长更是文才武略,曾任后唐工部侍郎,52岁时弃官归隐,回到故乡,创办了和平书院。峭公祠有副对联:“常来而不拒,久间而不疏。”黄氏子孙,不论离别故土多久,也不论多少代多长日子没有来往过,只要到了黄峭公祠,就是回到了家。至今,我仍能背诵黄峭公的《遣子诗》:“信马登程往异方,任寻胜地振纲常。足离此境非吾境,身在他乡即故乡。朝夕莫忘亲嘱咐,晨昏需荐祖蒸尝。漫云富贵由天定,三七男儿当自强。”峭公清醒地意识到“燕雀怡堂而殆,鹪鹩巢林而安”,他给自己的二十一个儿子每人一匹马一套家谱一份资财,让他们驰骋四方择地安身。这在当时确实是非凡之举。我最欣赏“足离此境非吾境,身在他乡即故乡”,正是这种胸襟和远见,让黄氏儿郎四海为家,苗裔绵延。至今海内外峭公子孙已达四千多万。

带着这份沉甸甸的情思,在一条浸润着四百年风雨的古街上,我品尝到了和平油炸豆腐的独特风味。新鲜的游浆豆腐经油炸后,色泽金黄,外韧内嫩,香软可口。许多路人禁不起香味的诱惑,站在街边炉旁,手捧刚刚出锅的炸豆腐饕餮一番。一般豆腐须用石膏或卤水点聚,但和平的游浆豆腐却是以老豆浆作酵母发酵而成。加工豆腐时将豆浆倒入特制的锅里,加进适当的母浆,再把豆腐脑舀起分成若干板,压干制成豆腐。这种古法豆腐的制作十分费时,仅让木瓢在豆浆上来回游动就需一个多小时,而从磨浆到出豆腐则要四五个小时。因此,每天的豆腐都是定量制作。

我们在这里吃了一顿豆腐宴,所有的菜肴都是豆腐,有红烧豆腐、油炸豆腐、泥鳅豆腐、排骨豆腐、铁板豆腐,煎、煮、炸、烩、烤,真是一种豆腐,百样做法,百种风味,让我大开眼界大快朵颐。

耐人寻味的是,面前这一块块鲜嫩的豆腐,无一例外都含有昨天的老豆浆。今天、昨天、前天……千年的光阴便这样经由这一缕缕老豆浆接续下来。和平每一块平平常常的豆腐里,都牵系着千年根本,游走着千年风云。

世间难道还有什么比豆腐更柔软又比豆腐更坚韧?千年游浆不断线的是豆腐,百菜尝遍觉得最好吃的也还是豆腐。

望着满满一桌黄、白、红、绿、紫五色杂陈的豆腐宴,我不由想起了黄峭公的《遣子诗》,想起书声悠远的和平书院,想起黄峭公祠前千年络绎不绝前来拜谒的子孙们。

豆腐

文/杨思炯

豆腐是一种古老而又神奇的吃食。

豆腐的种类很多,有压紧成型的叫豆腐干。徽州的茶干便是一种,咬之有劲,嚼之有味,是豆腐干中的上之上品。衢州开化的马金豆腐干也极有名,有一种特殊的烟熏味。最嫩的叫豆腐脑,稍老一点的便是豆花了。豆花是我最喜欢的食物之一。一大碗豆花,一舀酱油醋,要吃辣的再加一小勺腌辣椒,不可太辣,不然则盖了豆的清香,主要是增加口感。卷在白布中压成大张薄片的是豆腐片,常为火锅料,若再压薄一点,就是所谓千页豆腐。千页豆腐口感嫩滑,清辣皆宜。犹记去年冬天一家人围着麻辣锅涮千页豆腐、吃到“龇牙咧嘴”之景,不禁莞尔一笑。

令我印象最深的是黄山屯溪老街的臭豆腐和扬州的文思豆腐。

前几年去屯溪老街玩,还未入街便远远闻着了臭豆腐的香味。说是臭豆腐,实则是生了菌丝的豆腐,确切地说应是叫毛豆腐。所以不必问路,一行几人仅靠着嗅觉便找到了传说中的屯溪老街。古色古香的徽派建筑配上这豆腐的香气,说不出的和谐自然,仿佛是理当如此。就像西湖没了“三潭印月”就不像西湖,咸阳没了兵马俑就不该叫咸阳一样,毛豆腐、屯溪老街与黄山在印象中就如同一体,不可分割。毛豆腐是长条状的,长了二寸条的白色绒毛,乍一看有点怕人,但香味实在诱人。我很愿意在铁板边看着小贩们煎毛豆腐,看着可人的金黄色,白毛渐渐成了金色的脆壳,我觉得这便已是一种享受了。毛豆腐须趁热吃,气、香、味俱全,且表面松脆,内里嫩滑,又有发酵所得的“金丝”不愧为豆腐中的豆腐。这时蘸一口酱汁,品一口豆腐,徘徊在烟雨朦胧的初春的屯溪老街上,实是难得、难忘的美好记忆。

扬州的文思豆腐,传说是厨师们学有所成而考验刀功的“毕业考”科目。

文思,顾名思义,或有极细的意味。一考证,发明此菜者是古代扬州一和尚。而文丝、文思之音又给人另一番况味了。其实我也只在本地的饭店吃过几次。汤极清,但用的是鸡肉熬成所得之高汤,豆腐丝极细,如发一般,韧性也好,想是用油煎过。味道也还不错。但一想,既是和尚发明,不应用油或鸡汤了吧。一番想,心里颇不是滋味。真想吃一次正宗的文思豆腐。

其实,人有时也像豆腐一样,即便碎了、烂了,只要“味”在,那便依然留芳。豆腐乍一看清清白白,简简单单,而其中无穷的变化,又仿佛是一道禅意了。

石磨

文/黄孝纪

在八公分村,石磨总是与美味的食物联系在一起。正月的米豆腐,二月的碱水米粑,夏秋之间的烫皮、炒米粉、麦芽糖,临近过年的油豆腐、霉豆腐、豆腐渣。如今想来,样样都令人怀念。

并非毎户人家都有石磨。不过,隆书驼子、隆记眯眼、明星点子脚,他们三家是万万少不了的。他们传承了祖辈做豆腐的手艺,村人做豆腐,必定是在他们三家之中挑选。隆书驼子的豆腐坊在村前水圳边,隆记眯眼在朝门口,明星点子脚则住村子中央,三人鼎足而立,平素也少有往来。倒是在年前做豆腐的时节,他们暗地里为争取点生意,多挣几个加工费,相互间嘲笑奚落对方做的豆腐不咋地。尽管各人只是对来做豆腐的村夫村妇说道几句,村庄就那么大,你传我,我传你,三家豆腐坊的缺陷,也就如同刚出箱的豆腐那样明明白白:隆书驼子爱掉鼻涕,拿大瓜勺舀豆腐脑装箱时,难以保证不让鼻涕掉进去;隆记眯眼的石膏水杀得重;明星点子脚腿脚不方便,手倒是快得很,趁你眨眼的功夫,舀一大碗豆腐脑藏起来。其实,历年来,我家在他们三家都做过豆腐,方方正正,白白嫩嫩,分量十足,都是好得很。炸成油豆腐,蓬松,金黄,鼓着大泡泡。煮着吃,喷香又软和。不像现在菜市上买的豆腐,干瘪硬湿,掺假得厉害,味同嚼蜡。

明星点子脚与我家是同一个房族,他的大儿子跟我是小学同班同学,按辈分,我却是叫他哥哥。他的老婆与我母亲原是一个村子的,也是同房族,叫我母亲姑姑,他俩还是我母亲做的媒人。于是,我们两家便有了一层亲戚关系。我家没有石磨,遇上要磨米浆,做豆腐,我的母亲多是先去跟他们两口子说一声,使用他们家的石磨。

他家的石磨摆放在大厅屋里,靠着墙。两个米筛大的磨盘叠着,像两个巨大厚实的月饼,稳稳当当搁置在粗笨四腿木架上,架下面是一个接浆水的无柄木桶。这石磨是麻石凿成的,泛白。上磨盘边缘凿一方孔,安装了一根倒“7”字型的木把手,已被无数的手掌磨得异常光滑。盘面有一个小圆洞,用来添米添豆子。下磨盘的四周,凿有一道道浅竖槽。两个磨盘的接合面,是细密的放射状的槽齿,正中央是凹凸相配的磨心。

石磨使用最频繁的日子,自然是年前村人做豆腐的这段时间。黄豆都是自家种的,做一锅豆腐,还是两锅三锅,由各家自定。一两百户人家的大村,就这三家豆腐作坊,因此还得排队轮流着来。每年的这个时节,明星所住的大厅屋就显得格外拥挤:墙角的大砖灶柴火熊熊,烟尘弥漫,噼啪作响;熬豆浆的大铁锅里热气腾腾;一长溜豆腐箱子,盖着木盖,压着砖块,豆腐在成型、滴水;地上到处是大桶小桶,装着水或者豆腐渣;竹竿上挂满了垫豆腐箱的四方形白布,油光发黑;烧火的,推磨的,挑水的,看热闹的,说笑的,人气旺得很。

母亲推磨磨豆子的时候,我也会跟着来看,来玩耍。黄豆破碎后,去掉了豆衣,装在大脸盆里,已经浸泡得胀大发软。母亲先是舀几勺清水,把石磨和接豆浆的木桶洗干净。然后就站在石磨边,左手拿一个白瓷调羹,往脸盆里一舀,连豆子带水,倒入磨盘上面的小圆孔里。右手握着木把手,逆时针方向推着上磨盘转动。她形态从容,双手配合默契,上半身随着磨盘的转动不停地前后摇晃。石磨磨着豆子,嚯嚯作响,不多时,两个磨盘之间的缝隙里,就有白色的豆浆流出来,顺着下磨盘周边的竖槽,滑溜,滴落进下面的木桶。一脸盆豆子,要耐心地磨上很长时间。

出了箱的白豆腐,母亲端回家后,大多用新茶油炸成金黄松软的油豆腐;少数,再用刀划细,放在簸箕里晾着,任其长霉,做成霉豆腐。以后要吃霉豆腐时,粘上辣椒灰,红红火火,喷喷香香,看着就有了食欲。新鲜的豆腐渣,可直接煮成糊状当菜吃,放上葱花或者切碎的青菜叶,一清二白。余下的则拍成一个个拳头大的圆球,装入竹篮,挂在灶火上方的木梁上,自然风干发酵,以后可切片汆汤吃,味道也好得很。

正月里,村人有做米豆腐的习惯。米浆磨成后,加黄栀子水和石灰水,大锅子熬煮成糊状。冷却凝固后,用菜刀横横竖竖划开,土砖块一样,金黄剔透,能存放很长时间。煮食时,按人数的多寡,拿出一两块,细刀切成拇指大的方墩,就是米豆腐。捞入碗中,添一勺滚烫红辣的肉汤或鱼汤,是待客的美味点心。

到了二月,天气渐渐变得暖和起来,天空中的鸟也多了。那时周边的村庄,都有做碱水米粑喂鸟的风俗。家家户户磨米浆,做碱水米粑,不但人吃,还要专门用小树枝串上米粑,插在村庄周边的旱土里,让鸟儿吃。我读初中时,在上学的途中,还曾看到过这样的景象。

夏秋季节,太阳如火,正是村人做烫皮晒烫皮的好时候。新收割的稻米或高粱,夜里浸泡后,母亲通常起个大早,借别人家的石磨,磨一大桶浆水。吃过早饭后,我们姐弟在村前空地上,搭一个稻草晒棚。母亲诸事准备停当,生了柴火,架上菜锅。菜锅发烫冒烟,母亲拿起冼竹往灶台的茶油碗里一粘,在锅底飞快刷一圈,油星飞溅,哔哔啪啪。放下冼竹,母亲舀一小勺浆水浇进去。双手随即端起菜锅耳朵,一个摇晃,浆水就变摊成了一块又圆又薄的烫皮,满屋芳香。迎着灼烫,母亲双手尖着指头,揭下烫皮,甩在米筛里吃。最先几块烫皮,母亲会卷起来,趁热给我们吃。接下来的都要端到棚子上,摊开晾晒。到傍晚收干烫皮时,谷箩筐要挑一两担。以后的日子,自家吃茶,或者来了村邻人客,拿出几块干烫皮,柴火上煨烤得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米泡,金黄,酥脆。吃起来,嚯嚯有声,喷香。

一两大碗米,炒至焦黄,石磨上推成干粉,村人是当菜吃。可直接汆入热水,在菜锅里搅拌成糊。也可加入别的菜蔬,比如西红柿、丝瓜。至于蒸米粉肉、米粉鹅,则更是无上妙品了。

隆书驼子的麦芽糖,我们叫打糖,也是盛夏一绝,曾馋得我们掉了好多口水。在村里,就他一人磨麦芽,熬打糖。他那间小作坊在村前水圳边,石板路就在门口,路边长满高树。夏日里这里好乘凉,他那小铁锤和小铁片,敲得打糖叮叮当当,吸引着全村的孩子和大人聚集。

如今,隆记眯眼和明星点子脚已经作古,隆书驼子也九十多岁,常年卧床。旧村数年前已拆迁,昔日那些石磨也没有了踪迹。

那是那块豆腐吗

文/赵新

老头子死了,老太太觉得这是少了半个世界,日里冷冷清清,夜里孤孤单单,看哪儿哪儿都空空落落死气沉沉,没了一丝一毫的生机和活力。记起老头子的好处和恩爱,就从村里买了一块豆腐,放在碗里,调了葱花和香油,热热地端到坟头上哭。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刻,秋风扫着黄叶,山野叫着昏鸦,老太太扑在那里大放悲声,哭得天昏地暗,肝肠寸断。

一边哭还一边念叨:

人啊人啊我的人啊,你一走摘了我的心啊,想你想得我发了疯啊!

人啊人啊我的人啊,碗里的豆腐嫩又鲜啊,你吃一口我再往回端啊!

儿子跑到坟头上往起拉娘。儿子劝道:娘,别哭啦,看你长一声短一声粗一声细一声,蹭锅不像蹭锅,拉锯不像拉锯,难听死啦!

老太太抹了一把鼻涕:人不伤心不落泪,我哭你爹,又不是唱歌又不是哼戏,谁嫌难听谁别听,谁嫌难听谁离远点啊!

儿子说:大老远的,你还端块豆腐到坟头上哭,有什么意思?你这一折腾非同小可,就像塌了天啦!

老太太说:就是塌了天啦!你看那树木倒着长,河水倒着流,月亮也是黑的……

儿子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我看那月亮挺亮堂——娘说的是梦话吧?

老太太说:我知道你也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你总知道你爹好吃豆腐吧?

儿子笑了:娘,豆腐是好东西,不光我爹,我还好吃豆腐哪。尤其是你一搁葱花和香油,可世界香……

老太太说:想吃你回家买去吧,你已经是有了媳妇有了孩子的人啦。就又扑在坟头上大放悲声,哭得天昏地暗,肝肠寸断。

儿子拍拍娘的肩头:娘,听人劝吃饱饭。劝你你不听,你哭吧,我走啦。

老太太哭罢了,坟头上没了那只碗。

没了那只碗,当然也就没了那块豆腐。

几十年后儿子成了老头子。老头子死了女人。

死了女人,老头子觉得这是少了半个世界,日里冷冷清清,夜里孤孤单单,看哪儿哪儿都空空落落死气沉沉,没了一丝一毫的生机和活力。记起女人的好处和恩爱,把牙一咬,就从城里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兴高采烈地搬到坟头上哭。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刻,秋风扫着黄叶,山野叫着昏鸦,老头子扑在那里大放悲声,哭得天昏地暗,肝肠寸断。

一边哭还一边念叨:

人啊人啊我的人啊,你一走摘了我的心啊,想你想得我发了疯啊!

人啊人啊我的人啊,咱买的彩电颜色鲜啊,你看一会儿我再往回搬啊!

儿子跑到坟头上,绷着一张脸往起拉爹。儿子劝道:爹,别哭啦,看你嚎得长一声短一声粗一声细一声,驴叫不像驴叫,牛吼不像牛吼,就不怕别人笑话?

老头子说:人不伤心不落泪,我哭你娘,又不是唱歌又不是哼戏,谁能笑话,谁敢笑话?

儿子说:爹,你倒很有创造性,搬台彩电到坟头上哭,你这一折腾非同小可,就像塌了天啦!

老头子说:就是塌了天啦!你看那树木倒着长,河水倒着流,月亮也是黑的……

儿子摇了摇头:你造谣,你骗人,我怎么看不出来?

老头子说:我知道你也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你总知道你娘好看彩色电视吧?她天天晚上串门看,结果在街里一头栽倒……

儿子笑了:爹,彩电是好东西,不光我娘,我还喜欢看彩电哪。我也是天天晚上串门看……

老头子说:喜欢看你就买一台吧,你已经是成家立业的人啦。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就又哭得天昏地暗,肝肠寸断。

儿子把脚一跺:球,劝你你不听,你嚎吧,我走啦。爹,你怎么睁着眼睛哭?常言说,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对得起我娘吗?

老头子便闭了眼睛哭:人啊人啊我的人啊,咱买的彩电颜色鲜啊,你看一会儿我再往回搬呀……

突然之间悟到了什么。悟到了时,就止了哭。止了哭睁开眼睛一看,坟头上早已没了那台彩色电视机。

没了那台彩电,当然也就没了儿子。

老头子怒火中烧,抬起头来问道:天啊天啊,那是那块豆腐,那是那块豆腐吗?

浓浓的年味

文/李龙年

腊八节前夕,我们来到邵武和平古镇,参加古镇首届乡村美食节暨豆腐王大赛,却先被浓浓的年味给包围了,溢出了满心的欢喜。

美食节在生态农庄举行。仗着曾来过一回的优越感,我向同行的人们夸耀:这个生态农庄,闽北唯一,福建少见!

宏大的农庄餐厅,可以摆上几十桌。每张桌子都藏身于绿色葱茏,翠枝摇曳之间;间或,还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以及石碾、阔大的原木茶台等。因此,虽然食客如云,彼此却互相不能相视。红灯笼高悬,披着志愿者红绶带的美女微笑的面容在花丛间闪耀。

美食节首推的是古镇“十全十美和平土菜”。此前虽然久闻古镇土菜的盛名,也品尝过其中的若干,如干烧肉、和平鲤鱼等等,但全套领略却是头一回!幸哉快哉口福哉!

头道菜就是名声远扬的和平豆腐:猪大骨熬制的高汤,鲜嫩滑爽的豆腐,葱花香里,浓香热甘中,人人皆食窦大开。闻名遐迩的和平豆腐——游浆豆腐,不用石膏,也不用卤水,而是完全以豆浆的反复游荡而凝固。其鲜嫩可想而知!接下来的一道古镇干烧肉与通常的红烧肉不同,它是细火慢煨,香酥劲道,古镇民间谓之“孝顺肉”——长辈者食之,唯有喜庆与欢乐!

年味浓,几乎浓在每道土菜之中:泥鳅钻蛋,传统习俗是游子归来,全家喜聚的必上之肴——泥鳅的芳香酥软,蛋花的鲜嫩滑爽,口感之美,可以沉醉;而和平鲤鱼,大红大喜之色,甜香辣鲜之味,教人垂涎;举家欢乐,共同举箸,喜庆气息何其浓厚!不必多言杀猪菜所洋溢的年味了,古镇土菜中的凉菜——洋糕,想必定定会唤起多少人的乡愁……年少的乡村温暖,如今全凝聚在这肥肉油炸后挂糖浆的冷食之中了,香、酥、甜、脆……多少乡愁,尽在其中!

所谓宴席,主食必须。“十全十美和平土菜”之主食是“百家饭”。千年古镇,有容乃大,和平古镇真的是姓氏上百家;千载古镇,平和相处,其乐融融;逢年过节家家烹制美味糯米饭互赠,或以咸鸡鸭干肉烹饪,或以鱼干腊肉闷蒸,无不佐料丰饶,香气四溢,美誉八方。有曰:尝和平百家饭,做中华长寿人。是否如此?皆曰果然。

年味已浓,古镇古街,果真已然:走在600多米长的“八闽第一古街”上,街头巷尾,满目的“和平八大干”已然勾起游客的乡愁:鸭干、辣椒干、腊肉、腊鱼、黄豆干、梅菜干、豆腐干、萝卜干……荟萃满目,乡情暗藏,隐喻年味。

年关将至,携几包古镇八大干,怀一腔游子故乡情,归去来,和平亲情,温暖人生。

军号

文/申平

他从部队复员回家乡的时候,除了穿回一身黄军装,再就是带回了那把闪亮的军号。

他说他在部队上是司号员,军号一吹,千军万马就会冲锋陷阵。还有熄灯、起床、集合、行军等等,都是他用军号指挥的。

村民听了都笑,当面说你可真是了不起,背地里却说看你那点个头,还没有摞起来的三块豆腐高,除了按首长命令吹吹号,别的你还能干什么!

他的绰号就叫“三块豆腐”。

因为个头矮,力气小,干活俩不顶一个,生产队就派他到后山去护林。反正他也娶不上个媳妇,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派他去看山一是照顾了他,同时也省得像那些有家室的人一样总惦记着往回跑。

在后山的林地间,靠着一面土坡,队里给他搭了一间小屋,他就这里安了家。

这小屋,墙是土坯垒的,屋顶是用油毡纸苫的,里边锅台连着炕,简易得不能再简易了。但是他却很满意。他把那把军号端端正正地挂在后墙上,对它敬了一个军礼说:老伙计,我们今后的战斗岗位就在这里了。

每天早上,他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吹响军号。先是起床号,再是冲锋号,滴滴答答,响彻山谷。晚上睡觉,他也要吹号。先是熄灯号,接着再吹上几段乐曲,《南泥湾》啊,《白毛女》啊,小屋里立刻有了文艺氛围。

不但如此,白天上山巡逻,他也经常吹号。注意他的人说他经常站在山顶上吹号,一手叉腰,一手举号,面对山下的林海,滴滴答答地吹个不停,那架势,仿佛他是个大将军。

每当号声从山里隐隐传来,村民就说:听,“三块豆腐”又吹号了。吹得真不赖!

也有人说:什么不赖,他是拿军号在壮胆哩!如果没了军号,他连一天都不敢在山里待。

为了验证一下,就有人上山去把他的军号藏了起来。

果然,失去军号的他一下子变得六神无主。30多岁的人了,哭得鼻涕老长,完全像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而当军号复归,他抱着军号那个亲呀,絮絮叨叨诉说思念之情,样子很像个精神病。人们就说:这“三块豆腐”,全靠军号活着呢!

那年冬天,大雪封山。山里的野兽找不到吃的,一群狼竟然把他当成猎物,夜里团团把他的小屋围了起来。开始他还不知道,直到有一只狼跳到屋顶上扒开油毡钻进去,他才惊醒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抓起军号,拼命吹了起来。在寂静的黑夜里,军号声格外响亮,气势磅礴,直冲云霄,真的像有千军万马杀来。群狼大惊,外面的仓皇逃窜,屋里的那只更是魂飞魄散,胡奔乱撞,最后竟撞昏在门旁。被他乱棍打死。

是军号救了他一条命。

日子一晃过去了许多年。这时的他,绰号已经成了“老豆腐”。他仍在看山,这片山林成了村里唯一的“集体财产”。山上的树木都成材了,有人粗略算了一下,木材的价值至少过亿。这首先当然要归功于“老豆腐”,还有他的军号。

却有人打起了山林的主意,开始盗伐山林。“老豆腐”打起精神,没白没黑地巡逻,一有情况,他立刻吹响军号,山下的村民听见号声,就立即赶来支援。几乎所有的盗贼只能望林兴叹。

这天夜里,村主任破例带着酒肉来看他。临走,告诉他你今夜不用巡逻了,我来替你值班。起初,“老豆腐”的心里还暖意洋洋的。吃着肉,喝着酒,直说村长真是个好领导。后来他出来撒尿,却发现情况不对。什么地方分明有锯树的声音隐隐传来。

不好!“老豆腐”立即操起军号,拧亮手电搜索过去。还真有一伙人在那里伐树,见他过来竟然不慌不忙。

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们来砍树的?

哦,你是“老豆腐“吧?谁,是你们村长呗,你就少管闲事,回去睡觉吧!

不行,没有林业部门批准,村长也没有权力砍树……

“老豆腐“说着,举起军号就要吹。那些人立刻拿着电锯、斧头围上来。

老豆腐,你别找死啊,我们可是给你们村长送了钱的。你敢坏我们的事,整死你!

“老豆腐”矮小的身影往后退去。那些人喊:对,你就识相点吧,回头也给你点好处!

回答他们的,却是一阵激昂的军号声。可以听出那是紧急集合号,急切,高亢,划破夜空,震撼山峦,势不可挡!

那些人先是呆住,紧接着猛扑过去。老东西,让你吹!一阵疯狂暴打。但是不管怎么打,军号仍然在响,上前去夺,却怎么也夺不下来,军号仿佛就焊在了他的嘴上一样,不停地响。

一个歹徒挥斧砍去,人倒了,军号没声了,但是手依然举着,号仍在嘴里塞着……

案很快破了,歹徒和村主任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人们厚葬“老豆腐”。陪葬在他身边的,是那把依然闪光的军号。

拌豆腐 有真味

文/章铜胜

拌豆腐是一道简单的菜,是那种简单到极容易被人忘却的菜。可能谁都吃过拌豆腐,但真的能记住,并念念不忘的人并不多,这也是怪事。惦记拌豆腐的人少,也许是因为它太普通了,但并不代表就没人惦记,譬如我,对拌豆腐却是情有独钟的。

拌豆腐简单,不讲究刀功,也无需考量火候,几乎人人会做。想吃拌豆腐了,买一方新鲜的豆腐回来,切成小块,加入想要拌的料,稍加点油盐调味,也可以什么都不加,只是简单地拌拌就行,各随人意。

拌豆腐虽然简单,并不是说一点也不讲究,拌豆腐用的豆腐就得嫩一点。豆腐分南北,北方的豆腐老,南方的豆腐稍嫩,比南方豆腐稍嫩一点的是豆花,再嫩的就是豆腐脑了。拌豆腐要嫩一些才好,北方南方的豆腐都略嫌老了点,比南方的豆腐稍嫩一点的最好。要买这样的豆腐也不难,早上,早点去菜市场,找刚出摊的豆腐摊子,才上架的豆腐从泡着的水桶里刚捞出来,还冒着热气呢,买回来准错不了。我做拌豆腐,喜欢将一块豆腐的上面和下面片去一层稍老的部分,只用中间稍嫩的一块,拌出来,风味不错。

人说豆腐有贵俭二德,不嫌荤,也不避素,可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意搭配。拌豆腐也不例外,是百搭菜,想吃的时候,随时都能做。

春天拌豆腐,首选当然是香椿芽了。紫红的香椿刚冒出一点芽,香椿的叶子还没来得及舒展开来,清晨,掐一把带露的香椿芽,闻着就喷香。回来用清水冲洗一下,放在开水里略烫一烫,紫红的香椿芽就变成了深绿,椿香味也更浓了。烫好的香椿芽用少许细盐略揉,再切成碎丁,与豆腐同拌。拌好后,淋一点芝麻油在上面。香椿拌豆腐,尝一口,香滑脆嫩,用汪曾祺的话说,是“一箸入口,三春不忘。”

春天,香椿好的时候,只是短短的几天,香椿拌豆腐就很难得了。汪曾祺惦念此味,大概也有个中的原因吧。除了香椿拌豆腐,还有一味菜也差可比拟,虽然味道要逊色不少,那就是野蒜拌豆腐。野蒜拌豆腐宜用蒜白,可野蒜的香味又有点野性,不是人人喜欢的,而且野蒜拌豆腐就没有那样脆嫩的口感,只能说是慰情聊胜无了。

松花蛋拌豆腐,加一点醋更好,适宜边拌边吃,豆腐嫩,松花蛋也软和,稍放一会儿,松花蛋就老了、硬了,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夏天,吃松花蛋拌豆腐,能降火气。而在夏天,我更喜欢用黄瓜拌豆腐。黄瓜削去皮,切成小指指甲般大小的方块,略放一点细盐,在豆腐里一拌,吃起来清淡脆嫩爽口,似乎更有味道。

可以拌豆腐的东西还很多。在屯溪高枧街上学的时候,穷得没有菜票的日子,我就到学校门口买一块豆腐回来,尝试着用辣椒酱和榨菜拌豆腐,那实在是穷得没办法的时候想出来的办法。高枧街在新安江边,新安江水好,高枧街上几家豆腐坊里的豆腐也很好。能吃上这样的拌豆腐,也不能算是亏待了自己。

辣椒酱拌豆腐,多放点辣椒酱在里面,比只吃辣椒酱味道要冲淡不少,比白嘴吃豆腐又更有滋味,当时就觉得味道很好,很下饭,这大概也是彼时我所需要的吧。碎榨菜丁,咸咸脆脆的,和豆腐拌在一起,倒是很般配。更重要的是,这两样下饭菜都极便宜、易得。于我,是容易办到的。

林斤澜在《豆腐》一文里写过这样一段话:“豆腐可以粗吃。我在京西农村里,常见一位钢厂工人下班回家,走过小店门口,见有豆腐,就要一双筷子挑起一块,连盐面儿也不洒,白嘴白豆腐,几嘴吧哒下去了。”这是林斤澜见过的最豪放的豆腐吃家,连拌一下也不需要了。

豆腐粗吃,才有真味。拌豆腐,算是豆腐的粗吃吧。

儿时年景

文/毕家祯

小的时候,一到年关,大杂院的单身汉,或是小两口,就着手准备回家过年了。于是我就听到大人们说:"有钱无钱,回家过年。"那个年代,在一个大杂院,或一条街、一个巷子里,总有那么几户人家有人在外地工作,年关将近,他们盼望亲人早日回家的心情特别强烈。

丈夫在外的,妻子会跟邻居说:"孩子他爸要回家过年了,不知给孩子带点什么……"

子女在外的,父母亲会说:"儿子几年没回家过年了,今年他们一大家子回来,过年我们家就热闹了……"

父亲在外的,子女会盼望着:"爸爸回家过年,我们又有新衣穿了,又有许多好吃的东西了……"

他们对亲人回家过年企盼的情绪,强烈感染着大杂院里的人。

农历二十四前后,安庆人习惯炒炒米。炒炒米成色的好坏,象征着来年顺利与否。然后,炸圆子。在安庆地区以炸萝卜圆子为主,也有人家炸藕圆子,个别条件好的人家还炸肉圆子。圆子炸好后,用带盖的蔑箩装好,挂在通风处,一直可以吃到正月十五。有些人家还炒花生、蚕豆、山芋角等。这些事做好后,家家都去买凭票供应的豆腐、煤、糖等,于是,街上所有的商店都排起了长队,尤其是豆腐店,一天二十四小时供应。

最热闹的是地方就是菜市场了。卖猪肉的大汉,有着一张肥大的脸庞,他那双厚实、油腻的手,不时摆弄着大块大块的猪肉,案头放着几把锋利的刀。卖豆腐的服务员,皮肤白嫩的如同"水豆腐"一样。卖山芋粉丝的农村姑娘,身材像干豆一样苗条。而卖苹果的少妇那张苹果似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在菜场一角,有卖五分钱一碗的水豆腐,碗中洒满葱花;还有新鲜的豆浆、油煎包子、大饼油条等小吃。那些赶早市的菜农,一边美美地吃着早点,一边用眼睛瞄着自己的摊位。他们尽兴的吃喝、谈笑,构成了菜场独特的"年景"。年前的采购,母亲对菜蔬、干果、糕点等的要求,既要有特色,又要品种好。母亲说:"亲戚朋友之间拜年或互相宴请时,哪家的菜做得好、哪家的干果有特色、哪家的卫生搞得好,都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因此,家庭主妇都想在春节期间展示自己的厨艺和勤劳。

采购好后,家庭主妇就忙着将平时不用的锅碗瓢勺、装水果的托盘、装糖果花生瓜子的盒子等,拿出来清洗干净,以备时用。

如果缺少什么,赶紧去商店购齐。还有过年要放的鞭炮、烟花,都要准备好。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之间互相吃请,因此要考虑酒水是否上档次、坐的椅子够不够,讲究一点的还要准备一套景德镇餐具。家中墙上挂的字画,该换的要换,该调整的要调整,不要让人感到多少年不变,没有新气象。

有的人家,如果房屋年代久远,又不能刷新,对墙壁脱落的地方,或是过道的柱子上损坏的部分,贴上各种年画。或是写个"福"字倒贴其上;再大一点破损的地方贴上"紫气东来""福满门"等条幅或图案,既遮住了缺陷,又渲染了年味。

过了小年,大杂院里出现了平时没有的嘈杂、喧哗,夹杂着不时响起的爆竹声,以及宰鸡杀鸭的鸣叫声。年前把鸡汤煨好,拜年时用鸡汤泡炒米,是安庆地区招待贵客的经典品牌,一直沿袭下来。

这些日子里,烹饪的香味在在大杂院的空气中飘荡,忙碌的人影在大杂院进进出出,让人感到年味特别的浓,年景特别的美。

每年到这时候,我家几乎隔不了几天就会接到来自福建、云南、南京、上海等地的汇单、包裹、信件和贺卡,为过年的氛围增添了喜庆,让我感到每天都有许多新鲜的事发生,令我心欲飞,身欲舞。

在爆竹声不断中,吃了年饭,贴好春联,母亲还要考虑压岁钱怎么给,给多少?并且用红包装好。同时,还要多备几份,以防亲朋好友带孩子拜年时临时抓瞎。吃了年饭打麻将,也是一种习俗,来点小刺激,赢钱的高兴,输钱的也乐意。不管输赢,反正春节放假,尽兴地玩个够。

大年初一,邻里之间互相拜年,都是大老爷们的事。那个年代,老人的潜意识中,还或多或少存在一些旧的理念。过年时,女孩不要随便出门,家中来客人女孩也不要随意出来,有长辈问到了,才出来见个面。就是男孩子,家长也会教他们,碰到长辈或熟人,要说吉利的话,嘴巴要甜等等。

儿时的年景,是诗、是梦、是画,把冬天的生活推向了极致。虽然很遥远,但在我的脑海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借用杜甫的诗,正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舌尖上的年味儿

文/王国梁

记忆中,乡村的腊月是氤氲在炊烟和香气中的。磨豆腐、蒸年糕、杀年猪、灌香肠,一样样,把过年的气氛酝酿得饱满浓稠。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平日里的生活非常简朴,餐桌上很少有鱼和肉。不过乡下有句俗话:再穷不能穷年。所以过年的时候,节俭的人们纷纷变得慷慨起来,杀猪宰羊,买鸡买鱼,准备过一个富足的春节。对孩子们来说,过年就意味着一场场舌尖上的盛宴。

刚进腊月,母亲就忙着磨豆腐。磨豆腐的过程有些复杂,母亲却胸有成竹,每一个程序都很娴熟。她会一边哼着戏词,一边推着石磨。有时,她还会招呼我过去帮忙,让我把泡好的黄豆加入石磨中。母亲熟练地转动石磨,一会儿工夫,豆浆磨好了。母亲把豆浆装进一块密实的白布里,用力将浆液挤出。豆浆还要煮沸,然后点上适量的卤水,搅拌均匀,冷却后豆腐就成型了。最后,再把豆腐压成一块块的方形。热腾腾的豆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母亲让我尝一小块,细嫩可口,吃起来真香啊。

母亲还会把豆腐做出各种味道来。她把豆腐切成薄片,用油煎过,再用盐腌起来。吃粥的时候,就着腌豆腐吃,腌豆腐咸香味美。母亲还会把豆腐炸成豆腐泡,把豆腐切成小方块,放到油锅里炸成金黄色,就做成了。冬天吃炖菜的时候,放上点豆腐泡,我们专拣菜里的豆腐泡吃。还可以把豆腐切成小方块,放到屋外冻上几天,就成了“冻豆腐”。到大年初一,豆腐也会当一回主角。母亲会精心做几样豆腐菜,什么肉炖冻豆腐、肉沫豆腐等等,色香味俱全,让我们大饱口福。

杀年猪,是腊月里较为隆重的节目,把过年的喜庆推向了高潮。杀了年猪,卖一半,留一半自家吃。平日里父亲很少下厨,但是腊月里他总会选一个日子,亲自刷锅开灶,把猪肉、猪骨,还有一部分猪下水,统统放入大锅中煮。这是我们家腊月里最隆重的“庆典”。灶膛里,柴火旺旺地烧着,火光把我们的脸映得红红的。不一会儿,香味从锅里钻出来,惹下一大串口水。肉要慢慢熬,入了味,才香。我们只有耐心等。

小屋里笑语声声,溢满了温馨。父亲母亲聊着今年的收成、明年的打算,话题不断,我们在一旁玩闹着。说说笑笑中,一大锅肉煮熟了。父亲掀开锅盖,热气和香气霎时弥漫了起来。父亲在腾腾的热气中甩开手臂,捞起大碗的煮肉,端到我们面前。我们顾不得刚出锅的肉烫嘴,夹起来就放到嘴里。一边说“好烫好烫”,一边大口吃着,肉那个香啊,我们吃得满嘴油汪汪的。

如今,虽然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我们在平日里就可以吃到各种各样的美食。但是,过年时的那些美味,永远是我们味蕾上最香甜和绵长的记忆。

朱自清的冬天

文/吴娜

我对朱自清的最初印象,始于儿时的语文课本。他文风朴实、感情真挚,其所诉所写均贴近生活、清新自然,毫无华丽娇娆之态。其返璞归真的语言、词风,恰似“润物细无声”的绵绵春雨,滋润了万千读众的心田。

重拾朱自清的散文,是在我工作了十几载之后。人到中年,心境也渐渐沉稳下来。浮世中,那些贵气的、流光溢彩的东西已不能再打动我,反而是那些低调的、不张扬的人或物,渐渐相拥而来,刻骨铭心。在北风凛冽的冬天,我踏雪出发,信步去赏朱自清的《冬天》美景,竟有一份温情缱绻在心底……

“一间老了的房子,点着昏暗的‘洋灯’。”朱自清的儿时是清贫的,以至成年后“一说起冬天”,他就会想起豆腐,想起儿时“家中那一‘小洋锅’白水豆腐”。在茫茫雪野的冬夜,当呼啸的寒风席卷着整个大地时,老屋里那乌黑的炉子上就会煮上一小锅白水豆腐。父子四人常常围坐在一起,就着氤氲的热气,吃着热腾腾的豆腐。任凭屋外呼啸的北风吹打着窗棂,老屋里却滚动着如春般的暖流。这父与子、兄与弟其乐融融的平常家景,温暖了儿时朱自清的心灵。他丝毫没有感到生活的贫苦与严冬的寒冷,反而在记忆里,勾出了一份甜美的憧憬。“他们这并不是在吃饭,只是在玩”,而且是他们三兄弟都喜欢的,常常“一上桌就会眼巴巴望着那锅,等着那热气,等着热气里,从父亲筷子上掉下来的豆腐。”

又是一年冬夜,已在文坛初露头角的朱自清与友人泛舟西湖。一弯明月、几缕清风、山影朦胧、星火点点。“S君口占两句诗,‘数星灯火认渔村,淡墨轻描远黛痕。’”君子之交、趣味相投,高山流水般的知音彼此间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他们“都不大说话,只有均匀的桨声”。安宁静谧的冬夜,悠远流长的友情,在朱自清的心里,仿佛“醒了一场梦”,偶尔回忆起来,“那晚的月光,还像照在身上”,极其温暖。

成家后的朱自清曾携妻带子在台州过了一个冬季。那里是个空寂的山城峡谷,没有城市的喧嚣,“白天简直不大见人,晚上一片漆黑”。他们就住在山脚下,松风鸟影、天地空空、一片寂寥,好似“老在过着冬天”。而朱自清却自感“家中老是在过春天”,透过临街的“大方窗”,他时常会看到,妻儿三人都面带天真微笑地等着他归来。这暖人的笑靥如沐春风,在他的记忆里定格,醒目清晰,终成画卷。

在寒冷的冬季,与朱自清邂逅,内心竟慢慢涌升起一股暖流,一股有关亲情、友情与爱情的人间温暖穿越凡尘,激荡全身,描绘春之图腾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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