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椿的散文

2022年12月13日经典文章

香椿的散文(精选20篇)

我家的香椿树

文/金惠

周末,妈妈打电话来,说家里的香椿树开始吐露新芽,过段时间就寄点过来,让我吃上嫩嫩的香椿芽。想到老家院里的那两棵香椿树,想到即将吃上第一口春味,心就开始摇曳在春风暖阳中了。

那两棵香椿树,是爷爷栽的。爸爸兄弟姐妹多,在物质不丰富的年代,到了春天,各种树可以带给他们许多美味。香椿树发芽了,榆钱儿露头了,槐树开花了……这些花儿叶儿的,总能让他们大饱口福。奶奶变着花样做好吃的,爸爸至今回忆起来都说香喷喷的,如今再吃都没有当时的那种味道。后来,爸爸和他的哥哥姐姐都到外地求学或者工作了,但每年香椿发芽之前,爷爷就写信告诉他们,能寄去的就寄些过去,寄不过去的就腌制一下,留待他们回来吃。爸爸曾说,这两棵香椿树长出的都是父母的爱。

等到爷爷奶奶去世了,这个院子就留给了爸爸,我们也在这两棵香椿树下玩耍长大了。每年开春,香椿树快发芽时,我们就在树下仰望,然后每日数着新芽的叶子,直至长成一簇簇。香椿不能任其在树上一直长,“有芽堪折直须折”,要不然老了,口感就不好了。香椿是春天里常登上我们家餐桌的菜,妈妈一如当年的奶奶,总是变着花样给我们做。有时是凉拌香椿芽,把香椿芽洗净,和嫩豆腐一起凉拌,放上盐和醋,再滴几滴香油,香味顿时四溢开来;更多时候是香椿炒鸡蛋,黄绿相间的香椿芽和金灿灿的鸡蛋一拌,在油锅里一炒,不仅色泽诱人,味道也香浓,那抹晕红的绿,那款浓郁的香,至今难忘。

家中的香椿芽不仅是我的最爱,也是父辈的牵挂。有一次回家,正赶上香椿发芽时,爸爸把采摘下来的香椿分成几份,给我留一份,让妈妈炒一份,还有一份预备寄给远在美国的大伯父。原来,就在我回去的前一天,爸爸收到大伯父的信,说他想家,想家中的那两棵香椿树,更想吃香椿芽。我听了心里很酸楚,大伯父离家几十年,回来后也未能见到爷爷奶奶。漂泊在外,他只能怀念,怀念老屋,怀念亲人,以及那两棵香椿树。想吃香椿,其实不是为了那嫩芽的美味,而是想找寻一份可以触摸可以嚼的乡愁。香椿芽中有父母的味道,有家乡的味道。我能想象,大伯父在异国他乡,惆怅地站在马路边,不知道到哪里寻找那一簇香椿芽。故乡虽渐行渐远,但浓浓的椿芽香早已渗透进大伯父的骨髓。

期待在一个明媚的春日收到妈妈寄来的香椿芽,拿它做一顿美味的菜肴,吃一口,品味春天,回味家乡。

天空之蔬:香椿芽

文/米丽宏

女作家张晓风在《饮啄篇》里写自己品尝香椿炒鸡蛋时,大叹:“太完美了!让时间在这一瞬停止吧!”

张晓风睿智柔婉,笔下文字散发着璎珞敲冰的古典光芒,香椿芽的芳烈之味,让她如此直截地大叹;实在是,咀嚼一芽香椿,你能品味到整个春天,那些和风,那些细雨,那些深深浅浅的春滋味。

“春来即吐紫,不做自矜持。由来少花事,生香叶繁枝。可以佐陋餐,亦可当药使。可以登大雅,无需有兰姿。”没错,这小诗,说的是香椿。它有一个奇香的灵魂,却是端的平民女子的装扮,大红大紫,糙糙的,看上去,好似土气村姑。

雨前香椿嫩无丝,雨后香椿生木枝。香椿,最当季在谷雨前。这个节令的味觉,已经有荠菜、蕨菜、榆钱、柳芽做了铺垫;生活,被野菜点缀得花样翻新,趣味达到了极点。似乎,春天,已经走到了末末梢。可是,不!香椿树把春天接过来,给你一个味觉乐章的小高潮。

高高大大的香椿树,枝干疏朗,光洁的枝丫挑在半空,枝尖挑了一小簇一小簇的芽芽,毛茸茸的,红得有些紫的意思,“仿佛可以看见一股血液喷上来,把每片嫩叶都充了血”。真的,它的色泽那么深沉,如忘不掉的旧年记忆。那紫红的芽芽,如一顶顶小帽,渐渐往绿处泛。一小团一小团的绿色,间隙里是蓝莹莹的天。几朵白云,闲散地游,几只黑鸟,石块一样投过,闲散间,漏下几滴鸟鸣。这真是天然的画儿啊。

这画儿,只有香椿树这用笔简约的画家,在蓝天的宣纸上,才描得出来。画外的音乐,是“吃”。在春天,吃野菜,吃香椿,是一种简单明朗、暖洋洋的幸福。香椿芽,那来自于天空的菜,原本一身的天然之气,吃进身体,自然淡化了浑浊的饕餮之气。正如安于蔬食的苏东坡,被贬海南岛时,写的那首《撷菜》诗。诗题中,他谈自己借了半亩土地来种菜。一整年内,和儿子的三餐菜肴都充足了。有时半夜喝醉,想解酒,就到菜园里,摘采蔬菜煮食。那菜带有泥土的芬芳,含着霜露水气,即使上等滋味的肉品也比不了。东坡正色道:“秋来霜露满东园,芦菔生儿芥有孙。我与何曾同一饱,不知何苦食鸡豚?”他将自己住的庐舍,命名为“安蔬”。想安蔬之内,添了香椿,东坡更是怎样满足?

香椿,即使与专业的蔬菜相比,也显得卓尔不群。这卓尔不群的地方,便是它的香,幽远,恒久,芳烈,充满了传奇色彩。香椿,因此被视为蔬菜之珍品,列为“小八珍”之一,与荔枝一起作为南北两大贡品。清代才子李渔在《闲情偶寄》中,对香椿推崇备至:“菜能芬人齿颊者,香椿头是也。”

香椿芽,是画家齐白石自幼喜食的野菜,画家成名之后,仍然对此念念不忘。逢春天,他除了喜欢烹食香椿炒鸡蛋外,还喜欢把香椿切成细末,拌豆腐吃;或将香椿做成炸酱面、麻酱面或打卤面。

可我们这些小人物,在春天,总是很忙,心总是很浮躁,似乎分不出闲心,去挖野菜、摘香椿,过那鸟飞水流一样的悠闲日子。我们从不去想,香椿,野菜和春天,都是一瞬间的事,错过,这一年便永久错过了。

后院的香椿树

文/张伟霞

我家后院有一棵香椿树,树冠如巨伞遮盖着房顶。

早晨吃罢饭,母亲说香椿再不吃就长老了,便拿一根绑有铁钩的长竹竿去摘香椿。她站在二楼窗口,我站在下面,仰脸看她将竹竿伸出去,钩住一根枝条,钩子翻转扭一下,香椿便如断了线的风筝纷纷飘落。

望着香椿树,望着头顶蓝蓝的天,阳光在绿油油的叶子上晃动,我的思绪回到了童年。

我小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母亲拉扯着我们兄妹二人。每到香椿飘香的季节,母亲都会采摘好多香椿,次日天亮拿到集市上卖。

有时候,我会坐在灶房门槛上,看母亲将香椿叶捋进盆里,洗净后拌上鸡蛋液,做成香喷喷的香椿炒鸡蛋。

放学后,我放下书包,就急急地跑出去和小伙伴在村里玩耍。母亲和好面,在案板上擀成薄薄的、圆圆的大面饼,切成宽面条,下锅做甜面片,香椿叶加盐、香油,成了美味小菜。随后,母亲走出家门将玩得满头大汗的我唤回。坐在夕阳里,喝一口面片,就一口鲜香的香椿,吃得酣畅淋漓,我觉得世间最美味的佳肴莫过于此,而母亲是我童年记忆里最温暖的守候。

如今,这棵香椿树长高了,也长粗了。母亲的青丝变成了银发,美丽的容颜也一去不返。母亲何尝不像这棵香椿树,屹立在那儿为我们阻挡世间风雨,呵护我们长大,母亲的爱亦如香椿的清香,越回味,越悠长。

椿萱雪满头

文/马浩

香椿,一种落叶乔木,其味芬芳,我想才有如此美名。有香,便会有臭,自然就有臭椿了。大约此名听来不雅,因而简称为椿树。

大自然真的很奇妙,同门为椿,其途不一,是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椿树,在乡下,颇不受人待见,因其贱生速长,材质粗疏,不堪派用,最多不过用来打床。而香椿就不同了,香椿的叶芽可食用,民以食为天,能吃即能换钱,香椿因叶而贵,深受人们的青睐。

通常所言的香椿,指的就是香椿的叶芽,那可是一道不可多得的春之美味,时令佳肴。清明前后,树木发芽。起始,椿树芽似乎是香椿芽的模仿秀——青梗红叶,乍看之下,即可乱真,相信城里人肯定分辨不出来。开水一烫,便可见其庐山真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父亲好酒,春日,喜欢香椿芽佐酒。家前院后,父亲栽了不少香椿树。香椿树,皮黑如土,同父亲的肤色相仿着,有时,见父亲手扶着香椿,感觉香椿就是父亲的影子,似有所悟,因何古人以椿喻父了。

父亲喜食香椿,对香椿树就格外用心。秋后,父亲总要把树围翻挖起来,以便风吹日晒,雨露浸润,大雪封盖,春日,土细如沙,土虽未变,可此土非彼土了,已蕴含日月精华。父亲说,这比上一遍粪还要好。香椿吐芽时,父亲便有活干了,他用废旧的塑料袋子,把枝头的香芽罩住,以防寒霜。我望着枝梢的袋子,袋中红红的嫩芽,感觉塑料袋如同子宫,香芽在子宫里,胎儿般舒展这手脚,左蹬右踹,恬然地汲取着春日暖阳,一日日地茁壮,顶胀了袋子。此时,父亲满心欢喜地开始收获。

在我的记忆里,香椿芽的吃法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最常做的就是香芽拌豆腐。豆腐最好是盐卤豆腐,香芽用开水淖过后淋干,用刀切成碎末,用同样地方法把豆腐切成碎丁,加细盐两相拌合,一道时令小菜便大功告成了,省事而又快捷。小的时候,我不大喜欢吃,闻到香芽的香气,上头欲呕,不过,香芽炒鸡蛋,炸香椿鱼,我倒是爱吃,父亲骂我嘴刁。

香椿树长得很慢,似乎岁月不从它身边经过。而今,家前院后地香椿树,不过碗口粗细,可父亲却老了,满面褶皱,苍苍白发。一日回家,老远就望着老父,倚坐着香椿树抽烟,缕缕烟雾缭绕在白发间,渐渐散漫,消失。我忽然之间,莫名地想到唐时牟融的诗句“知君此去情偏切,堂上椿萱雪满头”,不禁有些黯然。转念一想,满头雪的椿萱,毕竟还在堂上,甚幸。

浅碧轻红香椿芽

文/洛红

民国才女张爱玲说,人生有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未完。依我看,还可加上一句:四恨椿芽期短。

香椿是名副其实的错过要再等一年的“树上鲜蔬”,每年只有早春到谷雨这段时间的椿芽鲜嫩好吃,谷雨一过便老了。时令性太强,委实吃得不过瘾。

在乡人眼里,香椿不算啥稀罕东西。小时候,邻居王大娘家有棵香椿树,碗口那么粗,笔直挺拔,伸枝展叶,紧挨我家院墙。说是邻家,就跟我家的没两样。

一场春雨过后,三五日,嫩红的椿芽,一簇簇,破枝而出,像花朵,像小伞,镶着花边,闪着晶光,散发幽幽的香。晴好天,王大娘就隔墙高喊:霞,霞,打椿芽啦。姐姐从旮旯里找出镰刀,我步其身后,厮跟着上到房顶,站到边沿,伸手便可够到树枝,采一束,往下扔一束,香椿芽似不愿离开母亲怀抱的娃娃,依依不舍地摇摆飘落。阳光透过树枝,筛下斑驳的光影,身着黑蓝布衫的王大娘在树下迈着小脚往篮子里捡,不时抬头嘱咐我们:“小心点,别掉下来!”

香椿芽入馔,吃法多样。土鸡蛋与香椿是绝配,带着露水和香气的椿芽,鲜、嫩、腴、脆,土鸡蛋炒后,黄澄澄的。碧绿的香椿,配嫩黄的鸡蛋,煞是好看。香椿的香与鸡蛋的鲜相得益彰,当清气充斥舌尖,那滋味就像嚼了一大口春天。

香椿拌豆腐,佐以盐、生抽、麻油。一点小磨香油,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香椿、豆腐、麻油的味道都至为顽固直白,然三者配一起却互相帮衬,满口清鲜。

香椿芽,炒鸡蛋或拌豆腐,仅满足一时的口腹之欲,何况当时,家里的鸡蛋还要留着换盐,豆腐哪舍得常买?长久的吃法,还是腌香椿。烫过的香椿凉凉,装入罐子,码一层香椿,撒一次盐,直至把罐填满,盖严实,随吃随取。

《庄子》中,香椿意味着吉祥,代表长寿。在乡亲眼里,它是实实在在的菜。庭院一棵椿,青菜不担心。香椿,气定神闲地蜗居于平民灶间。春风一过,香椿主动收敛了香气,安然地待在庭院角落。那一口香,足以让人回味一整个春天。

谷雨

文/张常胜

时光之轮碾过绚烂的春色。

谷雨一个颇具诗意的节气来了。

谷雨,雨生百谷。一候萍始生,二候鸣鸠拂其羽,三候戴胜降于桑。可在塞外的蒙古高原,浮萍未生,斑鸠未鸣,也未见到羽冠绚丽的戴胜鸟。

天空蓝的高远,空中的鸽群斑斑点点。

桃花渐次凋零,满目的绿色替代了那些走向生命尽头的姹紫嫣红。浮躁的年代,总想抓住些什么。空气、鸟痕或影子,都不抵眼神里的火焰,以及那响彻林荫道上的是足音。

谷雨是纪念仓颉的日子。开启中华文脉的仓颉,躲在黑蚁般的典籍里降下幽叹的泪滴,让大地变得绿意茵茵。

布谷鸟的叫声和许多往事连在一起。对视的目光隐匿着岁月的沧桑。心中的风一阵又一阵掀起,叩问着高原,阅读着额头那一抹神秘的波纹。

我撒下红花的种子,可结出的却是蓝色的花。

谷雨,朱砂书符禁蝎。驱除害虫祈盼丰收的心事,如谷穗一般摇晃着沉甸甸的惆怅。时光缝补着伤口,谁来翻阅前尘往事,读那只孤寂的鸟儿划过时空的样子。

谷雨三朝看牡丹。风华绝代的牡丹花盛放在谷雨天,让热情似火的夏有了心结。

踏青也好,祭海也罢,都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食香椿这个习俗,颇合吃货们的口味,香椿炒鸡蛋的滋味的确好。

谷雨茶,因蕴含早春的冰爽,有着清火、明目、辟邪的功效。在燥热时,喝一杯谷雨茶,可以让驿动的心静下来,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谷雨天,喝茶去!

童年·香椿树

文/姜桂波

单位在小县城,故而离老家不远,约四十公里不足。但因工作较忙,回老家也不是那么频繁。每次回家母亲都会七碟子八碗地摆弄一桌子饭菜。上周末回家,母亲照例做了不少菜,但考虑到自己不断上升的体重,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母亲笑眯眯地说:“这道菜你准爱吃!”——母亲端来的是腌香椿。

北方的村庄里,穿过三五个胡同,准会看到某家的门口矗立着香椿树,数量倒是不多,一般为一棵,但因栽植时间久远,多比较粗壮。每到谷雨前后,香椿树的嫩芽便发育到了令人心生欢喜的程度,嫩得发紫,香得可爱。我的关于童年的记忆里,香椿树占了很大一部分,旧房子的老院子不大,七八十个平方,但院内颇具小果园的气息,葡萄树、无花果树、樱桃树、石榴树、山楂树都有。东北角有一棵香椿树,比碗口略粗,树皮粗糙不堪,一年中大部分时间无人关注,只有春季香椿发芽的时候,母亲才会拿着顶部栓了一把剪树剪刀的杆子,将香椿树刚发的嫩芽连枝带叶一起剪下来,然后择其嫩芽,加几个鸡蛋翻炒,炊烟过后,就出来了“不寻常”的家常菜——“香椿炒鸡蛋”,母亲的这道菜味道堪称一绝,以至于成为了我童年回忆的一部分。后来老房子翻建,老香椿树被移除,但当时父亲将这棵香椿树的一棵幼苗移栽到了院外,十几年过去,现在也已经有碗口粗了。

香椿的配菜不多,常见的只是香椿炒鸡蛋。童年的时候也没有腌香椿这道菜,因为腌香椿不是单纯的靠盐保存,还需要冷藏,后来有了家里有了冰箱,又因为我在外地上学吃不到新鲜的香椿,母亲才想到了这种保存方法。现在想来,这倒是因为母爱而产生的一种创新。将春天的香椿嫩芽连同嫩梗摘下过水焯一下后,加盐揉搓均匀,放入冰箱冷冻,便可保存数月。盛夏、初秋,亦或是隆冬,均可取出食用,配之以大米粥,便可成为极具健康理念的清淡“晚饭”。

我喜欢吃香椿,不只因为它的美味,书上说,香椿营养丰富,并具有食疗作用,主治外感风寒、风湿痹痛、胃痛等。早在汉朝,香椿便与荔枝一起作为南北两大贡品。苏轼也曾以“岂如吾蜀富冬蔬,霜叶露芽寒更茁”、“椿木实而叶香可啖”的语句来赞美香椿。另外,香椿的食用期是刚出的嫩芽,无任何农药和污染,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放心菜”。

接过母亲端过来的香椿,我轻挑几片嫩芽,送入嘴中,一阵清香席卷而来。当然不仅是香椿的味道,还有家的味道,童年的味道,母爱的味道。

香椿

文/戴玉祥

晚饭。

夫人上席,小姐坐夫人对面,香椿站一边。老爷走后,到了饭点,都是这样坐。今晚,香椿烧了夫人爱吃的糖醋鲤鱼。夫人高兴,让香椿开了瓶白酒。二两白酒下肚,夫人突然将吃剩的鱼倒到地上,让香椿吃。香椿目光在夫人脸上停会,又在小姐脸上停会后,慢慢趴下吃。夫人哈哈大笑,还手指着小姐,说纯儿,给我看好了!说后,夫人起身,往内室晃去。香椿见夫人离开了,从地上弹起,抓住小姐,将她扔到地上,凶道:吃!给我吃!小姐抬起头,泪眼汪汪。小姐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终没有说出话来。小姐是流着泪,吃掉那条鱼的。看着白森森的鱼刺,小姐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开了。香椿收拾好碗筷后,洗脸,发现眼睛红红的,便捞起脸盆里的毛巾盖到脸上。水滴顺着脖颈往下淌,上衣洇湿了,香椿也没睬。

躺到床上,香椿眼窝里的泪水就跑出来了。

窗外,雨声在响。

香椿醒来时,发现夫人站在身边。夫人手里攥着湿衣服,目光像锥子一样扎过来。香椿说,夫人你……香椿话还没有说完,夫人的巴掌就过来了。夫人说,起来,到井沿把这衣服洗了?香椿爬起来,接过夫人的衣服,出去了。天刚亮,雨声仍在响。香椿返回,取了一把伞。但那伞,却被夫人夺下了。香椿没做声,默默地往井沿走去。夫人站在门前看会儿,转身回屋补觉去了。雨越下越大。香椿洗好夫人的衣服后,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香椿将夫人的衣服晾在廊下,回屋将湿衣服脱下,进了小姐的屋。

小姐还在睡。

香椿一把将小姐拽起来。小姐正香睡,被人一把拽起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姐想哭,但没有。小姐看着香椿,小姐说,你……小姐话还没有说完,香椿的巴掌就过去了。香椿说,去,到井沿把这湿衣服洗了?小姐惶惶地接过衣服出去了。雨仍在下,香椿看见小姐到井沿了,小姐开始从井里拔水了,小姐开始洗衣服了。小姐年幼,每拔上来一桶水,都需要很长的时间。香椿看会儿,转身做早饭去了。

转眼,天空飘起了雪花。

一天早晨,起床后,香椿生了炭火。夫人用过饭后,撑了一把油纸伞,出去了。雪越下越大,近晌午的时候,地上的积雪已漫过脚脖了。夫人还没回。香椿担心,就找出去了。只是,香椿折回时,夫人已等在门前了。见香椿,夫人就凶:给我站住!还凶:把伞扔了!香椿解释,夫人不听。香椿只好扔了伞,站在雪地里。雪花停在身上,不大会儿,香椿就成雪人了。

下午,夫人喜欢听戏。

夫人出去后,香椿就跑进屋里。炭火正旺,香椿扑到炭火边,正烤着,小姐端碗米饭走过来。香椿见了,抬手打翻那碗,冲小姐凶:给我出去!还凶:不准拿伞!小姐一脸不解。小姐出去了。小姐站在雪地里,那雪片儿,迅速包围过来。很快地,小姐就成雪人了。香椿守着炭火,暖和了,又填饱肚子,这才让小姐进屋来。

小姐进屋后,烤着炭火,身子还在抖。后来不抖了,脸却火烧般红。香椿看出来了,慌慌去找夫人,刚出门,就看见夫人回来了。夫人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人还没进屋,就冲香椿喊,还不快去请郎中?

这天晚上,夫人来到老爷的遗像前,烧过纸钱后,跪下了。夫人说,老爷,多次观察后,知道纯儿不是你跟香椿的,纯儿是我们的骨肉,我会抚养好纯儿,老爷你在那边放心……

也是这天晚上,香椿进了小姐的房间,将小姐伸出被窝的小手轻轻地放回后,就在床边坐下了。很久了,香椿才站起来。看着熟睡的小姐,香椿的眼泪就跑出来了,很响地砸到地上。纯儿,娘之所以要那样对你,全是为了你好呀!还说,夫人现在相信你是她的骨肉了,你就跟着夫人吧!说后,香椿就出去了。

夜,黑漆一般。

香椿就走在黑漆的夜里。

春天的味道……

文/海风

辣羊角葱

大地回暖,飘飞的雪花也柔软起来。薄薄的春雪下面,葱芽早早感受到春的讯息,饱饱地汲取着水分和养分,蓄势萌发。终于,尖尖的嫩芽破土而出,星星点点,画图般点缀,萧索了一冬的菜地重新焕发出绿色的生机。葱芽长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就形若羊角,或碧绿或黄绿,亭亭而立,煞是可爱。

自家菜地施的全是农家肥,鸡粪、羊粪、灰土粪,纯系天然肥料,既滋菜又养地,育出的蔬菜绝对鲜嫩好吃。小时候,下午放学一回家,书包往炕上一扔,先从糕盆子里铲一块冷黄糕,抹一层豆酱,地里扯一把羊角葱就着吃,酱味混合着辣味,在嘴里弥漫开来,嚼几下,咕咚入喉,唇齿留香,至今记忆犹新。

我特别爱吃母亲做的小葱拌豆腐。现拔的羊角葱剥洗干净,切碎,拌入开水烫过的豆腐,白白绿绿,放入调料后,当“嗤啦”一声浇上刚熟好的花椒油,顿时葱香四溢,看着就流口水。爱吃羊肉的,可以炒上一盘羊肉大葱,羊肉的鲜夹裹着葱的辣,香味氤氲,勾人食欲。不喜欢吃羊肉的,可以包猪肉大葱馅饺子,皮薄馅多,宽汤滚三滚,笊篱搭出盛碗,配以蒜末醋,咬一口香味扑鼻,旋即,满屋生香。

朋友相聚,免不了一顿小酌,饭桌上最受欢迎的就是那一盘水灵灵的羊角葱。嫩嫩的葱白,绿绿的葱叶,亮亮的水滴,一段段整齐地码放在一只干干净净的盘子里,或者干脆一大把置于桌上,辣中有甜,甜中带辣,添食色,增酒兴。看吧,免不了有一个人醉倒在窗外渐浓的春色里。

鲜嫩香椿

香椿是春天里最新鲜的时令蔬菜,因了其鲜香的味道和保健作用,大部分人都爱吃。

寒冷的气候,致使家乡的香椿树不是很多,臭椿树倒是皮实,老宅院内的那一棵臭椿树现在还长势茂盛。这样,想吃香椿,就得仔细留意菜市场。卖菜人全都精明着呢,个个算计着香椿下季的日子。某一天,当你来到菜市场,惊讶地看到,一摊一摊,一把儿一把儿,整整齐齐,像一座座小山,堆放在菜车上的红叶绿茎,正是新鲜的香椿。

刚下来的香椿芽味道鲜美,价格贵,只能少量买来尝鲜,待香椿稍大、旺季来临,价格也跟着回落,就能饱饱地美餐了。拣好的香椿放在开水锅里焯熟,切丁,凉拌豆腐,软软嫩嫩,清香适口,特别适合家里老年人吃。牙口不太好的,可以做成香椿炒鸡蛋。把洗净的香椿切成碎末,放入打好的鸡蛋碗里,加盐,搅拌成糊,倒入热油锅翻炒,成形即可。金黄的鸡蛋搭配着翠绿的香椿,色泽艳丽,味道鲜嫩,滋阴润燥,祛风解毒,瞧着好看,吃着可口。

我喜欢吃整香椿,嚼着带劲。摘好的香椿洗净,放入沸水焯,既要焯熟,又不能焯得太熟,需要把握好火候。不然,生了,不能吃;太熟,不但色泽变黄,而且营养流失严重,口感变腻。正是刚刚熟,色泽鲜绿之时,捞出,入盆,撒上盐面,翻晾一下,让盐分均匀渗透,凉后即可食用。夹一根边嚼边吃,脆生生、鲜嫩嫩,香味爽口,不愧为一道佐餐的佳肴。一大盆香椿放在餐桌上,时不时勾起我的馋虫,使用筷子不过瘾,干脆直接下手抓,一边吃,一边直呼过瘾。盆里的香椿越来越少,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嘿,谁让妻子把这春天最鲜嫩的时蔬做得这么香呢!

苦甜茎菜

暮春,浇过几场透雨,甜茎菜就会露出头来。田野上,大人、小孩,男的、女的,相约一二或三五成群,握着小铲子,拎着小袋子,提着小篮子,或蹲着铲,或弯腰拾,一幅好生热闹的野蔬采摘图。

刚长出地面的甜茎菜,只有两三片红嫩的叶片,娇嫩无比。稍硬的土地要用小铲铲,松软的土地,只要用手指攥住叶柄根部,掌握力度轻轻往上一拔,长长的白茎带着新鲜的泥土就出现在眼前,嫩嫩的根茎上还嘀嗒着白色的液汁。甜茎菜的叶子再往大长就变成绿色的,里面也全是奶液,采一次野菜,手上会沾满黏黏的奶子,沾土后变成黑黑的,一次很难彻底洗掉,可乐趣也正蕴含在踏青吃春的过程中。

母亲曾说,过去困难时期人们没的吃,就到地里挖野菜,什么甜茎菜、苦茎菜、灰灰菜、马齿苋等等,都是救命菜,奇怪的是那时候地里这种野菜也多,救活过村里不少人。现在生活好了,人们又想起吃野菜了,但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甜茎菜可以生吃,用清水洗净,沾上甜面酱或豆瓣酱,吃起来味道苦苦的还有点涩,但是下火。更多时候是吃熟的,把洗净的甜茎菜放入沸水中焯熟,捞出后过冷水浸泡。吃时从盆中捞出,稍切两刀或不切,倒入油、盐、酱油、醋、鸡精凉调,多放一些油和醋,加适量凉白开,一道汤水甜茎菜就做好了。白绿相间的甜茎菜最适合配黄灿灿的小米粥。吃一口爽滑的小米粥,就一口苦苦的甜茎菜,苦中有甜,甜中带苦,吃过后,满嘴甜丝丝的,一整天不会散去。“咕咚咚”喝几口汤水,苦苦的,酸酸的,降燥去火,神清气爽。

春天的味道

文/孙丽丽

咬一芽香椿,你便能品味到整个春天味道。

椿芽并不归属花之列,但是苍劲的枯枝尖,顶着一撮娇嫩的红,在明媚的春阳下,薄若蝉翼般透明,温软的春风吹拂,像极了一朵花。

清人食香椿的嫩芽,谓之“吃春”,有迎新春之意。一夜春雨,那些暗红已绽开在干瘪的枝尖,一尘不染。香椿芽啊,有着春天清明的气韵,是属于乡村。

家乡,庭院前后总会种上几株椿树,似乎这是一个村庄或院落的特有标志。椿树长得极慢,似乎岁月绕它而过。早春三月,一场润如酥的细雨后,我便随母亲采摘香椿芽儿。亲手采摘才叫一个鲜嫩呢!低的,采茶般择下枝桠鲜嫩青翠的椿芽,上面顶着晶亮的露珠儿。高的,则用一长长竹竿绑上铁丝钩,轻轻旋转,清脆的“啪”一声,在乍暖还寒的风中轻轻飘落。

母亲把椿芽洗净,开水里焯一下,切碎,拌以豆腐,一清二白,煞是可人,加花椒、食盐姜蒜汁调匀,再滴上小磨香油。悠远的清香,将你从冬藏的灰暗中唤起,春天便弥漫在这恒久的余香里。第一茬嫩芽香气温和婉约,再摘,香味更直白更刺鼻些,腌制,待颜色变作墨绿色,香味儿就自然了。

母亲托人捎来盐搓喷香的椿芽,吃一口,春光里,思念满怀,这是母亲清寂生活的一份牵念。古时“椿萱”代称父母,父亲为“椿庭”,母亲为“萱堂”,人生路上,几番风雨,是这份温厚的亲情支撑着我们坚强地走下去。

香椿的香,幽远,恒久。清代才子李渔在《闲情偶寄》中,对香椿推崇备至:“菜能芬人齿颊者,香椿头是也。”

儿子喜吃香椿水饺,我烫一下椿芽,用刀抹碎,加鸡蛋做成馅,挽袖擀面皮包之,四指交叠拇指轻轻一挤,肚皮鼓鼓又玲珑秀气的饺子做成。少顷,水饺在锅中翻腾涨肚,漂浮在水面,犹如白鸭戏水。盛在盘内,儿子片刻扫光,那小脸的神色,真是意犹未尽。

因为儿子,丈夫便在楼下种了几株小椿树。他格外用心,浇水并施以芝麻饼。椿树芽刚冒红,便扣上鸡蛋壳,满树生蛋,儿子欢喜得雀跃。那嫩红的芽儿,在温暖的呵护下,恬然汲取着精华,在蛋壳里蜷曲生长,形如佛手。丈夫牵着儿子的小手,天天望。我忽地想起一句诗:“知君此去情偏切,堂上椿萱雪满头。”父爱总是沉默的。

香椿树的芬芳,在灵魂深处摇曳着。其实幸福只是一种感受,有爱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美丽的。

屋后的香椿树

文/彭庆东

“房后一椿树,春菜不发愁。”在物质匮乏的那个年代,每年春雨来临的季节,故乡屋后的两棵碗口粗的香椿树便丰盈着我们家少油缺菜的饭桌。

儿时的乡村,家家户户都在房前屋后栽上几棵香椿树,香椿树的生命力极强,无需呵护,便沐雨而生,迎风而长。待来年大地回春时,农家的海碗里便多了一道珍馐美味。

长到一拃长的香椿就该采摘了。趁着椿芽的露水,母亲踩在高凳子上,用特制的镰刀钩住香椿芽,手一拧,就将一把把的香椿芽捋了下来。我们几个兄妹叽叽喳喳地跑来跑去,抢着捡起地上的香椿芽,然后扎成小捆,丢在竹篮子或草筐里。院子里听到的是笑声,闻到的是饭香,椿树的香气变成了满院的喜气。

吃了一冬天的土豆萝卜,一看到新鲜的香椿,口水就忍不住地在嘴里吞咽。不过,头茬的香椿是舍不得吃的,常常被母亲拿到县城的集市上换点油盐酱醋,二茬、三茬才舍得入口,再往后的茎硬叶老,就不能食用了。

香椿吃法有很多,凉拌热炒做汤均可以。最传统也是最香的做法就是香椿炒鸡蛋,也是母亲的拿手菜。可惜当年家里的鸡不“争气”,产蛋量偏低,即使下了蛋也要攒起来卖了换点零花钱,我们很少能吃到。平时,母亲会将春椿焯好沥净水,调上蒜泥、盐及姜丝,做成凉拌香椿芽。如果能与豆腐同拌,再滴几滴香油,那吃起来更是鲜嫩可口,堪称农家春天里的一道美味。香椿采摘得太多了,便把它腌起来,这也是最常见的一种吃法。母亲把香椿芽细细切碎,加上精盐装到瓶子里,再倒入凉开水没过香椿,将盖子密封。一周后发酵,即可开瓶食用,我们叫它脆椿。发酵后能将香椿的美味发挥到极致,越吃越香。如果把瓶子放置在通风凉爽的地方,可以保存很长时间。生活艰难,时光易逝。清苦的日子因为有了香椿的调剂,生活也变得有滋有味了。

成年后,对香椿的喜爱更加浓烈。一看到它,儿时的往事就像挡不住的春天一样,扑面而来。每当香椿上市,不管多贵,我总会毫不犹豫地买回家,用母亲当年的做法烹调一番,寄托我的对母亲的怀念。

拌豆腐 有真味

文/章铜胜

拌豆腐是一道简单的菜,是那种简单到极容易被人忘却的菜。可能谁都吃过拌豆腐,但真的能记住,并念念不忘的人并不多,这也是怪事。惦记拌豆腐的人少,也许是因为它太普通了,但并不代表就没人惦记,譬如我,对拌豆腐却是情有独钟的。

拌豆腐简单,不讲究刀功,也无需考量火候,几乎人人会做。想吃拌豆腐了,买一方新鲜的豆腐回来,切成小块,加入想要拌的料,稍加点油盐调味,也可以什么都不加,只是简单地拌拌就行,各随人意。

拌豆腐虽然简单,并不是说一点也不讲究,拌豆腐用的豆腐就得嫩一点。豆腐分南北,北方的豆腐老,南方的豆腐稍嫩,比南方豆腐稍嫩一点的是豆花,再嫩的就是豆腐脑了。拌豆腐要嫩一些才好,北方南方的豆腐都略嫌老了点,比南方的豆腐稍嫩一点的最好。要买这样的豆腐也不难,早上,早点去菜市场,找刚出摊的豆腐摊子,才上架的豆腐从泡着的水桶里刚捞出来,还冒着热气呢,买回来准错不了。我做拌豆腐,喜欢将一块豆腐的上面和下面片去一层稍老的部分,只用中间稍嫩的一块,拌出来,风味不错。

人说豆腐有贵俭二德,不嫌荤,也不避素,可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意搭配。拌豆腐也不例外,是百搭菜,想吃的时候,随时都能做。

春天拌豆腐,首选当然是香椿芽了。紫红的香椿刚冒出一点芽,香椿的叶子还没来得及舒展开来,清晨,掐一把带露的香椿芽,闻着就喷香。回来用清水冲洗一下,放在开水里略烫一烫,紫红的香椿芽就变成了深绿,椿香味也更浓了。烫好的香椿芽用少许细盐略揉,再切成碎丁,与豆腐同拌。拌好后,淋一点芝麻油在上面。香椿拌豆腐,尝一口,香滑脆嫩,用汪曾祺的话说,是“一箸入口,三春不忘。”

春天,香椿好的时候,只是短短的几天,香椿拌豆腐就很难得了。汪曾祺惦念此味,大概也有个中的原因吧。除了香椿拌豆腐,还有一味菜也差可比拟,虽然味道要逊色不少,那就是野蒜拌豆腐。野蒜拌豆腐宜用蒜白,可野蒜的香味又有点野性,不是人人喜欢的,而且野蒜拌豆腐就没有那样脆嫩的口感,只能说是慰情聊胜无了。

松花蛋拌豆腐,加一点醋更好,适宜边拌边吃,豆腐嫩,松花蛋也软和,稍放一会儿,松花蛋就老了、硬了,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夏天,吃松花蛋拌豆腐,能降火气。而在夏天,我更喜欢用黄瓜拌豆腐。黄瓜削去皮,切成小指指甲般大小的方块,略放一点细盐,在豆腐里一拌,吃起来清淡脆嫩爽口,似乎更有味道。

可以拌豆腐的东西还很多。在屯溪高枧街上学的时候,穷得没有菜票的日子,我就到学校门口买一块豆腐回来,尝试着用辣椒酱和榨菜拌豆腐,那实在是穷得没办法的时候想出来的办法。高枧街在新安江边,新安江水好,高枧街上几家豆腐坊里的豆腐也很好。能吃上这样的拌豆腐,也不能算是亏待了自己。

辣椒酱拌豆腐,多放点辣椒酱在里面,比只吃辣椒酱味道要冲淡不少,比白嘴吃豆腐又更有滋味,当时就觉得味道很好,很下饭,这大概也是彼时我所需要的吧。碎榨菜丁,咸咸脆脆的,和豆腐拌在一起,倒是很般配。更重要的是,这两样下饭菜都极便宜、易得。于我,是容易办到的。

林斤澜在《豆腐》一文里写过这样一段话:“豆腐可以粗吃。我在京西农村里,常见一位钢厂工人下班回家,走过小店门口,见有豆腐,就要一双筷子挑起一块,连盐面儿也不洒,白嘴白豆腐,几嘴吧哒下去了。”这是林斤澜见过的最豪放的豆腐吃家,连拌一下也不需要了。

豆腐粗吃,才有真味。拌豆腐,算是豆腐的粗吃吧。

掰香椿

文/刘广信

清明时节,椿长芽动,空气里弥漫着椿芽的淡淡清香。所居小城太和,香椿誉满全国,当地人对香椿情有独钟。椿芽不仅风味独特,营养丰富,吃法亦多样,煎饼子,炸椿鱼,炒鸡蛋,拌凉菜,五花八门;春享鲜炒,夏拌凉菜,秋下酱豆,冬佐热汤,美味常在。

昔日老家菜园里,也有几棵香椿树,前些天妈就要我得闲去掰椿芽,但平日里工作忙,趁着清明假期与妻子去一趟。

近乡情更怯。自父亲去世后,父母居住的老屋就赁了出去,已鲜少回老家小院。这曾经亲情萦绕、温馨弥漫的港湾总是不想去、不愿去,总怕见到熟悉的老屋,物是人非漫思情,多少开心的过往,多少难忘的瞬间,想起来酸楚楚的不是滋味。

多年前,父亲所在的单位集资建房。父母专门选了一楼,在院里开辟了块小菜园,还移栽了几棵香椿树,清明前后满院飘香。椿树茁壮,年年采摘椿芽,爸妈用椿芽做些美食,我们没少享口福。父亲去世后,母亲随子女居住,老家菜园再没人打理照料,日渐荒废,椿树也无人问津,任其自生自长。

骑车缓缓而行,沐浴在春风阳光里。穿过几条主干道,拐进社区小巷,不觉间到了老家小院。一缕阳光透过树隙洒落下来,地面上斑驳陆离。园内几棵椿树树干高大,芽生树梢伸手莫及,就是带来的竹竿也仅能采摘低处不多的几撮椿芽。幸好早有准备,用长竹竿绑着铁钩子去勾椿芽。把竹竿伸到椿芽枝边,慢慢用钩子勾住细枝,使劲一扭,一撮香椿芽就直愣愣地掉落下来。妻子弯腰拣起,刚采下的椿芽泛着淡红色,油光嫩嫩的,放鼻边嗅了嗅,真香。

别看椿芽不多,采起来可不容易。头仰久了有点蒙,脖子酸酸的,收获却不大。稍一用劲,钩子就易滑掉,好几次掉落地面,又重新缠绕绑好。哪成想,一不小心用力稍猛,铁钩子居然挂在了椿树枝上。匆忙找了块砖踩上,踮起脚后跟,用竹竿费了好大劲方将钩子捅下来。又忙同妻子一起绑好铁钩子,继续投入战斗。折腾良久,才得了数把香椿芽。

夕阳洒照,带着椿芽往回赶,到家后一股脑地倒出来让妈看。妈拿起一片细叶,用手轻捻嗅嗅,一时间浓香沁人,满屋弥漫。“可别掰狠了,掰秃了来年就不发了。”在妈眼里,椿树就是个宝,眼下能吃香椿芽,等过了时令,椿芽长成了椿叶,也能入菜。昔日在老家,妈曾用椿树叶下过酱豆,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晚饭,妻子做了椿芽炒鸡蛋。家人围坐,举箸细嚼,新鲜味美,口齿留香,慢自品味,思绪绵绵……

春天吃椿

文/舒心

推开晨雾,把记忆安放进口袋,那些柔软的时光和迷离的梦,若隐若现。

我家前面是条清清浅浅的小河,每天,鱼儿从上游潜游到下游,又从下游逆流而上。春天河水澄澈无比,站在岸上仔细瞧,能看到河里灰黑的游鱼。

每天清晨,我从床上一跟头爬起,掀开窗帘,便可望见门前的小河,还有河堤上密密麻麻的香椿树。春天的时候,那些椿树上的新叶蹭蹭往外冒,一天一个样。

新年过后不久,气候温润,香椿树枝头猛地钻出一两片嫩芽。才刚生发出的香椿芽一片紫红中稍稍透一点翠绿,簇拥在枝头,娇嫩可爱。这时的香椿芽,透着一股馨香,春风轻轻拂动樗叶枝头,香味弥散开来,沁人心脾。

春天有一件好玩的事,就是攀爬到香椿树上摘椿芽。虎子是摘椿芽的好手,身轻腿快。腰上系一个布袋,穿一双底糙的鞋,两手挽住树干,半躬腰身,三下五除二就爬至树顶,动作那个快呀!活像一只顽皮的猴。摘椿芽不用手掐,有点像采新茶,两个指尖卡住紫绿的芽尖,手往上用力拔,鲜嫩嫩的美味就到手了。新掐下来的香椿芽,择去叶蒂,洗净后放置笸箩中,和着陈置两年的火腿肉爆炒,香喷喷的,令人食欲大增。吃一口香椿,春天的气息,瞬间留存齿间。

香椿长得快,白白的花,年刚过完就谢了,未及几月,枝头的嫩叶就繁盛得遮住河流。羽状复叶,抖动着春风。春天河流安静得像个羞涩的女子,椿树萌芽,我变得爱掀帘开窗了。浓密的枝叶,在阳光下,给小河跃进闪动的暗影,那淡淡的醇(椿)香,淹没了我从未有过的笑容。午睡,我总要在枕头边放一片香椿叶才能安然入睡。

香椿与薄荷,都能醒脑。椿与薄荷是我最喜欢的两种菜蔬。首先这两类菜物不矫情,随便的栽在什么地梗就能存活,其次,还可入菜。当一个人心事繁重时,采摘两叶置于鼻前,能让人静心醒脑。活生生的安神补脑菜。

香椿拌着鸡蛋炒,那也叫一个绝了。在云南,好像很多菜都可以和鸡蛋混炒。比如,白菜炒鸡蛋;韭菜炒鸡蛋;洋葱炒鸡蛋;粉条炒鸡蛋;番茄炒鸡蛋;大凡是可以称之为菜的,似乎都可以和鸡蛋混搭炒。香椿炒鸡蛋,菜里既有土鸡蛋的清香,又有鲜嫩香椿的醇香,当两股香气扭在一起,怎一个“美”字了得。

晚饭吃点香椿,能让人安然入眠。晚上梦中回味起来,依旧是板扎的椿香。

又到了一天的掌灯时分,明晃晃的晓月垂在天际,群山默默,寂静无言。河堤椿树上的嫩芽摇头晃脑,好像它知道我在看它,竞相地跟我打招呼,我躺在床上,在椿香中安然入睡。

香椿芽记忆

文/董改正

整整一个冬天,椿树都是光秃秃的,枝桠铁线一般伸在空中。暖风小吹几日,萧疏枝头,不知何时拱出了青紫的苞芽,一枝只有一簇,坐在顶端,余处依然光溜溜的。再几日,芽稍稍吐开,初春的江南,就有站在高大椿树下采椿芽的食客了:长长的竹竿上,绑一把锋利的弯刀,颤巍巍地够着叶芽的落脚点,轻轻一钩,几声欢呼,一簇绛红青紫,从高高的树顶跌落。

香椿芽的做法很多,最经典的要算椿芽炒鸡蛋。椿芽金贵,是论两卖的,如同药材——买一丁点就够了,焯水,切碎,寻常炒鸡蛋做法,那独特的浓香,勾人食欲。还有拌豆腐的、炖鳝丝的、拌黄豆的等等,都取它强大的香味感染力。我最爱素朴的做法:凉拌椿芽,甚至不用姜丝,只油盐酱醋,也只是略略施过——它足够美好,不须修饰;甚至它们被晒干、碾碎,作为调料。椿芽于菜,永远是主角。

香椿芽是时令菜,周期短,待叶片舒展开,纤维多了,香气就淡了,人们就不再采摘,毕竟成材是它的主业。可食的树如榆钱、槐花等,多是主食的辅助,没有椿芽的大气。相对应的,椿树也笔直向上,要做栋梁。春萌夏荣,却并不密密匝匝,到秋冬,几乎落尽叶子,就觉得它是君子,寡言慎行的那种。这样沉静的树,是有药性的,各大医书都有述及。居要好邻,人们总让它们伴着村庄。

老家的后院有三棵椿树,每年除夕夜,母亲都要我们兄妹偷偷去摇动它们,一边摇一边轻轻的说:“椿树姐,椿树娘,今年打你腰边过,明年跟你一样长。”这样的“比兴”,今日看来并无效果,也许是当时我们太不敬畏了吧。

椿树下是祖屋,我吃的最早的香椿芽,是曾祖母做的。她是太祖父家的童养媳,太祖父是个善良的小地主,他爱读书写字,也爱做菜,他说做菜是极风雅的事。曾祖母的香椿芽,就是他手把手教的。

“老太,那时候,这三棵树就有了吗?”我问,那时候我很小。

“嗯,就有了。”曾祖母抬头看,她已经看不到树梢了。

20年前,曾祖母去世了,父亲便举家迁回祖籍,卖掉了老房子。那是深秋,它们孤零零地,无声的看着我们远行,像是踮着脚远远地目送。我们在流浪,一直在土地上寻找家乡。椿树不走,它们八百年为春,八百年为秋,经历了太多的时间,已经不再感伤春光。在春天突出那紫红,是让自己欢喜吧?

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乡了。炊烟不灭。它们终于是从容的,虽然悲悯。会有一代代的孩子在料峭初春里,行经它们,手执竹竿弯刀、仰望春天。

吃在平常百姓家

文/杨巧丽

香椿芽长势很旺,这个季节的叶芽是最适合食用的了,鲜嫩,味浓,营养价值高。记得在老家时,香椿芽只是一种偶尔品尝的野味食品,不入主菜系列的。但我现在看到的是香椿芽大量地涌向市场,堂而皇之地登上了人家的饭桌,甚至成为一道主菜。

在我居住的小城,这个季节的菜市场,香椿芽占据了主导地位。菜贩子把扳下来的香椿枝桠一捆捆地捆起来,每小捆约六七斤重,然后装上满满一车,拉到市场来卖。香椿虽多,但并不影响它们的价钱的昂贵。刚上市那阵,香椿芽卖到了十多块钱一斤,现在也能卖到七块钱一斤呢。

嫩绿香翠的香椿芽诱惑着人们的胃口,谗着人们的眼,一捆一捆的菜芽被主妇们买走,人们充分调动自己大脑智慧的细胞,开发出多种香椿芽的吃法,比如凉拌小豆腐,热炒鸡蛋,煎饼,油炸,最主要的是腌制。腌制咸菜其实很简单,即把香椿洗净,控干水分,拌上食用盐,用手来回搓,直到让盐味进入到香椿里,以后用一个干净的食用包装袋装起来,封口,放到冰箱里,随吃随取,方便极了。吃的时候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加以调和。这样的菜可供一个家庭吃一个冬天呢。如此美味食物,我却不敢多买,怕做不好糟蹋这美味呢。只在小摊点上抓小把买了2元钱的,回家拌小豆腐吃,过把谗瘾。不想第二天,先生同组的老师送来一大把香椿芽,约莫6、7斤重呢。这咋吃啊,我们都犯了愁。炒鸡蛋,拌豆腐,油炸,吃了又吃,先生都提抗议了。要罢吃吗?那可不行,我说腌咸菜吃,他撇撇嘴,那意思很明显,要吃你一个人吃!因为先生最反对把鲜菜当做鲜菜吃,他说咸菜是最没营养的菜了,它不仅破坏菜里的维生素,还会带来一些对人体不利的因素来,尽管我解释这和腌咸菜不是一码事,他仍持反对意见。

后来,他突发其想,说:“包饺子吃吧!”我一想也对,菜要想百吃不厌,就得翻新花样,这人哪,就是得有思想,有智慧,有创意!

从市场买回一种叫“花荠菜”的野菜来,把香椿芽剁碎,和荠菜馅、猪肉馅以及各种调味品搅拌起来,做成饺子,新鲜爽口。可后来,饺子也吃腻了,改油炸。这使我想起小时候,妈妈给我们做油炸食品,花样翻新的情景,禁不住跃跃欲试,用鸡蛋,面粉,加水,把香椿芽拌成糊状,放到油锅里炸,又脆又酥。

同事又拿来一种花椒树上的嫩芽。听说花椒芽也能吃,先生乐不可支。其实这种叶子对我并不陌生,记得小时候母亲经常用花椒叶子和在面一给我们做煎饼,炸麻叶吃,花椒的味道是很特别的,吃多了,麻酥酥令舌尖难受,但吃的量少些,有种淡淡的麻香味儿,很诱人。根据我以往的经验和同事的介绍,先生亲自动手,油炸,做法和香椿芽一样。和在面里的香椿芽、花椒芽没吃完,先生就把它擀成面条吃!我问滋味如何,他说还行!嘿嘿,在我家,只要他说是好吃的,那就好吃!

还有一点花椒叶子,我计划摊煎饼吃。这种活儿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从小看母亲做,打下手,成家后自己也做过多少回,不过是先生没有在意罢了。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我们的吃文化也是源远流长的。老百姓的生活就应该是丰富多采的,一天三顿饭,顿顿调着花样吃,那是不现实的,但生活不断翻新,吃也吃出风格,吃出花样,平常百姓就讲究一个“吃”字。吃好了,生活水平才叫提高,日子才会越过越有滋味!

让香椿树的秀发飘起来

文/姚坤升

春姑娘来了,走过我家楼后的那棵香椿树,香椿树从梦中醒来,抽出了嫩芽来,好看极了,像一串串小葡萄,又像一簇簇小喷泉。香椿树也为自己有这样美丽的外表而骄傲。

可是,香椿树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四月初,正是采香椿芽的最好时刻,过不了几天就要理光头了。果不出所料,过了三天,理发师们就开始行动了,拿着钩子,往香椿树的嫩芽上一勾,用力一扯,一大把香椿芽就下来了。整日都能听见人们采香椿芽咔嚓咔嚓的声音,一天不到香椿芽就减少了一批。看到香椿树这样被人折磨,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香椿树也是有生命的啊,这样下去,今年香椿树就不行了,我要保护香椿树。可是,用什么方法好呢?

有了!我做一个宣传牌子!说干就干,我拿了一张白纸,用直尺量好尺寸,剪下一个长十五厘米,宽十厘米的纸片。先用铅笔端正地写上“温馨提示:我不想理光头,你们换一个职业吧!”然后用红色的水彩笔描了一遍,为了使这几个字更加醒目,我又拿出荧光笔,把每一个字装扮的金币辉煌。接着,我从阳台上找来了一个废旧的牛奶盒,按照同样的尺寸剪了一个硬纸板。我把纸用双面胶牢牢地粘在硬纸板上,正要打洞,我突然意识到了防水问题,一旦下雨,这个牌子不就完了?想到这里,我立刻从厨房拿来了透明的保鲜膜,在纸板上包了两层。最后用飞镖在纸板上戳了两个洞,拿结实的毛线穿进去。

终于做好了,我从阳台上找来竹竿,挑着牌子向往树上挂。没想到调皮的牌子没有滑到树上,反而掉了下去。没办法,只好下楼去捡。一切准备好了,我第二次开工,这回我可是倍加小心,把竹竿和树枝对齐,再三确定后,把竹竿往上一抬,“哧溜”一下,牌子就滑到了树枝上。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宣传牌轻轻地摇摆,香椿树也朝我微微点头,好像在感谢我。虽然这次也没有什么报答,但是我的心里美滋滋的,因为,我也为环保贡献出了一丝力量。

香椿一盘嫩

文/杨力

老家的门前有两棵香椿树。小时候,每到春天,当劳作一天的父亲扛着锄头回到院坝,母亲就会采摘几支椿芽,并顺势在鸡笼里摸出两个鸡蛋,然后炒出一盘香喷喷的椿芽炒蛋。父亲喝着小酒,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今年地里的光景,母亲脸上漾着笑,不温不燥,一家人其乐融融。

多年后,我在城里娶妻生子,也习惯性地在春天去市场买来椿芽,做妻子和孩子爱吃的椿芽炒蛋,椿芽拌豆腐。椿芽、荠菜、枸杞芽,可能是春天里最受大众餐桌喜欢的野菜排行榜上的前三名。

香椿树本来野生,受天地灵气滋养,顺四时而发。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到处是生机盎然、欣欣向荣的景色,香椿树也是嫩芽点点。寻着香椿特有的香味,采而食之,满足的不仅仅是口腹之欲,更是让舌头和身体适应自然的步调。

椿芽食用价值高,蛋白质、钙、磷和维C、维E等营养物质的含量都很丰富。而药用价值上,现代医学认为其有养颜抗衰老,开胃健脾缓解干燥的作用,药食同源在香椿这儿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

从古至今,人们对香椿也有许多誉美之词。苏轼有《春菜》:“岂如吾蜀富冬蔬,霜叶露芽寒更茁。”把椿芽写得挺有傲骨。北宋文学家晏殊著《椿》一首:“峨峨楚南树,杳杳含风韵。何用八千秋,腾凌诧朝菌。”写的是香椿的韵致和挺拔。明代学者李濂更以一首《村居》赞叹:“腊酒犹浮瓮,春风自放花。抱孙探雀鷇,留客剪椿芽。”写尽了香椿的奇香和妩媚。

而一首无意中看到的《七律·香椿树》让我的印象更加深刻:“玉立庭前俏女郎,不施粉黛自然香。初春设宴一盘嫩,盛夏遮荫半院凉。芽断枝折情愈笃,风梳雨洗发宜长。世间珍宝能标价,气质清新值莫量。”

这是一个普通人对香椿树的赞美,却让我的思维一下回到了很多年前,其乐融融的时光恍若昨日。原来吃椿芽的日子,别有一番思乡的情绪涌上心头。

香椿树

文/王春鸣

我们对春天很爱,然而其实并不友好,民间有种风俗叫“吃春”,又叫“咬春”,还可以再泼辣一点,叫“啃春”,在立春、清明、谷雨对各种美味的野生植物下口,美其名曰根据大自然的阴阳气化采备食物。被又吃又咬的,有马兰头、荠菜、苜蓿……还有一种味道最为清奇的香椿芽。吃春,吃椿嘛。

吃货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赞道:“菜能芬人齿颊者,香椿头是也。”这个芬人齿颊的味道其实很怪,是植物才有的一种萜类、倍半萜类物质挥发出来的味道,混合着丁香烯、石竹烯、樟脑等气味成分,其实并不能叫做“香”,但是不管是闻起来还是吃起来,都让人欲罢不能。我曾经向一个化学老师请教了它们的成分,然后把柑橘、风油精和樟脑丸混合在一起,然而根本复制不出它的味道。于是就有点想念金圣叹,他把花生米和豆干同嚼,吃出了火腿的味道,或许也能拼凑出香椿味儿?

香椿嫩芽是红褐色的,买回来用细盐稍腌,搓揉,切成末,再将豆腐蒸透后切丁,与香椿芽末拌匀,滴上香油。就成了汪曾祺和王春鸣的最爱。再一种做法是“炸香椿”,同样是腌渍后揉搓,再调进面糊,放入热油中炸黄,又酥又香。最简单的是炒鸡蛋,椿芽在开水里汆过,切末、沥干,调入蛋液,热油里一走。

我一边花样百出地吃春,一边感叹人类的残忍。心善的人会说自己不吃荤,不杀生,只茹素。可是,谁告诉你植物没有生命没有灵性?难道就因为它们流出来的血是绿色的吗?

平时吃香椿,都是在菜场买的。只有一次,游玩过燕子矶,又去了幕府山,那时幕府山还只是一个半开发状态,野生着很多香椿、花椒树,在春天的落日里,它们摇曳的样子和气息,都有点像两千年前诗经时代流传下来的。我采了很多香椿芽,回家炒了鸡蛋,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太想吃了。看见了它生长的样子,嫩芽上的阳光、春风和古意,总觉得不如菜场上一小把一小把捆好了出售的那种容易下口。我叹了口气,人不仅残忍,有时候还矫情。

今年春天又看到一棵香椿树,身上套着个塑料花盆,长在朋友的园子里,看了到现在心里都觉得疼。朋友的名字里有个“椿”字,所以有人送了这棵椿树给他,孤零零的一杆树苗,靠着围墙,和还没有盛开的凌霄花摆在一起。树顶长出来的第一簇嫩芽,很快就被隔着围墙伸过来的手薅走了。

它继续长出第二簇。然而这不是重点。有一天朋友想要给它搬动一下晒晒太阳。忽然发现自己搬不动——就一只海碗那么大的花盆,一棵一两岁的小香椿而已。低头一看,花盆底已经被椿树的根须击穿,它没有锋芒也没有刃口,那些露出来的少量根须看上去也很柔软,总之跟强硬完全不沾边。穿过了花盆以后其实还不能直通大地,是的,还有一层防滑垫,防滑垫下面是青砖,那些根须在花盆和青砖之间的黑暗里,不知道试探和游走了多久,终于找到一些缝隙,再次穿了过去。从此,没有人能搬动它。而青砖也已经被它拱得微微浮起。

我们坐在它旁边的椅子上聊天,那时谷雨已过,没有人再觊觎它的嫩芽,它树干纤细,树顶却长出自由而肥硕的绿叶,美丽的偶数羽状复叶。我们想象了它一百年以后的样子,人们经过它会说些什么。每天天亮,第一滴露水都会在它的叶子上闪光。它长在那里,像一把没有锋芒的冷兵器,渐渐指向云霄。

做一棵树真的不容易,但是也很尽兴。有时候禁锢,反而会让生命力被最大限度释放。人是不如植物的,我说我只活出了自己的十分之一。朋友说,因为你是在沃土里生长。我不知道我没有了沃土会怎么样,该怎么办。本来,来到人间为的是得到一颗最自由的灵魂,然后尽兴而归。如果不能去远处,就应该去深处。

嚼春

文/王剑

有时候,感知春天的美好,不能单凭眼睛,还得靠嘴巴。用嘴巴咯嘣咯嘣地“咬春”或“嚼春”,这风俗,听听都过瘾。

在我老家山村,春天是从那一畦一畦的菠菜开始的。菠菜一年四季都有,但以春季为佳。大地回春时,在厚雪下沉睡了一冬的菠菜,慢慢开始生发嫩芽,几天的光景,就抻手展腰,出落成一园茎叶鲜绿的春色。“北方苦寒今未已,雪底菠蓤如铁甲。”苏东坡诗句中的“菠蓤”,其实就是菠菜。不过,我老家缺水,地里生长的菠菜多为“扑棱棵”。这种旱地菠菜,长相敦厚朴实,有嚼头。

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三两天。春雨洒落,篱笆园中的那垄韭菜,叶含露珠,盈盈可爱。这时,无法干活儿的人们拿上一把镰刀就出门了,“夜雨剪春韭”,割韭菜去。把溅了泥土的韭菜洗净,控水,切碎。从瓮里取出几只土鸡蛋,炒了,连同泡好的细粉条,一起剁碎,做馅儿。擀几张薄面皮儿,摊上馅料,卷裹起来。想吃浓酽的,放进油锅里,炸至微黄,此谓“春卷儿”;想吃清淡的,放进笼屉里,隔水蒸几分钟,此谓“菜莽”。鲜嫩的春韭,濡软的蛋香,咬一口,暖胃又暖心。此等美味,不仅仅是乡野的味道,更是春天的味道。

雨还没完全停歇,香椿芽儿就噌噌地冒尖了。开始还是茸茸的绛紫色,没几天,就又蹿高了一大截儿。人们好像早已等不及了,在香椿嫩叶还是蜷蜷皱皱的时候,就开始攀枝采摘了。新采的香椿嫩芽,绿叶红边,状如玛瑙。香椿的吃法,也因人而异,可以腌食,可以炒肉,也可与鸡蛋同煎。“香椿拌豆腐”,是凉菜里的上品。豆腐嫩而清简,香椿脆而浓香,简直是绝配。国人食用香椿由来已久,常把香椿唤作“春菜”,把食用香椿称为“吃春”。这种叫法,非常有想象力。

阳光好的时候,可以挎只篮子,去挖野菜。有一种野菜叫狗蹄芽,学名打碗花。它的细秧带有触角,擎几盏淡紫色的小碗样的花朵在野地里爬行。打碗花的幼苗、叶子都可食用;马齿苋,淡红色的藤,叶片厚实,味酸,是摊煎饼的好原料;面条棵和毛妮菜是乡下姑娘,没见过世面,把身子藏在麦垄里,羞答答地不抬头。你薅下它,它也不拒绝,拿回去放进汤锅里,味道很鲜;黄花苗,大名叫蒲公英,常用来做汤,味道清苦,能解食毒、散滞气、消恶肿;荠菜又叫护生草,是草中的狐狸,妖魅多姿,形色多变。

山村的花儿,想怎么开就怎么开,无拘无束,天真烂漫。这些花朵,可以观赏,也可以撸下来吃。榆钱儿是榆树绽放的笑颜,一串一串的,在枝头挨挨挤挤。榆钱儿捋下来,可以生吃,也可以煮粥、蒸食。“自下盐梅入碧鲜,榆风吹散晚厨烟。拣杯戏向山妻说,一箸真成食万钱”。一筷子下去,就吃掉了几万钱,这话说得真是幽默。不过,吃榆钱儿得赶早,其鲜嫩的日子只有三五天,南风一吹就老了。槐花是一个村庄洁白的春衫。槐花一开,空气里就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清香。这时候,没有谁会客气,把槐花采下来,洗净,控水,拌上“两掺面”,上笼蒸。趁热,浇上蒜泥、香油、辣椒、葱花,确实很好吃。吃完,舒舒服服地打一个嗝儿,余味中仍有一种天然的清香。

四方食事,终不过是一碗人间烟火。过去,家乡人“咬春”“嚼春”,是为了度荒,现在呢,则是为了尝鲜。眼下,春色正好,就让我们嚼春吧!把一团团春意嚼碎了,把春风春雨嚼碎了,把阳光泥土的味道嚼碎了,咽下去。然后,滋养出生命的元气。这样,嚼着嚼着,春天就有滋有味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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