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文章

2022年12月13日经典文章

老宅的文章(精选12篇)

老宅

文/红梅萝卜干

(一)

上世纪五十年代,父亲在西夏墅农村做教书匠。

有一年夏季,学校里夏令营,派父亲带队到城里来游玩,那时没有公交车,学生坐了一天船到城里。家里人见父亲带了学生回家,急忙把房间地板拖干净,铺上席条,女生睡东厢房、男生睡西厢房。早晨煮了一大锅白粥,买油条、麻糕,给学生作早饭,中饭、晚饭也都精心料理,使这些来自农村小客人生活好。那时我还小,只是瞪大好奇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以至到几十年后,还清楚记得这件事。

同学们跟了父亲到大街小巷游走,到公园游玩,到百货商店参观……,学生们玩了很高兴,领略了城市人生活,喝自来水、走大马路、到北大街看高高的钟楼高塔……

当年的这些学生如今也有70多岁了,不知是否安好?你们是否还记得在青春年少时,曾跟随老师坐船到常州,踏着花岗岩片铺路的小巷(天皇堂弄),住在一座典雅古朴的江南民居里。

(二)

这座民居门前有两个大圆鼓式青石座(像一把倒着的手枪模样),两扇黑漆斑白的大门(门栓有一只大碗口粗、长2米多),第二进是四扇蓝色厚漆斑白的排门,平时走侧门,只有家中办大事时才把二道门开启,家中在夏季会把二道门打开,主要是为了通风、凉快。

庭院地面由长条大青石铺成,庭院里有一个小型花圃,长着一颗近百年的黄杨(永远长不大),有一座用粗毛竹搭建的四方型葡萄架,上面长着玛瑙般的紫葡萄。开着红色、紫色的牵牛花游走在葡萄架上,从门外向里看,庭院里好似停放着一座大花轿,常有路人驻足观赏。

高大的山墙(近4米高)上爬着丝瓜、扁豆、南瓜藤,收获季节,一条条长长的丝瓜、紫红的扁豆夹、房顶瓦楞片上南瓜叶子中躲闪着三二个南瓜,家中还饲养着十几只白色的家免、灰色的依拉克皮免,还有几只下蛋的母鸡,几只不会飞的鸽子(用鸡罩盖住饲养)、一只温顺的老猫……,这里又像是农家园落。

庭院两边是对称的房屋,对面邻居的房屋没有我家的高大,又是阴山背后,不及朝南房屋阳光明亮。我家房屋一排三间,中间房屋常州话称作:“中间屋”,门是由6扇狭长的方格子长窗门组成,格子里相嵌白色贝壳片。地面是小方块黑砖,人走出走进,留下了跟脚泥,时间长了地面就会留下一层薄薄的黑泥。过年前孩子们会拿了“菜刀”,铲黑砖上的污泥倒在花圃里,大人说,用这些泥土种花是很肥沃的。

“中间屋”摆放煤球炉、大水缸、吃饭桌、椅、桌底下放着一只很大咸菜缸。靠墙壁摆放一条长条桌,上面放着1 只蓝白图案的大瓶,瓶子里插了一根鸡毛掸子,还摆放一扇中间相嵌花纹大理石板的木制坐框,墙壁上面挂着一幅山水画、左右是字联。过年时这里也是祭祖的地方,家中把四幅老祖宗的肖像长轴挂在墙壁上,这些画像是工笔画的人物肖像,祖先穿着清朝官服,庄重的坐在虎皮覆盖的太师椅上,消瘦的脸庞、睁着大眼睛看着我们。大人把红木制作的八角形玻璃灯笼张挂起来,把家庭成员获得奖状用图钉张贴在墙壁上,尤其是我大哥在部队里获得的技术能手、立功喜报等含金量高的荣誉奖状是一张也不会少,过年亲戚来拜年时,啧啧称赞时全家都感到很光彩。年后,祖先的肖像、灯笼、奖状等物品都会收起来,等来年再张挂。

文革时期,家中年轻的“造反派”认为祖先穿着清朝官服的遗像画轴是“四旧”,坚持要破旧立新,大人也没有办法,只能把祖先头像剪下来后,任家中“造反派”处理,祖先的肖像画轴随着红红的火焰消逝了。

抗战时期,家里人逃难不在时,这座房子遭到日本侵略者飞机轰炸,后来重新进行了改造。左右两厢房朝南一面换上6扇明亮的玻璃大窗户,地面是木板地,与“中间屋”隔断是整条木板,上面是木板阁楼。冬天斜阳照进来,屋子里暖洋洋的,坐在房间里,脚踏在“黄铜脚炉”上坐享太阳的温暖。

这座屋子高大宽敞,屋顶是附近房屋的制高点,邻居家的二层楼都不及这座房顶高,附近邻居家需要用长梯时,须到我家来借用,因为我家房高梯长。这座房屋冬暖夏凉,瓦上长着苍老的瓦花,常有野猫在屋顶上“叫春”,把瓦片残踏破碎,一到下雨屋子就漏雨,家里人就烦心着把脸盆、搪瓷饭盆放在漏雨处,一家人要熬过漫长的黄梅季节(下雨季节不能修理屋顶,这时的瓦片是脆酥脆酥的,修理工人一踏上去,瓦片就会破碎),等太阳出来晒了几日才能叫房管所的人来修理。

小时候冬天特别冷,每年冬天会下一场鹅毛大雪,屋顶上铺着厚厚的积雪,洁白丰厚。地上的积雪足够孩子们堆雪人、打雪仗用,冬天的太阳软弱无力,雪人特别坚强,能够坚持很长的时间不溶化。

屋顶的厚雪开始慢慢溶化,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滴下的雪水还没有到地就冻住了,一滴一冻,一冻一滴,形成了冰柱,几天下来就形成了上粗下瘦的冰角,直刺地面,我们称之“牛角冻”。阳光照耀下,晶亮透明,闪耀着晶莹的光点,孩子们拿竹杆敲打冰柱,掉下的冰柱成了孩子们打仗的天然武器,握着冰柱的小手冻了发红、发青也不亦乐乎。

结冰柱也有方位,我家朝南的房屋容易结冰柱,而且又大又粗,对面邻居家背北的房屋就很少结冰柱,而且其积雪也要待在屋顶上很长时间,朝南的屋面早已是花开春暖之时,对面的屋顶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盖在屋面。

牛角冻也有溶化之时,在太阳光下,一滴滴晶莹的小水珠随着冰柱向下滴,冰柱也开始消瘦,庭院地面上汪洋一片,就像下雨般的潮湿,突然哗的一声,整个的冰柱掉了下来,春天也就不远了。

夏天天井里置放两只大缸(牛头缸),清晨从水井里挑水把两只水缸放了满满的,经过一天太阳照射,水缸摸上去很烫手,水缸里的水晒了热乎乎,这是天然太阳能热水器。傍晚,孩子们用此热水冲洗身体,到了最后水缸里还剩下半缸水时就成了澡缸,小孩子就赤身裸体坐在里面洗澡了。

庭院的东南角落,有一间厨房,是一座砖砌“灶头”,上面摆放两只铁锅,里面有两只井罐,灶后堆放稻草和木柴,烧饭、菜时,用稻草引火,往灶膛里添放木柴,早先家里烧饭菜都在这里。大锅烧饭特别香,尤其是锅底薄薄的锅巴、又脆又香是孩子们最好的零食。两只井罐利用烧饭菜余热,加温井罐水,家里人洗脸洗脚洗澡都用此温水,方便了生活又节省柴草。后来随着柴火草越来越少,用灶头烧饭不方便,普遍使用方便的煤球炉,灶头也就慢慢地退出寻常人家,我家也只有在过年蒸年货、端阳蒸粽子才使用灶头。

这个小巷子的门牌号码单号的大门朝东,双号朝西,从弄头到弄尾都是这样的,唯有一座房屋大门是朝南开启,就是我家隔壁房屋。这座房屋早先曾是天王堂,这个小巷就是以此成名的。它的大门朝南,直指弄口的一条小街——东西走向的东横街。这座房屋和我家房屋紧紧相连,共用一个山墙,但没有我家房屋高,进深也没有我家深,门面也没有我家气魄 。我家是两扇大门,大门左右有青皮镇门石,开阔的大门像衙府。大门左右各有一堵50公分宽的墙体,可以放置楹联、牌匾等,文革初期有红海洋潮流,我就在这两堵墙体上用九宫格打底,用油漆绘制了毛主席素描侧面像,又用毛体书写:“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几个大字,当时我15岁。隔邻“天王堂”房屋门面是一个“达门”,里面只是一扇单门。

两间房屋相联处的屋后有一棵巨树,这棵大树高约20多米,树冠荫盖很大面积,树身周长约3米,需3个人合抱,从弄口的东横街远远就望到了这棵大树。这棵树也是我家地标,有人要到我家来,只要跟来人讲,我家在大树前,门口有一口水井,来人准能一找一个准。

这棵大树老远老远就能看到,但是在自家院子里却看不到,也可称“灯下黑”,都被家里的房檐、山墙遮挡住了。但也有一处“观光点”,就是把家里的长梯架在房屋檐上,爬到木梯的顶端,拿着“儿童望远镜”朝北相望,就能看到大树的中端和顶端。这棵大树分两层,下层都是小乌居住,高端才是大乌居住。每到晚霞映红了半边天际,人们下班后忙于料理晚饭之际,也是鸟儿归巢之时。爬在高高的木梯上就能看到许多乌儿纷纷飞到大树上过夜,各色各样的鸟儿都有,我曾看到有彩色长尾巴的鸟儿飞来歇夜,就像是雄性野鸡般的大小,其尾巴色彩美丽极了。

从小生活在这座江南民居里,全身心淫浸和享受这条小巷的文化、民居的魂魄。 在小巷里,像我家这样的老民居比比皆是,有的院落里还有假山、花园……,这里的每一座小院都有自己的故事。

每每想起故居就会撩起长长的乡愁,当年没有相机,没有留住故居的影子,自己不会绘画,不能绘下故居的容貌。画家也不能把故居的内涵展示,摄影行家也不能把故居的魂魄摄下,如今故居已一覆不在了,唯有对故居的念想挥之不去。

(三)

这座故居有着自己的历史和故事,有着不为人知的心酸和痛楚……,她曾是太平天国昭王府,也曾是宗族的祠堂和育婴堂……、曾遭过日本侵略者飞机的轰炸、还有许多我不知的故事……

多少年过去了,我的脑海中常常停留一幅场景——一位白发的老人,在这座老屋里生活了几十年,从结婚进入这座老宅、生儿育女、丈夫在小儿子3岁月时离世……、一个女人艰难料理全家的生活,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溶化在这座老宅里……

她不识字,婚后在男人的指点下,学会了读字(不会写字),会看报读书,闲瑕时常常拿了一张报纸朗读,其声温柔轻盈,像读诗像吟唱像诵经。一篇生硬的时事新闻,在祖母的吟唱中也变成了一首优美动人的诗歌,我就是在这喃喃的吟唱中慢慢长大……

这位老人生育三个儿子二个女儿,孩子成人后,一个个离开了老宅,大儿子乡下教书、二儿子在上海银行工作、大女儿在杭州半山钢铁厂、小女儿在徐州公安局、小儿子南京炮校毕业后,当了志愿军到朝鲜,直到1958年后才回到常州。

老宅门牌号码旁,悬挂一块木制的“光荣之家”红牌子,这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民政部门发放的。我小叔在50年代当兵、大哥在60年代当兵、小弟在70年代当兵……

老人有一位嫡亲姐姐,住在府东巷的一个望族程姓大宅里,家中转盘楼,房子高大威武,后来朝北的一部份房屋作了政府粮店。那时我常随祖母到其姐姐、我称姨婆家探望。程姓家境殷实,其有孩子在美国、台湾等地。两姐妹常来往跑动,姐姐家富裕、妹妹家桔据,有时手头转不过来,也会向姐姐借几块钱,但都会及时归还,过着清贫有尊严的生活。

老人擅做酒糟鱼,用白酒和白糖浸制鲜鱼干,把笋壳包裹坛口,再用泥巴封口,到时打开坛口时,酒糟鱼香味扑鼻,是这座老宅特有味道,两个女儿常常把老母亲制作的酒糟鱼带回第二故乡慢慢品尝。

老人一双小脚以前总是用一付长卷的白布条包裹,就像包裹粽子一样,这也是老人每天的功课。五个脚指有2只反裹在脚底,走路不利索,时间长了一双小脚就会红肿,祖母就是撑着这双小脚走东奔西为全家生活操心。后来年纪大了也就不再包裹小脚,祖母是中国社会最后一批“小脚女人”。

老人在老宅里养儿育女、娶媳妇、嫁女儿……,这里有她的欢乐、也有她的痛苦、烦恼……,她在这座老宅里平静度过了自己的一生一世,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不吃不喝,每天只是喝少许蜂蜜水,这样的日子过了20多天,无疾而终,干干净净的离开这座老宅,享年90岁。

(四)

一个个片断、一个个回忆、一个个瞬间,我在老宅度过了童年、少年……后来我离开这座老宅整整10年,到苏北农场,回城后我又在这座老宅里生活了几年,期间也送走了老祖母,后来结婚成家才离开这座老宅……

老宅拆迁之际,我都没有顾得回家看一眼,与之告别。等我再想看看老宅的时候,这里已是一片荒芜,没有了大树、没有了青石皮井栏、没有了庭院中的大石磨、没有了熟悉的老邻居、也没有了自己生长之根,我的故乡在哪里?……

这座老宅给我留下了太多的思念和温馨,自认是这座老宅知音,但跟祖母老人家相比,我不过是老宅的过客,老人——我的祖母才是这座老宅真正的主人……

翠竹秋雨

文/吕高翔(翰墨明月松)

故乡的老宅倚山而居,门对南山,山上层层叠叠的梯田,好像一幅水墨画勾勒的粗线条。屋后树林掩映瓦片的沧桑,东边是一片竹林,一阵秋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一如秋风的欢唱。已不记得竹林是父亲何时手植,自儿时起,这片竹林就兀自生长,笔直挺拔,绽放生命常青的风华。

老宅的光阴闲适而缓慢,连翠竹似乎都沉湎于时光,似未生长。岁月不居,随村庄的小河悄悄流逝,不经意间,流走多少令人留恋的过往。其实,翠竹并没有停止生长,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默默积蓄向上的力量,一年一年拔高的竹节,诉说光阴的故事。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不知何时,喜欢上听雨,每逢下雨,蒋捷的这首听雨词便会在脑海里浮现。雨声即心声,听的是雨,体味的是心境,感受的是人生况味。

诗词里的秋雨是多情的,有了灵魂,多了愁意,浇淋一段愁肠。“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李清照的雨沉郁悲凉,乱世的颠沛流离,孤寂清冷,秋风细雨是丝丝凉意。

秋雨本无意,奈何许多情。

静坐老宅,与一场雨对视。秋雨淅淅沥沥,打湿青云,打湿老宅疏离斑驳的墙。蜘蛛在结它的网,等待捕捉飞来的将,细小晶莹的雨珠爬满蛛网,闪动熠熠白光,一阵风儿轻拂,蛛网上的雨珠轻轻摇落,像是唤醒熟睡的婴儿。檐下风干的燕巢被秋雨湿润,燕子不知飞向何方,春天来了,是否还能回到家,回到它们长大的地方。

屋内炉火的暖意,隔却秋雨的微凉。窗外细雨空濛,远山如黛。干旱的黄土地,等待一场雨的浇灌,想那黄土下小麦的种子,在欢快地吮吸雨露,不觉秋雨寒凉。院中晚开的芍药,一朵花鲜亮,在风雨中摇曳多情的裙摆,绿色的叶呵护秋的一抹灿烂,雨水洗过的叶是崭新的绿罗裙,衬托着花儿的娇艳。花儿的下面,是一片绿油油的青苔,顶着米粒般的苔花,簇拥在一起,欢快地沐浴雨中。大黄在墙角下蜷缩,耷拉着耳朵,时而悠闲看雨,时而闭目小憩,树林惊起的飞鸟,搅动雨的宁静,引来一阵大黄急促的犬吠。

秋雨中的村庄比平常多了几分静,如同月光徜徉的静夜。故乡村庄里的雨多情而舒缓,清新滋润,连雨滴落下的声音,都格外脆响。不同于城里的雨,急促紧张,模糊而纷杂,匆忙的脚步不曾听见雨落。

十月,我与老宅的一场秋雨邂逅,多生几分难得的闲适与惬意。“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刘禹锡先生的秋意昂扬,豪放,富有诗情,是人生豪迈之秋。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是人生的封面。秋天绚丽多彩,有恬淡的心,有远方的思念,有秋雨中的柔情。少了一丝“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的凄凉冷清。与一场秋雨的不期而遇,让人忘却秋凉,从喧闹走向宁静。

旋即走出屋外,站在院中央,漫步雨中,昂首望向屋后的竹林,竹子高过屋顶,雨水涤荡过的竹更加青翠欲滴,雨珠在竹叶上轻轻滚动,翠竹愈发挺拔。植根贫瘠干旱的土壤,在静谧的角落默默生长,斜风细雨不使之斜,秋雨洗却竹枝的尘,枝叶愈发葱茏,焕发旺盛的生命力。

翠竹不作花前舞,只为岁寒友。曾与蒿藜一同饮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

村庄的秋雨涤洗翠竹,翠竹涤荡我的心。

那一处老宅子

文/悦尘

进入徽县境内,车在山路颠簸一小时后,到达稻坪村。

村落宁静得似乎还有稻穗的清幽香气,整洁中透出旧时光的新修路面,似乎仍然固守着从前的人印马辙。站久了的老水磨,仿佛还在昔日的流水中旋转着叶轮。阳光下的尹家老宅,旧得满是苍凉,仔细品读还有新的意味。曾经的气韵在主人的更替中,还在守望着稻坪村的诗意和远方。老院子内外,绿树成荫,春天顶出来的新树叶,在枝丫间呼啦啦闪光,像小孩子的眼睛那般清亮;树荫下流动的诗情画意彰显着树木的恬静。我们的突然到来,就好像是曾经站在老宅门前,等待坡前劳作的妈妈回家的那些孩子。这种直观感受可以看成是老宅对来访者的热情欢迎。

尹家老宅的大门,由青砖砌成,有四五米高,门柱为牡丹砖雕,大门两侧为石雕的海浪云纹。门梁写“敦仁厚礼”,两边由镂空牡丹、喜鹊图相伴,下方雕着富贵牡丹。四合院上厅房四门八窗,地基比厢房略高,房前的台阶由青埂石条砌成,房屋为斗拱结构,门额写“翁归旧家”,厢房门梁写“善有余庆”。右雕“青藕问鼎”,左雕“牡丹琴棋”。门上沿分别雕“出水芙蓉”和“傲梅出雪”,门的中沿刻有海波暗龙纹。门两侧的窗梁雕着镂空福寿图,五只蝙蝠脚踩海波纹,嘴叼寿图。这些雕刻,无论是图案的华美还是精细的雕刻技法,都拥有开放的人文思想和超前的艺术想象力。

《徽县新志》记载:“尹家坪位于田家河码头经山道通往两当、勉县的古道上,尹氏家族家业的兴旺与借助古道进行的多种经营有密切关联。”这处古村落有尹家老宅、尹家客房、尹家祠堂、老爷故居、绣楼、尹家西院六个部分,有独体、合院、楼阁,形制多样,各有不同,其装饰或镌刻,或雕塑,或彩绘,精彩纷呈,蕴含着丰富的象征寓意。可以看出他们习文、经商或耕耘都在这处村落立起架子时,就定下了生活的坚实墙基,赋予了尹氏家族朴实、坚韧、知性的精神特质。再细看旧门窗、旧廊柱、旧墙头上的五福图、龙隐牡丹、海浪暗纹、鹿回首、芙蓉出水等浮雕图案,飞扬或跳动的木质线条,柔软或坚硬,细腻或粗犷,华丽或大美,都镌刻着尹氏人家的生活方式。这些美丽的雕刻,把自然界的四季和现实生活中尹家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联系在一起;将那个年代,人们对物质生活与精神境界的追求融合在一起,于无声处,彰显出尹家人的处世格调。

房屋建筑塑造性格,这话应该反过来讲,人的性格塑造家园精神。

老宅百米外有尹家客堂,布局仍为四合院,简陋的厢房冒着丝丝青烟,推开房门,头发花白的阿姨惊讶地抬头招呼我坐下歇息,给我倒水。阿姨笑着给我说,她家最好的大豆都卖掉了,卖不出去的留着自己吃。看到阿姨脸上扬起来的笑,我的心舒畅起来。阿姨说,自从她嫁过来就住在这个房子里,她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都在外地工作,孩子们都愿意接她到城里住,她担心土地荒掉,不敢离开。

太阳下,远处的嘉陵江边,静悄悄的麦田,一片金黄连起一片金黄。

从阿姨家出来,在一间偏房门梁上看到一幅“山明水秀”横幅题字。蓦然觉得,曾经从这里出发的一山一水,一屋一人,一花一木,从山的明亮处,从水的清澈处,依然散发着自然、朴素的人文魅力。2017年,尹家老宅被列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村进行维修保护,在历史的变迁中,尹家老宅再次进入人们的视野。这说明一处散发人文气质的老宅,外观会随时间老去,其精神内核却不能随时间的流逝而变老。

离开的路上,我在大脑中把曾经涓涓流淌的田家河与尹家老宅联想在一起,那遥远的人欢马叫的场景蓦然在眼前闪现,老宅便在我心里升起清晰明亮的精气神。

老宅老树老娘

文/赵宏涛

老宅的窑洞上方有棵皂荚树,树身须两个成年人方能抱住。树龄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有说上千年,有说数百年。古树枝繁叶茂,充满生机,福荫着村民。

每年皂荚花开时,成群的蜜蜂在花丛间飞舞,阵阵轻风吹来,清香扑鼻。老老少少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吃饭、纳鞋底、拉家常,享受着树荫的清凉。树上住着近百只喜鹊,清晨,人尚未起床,喜鹊就叽叽喳喳地叫着,催人奋起。

老树下有讲不完的故事。有时游村转乡的商贩,来皂荚树下收鸡、收鸡蛋;有时爆米花炸响,激起一片喧闹声;还有说书人,会来一段引人入胜的评书。它,给村民带来了无穷乐趣。

十多年前,老树一天天干枯,唯有零零碎碎的小树枝儿吐着新芽。看来,老树是要死了。后来,村里老宅整体搬迁,旧瓦房、破窑洞一天天坍塌了,老宅更加萧条,老树独自守护着村庄,越发显得孤苦伶仃。

离开这棵古树好多年了,老树还活着吗?今年,老娘过八十大寿,我特意去看这棵老树。远远望去,树上新发的树枝儿挂满皂荚,足足有上百斤重。老树还活着!我一阵欣喜,走到跟前,抱着老树,感慨万千,枯树结果,是好兆头啊!

抱着这棵古树,仿佛抱着老娘:“老树焕发了生机,老娘啊,你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啊!”我忍不住潸然泪下。5年前,身体康健的老娘突发疾病瘫痪在床,从此再也无法自理。多少次我傻傻地想,我带老娘回到老宅,坐在焕发生机的老树下,乘凉、吃饭,看老娘纳鞋底、拉家常,该多好啊!

梦,终究是梦,梦醒时刻我深知:唯有呵护好老树、照顾好老娘,才能留住点滴美好。

老宅

文/李海燕

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人们对生活质量和孩子的教育都有了不同的理解和要求,我们虽然生活在农村,但随着孩子来城里读书,而相应的就需要在城里买房,一个新生的词汇就产生了,“陪读”!而我便是这“陪读”的家长,更是如愿以偿地变成了向往已久的“城里人”。每天除了奔波在家和单位之间就是家和学校之间,有时候会出去锻炼一下,有时候感觉太累了,就窝在沙发里,也得了时下最流行的一种病:“手里捧着手机,掌握天下!或看小说,或K歌,或游戏……”总之是在荒废着时间。偶尔来了灵感,写几行生涩的文字,抒发一下自己的小情感。有时候真的是太累了,下班回来窝在沙发里就睡着了,还经常会梦见一些熟悉的陌生的场景,而梦见的最多的就是曾经孩童时的老宅。

那并不是一个什么特别的豪华建筑,犹记得那是曾祖母那代人的房子,她是上世纪一九二几年生人,从来都是她给我讲她那个年代如何的不容易,如何的吃糠咽菜的苦难的经历,于我而言,那就是听天书一般,老不喜欢了,有时候还会顶嘴。曾祖母笑着说我:“小王八犊子,就知道犟嘴!”然后还会在我的小屁股上轻拍一下。其实,她真的很命苦,出生四十几天就没了母亲,在婶子家长大,才几岁就学会了针线活,不管是不是月经期都会顶着清晨的露水去田里干农活,总之是做了一身的病,也学了一手地道的农家活计。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音容笑貌我至今记忆犹新,可能烙印在了骨子里了吧!老宅还是她那个年代的格局,格子窗的那种,那可是纯实木的,木制的板门,外面还带半扇门那种的。小时候太傻,不懂得那半扇门是用来做什么的,直到后来才知道,夏天不但可以用它来防止家禽上屋,关上这半扇门还可以凉爽一些。屋里的地面也是土地的那种,扫地都会起灰尘的,所以每次扫地之前都要洒上一些水,不让那讨厌的灰尘飞起来……那清晰的不能再清晰的画面,时常会出现在梦里,无论是白天睡着的时候,还是午夜梦回的时候,迷糊的自己都不知道是睡着了在做梦,还是醒着出现了幻觉!有时候自己在想,是不是太想念那老宅了,还是太想念已故的曾祖母了……

只依稀记得,小时候母亲告诉我,曾祖母不是亲的,是父亲的老奶,因为父亲的亲生爷奶都没的早,而曾祖母又恰好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就抚养了我的爷爷。爷爷23岁因为一场感冒而英年早逝了,留下了只有3岁的父亲,而我的奶奶那个时候只有20岁,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女孩儿,就那样改嫁了。从此,父亲就留在了老爷和老奶的身边,直到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后来有了我,曾祖母又一直照顾着我长大,后来又照顾弟弟……直到我有了孩子,又帮我带孩子,从来都不会说一个不字。她还是一个特别热心肠的人,邻居家不管谁家有事,找到她帮忙那真的是找对了人,只要她能做到的,指定会完美收关。就是这样一个农村老太太的热情和热心还有那份善良和质朴感染了我,从小被她带大,耳濡目染我也如她般热心热情,懂事以后就告诉自己,长大以后要做一个良善之人。她86岁那年永远离开了我们,还记得她在病床上清醒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孩子在家谁看呢?”我泣不成声……

现在我的生活条件渐渐好了,可以给她买好吃的好穿的了,她却不在了,每每在商场溜达,我的目光都会停留在老年人穿的漂亮衣服上,甚至有时候都不敢去看,虽然这种感觉有些纠结,却是真实存在,我知道,那是我心中永远的遗憾,更是不能去触碰的伤疤……

眼前还是那木制的板门和格子窗,而且格子窗还是那种古老的上下开的,房子是土打的墙,正房的旁边有一棵枣树,它好像比我的年龄还大,枣子结的还不少,也是最甜的枣子。老宅给我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这些了,二十几年过去了,中间我也搬过几次家,而时常出现在梦里的却一直是这个老宅,可能是那里承载了太多和曾祖母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烙印在了心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那个慈祥的老太太,和那个简陋的老宅,世上最美的女人和豪宅……

老宅门的春天

文/贾兆才

不知不觉,原本在老宅北面背阴处的积雪、冰冻消失得无影无踪;屋后的老树,与严冬中拖着一树枯枝败叶的情景截然不同,大模大样,像站桩的气功师,沉稳而有了精神;摸摸树干,原本枯燥、焦黄、布满褶皱的树皮湿润润的,翘起的裂缝间,泛出青色,看枝丫上,忽然凸出无数青黛色的小苞来,有些小苞上绽开了缝,黄绿的尖尖的嫩叶从里面探出头……不几日,无数淡黄的绿叶将原本死气沉沉的老树装扮一新,它一下年轻了,神气了,精神抖擞、生机勃发。

站在老宅楼上的廊道里,极目远眺,晴空下,原本荒凉、死寂的原野,已泛出一片葱绿,“春风又绿江南岸”;田埂上、塘堰上满是星星点点的野花,色彩斑斓;眼帘里,蓦然掠过二道黑影,不时传来几声鸣叫,忙扶附檐去望,黑点已掠过前楼的屋脊,隐去了,匆忙间,只见那似曾相识的身影和两双剪刀似的尾巴——南徙的紫燕飞回来了!它们将春天又带回到老宅中。

沉寂的西院也热闹起来,杏花、桃花、梨花次第绽开笑脸,粉红、大红、雪白……如霞似云,如锦似画;雨水也多起来,杏花雨、桃花雨,连绵不绝,多得令人发愁,登楼望去,雨帘如丝如麻,细密地斜织着,像牛毛、像绣花针,不紧不慢,无休无止……

雨停了,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寒冬上身的老棉袄显得又笨又重,大家纷纷“脱单”,穿上夹衣,一下轻松了,抬手伸足,浑身充满了力量。裹在棉衣中的幼儿,像卸下了沉重的铠甲,在大人怀里挣扎着要下地,在老宅的地板上、在大家惊喜的目光中,迈开小腿,张开手臂,蹒跚着,抖索着,像站立的小熊崽,摇摇晃晃地迈开人生的第一步、第二步……“宝宝会走啦!”众皆欢腾!

老宅里充耳是蜜蜂“嗡嗡”声,整个老宅就像个巨大的音箱,从早到晚有永不休止的音乐,蜜蜂在老宅的土墙和木柱、椽子上钻出的小洞口爬进爬出,忙忙碌碌,这些黄色、黑色的小精灵,在老宅里,在屋檐、天井漏下的日光中,飞进飞出……

紫燕早在老宅的屋檐下筑起泥窝,老燕夫妻俩从早忙到晚,飞进飞出,忙着喂它们永远饥饿的孩子;每当老燕飞回来,还没进窝,几只光秃秃的小脑袋,便争先恐后挤到泥洞口,竭力伸长细细的脖子,“叽叽叽”叫唤着,一只只大张着乳黄的喙,嗷嗷待哺……

大人们在生产队集合的哨声中,一早便纷纷走出老宅,终日忙着开沟、锄草、上肥……春天是个忙碌的季节。

难得一个星期天,大人们上工了,没了约束,老宅里的孩子玩疯了。男孩们,翻墙,爬树,掐野花,掏蜜蜂……顽皮的七斤,桌上摞杌子,杌子上摞小凳子,爬到屋顶想捉小燕子玩,脚下不稳,一不小心,手一伸,竟扒掉了半个泥窠,几只乳黄的还未长毛的小燕子摔在地上……

住在楼底下的二哥、大嫂,一回来就看见地上气息奄奄的雏燕和屋檐下残缺的燕子窠,大叫起来:“不得了,作孽的,是哪个干的?”

刚躲回家的七斤,被父亲扭着耳朵拽过来,两颊通红,已吃了几个嘴巴,又要打,众人赶忙劝住,纷纷说:“不要打,不要打了,快想办法,把窠快补起来……”

屋檐下,两只归巢的老燕,气急败坏地飞进飞出……

燕窝总算给大伙用纸盒托住,用钉子钉在楼板上,修补完善,又将掉在地上的雏燕,一只只细心谨慎放进去;好在燕子一家倒不嫌弃,吱吱叫着,又住进这“纸巢”中;雏燕仅死了一只……我见到那掉在地上的紫黑色的干硬的小尸体,被大嫂扫进装垃圾的簸箕里,大嫂一边扫,一边咕哝:“作孽呀,作孽,这些不懂事的小伢……”

七斤第二次被他父亲打,仅仅距这次一个多月,原因是偷吃了他家准备清明时祭祖的肉。

他曾在下午上学路上,偷偷对我说过:“红花草(即紫云英,长在农田里作基肥的草本植物,饥饿岁月,人们以其作主食)菜粥汤里,只要放一点肉油,喝起来,香得不得了……”

那还是过年的猪肉,他父母舍不得吃,留下一小钵子,盖严实了,放到楼上的大柜里,连老鼠也不能偷吃;隔一段时候,拿下来,放在锅里蒸一蒸,蒸的次数多了,已不见完整的肉块,豆腐似的,酥烂,只见上面一层白花花的油,他父母原准备留到清明时供祖宗用;七斤不知求过母亲多少次想吃一点,母亲总舍不得;央求不成,于是每当午饭吃红花草菜粥,他便偷偷溜上楼,从钵里挖一点——今天挖一点,明天挖一点,那藏在楼上大柜中钵子里的肉,慢慢挖出了一个大窟窿……

这天午饭后,我约他一起去学校,在灶屋里,见他父亲正扭着他的耳朵,指着放在灶头那钵子里的大窟窿问他:“这肉,是老鼠吃的,还是你吃的?老实坦白!”这次,他倒很坦然,晓得早晚逃不过一次打,老老实实说:“我吃的。”自然,又挨了一顿大嘴巴……

老宅后面的柳树飘絮了,那漫天飞絮随风飘扬,如花似雪,纷纷扬扬。俗语说:“杨花散,人饿得喊。”正是青黄不接之际,有些人家,缺了粮,断了炊,小孩哭,大人愁。无奈,只得去自留地里,忍痛剪下已秀齐的大麦穗,回来放在铁锅里炒得焦黄,再放进石臼里捣透,除掉芒壳,剩下青黄的大麦粒,吃在嘴里,又香又韧,用来煮菜粥,喷香……这么度过这一年里最难熬的时光;好在田埂上的青蚕豆就要上市了,不用多久,老宅又将飘起炊烟和笑声……

老宅门上贴挂钱儿

临近腊月,年味愈浓,这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时候在老宅里贴挂钱儿的情景。那些红的、粉的、黄的、绿的挂钱,色彩艳丽,把那土坯的农家小院装点得格外耀眼,喜气洋洋,年味儿十足。

我剪挂钱儿的手艺是跟奶奶学的。记得那时乡下有这样一首童谣:“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到了腊八,不仅孩子们盼着过年,大人们也开始“忙年”:叔叔忙着杀年猪,妈妈忙着蒸粘豆包,嫂子“唰唰”地切酸菜……这时候,奶奶走到柜前,翻出蓝色小布包,里面有彩纸和挂钱儿的底样,还有剪刀等工具。只见奶奶把它们一样样摆好,盘腿坐在火炕上,拿起一沓纸,慢条斯理地剪起挂钱儿来。我也学着奶奶的样子,先把几张彩纸裁好,在上面放一张底样并固定住,然后沿着图案边缘小心翼翼地剪。奶奶剪起来十分轻巧,彩纸在她手里上下翻转,剪子就像在水里游动的鱼,左转右摆,如同行云流水。不一会儿,红红绿绿的纸屑就散落在她周围。遇到图案密集的地方,奶奶就把彩纸拿得远些,朝着有阳光的地方,眯着眼睛,扯起的嘴角时不时跟着剪子一起动。剪完后,她把挂钱儿放在大腿上,一张张揭开,有“连年有余”,有“招财纳福”,有“麒麟送子”……那些别致的云朵纹、麦穗纹、铜钱纹将精美的图案连在一起。奶奶嘴里不停念叨着:“长方形儿,一块板儿,哩哩啦啦胡椒眼儿,中间衬着图和字儿,辞旧迎新添风采儿。”

奶奶抬头看到我剪纸的笨拙模样,忍不住用手指点一下我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剪刀在我手里就不听使唤,手都攥出汗了,费了九牛二虎的劲终于完工了,赶紧展开一看,字歪歪斜斜,云朵纹大小不均匀,最不争气的是右下角还剪出个洞。我吐着舌头喊道:“坏了!剪废了!”奶奶拿起来端详一会儿,用剪子转圈剪了几下,呵,竟出现一朵漂亮的梅花,修补得天衣无缝!

除夕那天,刚吃过早饭,嫂子便准备好一大碗浆糊,我和奶奶开始贴挂钱儿。奶奶先选五张刻有吉祥字样的,让我贴在院子大门上,说是用来晃怪兽的眼睛,不让它们进院。该贴仓房门了,我拿起三张就往外跑,奶奶忙阻止道:“毛丫头,拿错了,拿这张带鱼的,咱家明年会风调雨顺多打粮!”猪圈也要贴上,寓意“肥猪满圈”,鸡舍、井台也不能落下。我屋里屋外一溜烟儿地跑,全按奶奶说的做,唯恐落下,影响了来年的好运气。我的手冻得通红,但是看到五颜六色的挂钱儿在风中飘舞,发出清脆的“沙沙”声,传递出浓浓的年味儿,寄托着新春的吉祥和希望,心里就美滋滋、暖乎乎的。

过年贴挂钱儿这一习俗,在我们东北有着悠久的历史,饱含着人们对富足美好生活的憧憬。现在,人们的生活富裕了,节奏加快了,大多数人家过年时只贴春联、福字,挂钱儿开始淡出人们的生活。然而,我家却不同。年年贴着挂钱儿,我在不知不觉之中长大。虽然老宅早已远去,但我一直保持着过年剪挂钱儿、贴挂钱儿的习惯,传承着奶奶教的这门手艺。自己剪的挂钱儿散发着浓浓的亲情和年味儿,令我眷恋不已。

老宅、老娘、老树

文/冰山雪峰

又是一年春来到,老娘又要回到日思夜想的家乡,送老人家回家,有许许多多的不舍,不舍老人家离我而去,惦念老人家的身体。拗不过老娘,流着眼泪送老娘回家,流着眼泪告别家乡……

四月的天空,云在寂寥的漂浮,思绪随着微风翻飞,风儿缠绵着云朵,也缠绵起我对老家的思念,遥望老家的方向,老屋在那、母亲在那、老树也在那,思念爬上眉梢,心底泛起柔柔的涟漪。

——题记

一,老宅

每次走近老家那座破旧的老宅,走近我父亲亲自设计的农家庭院,我就会猛然感到我的脸颊是湿润的。时间过得真快呀,一切仿佛都在昨天,我曾亲自为我的小屋搬砖泥墙,我曾亲自为我的庭院培土栽树;我用老青砖垒的猪窝已摇摇欲坠,我用黄土泥的土墙已坍塌如泥;那些留下我无穷欢乐的柴火垛、土堆、墙头也不见了。如今,物是人非,奶奶在这座老宅里走了,父亲也在这老宅里走了,曾经喧闹的庭院现在只有老娘默默地守着,依旧用土灶烧火做饭拉风箱时还能发出“咕哒咕哒”熟悉的声音。

故乡的名字叫果子口,有人开玩笑说是吃果子的嘴。村子不大,在县城边上,冀鲁两省交界处,记忆里,每每大集,妈妈总是抱着弟弟领着我赶集,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琅满目的货物把窄窄的县城街道塞得水泄不通。如今村子人口增加了许多,扩大了许多,据村支部书记说政府要搞新农村新民居建设,我们这个村子要整体拆迁搬至县城,退耕还田。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如打翻了的五味瓶,不知是种啥滋味儿。

老宅的栅栏门,熟悉的院落,每次走进去,温馨总是袭满心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装满童年的欢笑。

老家的院落很大,原来生我的老房子是个典型的北方四合院,在我们这个地方算是大户人家。上世纪七十年代全部拆除后盖了现在的十间大北屋,里面有父亲精心设计的痕迹,也是我亲手建造的,今天看来虽然陈旧,但里面装的记忆,依旧清新。

老宅,一个让我从摇篮里,通往成功之州的港湾,那些揪心的一草一木,和那个在风的吹动中飘摇的杂草,都牵系着我生命深处的思念,每一次抖动起这根思念之绳,心都会随之抽搐的疼。

父亲很爱惜房子,每一年雨季来临前,父亲都会给房顶铺上厚厚的一层泥土,这样,才禁得住暴风雨的敲打。锈迹斑斑的痕迹,记录着老宅里浓浓的亲情,父亲咬着牙把日子过好了,让老屋有了电视机,缝纫机,自行车,老屋印证着父亲的奋斗,父亲弯如苍穹的背影,每每想起,令我心碎。

老宅,承载着童年的欢声笑语,也经历过时代的洗涤和风雨,老宅,是一个可以忘掉世间的地方,绝不会忘掉它的方向。

疲惫的身心,沏一杯茶,望着家的天际摇曳老屋的岁月,心,顿觉暖意。窗外,远处炊烟笼翠,柳絮绵绵,天下起了细雨,雨丝弥漫着一层梦境般的遐想,在一个人的仰望中,我想借着绵绵雨丝,用今生最温暖的词,为老屋写下难忘的诗句。

二,老娘

一个农民工写了一首感人肺腑的小诗:“母亲老了,扶墙走路,已踏不出脚步声。”每次读起来,我都心酸不已。

岁月,不仅蹉跎了母亲曾经靓丽的容颜,更沧桑了老人家硬朗的身躯。

很多年了,母亲的耳朵越来越不好,很难听清别人的话。给老娘配了手机,有时候铃声也听不见,那个耳聪目明的母亲已经成了过去,作为儿子感到了一种无边的伤感。

老娘离不开家乡,每每城里跟我们过了严冬,妈妈就像小孩子一样吵着回家,回到农村自己的土窝里去,我们拗不过老人家,只好顺从的像搬家一样把老娘送回去,可怜老娘自己在老家度日,可是在老娘的心里,那里才是她的归宿,才是她的快乐。我们每周回去探望,陪老娘吃饭,聊聊天。每次回家,老娘都要炒上几个菜,包上顿水饺,同样快乐得像个小孩子。老娘乐此不疲讲我小时候的调皮,儿时的往事母亲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母亲开心的说着,笑着……

岁月流年,难忘的记忆敲打着我的心潮,想起我小时候,常常觉得母亲很健壮,力气很大。母亲参加生产队劳动,能和男劳力比力气,不管多脏多累的活,母亲从不叫冤喊苦。母亲的身体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是最好的,经年累月的不记得有伤风感冒,做事一向干净利落。

红尘陌路,岁月无情,母亲老了,只要感冒了就不断出虚汗,血压不稳定,后来又换上了结肠炎,很多喜欢吃的东西,却都不敢入口,我四处求医问药,也总是好坏反复,未能痊愈,望着母亲日渐憔悴的身影,我的心针刺般的痛。

老娘老了,当一切都好转的时候,当老人家该享清福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再年轻!于是我的心中升腾起一种从没有过的悲戚和恐惧。虽然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但我不敢想象,假如我的生命中没了您,我不敢想象,我要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活下去!

总喜欢回忆,和母亲晴空万里的日子,零碎的阳光下我十指紧扣,母亲硬朗的身躯,伴着爽朗的笑,飘荡在我的脑海。天际划过流星,此刻,母亲一定也在思念儿子,就像我一样,也在深深思念着老娘。

三,老树

老家院子里,长着好几棵古老的枣树,奶奶在世时,我问过这些树多少年了?奶奶说:“我嫁过来的时候,这些枣树就已经有了,谁也记不清什么时候栽的,可我知道,这些枣树有着我祖先辛勤的汗水,也给我童年难忘的记忆。

每一年初春,枣树发芽晚,这棵枣树长得很低矮,我们这些孩子们总是爬上爬下,每每这个时候奶奶总是挪着小脚跑过来教训我们:“不许再爬树,它生气了就不给你们长枣了”,说完就拉着我们的小手和我们一起玩。不久,枣树生出嫩绿的叶片,开出黄绿色小花,院里就会弥漫着枣树特有的清爽味道,阳光总是透过还稀疏着的叶片照在窗子上,抬头望去,叶片像是画在一碧如洗的天上。一阵风过,略微的动一动,复又定格成画。

夏天,枣叶渐渐长大、渐渐浓郁起来,只看见叶的缝隙中洒下点点碎金似的光斑,阳光只能在窗子的上方探望。枣树倔强地为我们撑起一片绿荫,全家人吃饭喝水都习惯坐在枣树浓荫下,来了客人也是在那里喝茶、聊天。儿时的我喜欢在枣树阴凉下面看蚂蚁搬家,看苍蝇打架,看那些不知名的小虫儿飞上飞下。正午,院子里最为安静,在树下铺上一块草席,放一只枕头午休,只可惜,那些时光中的留影是定格在脑海中的虚拟的影像,无法真实的再现,不然,一定会让我宁肯舍了现在的舒适,渴求回到那年时光。

秋天,枣子成熟了,家人一起用杆子打枣,据老人们说,枣树越打越长枣。枣树叶被早早打落很多,随着秋风的到来,树叶最早变黄,最早落下。小时候,我手脚麻利,不用费多大的劲就可以爬上去。我放学回家就会爬上树摘下一把枣儿,既解了渴又填饱了肚子,当我吃着甘甜香脆的枣儿时,我都会想起奶奶细心的呵护,才酝酿出果实累累芳香四溢的枣儿来。

后来,我入伍离开了家乡。在军营,五公里负重越野,训练场上练“格斗”,烈日下纹丝不动一站就是两个小时的“军姿”,抗震救灾前线的冲锋陷阵,病床上流下的思乡泪里,都满含着对我家院子里那棵枣树的情感。

时至今日,妈妈习惯了老家的生活,每每春风吹拂,都催我们快快送她回老家。老人家每年看着枣树发芽、生长和收获,每每秋末接回城的时候,妈妈总是把她摘得的枣儿送给亲戚朋友们,香甜的枣儿带给妈妈快乐,也带给大家亲情。这枣儿甘甜早已真实到融进我们的血液当中。

老家的枣树,像高高耸立的卫兵,静静的站在我家院子里,俨然已是家里的一员,它不但与母亲朝夕为伴,也见证着我家起伏的历史。没有人记得它的岁数,没有人知道它给我们带来多少快乐。枣树,在风雨中坚强毅力,在冰天雪地遥望苍穹,它教会了我人生路上如何去面对、去承受、去积蓄、去打造。让我铭记顽强,用生活的砥砺,去迎接累累的硕果和甜美的微笑。

我信手用笔划出我家枣树的影子,虽然笔法不精,却清晰可见那棵棵苍老的枣树,它一直生长在我的心头,为我撑起了一片宁静的天,明净而晴朗。

老宅,老娘,老树——

你们灵气如诗,朴实,执着。一种难舍的情愫划过指尖,让心灵开始一段美好的历程。

老宅,你有着父亲的心血和灵魂,有着全家人的温暖。

老娘,家乡的港湾,是你的存在,更给了我多次回家的欲望。

老树,你是家的守护神,是母亲的的伴,是我童年的好友。

寂静的夜,拥着一盏橘黄的灯光,一份释怀,飘香着老宅的温馨,我不知道土地征用什么时候实施,假如有一天我的老宅被征用,我会伤怀备至。

老宅,老娘,老树,是我今生最美的风景,最不舍的画卷,假如有一天你会消逝,我也会在你生长过的地方,常来看你。我会一个人呆呆的坐上很久,想着你我之间的那些事,那些情……

老照片

文/李俊辉

在村里周围新楼房的簇拥下,老宅让人倍感亲切。院子里曲折的枣树倚着废弃的土坯墙,石榴的枝丫伸到了邻居家的院里。迎门墙上的爬山虎渐次深红,叙述着曾经夏的热烈;墙根下牵牛花静悄悄地开着,仿佛在我耳边低语着过往的童年;我从它们身边轻轻走过,唯恐脚步声打扰了露珠的滑落。

老宅的上房还是童年记忆中的模样:青砖、蓝瓦、土坯墙,挂在房檐下的红辣椒,灰色的双扇门,门槛上粗细不匀的裂纹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推门进去,一股凉气扑面而来。炊烟熏黑的房梁,红漆脱落的八仙桌,过梁上的竹篮,挂在墙上已经生锈了的锄头。

墙壁上的相框,颜色暗淡,边缘已经磨去了棱角,看上去像一位迟暮的老者。由于搁置久了,里面的黑白照片有些发黄,但影像仍然清晰可辨。看着这些老照片,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38年前……

那年冬天,四叔将要到千里之外的海南岛去当兵。爷爷奶奶担心四叔想家,就委托时任村支书的二爷,联系城里的一名照相馆的工作人员,到家里拍照。

照相在当时是家里的大事件,一大家子的男女老少能来的都来了,聚集在宽敞的前院,堪比过年一样热闹。爷爷们戴着帽檐上翘的深蓝帽子,奶奶们裹着咖啡色的厚头巾坐在中间凳子上,叔叔伯伯婶婶们站在他们身后。哥哥们戴着当时流行的军帽,或站或蹲,我们这些小不点索性都盘腿坐在地上。

那天,穿着崭新军服的四叔是主角,家人按照辈分分批和他合影。那时的我们兴奋得不得了,没有看懂四叔光荣入伍,将要告别家乡,与亲人依依惜别时凝重而又坚定的神情……

老宅锁住了我们的天真烂漫,老照片记录了我们无忧无虑的快乐,美好的记忆在那一刻定格……

老宅的椿树

文/老戳

老家的宅子里生着两株椿树。

和许多人一样,老家的人们进城来打工了,年轻的一代也跟着走进了这个喧闹的都市,不再挂念那个清静的小村庄。老家,也就真的老了,而那两株椿树,却留在了那里,依旧注视着老宅的变化。

它们究竟有多少年岁了,不知道。祖母说它们俩原来是要给孩子们用来打床用的,后来见它俩疯了似的茂盛起来,就没有舍得砍。到现在,孩子的孩子都有了孩子了,它们俩依然站立在屋前,一年比一年的茂盛。

是祖母看着它们一天天得长大的。

祖母是个特别好强的女人,一辈子为了家打算,不要命了的下地做工。而祖父却恰好相反,什么事情都不管。有时候真想不明白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在了一起,而且这一过就是近六十年?对于这个问题,想必这两株椿树会知道?

它俩长的又合抱粗细,笔直的树干插进空中,自然也遮蔽了老宅的那几间青砖瓦房。从周围林立的高楼上看,几乎见不到丝毫片瓦。夏天的夜晚,祖母喜欢在院内乘凉。可以看到,在灯光的照射下,那是一片碧绿,绿得让人有些害怕。摇着蒲扇,看着四周的水泥楼房,却没有人出来嬉闹闲谈,或许,他们都躺在屋内空调的吹拂下吧?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是祖母年轻时所听到的最具想象的未来,现在,她的孩子们让她搬进自家的红砖楼房时,她却犹豫了,割舍不下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宅亦或是空调没有这两株椿树所给的凉爽?不知道。

门“吱呀”的开了,没有人进来,是风。

椿叶开始片片洒落,飘进门槛一片,没人理睬。祖母坐在床前,说道:“咱们这辈子没白活,虽然穷,但儿孙们都长大了,没白活……”祖父点了点头,看着窗户透过的那几缕阳光,是从椿树的枝桠外散过来的。

他们说,老人很怕过冬天,就如同草木也怕过冬天,不知道这个季节过后,是否还会见到春天的花朵灿烂。但我清楚的记得,离开老宅不小心碰断的那椿枝,还是鲜绿的。

后记 : 春天来了,它们俩也该重新充满了活力了吧!老家,永远都是根……

老家的“客人”

文/张绍麟

最近心里老是酸溜溜的,还夹杂着郁闷。也许是工作太累了吧!于是决定回趟老家安平寨找回儿时的初心,来舒缓一下近段时间的心境!

回到石桥镇上后把车停好就开始徒步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路哼着小曲,向着安平寨靠近,心情好像舒坦了好多,因是山路,路上熟人一个也没碰到。毕竟我的老家是达川区域最偏僻的大山区,山高路陡,悬崖峭壁。

这次回来,走在熟悉却又陌生的山道上,忽然发觉,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因以前那条宽敞的大路如今走的人太少,加上长年的雨水冲刷,路上早已长满了杂草和荆棘,在模糊的岔路口犹豫了一下。

终于看到了老屋,只是老屋早已坍塌变成了废墟,心里顿时空空落落。

以前父母还住在这里的时候,不管多晚,每次回家一到寨门口,就看见了手搭额头眺望的父母亲,露水打湿了他们的裤脚,也不知道他们从几点就站在了寨口。真是娘望儿的心比路长,儿想娘却是扁担长呀!因为我的归来,陈旧的老宅,忽然被人声塞满,有好吃的瓜香水果糖发送,小朋友们都兴奋得活蹦乱跳。老宅只在我回来时,才再一次呈现出欢乐、饱满的样子,散发出我熟悉的老宅味道。

但这一次,我恍然不知去处。老宅大院的乡邻都已经搬迁到了城镇,这里再也不像是家了!

我绕着老屋转了好几圈,厨房、卧室、猪圈、沼气池,还找到了我小时候被罚跪的地方。现在这残破的老屋,似乎已和心中那个老家一起坍塌。

在寨子里,我遇见一位邻居。他是我的发小,因当年太穷至今也没娶上老婆,如今政府精准扶贫还给他家盖了漂亮的砖瓦房。邻居热情地打着招呼:“回老家……”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变成了邀请:“上我家来歇歇吧。”我连忙谢了乡邻,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已经变成了远方的来客!

邻居说得没错。对他来说我是客人,虽然在我心里还一直坚持认为自己仍然是这个寨子的主人。

那天晚上回到城里,我打开酒瓶,喝了不少。迷迷糊糊接到儿子的电话,儿子问:“爸,你明天在家吗?我要回家哦。”放下电话,我瞬间泪流满面,又想起了大山深处的老家,那些欢笑,那些残垣……

老家的老宅

文/秋绪

每次回到老家,我总要到祖上留下的那幢陈旧老宅去看看,想在它的满目疮痍里寻找到一些儿时里的记忆。

老宅现在已是支离破碎,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可老宅仍尘封有我童年里的欢乐和一些美好的东西。只是,这种儿时的情怀不再温馨,曾经的熟悉变成了陌生,老宅已不再是从前的模样,村庄已不是儿时里轮廓。我记忆里的那种淳朴民风,还有那种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田园生活,严然被岁月的风华洗尽,被现今的时代景色湮没,我再也找不到儿时的那种乡村人家“耕织麻”的田园生活景象了。

老宅是我太祖辈那代人留下的,它距今已有一百好几十年的历史。这屋现在落寂的很,它就那么清冷着,曾经的烟火旺盛和喧闹的农家生活盛况没了,屋内现在堆满着各种农具和稻草等杂物,已然成了一个农家堆放物什的仓房,不再有那种温暖的栖身感,家的归宿。虽是这样,可老宅它还是那么木纳而又呆板的矗立在村子的东头,以它那老朽似的身姿静静地张望着日月,似在向人展示它所历经的岁月沧桑和生活风雨。

老宅的规模不是很大,是那种普通农家的一厅二厢房式的青砖黛瓦的典型木质结构。房内由木柱与木质扇面作墙,围出厅房相隔的布局。那些木质的扇面和窗棂,曾装饰有木质的浮雕、缕雕图案。正堂的前厅,一张古朴典雅的高大长形香桌特别显眼,桌上摆放着一个香炉,那香灰很不自觉地散落在桌面,在香炉的四周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大厅的堂面,悬挂一幅彩色三仙挂图,衬托得内堂肃严庄重又严谨。老屋的房顶,那些仰天望月的高高屋垛,在各种灵动的雕饰动物烘托下,显示出一种恢宏的壮阔之气。只是这种江南独有的微式建筑,现今在我的老家,已成为了一种历史遗迹,它的秀美,早已伴随着时光,被现今流行的欧式钢筋水泥小洋房取而代之,成为了人们一种久远的印记。

幼年时,我时常会傻傻地坐在老宅大门的横条石台上,看早上的东方日出,好奇那太阳为什么每天早晨总会腆着一张圆红红的大脸儿出现在同一个方向;疑问哪蓝蓝的天空中,那些飘浮的云朵,它们为什么总是如此地迷幻,又是那样的悠然;而每年的春天里,燕子们为什么总在农家的屋内忙着筑巢。可如今,这些温馨的景象都模糊了,消失在了时光中。

我凝视着老宅那高大厚重的木质油漆大门,可它已是面目全非,曾经的油亮早已被风雨侵蚀得只剩一张苍白的大脸。它那高大的躯体,如今裸露着粗糙的木质表面,且纹里清晰可见。只是,我再也看不到那有雕饰图案的精致内门了,不知它是在什么时候消失在了这岁月里。老宅大门的两旁墙上,那时刻有一幅楹联,但在文革时被白底红字的耀眼革命对联取代了,而今能辨认出的只有“大海航行靠舵手”几个颜色退尽,字体不清的草书字。老宅的四面墙体,早已出现了风化剥落,墙基的四周还长满了苔藓,淡淡的,绿黄相间。老宅留给我的那种雄浑与温馨,如今已演变成了一种岁月的苍老与沉沦。它让我感受到一种垂暮之景和陈腐之气。

老宅记录着一段岁月的过往和乡村人的生活,也是我儿时里的温暖家园和情感归宿。

那时,乡村的每寸土地也都沦落到红色高潮席卷全国的劫难中,文革运动和“破四旧”的兴起,以及“大跃进”和“三年困难时期”的恶劣经济环境冲击,让那个生存在乡村的我,小小年纪就感知到了什么才是生存,什么才叫“饱汉不知饿汉饥”.在当时的这样一个社会生存环境下,我印象中的这个新中国到处都是闹哄哄的,它一点也不和谐安定,也不那么美好亲切。在这样的岁月,幼小的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些人总会押着另一些人在游街示众。而那些被别人押着的人往往是头戴着高高的圆堆形白纸帽或是胸前挂着一块“打倒XXX现行反革命”的牌子,低垂着头,任由人们在狂热的叫喊声中,就那么木纳的行走着。那时,我以为,他们就是颠覆国家政权和社会安定的政敌,他们就是吞食和破坏我们美好生活的坏人。是他们带给了我们苦难的日子,是他们让我们感受着饥饿的侵蚀。在村庄里,我同样看到一些人是那么疯狂的窜进别人的家中,然后将他们从自己的住处轰出,抄其家产,封其门户,让他们无家可归,有家难回,流离失所,妻离子散。这还不算,接下来的是他们的子女被剥夺了上学读书的正常权力,成了无书可读的人,然后又公然地被冠上“黑五类”子女的帽子,必需再接受革命的改造。而“破四旧”的邪风,让不懂事的我又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砸碎万恶的旧世界,打造一个新中国。我还看到村庄里的那些传承历史文化的牌坊、古建筑、古书、祖谱、宗祠、神像等等一些有历史和文学价值的东西,统统被人们疯狂的搜来,而后投入到一片汪洋的火海中,化为灰飞烟灭。这些惊心动魄之举,让我始终不明白那时的人为何会如此的狂颠,而人与人之间竟然还有如此之大的仇恨。可怜那些记录人文风情的古文明,还有那些灿烂的民族精髓,竟成为了人们如此憎狠和唾弃的修正主义坏东西。而我们这些同为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人民社员,为什么也会在一夜之间竟成了不相往来的死敌。

当时的老宅一共住着5个家庭的30多口人,人丁香火旺盛,热闹不已。可由于人多房屋太小,一张用木板搭成的铺床,就成了我同堂叔堂弟们七八个小男孩们的睡床。这种感觉虽不是很好,却很亲切温馨。而这样的窘境一直延续到我高中毕业时的改革开放,到我离开老家去到了部队。

六、七十年代,所有农家人的生活都是苦涩的。单一的农业生产模式使村民的生活时时处在一种饥饿的状态中,吃不饱那是常事,穿就更不用说了。可那时的人却有一种无形的精神在支撑,既是再苦再难的日子,人也过得真实,实在,没有心计,淳朴得感动天地。所幸的是,在这种极为动荡的社会环境里,我并没有被剥夺该属于我的童年快乐和那种清澈的田园生活,自己一样能无忧无虑地去到学校,坐在四面透风的教室里上课读书,享受着新文化的教育。相对于那些“黑五类”的子女,我这个贫下中农的儿子,已经是够幸福和幸运了。

老宅的大门前,那儿有块宽大平整的晒场。黄昏的夕阳下,朦胧的月色里,这里曾留下了我与发小们天真无邪的追逐与戏闹。晒场的正前方,那儿长有二棵高大的枣树,一年四季就那么傲视着前边一排苍翠的松柏,松柏的后面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它就那么环绕着村庄悠然而去。每年的农历七月时节,那枣树便会开出细碎的小花,八月时便能结出诱人的枣来。在那种物资贫乏的年代,那时自己每每想起这枣的涩涩味道,就会情不自禁地从地上拾起石块,旁若无人的朝枣树猛扔上去,然后就是眼吧吧的盼着能从树上能掉下些枣来。

改革开放后,农村实行了土地承包,这时的农村老家也从束缚的生产力中解放了出来,农村包产到户的经营模式让村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生活的品质和质量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和提升,乡村的面貌也随之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村民们在经济生活好了以后,就开始慢慢地在新宅地上建起了一幢幢小楼。随后,村庄里的旧居便渐渐地被人冷落,成为了一种岁月的痕迹。

每每望着这个古老的小村,望着这历经百年岁月风雨的老宅,一种怀旧的美好情感就会袭上我的心头。别梦依稀,时时想起那些古巷和老屋,时时牵挂那些曾经善待过我的人们。然而,那些可敬又亲的乡亲们,大多都不在人世了。所幸的是,一个令人忧郁的时代真正地结束了。走过沉浮,走过春秋。如今站在村中,那些破败不堪的老屋虽与现代小洋楼形成了不同时代的分水岭,可那些过去的事和人仍留存在我记忆的深处,我仿佛看到儿时的自己仍穿行在那石砌步道上,人隐没在炊烟袅袅的村庄里,而老宅定格在我心里的将永远是一段温暖岁月和无声的记忆,一种对故乡的留连和一往情深……她够我用一生去回忆,够用此生去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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