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文章

2022年12月14日经典文章

姥爷的文章(精选20篇)

姥爷

文/王坚平

姥爷1910年生人,上过私塾,是赵氏家族学问最大的人。16岁那年到青岛一家当铺做学徒,两年后,他便拥有了一爿自己的门店。

那段历史我不甚清楚,也不曾听姥爷说过。但他留下的相片很多,有上百张,一色的长袍马褂。年轻的姥爷眉清目秀,气宇轩昂,19岁那年娶了姥姥。姥姥告诉我,那时日子过得不赖,姥爷为人侠义,连外国商人都愿乐意跟他做生意。

好日子没有几年,姥爷便遇了两次坎儿。一次是他的拜把子弟兄,借了姥爷200桶油,信誓旦旦说到秋还。秋上没见动静,姥爷寻思那弟兄一定有难,就没好催。翌年冬日,姥爷赔了宗大买卖,便去找弟兄讨帐。那弟兄翻了脸,豁出去地说:“大哥!要还油钱,我只有一条道——图财害命!”姥爷很平静,鄙夷地说:“区区男人,出此下策,不值!”姥姥说他痛得不是钱,是在心上!另个伤他的是日本人,“九?一八”前夕,姥爷把店里的日货扔到门前,付之一炬,闹得整条街烟雾缭绕,店前聚了好多人,姥姥惋惜地说,那东西够几十人使一年的了!他头一开,好多商家都不卖日货了。当时在市北区有家日本商贸,老板叫板亘,使人半夜里砸了姥爷的店铺。幸亏姥爷姥姥在乡下,才躲过大劫。姥爷的生意自此一蹶不振,到解放那年,家底已空,只好卷着铺盖,回到平度老家。

家乡化成分,村里人都知道姥爷是个有钱人,该是个富农。姥爷一脸坦然,指着早年留下的三间草房,说除了这个窝,一贫如洗!人们沉默了,姥爷成了享过福的贫农。

姥爷在村里人气旺盛,53年还当上了县里的政协委员。姥爷唯一的毛病就是嗜酒,喜愁都喝,每逢镇上大集,很晚还不见他回来,姥姥生气地站在村头,当听到老远有人唱着柳腔,深一脚浅一脚地过来,她才踅身回家。那年头酒贵,好在姥爷朋友多,村里家长里短的也都找他,自然少不了酒菜,要不那日子真不知怎么过。

也许是酒的缘故,48岁那年姥爷得了一场重病。他昏沉地一人往青岛走,第二天午后才赶到医院。那日的阳光很特别,是橙色的,看病的人很多,姥爷挨着号,突然一阵晕眩栽到在地,不省人事。

一个月后姥爷出院,回到家猛地省悟,说留我这命是天意!你想,不早不晚,正在节骨眼上我倒了,没耽搁一分钟,不赶在这个点上,我死定了!当晚,他找到了村支书,要给队里白喂三年牲口,一个工分不要。没想这事让在村里驻点的老乔报上去了,县里还发了个奖。姥爷不以为然,说我哪有那觉悟,只想行点好!

三年里,队里二十多头大牲口,给他喂得膘肥毛亮,他还把家里的豆饼拿给生了崽子的驴吃,自己家的一头猪倒嶙峋巴骨的。那牲口屋我曾去过一次,虽然整洁,也是一股畜臭。那是个夏日,酷暑难耐,蚊虫当空舞旋,我挺纳闷,姥爷日夜里在这里苦熬,何苦来着!

姥爷疾恶如仇,却又豁达。85年县里来了一辆小车,下来几个人,李乡长姥爷认得。乡长说要你去县里,有个日本人想见你!日本人?姥爷一脸疑惑,很快就明白了,是那个板亘。姥爷微微摇头,干部们急了,说啥也要姥爷去。姥爷冷冷地说,亏得他还在中国呆过,连点规矩也不懂!没看我都啥年纪了!大伙仿佛明白,姥爷是在摆谱。乡长说人家是贵宾,又是来投资……姥爷索性不说话,县上来的年轻人耐不住了,说让人家看见你这住处,还不丢咱的面子?姥爷下了逐客令。

板亘来了,在门口给姥爷深深鞠了个躬,姥爷像睡着了,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陪同他来的人急坏了,一个劲地冲姥爷嚷嚷,姥爷就是不吭声。板亘弯腰不起,说实在惭愧,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中国人!姥爷这才起身,将板亘让进屋,还让姥姥端上了一碗荷包蛋,这是民间待客的最高规格。板亘望着姥爷的住所,说没想你这个昔日名贾,竟成了隐士。姥爷知道板亘在笑他寒酸,他一指脑袋,怕板亘听不懂,特地用日语说,这里很富有!

姥爷的记忆力的确了得,即是他88年瘫在炕上也是如此。那年春天,我去姥爷家看他,他眼光呆滞,已不能说话,我知道他的生命即将枯竭,就哀伤地跟他絮叨着。他却很麻木,连嘴也不曾动一下。忽然,我看见桌头那本尘封已久的《苦菜花》,拿过翻开,看着那泛黄的书页,轻轻读起来。读着读着,我看见姥爷的眼潮润了。当读到杏莉被坏蛋打在地上时,我错把德强兄弟的名字念颠倒了,姥爷竟吃力地用鼻子嗡了声,我很恍惚,等改了口误,他脸上遽地有了笑意。

姥爷过世时好多人哭的厉害,我当时就想该为姥爷写篇文章,谨此。

一纸发黄的情书

文/木子园丁

88岁的姥爷早年是一位小学教师,当时也算是个文化人了,说起话来不但声音洪亮而且一套一套的。姥姥是个泼辣能干的农家妇女,大字不识一个,干起活来却是一把好手。两个人的婚事是曾老外公指定的,姥爷当初抗争过无效。两个人磕磕绊绊大半辈子,老了依然爱拌嘴、

那天姥姥和姥爷又为了一点小事争得面红耳赤,姥爷的嗓门大,姥姥明显落了下风。姥姥气呼呼地一转身就进了屋,我有点不放心,就跟着进去了。只见姥姥翻箱子倒柜在找东西,我心想该不会是收拾东西离家出走吧。我正要过去开解姥姥几句,只见姥姥找到一纸信封,孩子似的笑了起来。

只见姥姥把信封往姥爷面前一举,姥爷立马不说话了,不一会还跑到厨房刷起碗来了。太神奇了啊!我好奇地问姥姥:"姥姥,这是什么宝贝啊?能让姥爷这么听话,该不是姥爷的保证书吧?"姥姥神秘地笑了起来,我一再要求下,姥姥才把信封递给我:"你看看,是情书不!"我急忙打开一看里面原来是一张发黄的信纸,抬头没有人名,上面写着几句再普通不过的话,我感觉唯一有点抒情的有这两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原来你们以前也这么浪漫啊,姥爷还给您写过情书?"姥姥一撇嘴:"哪是写给我的啊?你姥爷写给当年自己喜欢的女孩,有贼心没贼胆,这不,没敢寄出去。"

我问姥姥:"您又不识字,怎么知道这是写给别人的情书呢?"姥姥说:"扫盲班的时候学过几个字,水莲那两个字认得,你姥爷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那姑娘叫水莲。只要我把这信纸拿出来,你姥爷就特别心虚!"姥姥说着话一脸的得意。

那天晚上姥姥已经睡下了,我嫌屋里热,在外面纳凉,姥爷照旧在旁边挥着扇子帮我赶蚊子。我悄悄问姥爷那情书到底是怎么回事?耐不住我软磨硬泡,姥爷终于说出来:"你姥姥虽然泼辣些,也是有温柔的一面。其实那信就是我写给你姥姥的。不过你姥姥不懂这些浪漫,哎!看到这封信我就会想到你姥姥年轻时候的模样,想想她这几十年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的争个对错呢,让让她吧!"

我们都将经历

文/Free墨侬

我这人,别的都好,就是喝点酒就喜欢胡思乱想。

已经在奔三的路上走过两年了,越来越觉得自己也不再年轻。从我放假回家开始,爸爸妈妈总会有意无意提上两嘴。我的观点,家里大多数人是不认同的。我觉得,应该在工作稳定、有固定收入、在经历过生活的或多或少的磨练之后,再考虑结婚这件人生又一高考,最起码30岁结婚对于男人来说再合适不过。爸爸妈妈也一直劝:趁着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还健在,都想看你成家立业,趁着爸爸妈妈还都年轻,都能带的动孩子,抓紧结婚生子,之后你再怎么打拼都随你。可能,这是我们家很传统的观念。但不立业就成家,得何其艰难?我们都还是孩子,没有彻底体会过生活的不易,难道要父母把我们养大,还要替我们照顾老婆孩子?再者,23-24岁结婚,我们能对自己有清楚的规划吗?我们能说自己够理性、能够沉下心来对待家庭之中日复一日的鸡毛蒜皮吗?我不知道,我也对自己没有信心。现在闪婚闪离的太多了。

我觉得没有人心的善需要从小的引导和环境的影响,这种善表现在方方面面。我觉得,一个人,只有把贫穷和富裕的生活都体验过,才算是活的值得。我佩服我的爷爷辈的长辈,我自小过得贫苦,但是从他们身上我学到了,无论怎样,要有自己的坚守与原则。有能力,我们做好事帮助别人;没有能力,我们就做好自己,不去做坏事。姥姥总说,老天爷是有眼的,人在做,天在看。姥姥姥爷一辈子没做过坏事,哪怕文革后被闹得倾家荡产也是如此。姥姥性格刚烈,什么事情心里憋不住,总会给我们讲她们以前的事情,姥爷总会假装瞪眼:说那些事干嘛?!姥爷性格温和,总会让着姥姥。小事听谁的无所谓,但是大事姥爷从来不犯糊涂,现在看姥爷处理问题也是。

我们都有老的一天,关于“孝”,这是我们都将面对的问题。去年今日,我还在医院病房。那时候,天天往病房里跑,爸爸和大伯守夜。奶奶因为脑梗差点没抢救过来,我还记得那天刚刚放假回家,正好赶上奶奶住院。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认不出我了,睡在床上,眯着眼,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个冬天,姥姥因为得恶性肿瘤,切除、住院。有时候,回忆真的很可怕,它不受你的控制,像雨后的野草般,我想起奶奶和姥姥平日对我的好,心里很难受,像是要失去什么东西,你明明知道,却又阻挡不了。那种恐慌,那种无能为力,让我觉得人的生老病死真的是一种轮回,亲者痛,痛完是无法弥补的伤。我们常常规劝别人,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可是到了自己亲人身上,就是难以为用。

我觉得我舅妈真的是孝的典范,无论是对自己的父母还是我的姥姥、姥爷,谁知道的都得竖起大拇指。对于我姥姥、姥爷来说,不是亲生的女儿,却胜似。每两三天都要回家看姥爷姥姥,营养品、生活用品、衣服鞋子,陪老人家聊天、吃饭,况且舅妈还有自己的工作。姥姥和外公生病,伺候在床前,忙前忙后,忙里忙外,无微不至。

人是要有追求,但是懂得感恩,懂得知足,更是难得。我家人口众多,爸爸兄弟六个,还有一个姐姐,爷爷奶奶谁生病,五个小家庭度过难关后轮流照顾,大家晚上没事都要往奶奶家去转转。人一老,更想身边孩子都在身边,但是更多时候,更多的家庭是,家长为了孩子的发展,让孩子外面飞,自己守着孤独,孩子漂泊在外一个人,快乐吗?老人在家,打电话时乐呵呵,他们真的快乐吗?我有时候就特别矛盾,见了爸爸妈妈的白头发,更是矛盾。我怕自己没有出息,怕爸妈养我这么多年,自己最后一无所成;奋斗难免离家,又担心父母独自在家,儿子不在身边,又是怎样的孤独。

我们能做的不多,趁着家里老人还在,多花点时间陪陪他们。别让老人辛苦半辈子,后半生还孤独以过。

年之下

文/邵丽

下了火车走了没多远,天色便暗了下来。那暗却不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天地瞬间被一块黑布蒙住。接我们的大人们便打开手电照着前面的路。走着走着,他们偶尔会朝天上照一下,一根光柱便呈扇面形撑开,亮光处竟然纷纷扬扬的,像下着雪,仿佛能听到吱吱的落雪声。那时候还没有高压输送线路,每到傍晚,生产队会用小柴油机发一会儿电。电流通过东拉西扯的各种电线传送到千家万户。灯泡被从屋梁上吊下的一根铁丝钩着,害哮喘似地忽闪忽闪亮着,像一只随时可能飞走的大鸟。但就是这样一点光,让乡里人的生活稍微有了现代感,农具、粮囤、八仙桌……都在灯光里蹲着,隐现之间好像有很多话要讲。我知道它们有很多故事,它们会以自己的故事告诉姥姥,再由她转述给我。稍晚一点,发电机就会熄火。晚睡的人家就点上了油灯。有人来串门,他们就把油灯举在自己的脸旁去开门,然后再去照亮对方的脸。在一团昏黄的光里,两张脸都笑得跟花一样。他们说着乡下人惯常而又毫无意义的话,直到临走才说明来意,大多是一些针头线脑的琐事。

我和两个哥哥跟着大人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我们的寒假就这样开始了。在半道上,月亮升起来了,天地又在瞬间亮了起来,万物都在晃晃荡荡地浮游,仿佛一切都被溶解在水里。那时候我就特别渴望尽快见到姥姥,她对天上的事情懂得真多。在她的故事里,“天”是我们的另一个家园,她对它的熟悉程度好像它就在邻村。关于月亮,关于星星……那故事饱满且晶莹剔透,像一只只熟透的柿子。我常常想,那么多星星,姥姥怎么会记得住它们的名字呢?那时候,姥姥就告诉我,天上一颗星对应地上一个人。我立即兴奋起来,真想知道哪一颗星星对应着我。

那时候我的野心像草一样疯长,我已经能自如地进出自己用词语搭建的世界,它连接姥姥讲述的世界,但又有很大的不同。我以自己喜欢的方式随意删改它们,从来不告诉任何人,以免他们干预我故事里的生活。

这几乎成为一个仪式:每到快过年的时候,我们就乘坐小火车到姥姥家去。那火车小得跟玩具差不多,只有五六节。后来我看电影《智取威虎山》,指着那列道具火车说,看!我们就是坐这个回的姥姥家!

那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戏班子,每逢过年都会到各个村子演出。刚来的时候,他们悄没声地进村,住在村子东头自己搭建的帐篷里。

他们的到来给贫乏的乡村带来了欢乐,妇女和孩子围着他们,即使他们穿着平常人的衣服,也觉得他们不是常人。当然,他们也活在自我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人群视而不见。他们坐在马扎上,把鞋子脱下来,轻轻地磕掉粘在鞋帮上的土。有时候会突然站起来,扎着架子吼一嗓子,响遏行云。

我真的很羡慕他们。他们可以活在两个世界里,到了晚上,他们就是另外一些人了。一会儿他们是《野猪林》里面目狰狞的解差,一会儿又是《智取威虎山》里英姿飒爽的杨子荣。我喜欢《大祭桩》里大段的唱腔,虽然词听不太明白,故事也看不大懂,但那种悲伤却是真实的。唱到高潮处,台上的演员泪流满面,台下的听众也在哭泣。那时候,我把紧张得出汗的手放在姥姥的手心里,紧紧地靠着她,不知道在那个泪水涟涟的世界里,到底在发生什么。姥姥也把我搂在怀里,不停地摩挲着我的背,好像我是个被吓坏的孩子。晚上她搂着我睡,跟我讲起了戏里的李彦贵与黄桂英,讲他们的婚约和爱情……在她的讲述里,很快我就睡着了。戏里的那个世界和姥姥口述的世界,差别是那么大。我隐隐约约觉得,她枯树般的手和苍老的容颜,是跟这个戏格格不入的,或者说,姥姥已经苍老到没有资格讲述这个温暖的故事了。但她的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她有过爱情吗?她和我姥爷,都差不多活到一百岁。从我记事起,好像他们就是这么老,一年到头都是黑衫黑裤,外面世界不管发生什么,他们从不打听,更不会为此而大喜大悲,一直到死都是这样。

在演员换台期间,有一个年轻的乐手吹起了双簧管,竟然是一支外国的曲子,那个旋律很多很多年我都记得,但始终不知道名字。有一年,我在香港机场转机,突然听到了这支曲子,竟让我呆呆地愣了半天。我想起了姥姥,想起了乡下过年期间的戏班子。还记得姥姥去世的前一年春节,她在我们家过年,那时候姥爷刚刚去世不久。我陪着她在电视机前看戏剧节目,是我最喜欢的张火丁的《锁麟囊》。我跟她讲薛湘灵,讲赵守贞和三让椅,讲因果报应。跟我小时候在她怀里一样,她在我压抑着情感的声音里,睡着了。

天还没亮,姥爷就带着渔具,鱼篓和鱼叉,还有他的一条黄狗下河去了。姥爷一直忙到中午才回来,带回一袋子大大小小的鱼虾。他把袋子扔在院子里,就出去了。

不用打听,姥爷肯定去了他最喜欢的牲口屋,那是村庄的文化娱乐中心。屋子里混合着牛粪、草料和烟草的味道。我跟着哥哥去找过姥爷几次,第一次看着他们在牛粪堆旁边席地而坐,大为惊骇。后来慢慢也习惯了,甚至喜欢上了那种特有的味道。

我还喜欢看那些牛吃草。它们静静地咀嚼着,不时拿眼看着你,潮湿的眼睛表示着它在向你示好。果真,有一次我去摸它的头,它就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支着脑袋让我抚摸。

那天姥爷中午很晚还没回来吃饭。姥姥指派我和哥哥去喊他。刚进院子,就看见一堆人围着一头牛。走近了,才发现是我摸过的那头牛,白脑门上飘着一朵黑花。

姥爷说,村里要杀几头耕不动地的老牛过年,让我们赶紧回家,不要等他。

大人们都撤很远,只有孩子们围得很近。杀牛的屠夫是个赤红脸的矮胖子,腰里围着油腻腻的围裙,看起来倒挺和善的。他过来告诉我们,小孩子都要把手背起来,装作被捆着的样子。这样他在捆牛的时候,牛看到周围的人都被捆着,就不反抗了。

他捆牛的时候,我们都把手背在身后,牛果真一动不动。把牛捆好之后,他抄起一根长柄斧头,对着牛头小声念叨了几句什么。然后朝后退了几步,举起斧头,又一跃上前,朝牛头砍去。牛没蒙脸,拿眼睛直直地瞪着他。斧头砸在头上被弹了起来,它不但不扭头躲避,反而硬着脖子往上顶。

第二斧头又砍了下去。

牛终于倒在血泊里。大哥哭出了声,二哥也在偷偷抹眼泪。姥爷看了看我们,不让我们再继续看下去了。他拉着我的手,带着我们往家走。路上谁也没说什么。过年分到的牛肉,姥姥用盐腌了,煮成酱牛肉。两个哥哥坚决不吃。

过完年,我带了一大块回家,撕成一条一条的放在书包里,跟同学显摆我见过的世面。二哥用朱砂画了一个大大的牛头,眼里还流着泪,贴在我的床头,跟我的奖状粘在一起。我向妈妈告状,妈妈就把它撕下来扔掉了。过了不久,两个哥哥也开始吃妈妈做的牛肉了。

“战斗”的春节

文/李林泽

同往年一样,春节还未到来,我们家就已经策划好了春节的旅游安排——去海南过春节。爸爸、妈妈的休假报告获得批准,机票和住宿的酒店也已经订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的心早已飞到了天涯海角,飞到了三亚海滨。

可是,武汉的疫情一天一个变化,妈妈对从部队退休的姥爷和姥姥说:“疫情这么严重,单位肯定要进入战时状态,我们不去海南了,要提前做好回单位工作的准备。”于是爸爸、妈妈决定取消这次旅行计划,并取得了姥爷、姥姥的支持。爸爸迅速将所有订好的机票、酒店都退了。

我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片刻之间就把海南之旅划掉了,还不在乎损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春节如期而至,正当全家欢庆新春佳节的时刻,爸爸、妈妈都收到了通知,要求火速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妈妈平静地说:“我和爸爸要去工作了,你要在家乖乖的,陪姥爷和姥姥好好过节!”随即收拾行装回单位了。

我家的“抗疫战斗”打响了!爸爸返回部队后就再也没回家,妈妈每天天不亮就全副武装地出门,天黑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我知道她是不放心我和姥爷、姥姥。而我呢,每天同姥爷、姥姥留守在家里,认真学习,为前方战斗的爸爸、妈妈解除后顾之忧。每天吃午饭的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时刻,我可以通过微信同时与爸爸和妈妈视频通话,因为只有这个时间爸爸和妈妈可以停下手头的工作与我聊天。妈妈告诉我,现在是非常时期,需要无数像她和爸爸这样的人,我们才能迅速打败病毒。每当看到新闻里有部队派去增援的医生和坚守在岗位的警察,我和姥爷、姥姥都会将电视的音量调大,我们的心也随着紧张跳动。

我想,我们一定会在这场战“疫”中取得胜利的,胜利属于在前方战斗的爸爸、妈妈,也属于在后方默默坚守的我。希望全国的小朋友都能一起在阳光下欢庆胜利时刻!

蝴蝶和花朵

文/米丽宏

有个比喻:蝴蝶,是花朵前世的灵魂。

蝴蝶和花朵,跟女性有几分相似;而且,世上,没有几个女人不喜欢蝴蝶和花朵的。

但,“姥姥”,跟花朵无关,跟蝴蝶也无关。天下姥姥,差不多都是天生的老太太,宽身板,白头发,毛刺刺的手掌,皱纹脸。

我们从没想过,姥姥,也曾经如花。我的姥姥命苦。幼年的苦,她自己未必记得。我娘从哪儿听来的,也已记不清。说姥姥在娘胎里时,老姥爷被抓壮丁南下,从此生死不知。年轻的老姥娘去世时,姥姥刚学会走路,仅会说几句简单的话。老姥娘下葬那天,姨妈抱着她,让她看娘最后一眼,她小手指着娘,笑嘻嘻向姨妈说:“俺娘!俺娘!我也要睡。”扭着身子要扑到妈身边去。

一屋子的人,无不落泪。

姥姥在姨妈家长到12岁,被转送到姥爷家。她比姥爷大两岁,在那个多姊妹的新家里,她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姐姐,天天抱着小的,拉着大的,看护一堆娃娃。夏天晚上在房顶上乘凉,半夜降露水,大人把孩子一个个抱到屋里去;照顾姥爷,则是姥姥的事。背,背不动,喊,喊不醒,姥姥就捏鼻子,一直“啊”的一声,姥爷憋醒。姥姥揉着惺忪睡眼,看护着姥爷爬下梯子。

有年正月,两人奉命去串亲戚,回来时,大雪弥漫了山路,雪窝里跋涉好久,看不到村庄的影子。姥姥发觉迷了路,而姥爷累得一屁股坐在雪里,赖着不起来了。姥姥弄根树枝,抽打着姥爷起身往前走。衣服都抽破了,棉絮一块一缕往外掉。

多年后姥姥回忆说,那年的雪,真稀罕啊!一天一夜下了一人深,要不拼命蹚路,一准被埋在雪里了!

姥姥50岁那年,姥爷去世。临下葬,一屋子一院子哭声,哭爹的哭爷爷的哭姥爷的。而我姥姥,绷着脸,屋里屋外走来走去。她揭开锅盖,看看大锅菜;她到神龛前,哆哆嗦嗦续上香火;她打开柜门,一件一件理好姥爷的东西。最后的时辰,她走过来,掀开姥爷的蒙脸布细看,一霎,哭声像压抑好久的激流,喷涌而出。她嚎啕哭诉:“我那人啊,一辈子,你没让我生一点气啊,跟你的日子我没过够啊!”

可是,没过够又能怎样呢?唯有鼓起勇气过日子。

我长大后,我姥姥总给我讲,你姥爷小时候萝卜头儿似的,说长,一下蹿那么高,长得又俊。“他像小时候一样,听我的,怕我累,怕我饿着。”姥姥说,她怀四姨的时候,姥爷赶集上庙,会背着孩子们偷偷给她买江米条吃。那时,姥爷都四十多岁了。

姥爷是姥姥温暖的依靠,可是,这依靠过早地坍塌,姥姥,转身成了一家人的依靠。

我表姊妹15个,小时候争着住姥姥家。晚上睡觉,还要争姥姥的被窝。姥姥被窝里,总会挤着两个孩儿,一边一个缠着姥姥讲故事,抓痒。她用毛刺儿手,一掌抚过去,让人舒服得直叫唤。

每个孩子的眼里,姥姥总是慈爱的。小姨讲,我幼时跟着姥爷去马厩里喂马,看到槽里的黑豆,回来吵着要吃豆豆。姥姥二话不说支起小锅,为我炒了一把搜罗来的黑豆。我吃豆子,还非得到马厩里看着大马吃。马厩离家半里远,姥姥就背着我,又去了马厩里。小姨说我一边看着马嚼黑豆,一边“咯嘣、咯嘣”嘟囔,嘴还一张一合学大马。

姥姥五十七岁时,我盛年的舅舅去世。那年,我在外地上学,没有亲见我姥姥的悲伤。我只知道,姥姥的黑发,从此一天天白完。

暮年的姥姥,辗转在几个女儿家里。二十年,她把所有外孙、外孙女的孩子,轮番带大,送进学校。最后一个上幼儿园时,她已八十岁。

八十岁的老人家,一早一晚,还要上街拾破烂,谁劝也不听。拾回的东西,分门别类,打理整齐。纸箱子烂报纸,一小摞一小摞压平、叠好,布条扎住,垒成方方正正的一垛。

姥姥去世于2012年腊月,终年87岁。她幼年丧母,中年丧夫,老来丧子,一生经历了女人所有的不幸。在她最后的岁月,她总抱着一个瓦罐,天天晒。罐里是半罐红小豆。每天,姥姥抱着瓦罐,蹒跚走出屋,把罐子稳稳放在有阳光的地上。下午,太阳落山,她再把瓦罐抱回去。

我不清楚姥姥为什么要晒瓦罐,我们走不进她的内心。姥姥曾一次次被厄运围困,她拼力一次次撑破,像蝴蝶一次次突破蛹皮,心上载着不灭的春光。

春暖花开的深处,蝴蝶知道,那个瓦罐有怎样的慰藉,也许,只有姥姥知道。

妈妈有两个爸爸

文/诉衷

妈妈有两个爸爸,一个亲爸爸,一个后爸爸。然而,妈妈从小却是孤儿。

大约是妈妈六岁的时候,姥爷和姥姥分道扬镳了。姥爷是老革命,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又有一把好笔杆子,解放后没几年,从县里调到市里当了局长。在当时的农村,姥爷和姥姥离婚,无疑是人们眼中的“陈世美”。唯一与陈世美不同的,是姥爷带走了儿子也就是我的舅舅,妈妈因为是女儿,姥爷不愿意要,就留给了姥姥。

姥爷结婚后,姥姥也改了嫁,妈妈就有了第二个爸爸。

后姥爷对姥姥极好,只是姥姥嫁过去的第二年便身染重病,撒手人寰。当然,那时候姥姥还不是姥姥,还只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女人。多舛的命运没有给这个女人半点享受幸福的机会,姥姥走的时候,据说是没有瞑目的——每次妈妈说起来,总是泪水涟涟。

我对姥姥的了解也就这些了,姥姥长什么样子,我却是没有半点儿印象的——穷苦的姥姥连半张照片也没有留下。

我的后姥爷在办理完姥姥的后事后,这个苦命的男人,亲手喂妈妈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后,只身远赴了新疆。

于是,妈妈在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有两个爸爸的孤儿了。

妈妈的童年,是和一个大水池子紧紧相连的。这个大水池子所在的村子,既不是亲姥爷的故乡,也不是后姥爷的老家,是我老姨(姥姥的姐姐)的家。老姨是个寡妇,本就吃了上顿没下顿,把妈妈领回家后,老姨的生活就艰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老姨就向街坊四邻借点东西吃,借点钱花。老姨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借来的钱除了购买生活必须品外,最最奢侈的事就是有一年过年前给妈妈买了一块花布,亲手做了一件新衣服。

妈妈说,老姨那时候最怕过年,因为农村有过年不欠账的习俗,借的钱和物,年前如果不还,对方就会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到家里讨——这才是真正的过年关啊!老姨唯一的一招,就是装病,街坊来的时候,老姨早就在炕上肚子“疼”得死去活来,老乡们有些话便说不出口。妈妈最为不懂的是,明明知道老姨是假疼,为什么老乡们走后,老姨总是“疼”得泪流满面?第二天早上,老姨“病”就好了,就变戏法一样变出热气腾腾的饺子来,虽然只有三五个,但娘儿俩吃得香气满屋,津津有味。那时候,饺子实在是奢侈得不能再奢侈的高档食品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熬着。妈妈的童年,除了在水池边打水、洗衣裳(那时候吃的水和洗衣裳的水居然是同一个池子的),便是和小伙伴在水池边玩耍了,偶尔天公作美,下一场不大不小的细雨,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水面上,溅起一朵一朵的水花,便是最美的景色了。妈妈经常被淋得浑身透湿,却依然兴致盎然、流连忘返,直到被同样浑身透湿的老姨来揪着耳朵领回家。

听这段故事的时候,我一直偷笑老姨脑子不大好使,为什么不知道带把雨伞?妈妈便笑呵呵地弹我的脑门,哪有雨伞?连个草帽也没有呢!

但是,当局长的姥爷始终没有来看过女儿一眼,妈妈也没有动过去找爸爸的念头。倒是舅舅在中间“斡旋”了很久始终无果。姥爷那边,已经是儿女满堂了,大约也不缺这一个半个。舅舅也从市里回了村里,跟着奶奶过,据说是奶奶怕孙子被后妈欺负。不过凭心而论,舅舅的后妈也就是我的后姥姥,对这个“儿子”倒一直不错的。

我五岁那年,舅舅的“斡旋”终于有了结果——姥爷和妈妈重新确定了父女关系,两家可以互相走动了。但我是不记得这个互相是什么概念的,倒是市里的舅舅和小姨们似乎来过,也不大记得清楚了。我第一次见到姥爷,已经是十几岁了。

那天我放学回家,看见家里多了个白头发的老头,老头倒是器宇轩昂,很有些派头的样子。我怕见生人,放下书包就往外跑。妈妈就拦住我,说,快喊姥爷!姥爷?这就是我的亲姥爷吗?我怯生生地喊姥爷,许是这次见面来得太晚太难得的缘故吧,我心里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姥爷就有些尴尬,从衣服里掏出几块牛奶糖递给我。姥爷用手摩挲着我的头,我看见姥爷的眼眶也红了。

姥爷吃过午饭刚走,妈妈就问我,老头儿给你什么了?我说,姥爷给我牛奶糖吃。妈妈说,哼,老头真小气,连个见面礼也不舍得给。我嗫嚅着嘴巴,不知道该不该再喊姥爷,他是我的亲姥爷呀,从小,我就在心里画了一个又一个姥爷的“素描”,可哪一个“素描”也没有姥爷慈祥和蔼!从那以后,“老头儿”在我们家就成了姥爷的代名词,我有时候也喊姥爷,妈妈也不“纠正”,有时候凑热闹喊“老头儿”,妈妈也没有骂过我。或许,妈妈的心里,比我更纠结吧?我就听到过,妈妈有一次对着姥爷的照片低声喊爸爸,但是她从来不当着我们的面说“爸爸”怎么怎么样,也没有去市里看过“爸爸”。

我十七岁那年,家里又来了一个老头。那年我上高中,妈妈专程到县城接我回家,说是姥爷回来了。我看着妈妈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我想她心里的锁总算被亲情这把钥匙给打开了。没想到,此老头非彼老头!妈妈竟然一路瞒着我!妈妈对后姥爷明显亲热得多,尽管只有一年的父女之缘,尽管已经三十多年没见了。姥爷笑容可掬地拉着妈妈的手,说,丫头,你都长这么大了!妈妈就像个孩子似的,刮着姥爷的鼻子,说,爹,你都长这么老了!

姥爷说,是呀,老喽,回来看看你,你带我去坟上看看你娘,我要给她说声对不起呀!空气一下子就凝重起来,妈妈已经泣不成声。姥爷抚着妈妈的背,说,丫头,这些年你可受苦了吧?妈妈擦干泪说,爹,没有,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你外孙都这么大了。爹,您的身体怎么样?姥爷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姥爷回新疆的时候,他带回来满满两大兜的新疆特产早已被我扫荡得所剩无几了,姥爷留了点路费,把钱全给了妈妈,又把腕上的手表摘下来给了我。我们把姥爷送上火车,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姥爷在火车上发现衣兜里又多了几百元钱是什么表情。火车发动的瞬间,妈妈还是忍不住眼泪扑簌簌而下。我一直以为妈妈是缺少父爱的,可我那时候终于懂了,妈妈的心里,一直有父爱如山。

姥爷回新疆不久,身体每况愈下。姥爷就闹着要回来,姥爷说什么都不怕,就怕落叶没有归根。然而,姥爷的心愿终于没有达成,姥爷最终长眠于那片千里之外的土地上。接到噩耗那天,妈妈端端正正地在堂屋的桌子上摆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点上香,流着泪磕了三十个响头。姥爷应该安息,毕竟那边有他的亲生儿女们能去常常祭拜他;可是,姥爷又是孤独的,姥爷跟新疆的姥姥早已分居多年,临去之前,姥爷还念念不忘要回归故里,是因为故里的土地上,长眠着他牵挂的人吧?我常常想,什么样的爱情最伟大?

我参加工作后,到了市里。闲暇时常去看看亲姥爷,姥爷那时已脑血栓后遗症说不出话。姥爷年轻时曾是着名的“演说家”,哪知临到老来居然得了不能说话的病,命运有时候真是开玩笑过了火,可偏偏我们又没有跟它翻脸的资本。

几年后,姥爷也去世了。姥爷病重期间,妈妈从乡下来看过几次,妈妈拉着姥爷的手说话,给姥爷翻褥子、擦身子。姥爷乖得像个孩子似的,只是说不出话。每当这个画面出现眼前,我总忍不住泪流满面。血浓于水啊,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岁月的长河冲刷掉那些纠葛恩怨,沉淀下来的是再湍急的河水也冲不走的血缘!

妈妈赶到医院的时候,姥爷已经进了太平间。

我看到妈妈抚摸着姥爷冰冷的头发,大放悲声,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喊着“爸爸”,哭晕过去。

几十年了,或许只有这几声“爸爸”,叫得发自肺腑,荡气回肠。然而,姥爷终于没有听到。

天地母亲

文/牛洁

母亲那四十年的短暂人生,在别人的眼里可谓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没有任何可以值得去炫耀的地方。然而,在一个女儿的眼里,她就是我的天,她就是我的地,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母亲出生在一个中医之家。在她牙牙学语的时候,做医生的姥爷因为给国民党一位军官夫人医治好了久治不愈的重病,之后就做了军官所在部队的军医。在姥爷跟随部队走后的不久,姥姥为了追寻姥爷,就把年仅两岁的母亲寄养在自己母亲那里,也去当了兵。那时的姥姥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参了军,一定会找到丈夫的。当她到了部队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所在的部队是共产党的八路军,而姥爷的部队属于国民党。解放战争结束后,姥姥和姥爷自然是落了个各奔东西的结果。为此,母亲在出嫁之前也就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在我的记忆中,瘦瘦小小的母亲一直体弱多病。因为身体的原因,母亲常年养病在家。但是生性要强的她,却不顾身体的不适,把我们那个并不富裕的小家经营得红红火火、有声有色,她为我们营造了一个快乐、祥和的生活环境。所以,在有她的那些日子里,我们家里充满的是欢声笑语!

在穿衣要布票吃饭要粮票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里,我心灵手巧的母亲,总能用大人们穿坏了的旧衣,给我们这些孩子们“翻新”成一件件合体的“新衣”,使得我们姊妹几个在儿童节和春节的时候,总会有自己的“新衣”穿,并且我们的“新衣”穿在身上,不比那些富裕人家孩子的衣服逊色,甚至还要出彩。那时候,人们家里很难吃到细粮,粗粮能吃饱已经不错了,我家也不例外。可母亲会粗粮细做,能把有限的几种粗粮,不断地换着花样给我们做成可口的美食,使我们百吃不厌,回味无穷。那时即使经常出现在我家饭桌上的咸菜,也是被母亲切成了细丝之后,再用有限的调料拌好盛在精致的小盘子里的。

那时候在我们家,一年之中的大小节日,母亲都会按照我们当地的风俗习惯去做一些食物的……正月初一的油炸糕、正月初二的饺子、正月十五的花馍馍等等,都是节日当天不可或缺的美味食品,尽管数量有限。

在母亲做这些面食时,她总会让年龄不大的我和她一起学着做。或许,那时的母亲就已经懂得了“早期教育”的重要性。她常说:“一个女人无论在外面多么能干,但回到家里一定要把女人应该做的事做好。”她的这种思想直接影响着她的女儿们,以至于料理家务之类的事儿,成了我和妹妹们成年以后的强项,我戏言之为“奶功”。

母亲对子女们的教育和培养可以说是全方位的。她对我们的言谈举止有着严格的要求,“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每次母亲派我以一个家庭代表的身份,独自去参加亲朋好友家的红白喜事时,她都会嘱咐我一些应该注意的事项。她说女孩子多参与这类活动可以多懂得一些“规矩”,这也可能算得上是母亲对我进行素质教育的又一“途径”吧。母亲喜欢看书,属于博览群书的那种,凡书她都看。每天晚饭后,我和弟妹们围坐在母亲身边听她讲故事,已然成为我们成长时期必不可少的一种“文化生活”。为此,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许多古代英雄人物的故事和做人的道理。

母亲像全天下所有做妈妈的女人们一样爱她的孩子们,但是她从不娇惯我们。我们是在母亲不断的“修修剪剪”中长大的。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母亲得知我们在学校和同学闹矛盾,即使错在同学,母亲也会严厉地批评我们。母亲的这种教育方式,让我们懂得了什么是严于律己。

熟悉母亲的人都知道她的善良和热心。我小学的一位同学,生活十分拮据,一年之中难得吃上一顿饱饭。善良的母亲就经常让我带她来家里吃饭住宿,还时不时送些学习用品给她。

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岁月里,母亲经常会背着我们偷偷地去接济一个刘姓的地主婆。我那时根本不理解母亲的所作所为。每当看见那个地主婆“鬼鬼祟祟”的从我家“溜走”之后,我恨她到咬牙切齿!我恨她一是因为她的地主婆身份,二是因为她身为地主婆,竟然还来和我们分享我家那本来就不够充足的食物。为此,我也因母亲的“不辨是非”而耿耿于怀。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年仅四十的母亲带着牵挂永远离开了我们。“阎王爷再让我活十年,我的孩子们就都长大了”是挂在病重期间母亲嘴边的一句话。

“子欲孝,亲不在”是人世间的一大憾事。唉,如果我的母亲还活着,如果我的母亲还活着……只可惜,世界上不会有如果的存在!

靰鞡

文/侯淑荷

前几天和母亲一起翻看旧相册,一张老照片上一双古朴独特的鞋子,引起了我的好奇。母亲说这种鞋叫“靰鞡”,祖上几代人都以加工、出售靰鞡为业,生意兴隆。

母亲已经89岁了,她出生在松花江畔的满族古镇乌拉街。乌拉街历史悠久,有“先有乌拉街,后有吉林城”之说。东北的冬天特别寒冷,靰鞡是特别适合东北冬天穿的鞋子。它的鞋底和鞋帮是由一块皮子做成的,鞋面捏褶,比较宽大,里面垫上柔软的乌拉草。明朝时,松花江有乌拉河之称。有一种生长在湖边的三棱细草,晾干捶打后极其柔软,具有极强的保暖性,称“乌拉草”。楦乌拉草越冬的皮鞋称“靰鞡”。靰鞡鞋轻便暖和,即使在零下三十几摄氏度蹚雪窝子都不会冻脚,是东北人喜爱的冬鞋。

母亲说,从她记事起,姥爷就经营着祖上传下来的名为“同聚兴”的靰鞡店。靰鞡是一种很独特的鞋子,要技艺娴熟的皮匠才能制作。

靰鞡从材质上有牛皮、鹿皮、猪皮等多种;款式有矮、中、高腰之分。其中以牛皮最优;以高腰最贵。牛皮又以牛脊背骨两侧的皮为最佳,一头牛只能做出五六双好的靰鞡鞋。因此,一双上乘高腰的靰鞡价格不菲,常常是有钱人家才能买得起的,平常百姓只能穿低档些的矮腰靰鞡。

靰鞡的制作工序很繁琐,首先是鞣制皮子,用碱水、皮硝等浸泡,然后刮削、去毛、晾制、熟鞣,最后用谷草进行烟熏,使牛皮呈黑红色。靰鞡的缝制是先照鞋样剪裁好皮子,然后要经过崩楦、翻皮、上脸、拿褶、打孔等十几道工序才能完成。

姥爷常说,靰鞡经不经穿全在鞣皮子上,靰鞡好不好看全在捏褶上。皮子的鞣制过程中浸泡时间很重要。浸泡时间长了,皮子便糟了,不结实;浸泡时间短了,皮子太硬,不好加工。姥爷对鞣皮的浸泡时间掌握得总是恰到好处。在缝制上更是要求精益求精,褶子捏得匀称好看,穿着十分舒服。

因为姥爷店里出售的靰鞡做工精细、品种齐全、价格公道,深受顾客青睐,很多人慕名前来购买,生意十分红火。“同聚兴”曾经只是古镇北街的一家靰鞡手工作坊店,后来成为远近闻名的老字号。生意越来越好,姥爷又开了“同聚兴”连锁商场。商场经营粮食、布匹、小百货等商品。商场开在古镇的路南,与靰鞡鞋店南北相望,曾成为旧时古镇最繁华的一景。

随着社会的进步,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靰鞡被新工艺机器生产的棉鞋所取代,慢慢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在道光年间的《吉林外纪》中,靰鞡被列入到东北三宝之一:“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绒靰鞡草。”可见靰鞡在东北人心中的地位之高。清代吉林籍诗人沈承瑞,曾经写诗咏叹穿靰鞡的感受:“任他冰雪浸鞋冷,别处阳春与脚随。”

虽然靰鞡已随岁月的变迁消失不见,但它曾是千百年来东北人赖以过冬的御寒宝物。在今天看来,它不只是一种古老的鞋子,更是旧时光的印记。

忆姥姥

文/张玉荣

昨天又梦到姥姥了,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可我伸手拉她时,姥姥不见了。我哭醒了,枕边湿了一片。姥姥已经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了,可我还是时常梦到她,她的音容笑貌总是萦绕心头。

姥姥慈祥、善良、坚强、豁达。姥爷参加抗战走后,她独自养育了四个子女,又抚育了六个孙子女。我是姥姥唯一的外孙女,又是孙辈中最年长的。总觉得姥姥给我的爱最多,姥姥家的大土炕给我留下了温暖,姥姥家的大红枣给我留下了香甜,姥姥家门前的小河给我留下了童年的欢乐……但是最难忘的还是“文革”期间,学校停课了,我当起了逍遥派,留在家中有了和姥姥更多的接触机会。一次,姥姥带着小表妹住到我家,帮妈妈为我们姐弟拆洗棉衣。看着姥姥飞针走线,我也跃跃欲试。怎奈不是把棉衣和床单缝在了一起,就是被针扎破了手,我有些灰心,姥姥却抓起我的手指用嘴吮去血珠儿,笑着鼓励我:你认那么多字儿,还会说外国话,得了那么多奖状,针线活儿还学不会?本来想放弃的我又有了信心,真是润物细无声呀!就在那年,我学会了做棉衣、补补丁,还有祖传的缝补衣服上小洞的手艺,至今没忘。在我人生的道路上每次遇到坎坷,就会想起姥姥的话……

更让我不能忘怀的是,1975年我的女儿出生,因不习惯托儿所的生活,三天两头生病。已经暮年的姥姥又承担起照顾第四代的重任,她颠着小脚,要做大舅家七口人的饭菜,还要给我带几个月的奶娃。每天中午我回家喂奶,姥姥已把饭菜摆好,娃娃在她怀里咿呀学语或是睡得正酣。姥姥总是催我:快吃,快吃!喂奶的妈妈肚子像无底洞,你要多吃!姥姥笑眯眯地看着我吃了一碗又一碗,满脸都是爱意。那时年轻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姥姥当时是怎么做到的呀!在物资比较匮乏的年代还变着花样做给我吃,每天忙忙碌碌,古稀之人要有多大的毅力……就这样姥姥帮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老公说,姥姥的恩情我们要永远牢记。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我们去看姥姥总会带上水果、糕点,或是把姥姥接到家里,包她最喜欢吃的韭菜鸡蛋馅儿饺子,我也笑眯眯地看着她:“姥姥,姥姥,慢着点儿吃,慢着点儿吃!”我给她织毛衣,买布做衣服,老公出差给她买小脚鞋,买黑绒帽子,姥姥逢人就说:沾上外孙女的光了,一副知足常乐的样子。

1984年,姥姥生病了。当时,我正在纺织局帮忙登记预备干部档案。白天不能陪姥姥,就晚上值班。姥姥去世的那一晚,我一直陪在姥姥身边,拉着姥姥渐渐变凉的双手,就像小时候她牵着我的手一样久久不肯放开,姥姥安详地走了。

姥姥呀,您是我最爱戴的人,您的一生平凡又伟大。说您平凡,是您默默无闻的性格使然,对老人、对孩子,您从不苛求,像一滴水那样洁净,像一缕光那样温暖。说您伟大,抗日烽火,您支持姥爷去参战,解放后又送两个舅舅去当兵。苦,您受;累,您扛;您那坚韧不拔的肩膀呀,扛着国家的安危,扛着民族的希望。我那裹着小脚的姥姥,我那平凡又伟大的姥姥,我那总是笑眯眯的姥姥……

姥姥,外孙女愿您在天堂安息,愿您和姥爷在天堂相遇,愿您们永远不再分离。姥姥,您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娘已老,我还没长大

文/画船听雨眠

秋风杂秋雨,夜凉添几许。周末早晨的被窝更显暖和。

七点多,手机响,是娘,让我们中午回家吃饺子。

本想起床尽快回家,无奈琐事繁杂,洗衣晒被打扫房间辅导孩子作业……十点多才出发,等赶到二十多里远的家,娘已独自包好一大半的饺子。娘说:“俩孩子光添乱,要不早包完了。”我忙丢下包,洗手助阵。老公负责领着孩子们出去玩。

小小厨房里只有我和娘,边唠边包,暖意融融。

“爹呢?”

“去外村盖房了,中午不回家吃。”

“姥姥身体咋样?”

“还行,九十多岁了,身体算是硬朗的了——你姥爷老了三十年了,要是他活着,也快一百岁了。唉,三十年前过的啥日子,没享了福就走了。”

娘又不由自主说起了姥爷,尤其在这深秋时节,因为姥爷是九月走的。那年我四岁,依晰记得高高瘦瘦的姥爷。那时娘大着肚子,因为弟弟是那年十月出生。几番秋叶落尽,不经意,我和弟都是三十几的人了。

娘看了看表,给在集市上忙生意的弟打电话,让他们回家吃饭。放下手机,就赶紧烧水准备。弟媳急匆匆地赶回来,说生意忙,得把饺子带走吃。娘赶忙下饺子。边忙活边说笑话一样地说:“我老了,神经了,因为准备包饺子,今天凌晨三点就睡不着了,起来炸萝卜丝,剁肉,调馅,和面。你爹六点多吃了饺子去上工的。”我们都劝她注意休息,人老了,干活别那么拼命。

弟媳把第一锅煮熟的饺子打包带走了。孩子们都玩耍归来,围着矮方桌坐好,等着吃饺子,娘继续忙碌着……终于填饱了小孩儿们的肚子,娘才端起碗。

吃完,刷完,已是下午两点多。娘说下午接着包,给爹和弟他们做好晚上吃的,再让我们带回家点。于是,娘又开始和面。我本想抢着干的,却因没怎么干过,不敢伸手,有点恨自己无能了。娘确实太累了,从凌晨三点多到下午三点,几乎一直在这狭小的厨房里忙碌。和完面,娘说实在撑不下去了,要去睡会,让我们看好孩子。娘真的累了,老了。

我必须做点什么了,让老公看孩子,我一个人包。厨房里安静极了,只听得擀面杖和面板偶尔相碰的咯噔声。我切的面块有大有小,我擀的面皮有厚有薄,我包的饺子当然也大小不一。平时跟着娘包饺子,包得还不错,是因为娘擀的皮儿个个厚薄匀实,大小统一。这一人独揽,才发现自己只是会包饺子而已,调馅,和面,擀皮,我都不会!娘已老,我还没长大!

终于,把皮和馅都一个个合二为一了,虽然大小形状惨不忍睹。四点多,娘起来了。洗手准备包饺子时,才看到我包好的饺子,笑了,说:“只要能捏在一起,下锅不烂,能吃就行。”听,这就是娘对三十几岁的我提出的要求。也许,在娘心里,我永远都是小孩子。

可是,我必须“长大”,因为娘真的老了。

三姨的爱

文/苏洁

我两岁时妈妈生了弟弟,没时间照顾我,便将我送到姥姥家,一直到上小学才接我回去。妈妈最小的妹妹,也就是我的三姨,只大我11岁,从我被送到姥姥家开始,我就成了她的跟屁虫。我一直都很喜欢三姨,她人长得好看,待我又好,去哪儿玩都肯带我,从不嫌我累赘。现在提起时,三姨都笑着说那是因为我太乖了,从来不哭闹,十分听话。

姥姥家在铁路下面老矿务局家属区那里,现在那栋三层高的老楼房还住着人。有时坐火车时,我总会情不自禁坐到靠近老楼房的那一侧,每当临近时,便早早向窗外寻找,想多看一眼,许多久远的快被尘封的记忆便冒了出来。

我记得,姥姥经常带着我和三姨到铁路附近的石场砸石子,姥姥往一块大点的石头上放一个盘子大的铁圈,圈里放一块石头,用锤子将铁圈里的石头砸成核桃大小的小石头,再刮到地上堆起来。我总爱蹲在旁边看,从不走远。三姨心疼姥姥,总是想抢着干,姥姥不肯,让三姨看好我。于是我和三姨就帮姥姥堆石头、搬石头,为姥姥减轻点负担。

我还记得,姥爷退休后做了一份打更的工作,经常不能回家吃饭,姥姥在家做好饭后,便让三姨去给姥爷送饭。三姨一手提好装着铝饭盒的布袋,一手拉着我,走大约十分钟,就来到姥爷工作的更房里。每次姥爷都很高兴,一边说:“小洁子来给姥爷送饭了。”一边把我举得高高的,放到老式的木桌子上,再接过饭吃起来。三姨在旁边等,我就坐在桌子上玩那部黑色的电话机。电话是40多年前的老式转盘电话,上面的数字是三姨教会我的,从0到9,我很喜欢把手指伸进转盘的洞里拔号码,听着转盘来回转动的“哗哗”声,十分开心。

我一直记得,隔壁的孩子带着我出去玩,他们比我大,跑得很快。一起带着我穿过铁路,越过小溪,跑进山沟密林后不见踪影。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我很害怕,忍着泪水,努力辨认着回家的路。不知道走了多久,才看到了铁路,同时也看到了一个焦急的小小的身影。三姨远远地看到我,飞奔过来,第一次生我的气,高高扬起的手,却始终没有落下来,只吼我跑出来为什么不跟家里说。

看我哭得满脸都是泪,又心疼地给我擦眼泪,背起我走回家。

我永远都记得,在父母相继离开我的那段最灰暗的日子里,是三姨一直陪伴着我,帮我料理后事。那时的我孤单、无助,不愿接受现实。三姨忙里忙外,还要不断安慰我,给我支撑的力量和希望。她对我的爱,如同暗夜里的一盏明灯,为迷失的我指引方向。后来,三姨代替了母亲的角色,一直关心我、爱护我,指导我纠正行为偏差,给我传授生活经验,她的鼓励和信任,使我逐渐有了信心和勇气,能够勇敢地面对困难和挑战。

如今,朋友们都知道,我有一个疼爱我的三姨,她们非常羡慕,甚至有姐妹说自己也想有个这样的姨。一直以来,我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我满怀感恩,有个体贴入微、伴我成长的三姨始终爱着我、护着我。多年来,三姨对我的好,点点滴滴在我心中汇聚成海,我和三姨这种亦姐亦母的亲情,早已融入骨髓,令我终生难忘,这也是我终其一生都无以为报的厚爱。

姥姥姥爷的新年

文/范离

姥姥、姥爷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尽管六个儿女如今都已住在城里,可是老人仍旧留在农村坚守阵地。小山村的一座老院里,扎着他们的根,“家里有鸡、有狗、有猫,一天离不了人。”

狗年春节,全家人用尽智慧,第一次说动姥姥、姥爷到城里来过年,姥爷提前半个月便向邻居托付好了鸡、狗、猫。将家里的一切收拾妥当,贴好春联,放完鞭炮,这才在除夕那日姗姗而来。

我早已提前为姥姥、姥爷安排好了满满满当当的节日活动。除夕休息一天,养精蓄锐。大年初一,吃过午饭,全家陪着二老前往梁带村芮国遗址博物馆。年龄大了腿脚不便,人山人海的博物馆二老整整逛了四个多小时,满载五千多年历史痕迹、保存完好的玉猪龙;奢华别致、里外共八层的诸侯棺木;琳琅满目的、令人惊叹的芮国首饰……无不令二老惊叹。归途中,姥姥、姥爷不但不困,还有些兴奋,激动地说:“这博物馆盖的真好,里面好东西真不少,没想到韩城也有这样规模的博物馆呢。”

大年初二,我们又带着二老逛了古城,花样繁多的灯组,满街飘香的小吃,惊艳亮相的瓮城光影秀……让二老目不暇接,一路上都是惊叹。就连在古城美食街吃辣子疙瘩时,姥姥的话题也一直围绕着美轮美奂的光影秀。

澽水河的火树银花、沿黄路的独特景观、司马迁祠的锣鼓喧天、党家村的民俗表演……老人精力有限,一天只能去一个地方,可是他们仍旧很兴奋,每到一处,二老都有说不完的话,问不完的问题。啥时候老城人这么多了?南门瓮城是啥时候建起来的?沿黄公路这么好得花多少钱呀……姥爷很难相信自己的家乡能建设得如此之好,他的儿女能过得这么富足,而他能见识到这般的热闹。他在光影之中感慨,在锣鼓声声中微笑,在人流中仰头看着这座城市的青砖绿瓦。

年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姥姥、姥爷仍旧惦念着自己的老院,可他们很少念叨着要马上回村里了。二老喜欢听我讲韩城的发展,喜欢听舅舅说家乡最新的变化,喜欢站在窗户前看着东湖的光影,“不像以前灰秃秃的样子,现在的韩城真的变好了、变美了。”

姥爷的背影

文/先春

母亲出生在山东曹县城里一个大户人家,小时候常听母亲讲,她的祖籍在江苏丰县,是老姥爷拉着太平车,做些窜货的买卖,常到商丘、开封行商,后落蹲在了曹县。在那里娶妻生子,育有二男三女。姥爷作为家中长子,继承父业,顺风顺水,无论是经营的范围,还是家中的产业都越做越大。

姥爷经商的头脑给我留下过很深的印象。记得在1978年,菏泽的农贸市场刚刚放开,已年近八十的姥爷,从曹县街道工厂批发些自行车座套,花上1块2毛钱,乘上客车来到菏泽,留宿在我们家。早上,推着车子到市场上摆摊,赶上2个早集,就能把一大包座套卖完。那时,每家的住房都是很紧张的,我家也不例外,姥爷来到我家,只有我和他老人家打通铺。

姥爷姓赵,名相臣,字汉伯,号我已经记不起来了。身高1米75左右,腰板很直,鹤发红颜,花白的胡须飘在胸前。一杯白酒下肚,就能打开他尘封的记忆。每晚睡觉前,我们爷俩,洗完脚早早上床,听他唠叨一些几十年前的往事,老人家的人生经历、统战情怀,也就是那时在饭桌上、床头边断断续续听说的。

姥爷年轻时,读过三年私塾,后在县里中学上过几年。身体很好,为人仗义,有侠义心肠,好结交朋友,一匹叫黑儿的大骡子是他外出交友、押货的好帮手。有时从商丘进货回来,路过山东、河南两省交界的黄河故道,打家劫舍的土匪,一见那大黑骡子,就放行,那是曹县城里赵先生的货,“赵先生义气、够朋友,不能劫。”当然,平日里也没少打点。凭着他老人家诚信、仗义,赵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用现在的话讲叫跨界经营,当时,除在曹县有七八个商铺外,还在商丘开有手工烟厂,在济南趵突泉边的剪子巷有五间铺面。姥爷在自然灾害或逢年过节,就开些粥棚,救济一些穷苦百姓。据曹县县志记载,他还是曹县政府聘任的教育督学,为教育捐资颇多。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曾在曹县工作两年的时间,有次在饭桌上,与一位曹县县城的老人相遇,他对姥爷的大黑骡子印象深刻。他说:“赵大爷的大黑骡子,毛黑油亮,一出家门,脖子上铃铛的响声能传半条街”。

姥爷最先接触的共产党员,是比他小三岁的大妹夫孔庆嘉。孔庆嘉是菏泽地区早期共产党员,是曹县地下党组织的创造者。1931年1月,在发动武装暴动前被捕,押在曹县监狱。姥爷和孔家人一道,多次做营救工作,但终未成功。三个月后,孔庆嘉被押往济南,1931年4月,与时任山东省委书记的刘谦初等21位革命者在济南纬八路刑场英勇就义。后来,姥爷拉着身怀有孕的大妹妹,赶往济南,祭奠孔庆嘉,解放后孔庆嘉移葬在济南英雄山。孔庆嘉牺牲后,留下妻子和未曾谋面的孩子,在生活上得到了姥爷的接济和资助。我那位命运多舛的姑姥娘常念叨,“没有我大哥,我们娘俩哪能活下去。”

在1932年的冬天,开封的地下党负责人曾找到姥爷,说“赵先生,跟我一块到西北‘烧红砖’吧。”西北是指位于曹县县城西北方向40多公里的庄砦、桃园一带,与河南的兰考、民权交界,黄河故道穿境而过,党的武装斗争开展较早。“烧红砖”是暗语,意思是参加革命、闹暴动。也许是受孔庆嘉牺牲的影响,也许是家中这么多人的生活,需要他支撑,也许是舍不得创下的万贯家业,姥爷没有跟着上西北。但从此,便与党的组织没少联系,曾以到开封送货、进货的过程,多次为地方政府和共产党领导的武装送过粮食、布匹、中药等。与时任冀鲁豫边区政府三专署专员的刘齐宾等共产党领导人,曾在曹县城里的商铺或家中,多次谋面,对姥爷坚定支持共产党的领导、支持武装斗争,有了很大的帮助。后来,在刘齐宾牺牲后,为纪念刘齐宾,曹县一度改称为齐宾县。

1937年,日寇的铁蹄踏上了齐鲁大地,人民群众生灵涂炭,民族工商业、民族资本受到了挤压,损失巨大。姥爷在济南剪子巷的经营剪刀、铁马配件的五间店铺毁于战火,店里来自章丘、历城的伙计也回了老家。在商丘的手工烟厂,也一度关门歇业,曹县的店铺也只是惨淡经营。捱过了一两年的苦日子后,生意才逐渐有了起色。社会的现实,从面上看是影响了他的生意、生计,但深层里是影响了他的思想,更激起了民族大义,不与日本人交往、绝不给伪政府干活,与党组织、与共产党人走得更近了。共产党领导的地方武装所需的物资,冒着危险,小批量、多批次地送去,结成了生死友谊。文革中,姥爷在监督劳动时,得到了早年结交的县领导的关照,免受了皮肉之苦。

记得姥爷喝上二两白干后,捻着胡须,常常提起引以自豪的一件事,就是1940年到曹县西北韩集镇刘岗、曹楼、伊庄“红三村”的拥军。1940年8月,盘踞在鲁西南的国民党杂顽和日伪军6000余人,包围了有“小延安”之称的刘岗、曹楼、伊庄三个村庄。我共产党部队和人民群众与之进行了为期4个月的激烈战斗,创造了固守平原乡村的范例,为鲁西南抗日根据地发展打下了基础,受到毛主席的表扬,后被称为“红三村”保卫战。战后不久,姥爷联系、发动曹县城内有正义感的商界同仁,为红三村捐资、捐物,受到鲁西南专署刘齐宾专员的接见。姥爷与刘齐宾专员的发白的合影照曾在家中挂了多年,后遗失,非常遗憾!老人家常说,我虽没亲手杀敌,但我也为抗战出钱、出力了。

姥娘

文/杜法好

前几天,因为事情跟二哥通电话,二哥忽然说,姥娘前天没了,你知道吗?

姥娘没了?我愣了一下,眼前立时出现一副慈祥的笑脸。哦!姥娘没了?她已经离世了?有多少年我没有去看她了?她咋说没就没了?

听到姥娘没了,当时似乎没有多少悲伤。因为有一个原因,姥娘不是亲姥娘,姥爷也不是亲姥爷。娘的奶奶,也就是老姥娘没了儿子,后来过继一个儿子,算是娘的弟弟,就是俺舅。姥娘和姥爷其实是跟着舅过继来的。这层关系够复杂吧?怪不得在我眼里,姥娘的年纪和娘差不多。

小时候,娘和姥娘的这层复杂关系我并不知道,只知道姥娘一直很亲我。每年过春节走亲戚,娘总是先带我去姥娘家。那时候没有条件,走亲戚都是步行。春节时,乡间土路上三三两两都是结伴走亲戚的人。

那时候,天气要是暖和还行,碰到下雪天或者刮西北风,走亲戚就要头疼。但只要到姥娘家,心里一定高兴。进了她家门,也喜欢欢快地叫她“姥娘”,只要一声喊,她就脚步轻快地出来,而且一定抱我上热炕头,然后姥爷也会笑嘻嘻地站在炕下看我。眼见姥娘快手快脚找来几块饼干,或者从一个大搪瓷盆里挑几块打冻的鹅肉,拿碗盛了送到我面前,看我吃得欢天喜地。还有压岁钱,那时候生活真是紧张,花钱都论一角一元,能给一块钱的都算是大户,一般人都是两毛钱。可是同一天去的客人,姥娘给别的孩子都是两毛,给我却是五毛,而且嘱咐我快点放起来不让别人看见。凭空比别人多拿三毛,我心里自然高兴。

除了逢年过节,平时似乎也喜欢去姥娘那儿。记得有一年秋假,那时到秋也放假的,我主动跟娘说要到姥娘家,娘便把我送过去。后来娘回来了,我一直在姥娘家住着。先前两天,忽然住够了,姥娘好一顿哄,还让舅拿出他心爱的一支火柴手枪给我玩。舅只比我大三岁,玩心肯定也重,倒也拿我当回事,只是要他拿枪出来,真是难为他了。好不容易把枪给我,等我要走了,他又厚着脸皮把枪要回去。姥娘看我穿得裤子破了,又把舅的一条新条绒裤子改了给我穿。等到娘来接我时,一见我穿戴打扮,眼里不知是喜悦还是感激。

还有一次上小学四年级,我才十岁,那个周末下午放假早,等我回家,娘却不在家里。邻居告诉我说,娘可能去我姥娘家了。我一听,背了书包拔腿就往姥娘家跑。六七里路,我跑得一身大汗。等找到姥娘家,娘果然正在和姥娘说话。姥娘一见我满头大汗,吓了一跳,赶紧把我抱上炕,又到外屋找来两个大西红柿塞进我的手里。

那时节,我似乎已经听说姥娘不是亲姥娘,可是那一刻,望着那双慈祥亲切的眼睛,我心里怎肯信呢?

十八岁那年,我应征入伍,从此,一年一次到姥娘家走亲戚便终止了。后来当兵时间越来越长,平时假期也不在过年时节,加上前些年的隔断,看往姥娘的愿望忽然淡了。只在第一次过春节探家时,跟着哥哥们一起去看过她一次。再后来,娘意外离世,竟不时想到,姥娘不是亲姥娘,于是去的次数更少。直到有一天,大哥打电话给我,说是姥爷去世了,才匆忙去了一趟。那一次,一见到姥娘,我吓了一跳。只是数十年过去,姥娘的头发竟白了大半,而且脸上的皱纹也几乎像核桃皮,尤其眼睛里,虽然还带着往昔的热情,却少了许多精神。

哦!姥娘现在的确老了。姥爷的离世,似乎又给了她重重的打击。离开姥娘家,我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心想,从今往后,倒要经常来看看她。意想不到,那种“姥娘不是亲的”意识居然牢牢占据了我的大脑,许多年里,只是有一次到姥娘村里办事,才又进去看她,顺便给她捎些东西。一见面,姥娘竟有些伤感:“外甥,你有几年没来了?你家里都好吧?孩子都大了吧?你有工作就忙,还用专门来看我?”

姥娘的话,深深刺痛了我。是啊!小时候,姥娘有多亲我呢?那种亲情,我完全能够感觉到。但我知道,似乎我已经无法说服自己回到那种时光里。

姥娘离世之后的数日之后,一天夜里,我无意中梦到姥娘,竟再也睡不着,姥娘过去对我的情景,一幕幕再现。直到天快明时,我终于明白,我犯下了一个大错:姥娘虽然不是亲的,但她对我的爱、对我的感情却是真的!这种感情弥足珍贵,无论用多少金钱也买不到。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痛悔?

痛定思疼中,慢慢也就想明白一个道理,可能,有许多人,在自己一生为人处世中,都或多或少会忽略一些不起眼的东西。但你想过没有,其实有一种东西是你完全不能够忽略的,那就是别人对你的最诚挚亲切的感情!

我爱的人在慢慢变老

姥爷83岁,姥姥80岁,他们慢慢地变老了。我发现的时候,是在我大学毕业以后。

大学毕业以后,我需要在城里工作,于是开始长期的与两位老人住在一起,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他们已经老了。

原来硬朗的姥爷已经开始驼背了,走上几步都要歇一歇。姥姥曾经漆黑如墨的头发也间杂了灰白。姥爷的手还是很厚实很温暖,可是已经不再那么有力。姥姥的皮肤依然滑润,可是已经瘦得可以清晰地看到筋和血管。

他们真的是老了,可是,他们怎么老得这么快?我时常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却与面前的老人对不上号儿……

妈妈因为身体有病,没有在城里面找对像,经过姥姥当时的同事牵线,嫁给了农村的爸爸,姥爷和姥姥想女儿了,便会带着大堆吃的喝的来到乡下。

记忆里的两位老人是温和而有礼的,姥爷每次来到乡下时都会带上一大袋子香香的炒瓜子,因为,我这个馋嘴的小家伙最喜欢吃了!姥姥每次都会带来城里的书。姥姥是书香门弟的大家闺秀,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可是赶上了那个时代,她的学业不得不终止了,所以,她对于我的学习是不放松的,她更多的是想让我可以圆了她的梦。

每当他们从城里来到乡下时,我的家里就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我和姥爷比赛嗑瓜子,看着我小小的嘴不停地动着,姥爷总是笑眯眯地说我:小丫头,别急,慢慢吃,别卡住了。这时候,姥姥就会在旁边说姥爷,你每次都带着瓜子来,把小丫头的牙都吃坏了。姥爷便笑:她吃得又不多,没事的,小孩子多运动牙齿,长大了才能伶俐呢。后来,我长大了,并不伶俐,姥爷和姥姥却依然记得我喜欢吃瓜子!

我到了读书的年龄,他们为了照顾我,更是时常会从城里面来到乡下来,小小的房子里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乡下的灰尘大,活计重,相对于城市来简直是天地之差,可是为了照顾我,姥姥姥爷从来没有过怨言。

我的小学老师现在每年见到我时还是会叹息着说,当年多亏了你姥姥姥爷啊,我们老师虽然也想要帮助你,可是,我们不可能看着你直到回家,真怕当时的小孩子会欺负你,你姥姥姥爷便每天轮流着来接你,又怕你会因此而不懂险恶,便每次都在转角处盯着你而不进到学校来。我愣了愣,原来,我当年上学下学的时候觉得有人跟着我的错觉是真的,只是那不是坏人,而是两个爱我的人在保护我!

记忆里,姥姥曾经为了我而和亲戚吵过架,因为他们说我是女孩子,早晚要嫁人,不如不念书,会省下很大一笔开销,到时候嫁了人还可以帮助家里。姥姥当时激动得脸都红了,她坚定地说,我家小秋菊必须要上学,不能在家里等着嫁人!亲戚们说,女孩子读书了有什么用,还不是泼出去的水?姥姥说:那是你们的老思想,我们关家可不是这么想的,男孩子女孩子都一样,只要是能念书的,我们就让他们念!亲戚们又说,他家这样穷,谁来供她啊。姥姥说,只要丫头肯念,我们就供着她。

大学时的生活费是从姥爷微薄的工资里出的,每月只有几百块钱,还不够有的同学的一双鞋钱,可是正是这每月的几百块钱,让我的大学不会挨饿!

记忆里姥爷多才多艺,姥爷喜欢拉胡琴,喜欢唱京戏。姥爷的胡琴拉得极好,京剧也唱得极好。乡下的日子里,没有电视,姥爷便在和姥姥散步到我家南面的大野地时,唱上几嗓子,那声音是极妙的,当年的大爷们在见到我时还是会问,你姥爷现在还唱戏吗?我便会晃下神,然后说,不怎么唱了。大爷们便又问,那他以后不来这了吗?我说,嗯,不来了,姥爷身体不太好,乡下的交通不便利,他受不了折腾。大爷们便叹息了。

大学毕业时,一向硬朗的姥爷病倒了,做了一次大手术,手术后的他便不再硬朗,他的背开始驼得厉害,他的精神也大不如以前,我们开始拿他当是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

姥姥有时候还是会念叨:大女儿那是去不成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便只得哄着他们说:妈妈的身体挺好的,你们别操心了。姥姥便会叹息着说,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哪就能好了呢,现在你长大了,我们还能少操点心,小时候真怕你会得什么心病啊,还好,你心大,没受什么影响。我看着她说,您和姥爷当年不是总是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吗,我明白的。

那天姥姥和我说,过些日子,天暖和了,我们得去看看***了,我们老了,想看也看不到几年了。

我的心忽然疼得特别厉害,这两个我爱着的人,就这样老去了……

我忍住流泪的冲动对她说,怎么会呢,你们一定长命百岁的,你们还没有看到我成家呢,你们要好好地活着,看着我们姐妹还有小弟弟成家立业再帮着我们看着你们的重孙们才行。

姥姥便笑了,你这小丫头拖了我们一辈子,还想要让你的孩子拖着我们啊,我和你姥爷都老了,以后的路啊,就是你们的了,我们还不担心你姐你妹她们,她们有自己的父母照顾着,怎么着也不至于差到哪去,到是你让我们担心啊。

我抚着她瘦弱的肩膀说,既然担心,你们就更应该好好的活着啊,要不我这么笨,没有了你们可怎么办呢?姥姥,我现在都挣钱了,你很快就可以享受了。我妈尽不了孝心,就让我代替她吧。

老姨插嘴了,你啊,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找个好人家,安定下来,你姥她们就安心了。说到底,你姥他们根本不图于你回报什么,只要你自己好,他们就开心了……

拍花归来镜头香

文/孙长江

2015年4月19日,在北京连续几天雾霾天之后,终于迎来了一个虽不够晴朗但还温暖还能看得见花草的日子,我又去了一趟植物园。满园的郁金香开得很是艳丽,于是,我便真的像一个“护花人”“爱花人”一样,取出小马扎,整理好我心爱的佳能,心爱的微距镜头,心爱的脚架;说了这么多“心爱”,倒也并非因为它们有多么多么的名贵,而是因为它们都是我的心爱的女儿和心爱的女婿,知道爸爸老了,“平生两桩事未了,一只秃笔一镜头”,除了喜欢用相机为这世间留下一幅又一幅美好之外,就是用自己喜爱了一辈子的笔,“写诗,写文;写景,写人”,为这个他无限热爱着的世界留下一些美丽的文字,而特意为老爸置办的。

挤在人群中,走在花海旁,一手拎着已经将脚架与之连接在了一起的佳能,一手提着马扎,开始选择最美的花朵。看到了一朵姿态、色彩都好的花,我便在躲在挤挤挨挨的人后,等待着他们结束了他们的审美,离开后,便凑上前去,摆好相机,调整光圈,选择角度……一切就绪,忽然就想起来,我的兜里还揣着我只说了一遍便被女儿牢牢记住了,事先就为我准备好了的一个可以喷水的小瓶子。那天,我说什么了?啊,对了,吃完晚饭,我随口说了句,“若能在那些美丽的花上弄点‘人工露水’来……”。真没想到,第二天,都快出门了,女儿便塞给了我这个小瓶子。于是,掏出小瓶子,对着只要揿下快门就能变成美丽画幅的花,小心翼翼地喷去,“吃吃……”声音是很小的,又被说起话来向来不顾及别人的中国人的“鼎沸”淹没了,但我却听得很清晰。那是女儿小时候的笑声,那是我现在还不会说话,但却听得懂我这个姥爷为她编的我们家自己独有的歌谣的,“姥爷有个大肚皮,天天让我当马骑。姥爷最听我的话,让他往东不往西。姥爷姥爷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的时候,小外孙女的笑声。

郁金香是很美的。多半都不像牡丹花那样“开得很麻烦”,一层一层地裹起来,再展开;也不像梅花那样“开得太随便”,几个瓣儿,向外一咧,就算开了。郁金香,不是;虽然单瓣儿的多,但开得却十分庄重。几片红的,粉的,或者黄的,或者紫的,围成一个小桶似的,阳光照进小桶,里面便氤氲起红色的,粉色的,黄的,紫的,纱雾样的神奇来。名字也都很有意思,“睡莲”、“饰边优雅”、“杏色记忆”、“红色印象”,洋气些的,像”班雅“、“奥利奥斯”、“皇室维尔克”……有时,我都觉得很奇怪,就那么几片花瓣儿,怎么就会你压我一下,我搭你一把,往一起一拥,就能那么迷人呢?

要拍好郁金香又是很难的。大片大片地,灿烂着呢,看上去,很是火爆,可是,你若用镜头对着那灿烂的一片,随便揿下快门去,希望拍出姹紫嫣红,拍出满目绚丽,难哪!你只有,一朵一朵地拍下来,才能拍出你的希望来。这也就是“一花一花海,一朵一个春”吧。但这也很难。你一切就绪了,一阵风刮来,得等。最要命的是,你就要揿下快门了,忽然,花黯淡了,“神奇”不见了。一抬头,身旁挤进来一位女士,非要和花比试一下谁更美似的,忙活得看着都累;她是丝毫也不会顾及坐在马扎上的我的感受。此刻,你必须要有耐心,等待着那片阴影散去。这让我想起“欧游”来。人家老外坐在那儿歇脚,可我却看好了她身后的那片云与树,于是,把镜头对准了我的选择。老外见状,忙站起身来,对着我一个劲地道着歉,就好像不是我打扰了她的安静,而是她破坏我的心情,“骚瑞,骚瑞”得我也洋泾浜的“呶呶,呶呶”开来。

回到家,女儿迎了出来。“哪来的香气呢?”她怕打着我一身的尘土,不住地叫道。

哪香呢?哪香呢?噢,是我的镜头,还有我镜头收藏着的几百张郁金香在散发着香气呢!

最好的缅怀

文/谷润良

我人生中第一次面对死亡,是在读高三的那年冬天。

一个夜晚,我和母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去看望姥爷。那天的雪真大啊,大得看不出哪里是路哪里是田野,宛如走在虚空混沌中。母亲一言不发,默默赶路,我紧紧地跟着。仿若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到姥爷家了,终于到姥爷的床边了。我叫了一声“姥爷”,姥爷不说话;我又叫了一声“姥爷”,姥爷还是不说话,一颗大大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下来。那时,姥爷已经不能讲话了。我们坐在旁边,默默地陪了他一宿。

天亮的时候,姥爷突然开口了,虽口齿不清,但讲话的欲望非常强烈。母亲附在他的身旁,一字一句地向我转述。姥爷说,床褥子下藏了300块钱,等我考上大学后,给我做路费。

第二天中午,姥爷走了。那300块钱,我一直带在身上,带了许多年。我知道,这一生,姥爷都会在冥冥中眷顾我。我活得好好的,学习、工作,一天比一天进步,就是对他最好的告慰。

母亲的首饰盒里,有一只翡翠手镯,印象中,她从未戴过,只在阳光和暖的午后,偶尔拿出来,把玩一番,然后再放回盒子里。我小时候,那个首饰盒总是被放在高高的衣橱上,颇添了一层神秘感。等我长大后,母亲才将背后的故事细细道来。

母亲小时候,曾有一段时间寄住在她姑妈家。姑妈没有子嗣,视母亲如己出。姑妈最喜欢给母亲扎辫子,变着法儿地扎,红头绳、绿头绳,买了一条又一条。那是她表达宠溺的最好方式。

母亲说,儿时印象最深的场景就是,坐在院子里,姑妈给她扎辫子。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咿咿呀呀地哼唱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歌谣。不知何时,夕阳的余晖就洒了满地。

不觉间,母亲长成了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一年春天,去姑妈家走亲戚,临别时刻,姑妈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手镯交与母亲,说,希望母亲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吃穿不愁,万一哪天她不在了,就看看这镯子,记得要好好活着。

一晃,母亲今年已经五十五岁,她姑妈早已去世。五十五岁的母亲,没有了二十五岁的容颜,却依然有着二十五岁的精神头儿,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对任何事情都还有着“推倒重来”的勇气。母亲常常说,活着的人,怎么能让死去的人失望呢?

头段时间,写作圈内一位作者去世了,刚满三十二岁。她患了一种很复杂的病,治愈率非常低,一年中至少有大半年的时间要在医院度过……噩耗传来,作者群一片感慨,纷纷表达不舍之情。当然,最痛的,还是她的母亲——那个给了她生命又眼睁睁看她离去的女人。可是,她的母亲比大家想象的要坚强、达观。她专门注册了微博,记录女儿离世后自己的生活——宝贝女儿走的时候说,妈妈,不要哭。好,妈妈不哭。宝贝女儿,今天是情人节,妈妈第一次收到爸爸送的花,很开心……

最令人动容的是,业余时间,她母亲开始阅读、写作。用她的话说,要把女儿丢掉的笔重新捡起来,一笔一画,替女儿走未走的路。

史铁生的小说《奶奶的星星》里,奶奶说,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多了一颗星星,给走夜道的人照个亮儿。你信吗?我信。逝去的故人,一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以另一种形式守护着我们。而我们,对他们最好的缅怀,就是认真生活,好好生活。

希望我们为故人流下的泪,除了寄托哀思,还有另一层意思——喜极而泣。看,今年的我,比去年,又向前迈进了一步;今年的我,将去年的我,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亲爱的你,会在远方为我开心吗?

再见。再见。

我们家的厨师

文/王梓涵

要说我们家谁是厨师呀,那可就数我的姥爷了,只要姥爷一出马,就没有做不出来的菜。

姥爷的脸庞是古铜色的,铜铃般的眼睛特别的有精神,他的个子不高,肩膀宽宽的。别看他已经年过古稀,可说起话来,声音像洪钟一样雄浑有力。走起路来“蹬蹬蹬”的,连小伙子都追不上呢!

记得有一次家里来客人了,姥爷习惯地说:“孙子,来帮忙”。于是我们两个“朋友”就开始大显身手了。刚开始,我和姥爷合理分工,我在网上查了十几种菜,姥爷就按照我查的开始备料做菜了。姥爷切菜的时候可是比传说中的“闪电侠”还快,那一手好刀法,真是让人眼花缭乱。那一连串的切菜声,听起来非常有节奏感。姥爷炒菜的时候也不例外,各种各样的炒法他都会。尤其是翻炒,那别提有多酷了,只见姥爷把火开到最大,有力地掂着炒勺上下翻滚,背影看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位老人在炒菜。

我们家的“厨师”不仅炒菜是一绝,而且还酷爱打乒乓球。记忆中,姥爷365天几乎天天都要打好几个小时的乒乓球呢!光装球拍的背包就“磨烂”了好几个,球鞋都穿破了好几双呢。姥爷是个急性子,每天下午,吃过晚饭就早早跑去打球了。有时候打完球刚到家,有其他球友打电话约他,他连声说着“来了、来了……”就跑下楼了,从来都没有拒绝过。

我的姥爷是一位上得厨房、下得球场的人。我爱我的姥爷,谢谢他为我们这个大家庭付出的一切。

散步

文/闫子洋

今天下午天气甚是不错,刮了几日的风终于停了,外面虽说不是很温暖,阳光洒在身上,倒也很是舒服。寒冷了一冬的大同,也有些春的滋味了。不知是谁提议,说推姥姥出门转转,立刻便得到了全家人的赞同。

姥姥因患脑梗几近瘫痪,平日只有姥爷与一个保姆在家照看,出门的机会便显得弥足珍贵。幸是过年期间,儿女们都回来了,人手足了,才得以让姥姥出门一趟。

可别以为推一个瘫痪老人出门是一件轻松事,光是把胖胖的姥姥从二楼卧室扶下,就累得妈妈与姥爷一身大汗。爸爸在一楼客厅准备着轮椅与毯子,我则准备着水与酸奶(姥姥有糖尿病,总是饿,嘴还很馋,最好酸奶这一口),阵势之大,仿佛不是去散步,而是去野餐。“一,二,三!”几个人一同发力,总算将姥姥抬上了轮椅。姥爷亲自为姥姥系上安全带,掖好小毯子,戴上毡帽,围上围巾。末了还觉得不够,又翻出一双手套为姥姥戴上。在姥姥的事上,姥爷是不爱让别人插手的,即使妈妈要帮忙,他也总说不用,非得亲力亲为。戴手套时,姥爷发现姥姥的手紧攥着,掰开一看,竟发现姥姥不知何时从茶几上摸了一颗糖藏在手心。姥爷要把糖拿走,姥姥便发出不满的哼哼声,不愿放手。我连忙从布袋中拿出酸奶,在姥姥面前晃晃:“姥姥,给你带酸奶了,等会喝酸奶!”姥姥这才放手。我们都笑了,姥姥也笑了。做好一切准备,一家人终于出门了。

因为过年,街道两旁挂满了大红灯笼。“姥姥,看,这红灯笼多喜庆!”姥姥一个劲在笑,她最喜欢这明艳的大红。“红艳艳的多喜庆啊。”这话是在她还没病,话还能说利索的时候对我说的。可惜不能晚上推她出来,晚上风大,不然看到街上的彩灯,她一定更开心。

到了公园,里面零零散散有些散步的路人,很是清静。我们轮换着推着姥姥,沿着河边散步。妈妈嫌我推得太快,不让我推了,我只好跟在大人们后面晃荡。我的目光移向大河,从栏杆下眺,大河冻得严严实实的,我从草地里捡了块石头扔下,冰层没出现一点裂缝。“呵,好厚的冰!”我惊诧道,“都可以下去滑冰了!”“你忘了上次偷偷在湖里滑冰,险些掉进冰窟窿的事了?”爸爸又提这事,那灌入靴子的水的刺骨冰凉,我是忘不了的。他们倒都笑得开心,我挠了挠头,小时候的糗事,还怪不好意思的。

为了让轮椅上的姥姥更安稳些,我们走得很慢。后面推婴儿车的老太太,都追上了我们。那小婴儿,坐在婴儿车中,四处张望着。姥姥坐在轮椅上,亦四处张望着。一老一小,脸上都带着笑,是那么的不同,又是那么的相似,真是有趣。我扎开手中的酸奶喂姥姥,姥姥便笑得比那孩子灿烂多了,没承想喝得太急,呛住了,咳嗽起来,酸奶淌到嘴角与围巾上。“你看你,喝这么快干啥?”姥爷一边指责着,一边在兜中摸索,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为姥姥擦去酸奶留下的污渍。姥姥十分委屈,想反驳几句,最终又只发出了几声哼哼。索性别过头去,不看我姥爷了。

走了一阵,又起风了,我们不得不提前结束行程。回家的路上,姥爷坚持要自己推着轮椅。平整的路面上,姥爷走得很快,我和爸妈倒是被甩在了身后一段距离。看着姥爷矫健的步伐,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了。姥爷不断俯下身,听姥姥在说着什么话。

“妈妈,为什么我只能听到姥姥在哼哼?你和姥爷能听懂姥姥在说啥吗?”

“因为足够了解呀。”妈妈看着姥姥姥爷的背影,上扬的嘴角漾着满满的幸福。“要是有一天妈妈病了,你会这么尽心照顾不?”

“不会。我才不听你哼哼,给你雇个保姆就行咯!”我打趣道。

妈妈笑着要打我,我赶忙跑到姥姥旁边,冲身后的爸妈做了个鬼脸。爸妈相视一笑,也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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