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文章

2022年12月14日经典文章

院子的文章(精选22篇)

挨家挨户送水果

文/邹清平

年过半百了,时时魂牵梦绕坐落在大巴山深处、离巴河河床有三个台阶的遥远小山村——我的故乡。那里山峦重叠,层层梯田,三十多户人家约400口,东边几户,南边几户,西边几户,北边几户,毫无规则地散住在大山深处的小平坝。那里杨家院子几排高高的梨子树,殷家院子的李子园,郑家院子两排200米长溜溜直的空中葡萄架,刘家院子的满树苹果,以及树上藤上长满挂满丰收的果实,摇曳生辉。这些画面在记忆的田野上像钢笔画般清晰。

村民们百年来慢慢形成了从春天到夏天到秋天到冬天,一年四季互送水果的风气。各家各户的果树虽然打完了鲜果,树枝歇气了,但又有邻居家的新鲜水果成熟了,延续了新鲜水果饱村民口福的接力棒,村民们的四季尝鲜,像乡间咕咕的小溪从不间断。

我们家有婆婆从娘屋带来的几百株柿子树栽在屋周围。秋末冬初时节,金风荡落了树上的红叶,高高的树枝上挂满了红红的、圆圆的像灯笼似的大柿子,十分诱人。全家大小加上远亲近邻,用竹梯子、篾笆篓、小摇篮、大背篼,在喜悦中欢乐地收获。然后在煤油灯下、月光下,边唱儿歌边刮柿子皮,再用麻线一串串穿起,晾在屋前挑梁上、屋后大树上,历经打霜下雪,柿子的色彩愈加殷红,味道特别,是真正的佳肴。过了腊月二十三,我们就挨家挨户给邻居送去十二个柿饼,寓意月月红火。除了柿子,还有农历八月时,连着针尖刺皮打回家的毛板栗,放在楼上晾干,三四个月后,再拍打出殷红殷红的栗板子,挨家挨户用木瓢送一撮瓢。

郑家院子的人,夏秋时节会送来葡萄,串串葡萄在阳光映射下,有无数灿灿的光,捧在手里边吃边摇晃,明明灭灭四处乱晃,令人内心顿生无边的暖洋。杨家院子的乡邻送来梨子,我们还要在空中抛上抛下,游戏一阵。刘家院子送来苹果,我们拿着后,首先想到辛苦的父母,削好后欢天喜地送到大人嘴边,让父母先尝。张家院子中秋节后收获了核桃,会大人小孩喜气洋洋像走人户一样,挨家挨户送来三五斤,接着的人家无一例外,会夸他们家的人,朴素无华,待人热情爽快。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文家大院屋后六棵高大挺拔的银杏树,其中一棵称为树王,秋天收成时,产量在1200斤左右,加上其它树的果实,全社的人看着它们都会为之自豪。而树的主人也会在收获之后,挨家挨户送10斤尝鲜。几十年来,我无论在什么地方见到银杏树,脑海中都会闪现文家院子的人挨家挨户送银杏的喜洋洋场面。

村里的人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家里如果正在因不愉快的事互相黑脸赌气时,若遇上有人送来新鲜水果,一家人马上笑脸相迎,高高兴兴,不愉快的气氛随之烟消云散;如果送水果这家和被送水果的两家之间,曾因东家的鸡鸭把西家的菜园践踏了,或因西家的小牛吃了东家的麦苗,这个时候,平日里攒下的嫌隙也被抛到大巴山最高峰的云层外了。而接受水果这家人,会暗暗下定决心栽出不同类的好果子,以便将来水果成熟时,体体面面还情。

因此,在我们老家,一轮一轮栽果树,一家一家栽果树,一年一年栽果树,百年来,比着赛着栽果树,村子里一年四季花果飘香,一年四季硕果枝头,成为名符其实的花果山。

这里的乡人善歌,见什么果树开花就有大人教我们唱什么歌,吃什么样的水果就有对应的歌谣在山间回荡,既长知识,又饱了眼福口福。

三月桃花开,我们互相学习童谣:桃花要做孝顺娃,心里有个大计划。桃树妈妈养育我,结个蜜桃报答她。

上学路上,我们蹦蹦跳跳吼着:梨花开,梨花白,片片如雪落下来。等到秋天你再来,拳大的梨子用箩抬。

每年,最先被唱响的是樱桃:红樱桃,樱桃红,红红的樱桃水灵灵。淘气的哥哥爬上树,嘴馋的妹妹树下等……

红柿子的歌儿是这样的:我家后院有棵树,上挂许多小灯笼。西风紧啊,露水浓。树叶片片落,灯笼盏盏红……

村子里一年四季有花香闻有水果吃,人人都有心中的盼望,人人都在希望中生活劳动,从不寂寞,从不忧伤,欢欢喜喜,其乐无穷。我们生产队四季尝鲜水果,在通江南江巴中三县交界处传为美谈。人们谈起这里送水果的风气时,无不伸出大拇指称赞,用现在时髦的说法是点赞。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生活条件好一些的日子里,这种好风气自然而然延伸:梁家院子里有一位有志青年参军到了北京,探亲回家带回的可可糖,用一张四分之一的《四川农村报》封成三角形状,穿着军装挨家挨户送,红五星和红领章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简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我们剥开糖果,细细欣赏好一会儿,才津津有味地品尝,在大山里知道了首都北京糖果的味道,心情无比惬意。

现在条件好了,在大都市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新鲜水果。而我脑海里常常冒出几十年前在那偏僻家乡的时候,即使物质不丰富的年代也能一年四季吃上饱含浓浓情意的新鲜水果的温馨画面。大山里那勤劳善良、淳朴厚道的民风,一直引领着走出大山的我,成为生活的本色。

童年的院子——青灰色里那抹彩

文/李思涵

在那个貌不惊人的院子里,蜗牛在墙角爬着,草色渐渐绿起来,不知名的花开了,很漂亮,一只猫趴在矮矮的墙头上晒太阳。一阵暖暖的风吹过来,所有的东西都跟着动了动。于是这一幕便留在了我的记忆里,成为童年最美的画。

——题记

童年如画,一幅只用水彩渲染的画。我的童年亦如画,那是一幅被深沉的青灰色渲染的画。但是如果你从上面看到缤纷的彩色,那么,一定是外婆家的那个院子抹上的。

院子不大,也不小,貌不惊人。其中有一些不知名的花草,随处可见的虫,早已不用的农具,以及外婆晾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整个院子像个荒园——人迹罕至,也无人打理。

院子十分乱,时至今日,我依旧记得它的样子——某种不知名的藤攀上了一个早已腐朽的,靠在墙上的锄头,红色的断砖下偶尔出现长长的百足虫,旁边却是外婆晒的蒲公英……但就是这样的院子里,给了我童年里唯一的乐趣。

起先,我和弟弟是从不关心院子里的花草昆虫的。但是后来,我也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在我们扮“林冲棒打洪教头”腻了之后吧;也许是在用晒衣服的棍子挑掉了别人家晾的衣服之后吧;也许是用盖子被戳了孔的矿泉水瓶喷水,湿了别人家晒的米粉肉之后吧……总之,我们开始翻泥土中的西瓜虫;开始寻树上掉下来的蝉蜕;开始用樟树叶挡住蚂蚁的去路……还有好多还多,可我都记不清了。但惟有一次玩蜗牛,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到现在都一直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飘着毛毛雨的阴天,我和弟弟在破落不堪的墙角发现了一群硕大的蜗牛。于是我们捉了它们放到作业本上玩。先是赛跑,将它们放到画好的一条线上,在不远处又画一条,看谁的蜗牛先爬过去。只是蜗牛不比人,它才不会听你的话,它们总是东瞅瞅西看看,头上的触角伸出来又缩回去,偌大的身子摆动着,在作业本上留下一串黏黏的东西,慢悠悠地像是在散步,令人兴致索然。

所以我们换了一种更刺激的玩法。把外公的牙签全倒出来,摊在地上,让蜗牛一点一点爬过去,然后外公的牙签就变得黏黏的了。我们在院里笑起来,一边捂着嘴不想被外婆发现,外婆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劈头盖脸的把我们俩骂了一顿。但那时我们竟不觉得难过,反而笑得更欢。

除了随处可见的昆虫,院子里的花草也好多,好多不知名的花草在院子里生根发芽,自顾自地疯长。童年的院子,是个让我们笑声永驻的地方,是一抹艳丽的彩色。

家,人生旅途的牵挂

文/风雪玫瑰

卸下满怀的风尘,吟一声长长的思念,惦起昨日的笑声,忆取那温暖的天地,我把亲情系在这多情的信笺,请风儿为我捎去炽热的双眸,遥望家的蓝天,感受我遥远的祝福……

--平安果

无数个思念的月夜,朦胧的黑纱轻笼着星空,家的感觉在心中吟哦,岁月如溪水般汩汩流淌,不知不觉经年已逝。每次回家,哪怕无聊或忙碌,哪怕刻意或是无心,指尖轻叩键盘,回忆便席卷而来——用细碎的文字记录过往的点滴,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习惯。

走出校门,步入社会,初离开家,总有空荡的感觉,家的情感在心中尤为强烈,宿舍周围有不少村庄,每到傍晚,每个有着灯光的窗口,都飘着淡淡的菜香,飘着的青烟以它跳跃的姿态欢迎着归家的人儿。

和每个夜晚一样,晚饭后,和朋友在小花坛边散步。晚风吹过,树叶儿沙沙作响,一缕月光偷偷地从树梢这边投射过来,给茫茫的夜色增添了一抹白,仰望苍穹,那点点的星光那么暗淡……周围灯光闪烁,飘渺之中渗透着温暖,其中更是融入了一家人聊天的欢声笑语。柔柔的一阵风吹过,饭香入鼻,蓦然地,眼睛毫无防备地湿润起来——眼前浮现出家乡的傍晚,红砖瓦房掩映在茂密的绿树间,各家做饭的炊烟,袅袅的飘向上空,如纱,如梦,如我思乡的心弦。

家是一座充满爱的小屋,虽不豪华但充满了温情,简简单单,朴朴素素的装扮是对美丽最好的诠释。母亲总是会在劳累了一天后,给儿女准备晚饭。她炒的菜,既有南方的甜腻,又有北方的辛辣,还把满满的爱融进了里面,吃起来别有滋味,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品尝。我常常想,到了50岁还能天天吃上母亲做的饭,那我就是世界上最还清晰的记得,儿时院子里种满了梧桐树,春暖花开的时候,梧桐树上开满了淡紫色的小喇叭花,淡淡的香甜的气息悄然而至,满院的清香,起风时,那些淡紫色的小喇叭花儿在风中摇曳,像一串串紫色的风铃,又像大片的紫云霞,炎热的夏天,大半个院子笼罩在绿荫下,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照进院子,洒落了一地的圈圈点点的光影,我们姐弟几个在树荫下看书、写作业、调皮的对着透过树叶的光线做各种手影游戏……那些天真无邪的小动作和笑脸常常让我面容微笑。静静地感受梧桐花香的深处,那种温馨的气息,像是爸妈的笑脸,充斥着家的味道。

幸福的孩子。

家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是人生拥有的最美的情怀——牵挂中蕴含的一点温暖,温柔中隐藏的安静,体贴中蕴含的一丝情谊。它如此牵动我的神经,哪怕是细微的点点滴滴……

世上没有不恋家的人,没有不想念的亲人。家是一个幸福的港湾,是当时的我在外地漂泊的牵挂。独在异乡的感觉难免落寞,但是我知道远方的家乡中有我挚爱的亲人,有亲人的牵绊和祝福,还有遥望我温柔的目光,于是心里满是温情与着落。

人生就好像在进行着一场场与人、与己,与时间的竞赛,家是主角。拼搏疲惫的男女欲得一块绿荫栖息,劳顿憔悴的心灵需要抚慰的港湾,漂泊纷飞的儿女想要还巢……家,包容着我的所有,给予我前进的力量,让我迎风起航。因为有爱,才有温暖,才让游子的脚步不知疲倦的回返。

夜渐渐深了,踱步窗前,毫无睡意,窗外的灯依旧闪烁,点点星光是父母等待的目光,是亲人温柔的期待……这一刻,突然那么的想家,这种深深地眷恋,想必,这就是家的味道。

遇见海子诗里的驿站

文/王祉璎

著名的诗人海子笔下有一句诗:“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芳菲四月天,我在常德市鼎城区环湖大道旁遇见这样的一处驿站,面朝常德“洱海”,院内爬满紫藤花,惬意而舒适,像找到了我向往已久的梦想生活。

遇见“在路上驿站”是一种偶然,也是一种必然。当天下午,我和先生正驱车从乡下返回城里,吹着清风晒着太阳,正好想起大家之前在微信朋友圈推荐过的驿站,然后一导航发现离目的地很近。

这里是一套红砖平房,和蓝色木窗户相配,很是文艺清新,适合拍照打卡。门边的墙上和院子的木架上爬满紫藤花,花穗一串串挂满枝头,浅浅的紫色、淡淡的香气,让人心生欢喜。大门左边和屋内都摆放了茶具,设计得别致优雅,想来驿站主人也是有情调之人。听着风铃奏起的乐声,我顺着右手边走过去,来到露天院子,院内摆放各种桌椅,种满花卉植物,四处还点缀趣味饰品。

驿站融喝茶、饮品、吃饭、看书、赏景于一体,很对我这种文艺青年的胃口。反倒是我先生这种务实的人,点了两杯饮品后,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我像个好奇宝宝,在驿站内外走动拍照,打量各种摆设。因为天气好,客人们都在院子里消遣,没有嘈杂喧嚣,而是有种远离都市的安静。院子里还有一棵树,挂满木质祈愿牌,我忍不住看了又看,想象着背后的浪漫故事。

忽然,驿站内播放起歌曲《Yesterday oncemore》,听着熟悉的旋律,眺望美丽的“洱海”,静坐在这里,我感觉岁月如此静好,连老去都能变成期待的事情。离开时,我仍沉浸在海子诗句里所描述的画面,期待下一次再与梦想生活相遇。

中山院里的 春天

文/陈庭玉

临近三月的这会子,虽然春的倩影还未到来,但春的气息却早早地在花蕾间,在枝叶间,在草丛间,潜伏已久了。她撩起芙蓉的粉色裙摆,唤起沉湎于冬季的月桂,打理好一身亮眼的新装,跟随她浅笑盈盈地在院子里叫着、唱着,惊起一树树昏昏欲睡的雀鸟,催得它们慌慌张张地振翅飞向一碧如洗的天空。

中山院里,三三两两的老太太,喜笑盈盈地,忙着把冬衣、棉被往晾衣杆上摊晒,希望早早地去除一冬的潮气,增添些许初阳的暖香。一条在楼下晒太阳的老狗豁开大嘴打着长长的哈欠,几颗流着涎水的獠牙在阳光下闪着清亮的光。邻家的媳妇站在高高的凳子上,伸着白白润润的双手去取树上挂了一冬的腊肉,身子在凳上晃晃悠悠,凳子在脚下悠悠晃晃,惹得一双小儿女张开了嘴巴紧张兮兮地傻看。

老师家所在的中山院够大,阡陌交错的小路旁长满了各色花树,矮矮的只有膝头高。有几棵枯了一冬的枝头开始冒出了胖胖的叶芽,细细的褐色枝干好似那高烛台上点起绿荧荧的灯光,流淌着几分梦幻般的味道。院子里每家每户的阳台上、窗户边,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花花草草,花儿都鲜艳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间或里还能见着几朵硕大的花朵,仿佛院子里姑娘们娇艳的面庞,教人心里不禁平添了几许怜爱。

有老人带着小辈出来,看着他们在草丛里嬉戏玩闹,一脸的慈祥,满眼的欢笑。我从老师家里出来,静静地伫立在这院落,痴痴地看着这一幅幅春景。远处坐在石凳上晒太阳的老人,朝我扬扬手,笑呵呵地问:丫头,你看啥呢?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笑一笑,开心地回应道:奶奶,我在看春呢!

外婆和他的白猫

文/赵丰

小时,我常去外婆家,她养了只白色的母猫,皮毛柔滑,眼珠黄亮,外婆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白咪。外婆在白猫的脖子上挂了一个黄色的小铃铛,用红色丝线拴着的,红黄相间,搭配在白色的猫身上,很好看,猫跑起来,小铃铛叮铃响。外婆给我买了一个小皮球,猫用爪子拨弄着皮球,看着它旋转,又伸出爪子把皮球推出好远,箭一般追过去抱在怀里。好多日子,它什么也不做,就和皮球玩,一边玩,一边发出叽里咕噜的快乐声。外婆看猫玩得高兴,也喜滋滋地跟在猫的身后,不过她缠着小脚,撵不上猫。

外婆那时少说也有六十岁了,忙完家里的话,她就和猫玩,一手往下捋着猫身上的毛发,甜蜜地叫着它:“白咪,我的白咪……”它晶亮的眼珠与外婆的目光衔接在一起。白猫有时晚上到街坊邻居家捉老鼠,深夜过后才回来。外婆睡不着,一次次地抬头朝正屋的门槛下望。在我的记忆里,正屋的门槛是从来没有安插过的,这就为猫的出入留下了通道。

在外婆的内心世界里,白猫是她的精神支撑,每当她在外面受了什么人的气,她就抱着猫和它说话,掏掏心窝里的怨气。看见外婆愁眉苦脸的样子,白猫就像个懂事的孩子依偎在她的怀里。猫和外婆仿佛有着某种心灵的沟通,外婆在诉说着,它就轻柔地“喵儿—喵儿—”地叫着,抚慰着外婆受伤的心。

睡在外婆的炕上,我半夜被尿憋醒,看见外婆和猫抱在一起的睡姿。猫蜷缩在外婆的怀里,外婆拥抱着猫,微笑着双眸拢合。外婆和猫睡觉时达到了一个契约:猫的一只爪被外婆握在手心,猫的尾巴环绕着外婆的胳膊,温情脉脉地缠绵着。

每当看见这样的画面,我幼小的心灵里,总是弥漫着一种温馨,唯有在外婆的怀里,它才拥有着高贵的睡态,安详地沉浸于无穷无尽的梦境之中。

后来,翻开十八世纪法国博物学家布封的《动物素描》,看到里面对猫的描写:“它们的睡眠是轻微的,它们不熟睡,却装出熟睡的样子。”猛然觉悟,那只白猫在外婆怀里安详的睡态,是伪装的。

冬日里的一天,外婆家的猫有病了,外婆让我去她家。

外婆家的院子,铺满阳光的地上躺着那只猫。光滑柔软的白毛沾满泥巴,曾经黄亮的眼珠儿黯然无神。我问外婆猫咋了,外婆说猫发情了,整天出去寻公猫。那天晚上,它站在墙头上叫春,勾引来村子的公猫们争相蹿上墙头,院子里一片淫荡之音。外公是个读书人,喜欢安静地躺在炕上看他那些线装书。平时,他就不喜欢外婆在家里养猫,听见猫叫就捂上耳朵,经常与外婆为了这只白猫发生争执。那天,他疯了似地操起铁锨满院子撵猫。第二天一起来,外公用条麻袋把白猫装起来吊在院子的苞谷架上。外婆不敢阻拦。外公手里拿根棍子,猫在麻袋里叫唤一声,他拿棍儿狠劲敲一下,直到猫在麻袋里没了声息他才住手。

“你外公呀,一辈子从来就没有那样嚣张过!他是中了邪了,都是那些书给害的!一看见他搬个凳儿出来,我就恶心想吐!头像拨浪鼓摇来晃去,哼哼唧唧的,像个妖精在叫唤!要不是那天你舅和你妗子回来,这猫就被你外公整死了!天啊,你想让猫死,一镢头不就砸死了,那样作践一只六畜!”

“趁着你外公出门转悠去了,我解开麻袋,可怜的猫就剩下一口气了。我的天啊,这是造了哪门子孽了。”外婆用袖子擦着眼泪。

外婆下了炕,走出正屋抱起院子地上的白猫继续诉说着:被外公折磨后,它站不起来了,拖着被打坏的腿在地上绕圈圈,给它喂食它不吃,却在食盆的四周用爪子乱扒。它的眼窝也好像也有了毛病,歪着头满屋子乱扑。一听见外公开门,它就撒尿。还落了个毛病,专爱朝茅房等脏地方钻。“你外公让我把猫埋了,我下不了手。你外公的犟脾气就犯了,不吃饭,整天不开门,要活活饿死呢。”

外婆让我看看外公是不是还在睡觉。我踮着脚走近厦房隔窗看去,外公用被子裹了全身,连脸也不露,一动不动地躺在被窝里。外婆说他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硬是给死里饿呢。好好的一个人,咋就容不下一只猫?他是铁了心叫这猫死呢。猫不死,他就死!这猫,简直就成他的瘟神!他要是死了,你舅舅回来我咋样给他交代?

当外公以死的方式来与外婆抗争时,外婆选择了投降,这是她作为女人的软弱和无助。外婆悄声对我说:“婆实在没法子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外公活活饿死呀。”她哽咽起来,一遍遍地抹着泪水,把怀里的白猫塞到我手里说:“你去替婆把猫埋了吧。婆不忍心,下不了手。”

白猫一条腿动了动,翻了翻眼皮,眼里涌出了一长串晶亮的泪水。猫哭了!我向外婆大喊了一声。

我的喊声刚落地,厦房里突然传出外公的一声咳嗽,把我和外婆都吓了一跳。院子的地上依旧铺着白花花的阳光,晃得我头晕眼花。外婆抱着猫,脸贴着它的脸哭着。

外婆的哭声很响,外公的屋里又响起了咳嗽声,一声比一声猛。

外婆彻底绝望了,也许她一生都没有在外公面前这样哭过。当她明白自己悲痛欲绝的哭泣无法换来丈夫的怜悯时,她的心就死了,让我把猫埋在婆能望见的那面坡上。说完,她用力推了我一把,进屋关了门。

我抱着猫刚走出院子,外婆拐着小脚从屋子追出来,手里举着那个用红色丝线拴着的小铃铛。到了跟前,她把小铃铛挂在猫的脖子上,抚摸着它的头顶说:“去吧,让这个铃铃儿在那边保佑你平安……”

说完,外婆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如此的情景,容不得我再犹豫了,于是,丢下外婆,朝着能看见外婆家柿子树的那面坡跑去。

到了土坡上,我把白猫扔进一个深坑里。落进坑里的那一刻,猫是仰面朝天的,目光里透露出的表情很古怪,是绝望?哀伤?还是对我的憎恨?抑或,是对外婆最后的留恋?我顾不上思考那些折磨头皮的复杂问题了,那不是一个少年的经验和智力能够解读的问题。那个时刻,最好的抉择,是用土尽快埋葬了它,让外公继续活下来,了断他和外婆之间的恩怨。

黄土覆盖在白猫的身上。开始,黄土还颤动着。渐渐的,随着土层的加厚,就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白猫死后的第二天,雪花就被裹在风里在外婆家的院子里飘飞。外婆盘腿坐在门槛上望着纷乱的雪片发呆,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没出半年就拄上了拐棍,常常忘记了做饭,坐在正屋的门墩上愣神,愣上一阵,就挪动着小脚走出院门外,手搭在额头上,向着埋葬白猫的那面被雪片覆盖着的土坡望去,一遍遍地叨叨着:“我该死……真的该死……造孽啊造孽……”

与洁白的雪片相映照,外婆的头发一夜间白成一片。

外公终于如愿了,欢快得手舞足蹈。他敞开了厦房的门,顾不上院子里的冷风和雪片,捧着书,戴着眼镜,坐在小凳上摇头晃脑地朗读。读一阵,又回到厦房噼里啪啦拨弄他的算盘珠儿。

半年之后,瘦成一把骨头的外婆死了。弥留之际,她伸出手,让我牢牢抓着,浑浊的眼神忽然清亮起来。她说让舅舅把她下葬在活埋白猫的那面坡上。她用猫儿一样柔细的声音说:“让我来世陪着我的白咪吧。”

我常常惦念着,没有猫的日子里,外婆是怎样度过了她寂寞如冰的余生?外婆死后的几年里,我的梦里总是回响着外婆戚戚的声音:“白咪,我的白咪……”

人的一生有多少牵挂我不知道,可是某些牵挂是永远不会消逝的。有时在梦中,我会见到外婆怀里的那只猫:色泽纯白,质地柔软光滑,一对黄亮的眼珠儿炯炯有神。

生活底片

文/凡间一粒沙

最初租下这院唯一有两卧的老屋是做库房,偶尔住过几次后就爱上了它的简朴,不久我就把在大都市的家搬到了这个庭院深深的大杂院。

这个院子可以住八家,同一天搬来的还有齐齐家,和我的兴师动众相反的是她家除了一套行李外什么也没有,那个寒气逼人的上午她扯着儿子站在苍白的阳光下,一脸的茫然。我布置房子的日子总见她从外面拖些东西,不成形的木板,几块砖,差不多解体的桌椅。开始我以为她是拾荒为生,却原来在搭炉灶,案台。有一天她和我要钉子,说要钉个梳妆台,我吓了一跳,她的梳妆台其实是个类似大板凳的架子,上面铺了块花布。看她那喜滋滋的神态好似连我的桃木家具都比不上。对于这些漂泊的人来说,他乡的一板一钉都是那么珍贵。

后来又陆续搬来曲家、王家、木匠、老牛……共八户,空旷的院子一下热闹起来。

八扇门拍拍合合,孩子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早晨丈夫们上班后,这一白天就是女人的天下,这些暂时找不到合适工作的女人们开始慢悠悠地收拾家务,这个散着头发到另一个房里说几句话,那个穿着睡衣出来晒晒太阳,一个要洗衣服,其他的也手痒,翻出该洗的衣服围成一圈一块洗,稀里哗啦的水声和着女人的说笑总散发出莫名的快乐,即使不干活,也要找点事做,结伴去菜场,或干脆就坐着什么也不干只唠嗑。

邻居们除了一户做小本生意外,其余都是打工者,每户总收入在一千元左右,他们自由自在得令人羡慕,时令的大锅菜最实惠,也最养人,把一户户的大人孩子养得精壮结实,逢个月八包顿饺子烧条鱼,那份喜气就是我们过年一桌子的菜都吃不出来。

邻居习惯用“关起门来是一家”来诠释邻里间的亲爱,谁家改善伙食,全院人都嗅得到,一会儿就有女人带着一脸笑容热乎乎地端出来,收的高兴,送的更高兴,因为改善的快乐大家都分享了,谁回老家都不忘带回些特产,田里的玉米,地里的花生,树上的脆枣,一煮一大锅可院子飘香。赶上谁家生气粗声说话,女人们一伙拉着说男人的好,男人聚堆数着女人的优,天大的怨气被这些人一分也就云开雾散了。

伴晚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候,白天为生存而忙,伴晚为快乐而乐。累了一天的男人们谁先吃完谁到院子中央摆桌椅等着“穿火箭”,女人也不甘示弱,这边一桌,那边一桌,乘洗牌时还不忘伸着脖子喊一嗓子“你们那边谁赢了”。男人们玩牌都使劲,慢而紧张,好似打仗一样谨慎,记着手里的牌还算计别人手里的牌,打完了还得总结哪张出错了,哪张该先打出去,讨论得热烈,其实谁知道下一步是怎样呢,就像人生,下一分钟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晓得。女人玩牌不同,劈劈啪啪甩出去干脆利落,输了就输了,再抓牌心里盼着来张好的再赢。玩够了各回各家,整个院子也睡了。一觉醒来又是个生动的日子。

邻居们的生活简单,但愿望依旧,齐齐自己不认识几个字到总想把儿子培养成有出息的大学生,宁可不攒钱也把家搬到这里把儿子送到幼儿园接受良好教育,每天早晚就那么耐心地一笔一划地教儿子写字,这和平日不会温柔说话的妇人判若两人,听她循循善诱地教导简直令人感动。对面屋老曲家田无一拢房无半间,每月八百元钱照样乐滋滋地计划着买楼房。

收入少不见得乐趣少,邻居们掰着手指头过日子,下了班脱掉肮脏的工作服几盆清水洗出一个靓哥说不出的朝气,地摊几十元的西装穿在身一样充满自信,几元的裙子照样穿出好心情。

一年多的时间,原本的压抑没有了,不再去计较金钱得失,不再人为地给自己设过高的目标而苦力拼搏,吃着简单的食物,不必设防地和他们聊天,不必关起门来过日子,快乐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老院子,你的孤独何时能除

文/春华秋实之平常人

从去年夏季汛期开始,父母终于同意到城里来住。因此,我回老家的次数渐渐少了。不常有人去的院子,好像有些孤独起来。

于是,我尽量抽出时间,回老家看看,用“梳洗打扮”的方式,希望减少一下它的孤独。

但最挠头的,就是夏季——野草肆意在种植的植物间和没种植物的地方疯长,加之天气炎热,蚊子密集,给“打扮”带来了难度。

因有树木和种植的植物,除草大多是靠小镢头耪和双手拔。热的汗流浃背、汗水模糊双眼不说,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蜂拥而至的蚊子,成片的落在脸上、脖子里,还有裸露的身体的任何部位,有时甚至隔着衣服也能叮进去。即使这样,也要抓紧时间干,毕竟时间不等人。

以前的时候,蚊子不爱咬我,我也是常常穿着背心、短裤整理院子。这几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蚊子很少见到人来有些饥不择食吧,竟连我也叮咬起来。比较幸运的是,蚊子对我还是比较客气的——叮时有些疼,叮过的地方虽然有些不舒服,但起的疙瘩往往不大,红肿的也不厉害。其他人就没有我这幸运,尤其侄女和儿子,每次回老家都要赶紧躲进屋里,不大敢在院子里活动。即使如此,也常常是被蚊子叮咬,红肿的疙瘩不但大,而且往往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

去除了杂草,接下来的就是对种植植物的管理和院子的清扫整理。

枣树、石榴树、葡萄树、杏树、苹果树的管理简单些,主要是剪除徒长和病枯枝条,使之通风透光,当然还需要适时疏花蔬果;吊瓜、番瓜、冬瓜瓜秧要去除侧生徒长蔓,以利主蔓结果;月季、洋红薯、凌霄则要剪掉花谢的枝条,以便节省养料让新的花朵开得又大又好。

最后是对院子的清扫整理。老枣树上落下的枯枝、小枣子,拔下的野草,还有风吹日晒脱落的小砖块、小石子,其他垃圾,统统都要清扫起来用车子推出去。

常常是在日落时候,望着干净透气的院子,虽然身感疲惫,但心很舒服:房檐下的几窝燕子,也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了,白天总是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晚上则静静地在这里休息团聚;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鸟儿,年年来光顾快要熟了的葡萄、无花果、苹果,偶见人来,旋即飞去,像偷吃东西顽皮的孩子;一些麻雀也爱在院子里的树木枝叶间蹦来跳去,做着游戏;那些开花的石榴、月季、洋红薯、凌霄、四季梅花,也如仙子般与老院不离不弃。

做着,看着,想着,一些烦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烦恼也像杂草一样会不时冒出来,但时时清理,就能控制它不会狂长起来。如此,心净,心安。

但当在暮色苍茫中离开老院子时,还是会忍不住想:老院子,你的孤独,何时能除?

七月,江南

文/Mayer程永丐

在我印象里,这座城市并不是属于真正的江南,大概是因为它处于长江以南,我才不得不承认它是属于江南的。“江南好,风景旧成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给了我江南的第一印象。而“古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似乎告诉我江南的另一番景象的凄凉。

江南的每个季节都有诗作为见证,也都各有特点。来自所谓西南蛮荒之地,我在山川纵横之中也见识了大江大河的起起落落,也领略过小桥流水的独有魅力。江南,想象中,应该是起源于吴越文化的浙北苏南为正宗,赣东北徽南一带所代表的徽州文化也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认识苏州,源于“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而扬州就因为一句“烟花三月下扬州”让我憧憬了这么多年;金陵秦淮河畔歌妓嘈嘈切切错杂弹的琴声也不绝于耳,六朝金粉所留下的粉黛自然不会因为时间而消散;杭州西湖自然不用多说,南宋偏安江南,临安也因此盛极一时,而“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也让我对东坡的诗文推崇至极。

江南自然少不了水乡,水乡也自然与江南的关系最为密切。因为有水,我迷恋了水乡,我也喜欢上了那种独有的味道,浓缩江南古朴而让人窒息的美。一座石拱桥,几户闲适农家,几亩肥田,几盏烛火,一片蛙声吵闹而夜静谧,这便是心中勾勒出江南的模样,如世外桃源般美好。

七月,江南当然以热而著名,很多北方朋友总觉得南方重湿气,热天更是潮热不堪。还好,我暗自庆幸还能应付这样的天气,谈不上喜欢,但至少也没有达到让人讨厌的地步。雨绝对是江南的常客,无论是哪个季节,总少不了它的身影。从牛毛般毛雨到气势磅礴的阵雨,这便成为南方天然季节表。每年到这个时节,热气腾腾的江南让户外活动的人们有了窒息的感觉,身上总是汗津津而黏乎乎了,每天不冲一次凉,这会让人难受一整夜睡不着。

三年前,因为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我来到了这座有着“人杰地灵”之称的城市。失望自然有一点,跟想象中落差太大,它早就失去了那种空旷的美,而变得拥挤而杂乱不堪了。幸好还有水,无论如何,有江有湖总该是好的。我想,大概唐朝的时候一定没有这么热,要不诗人应该就住不下去了吧。

七月,当是盛夏,在家乡,早已是晴空万里,山尖上漂浮的白云,耳畔徐徐凉风拂过,让人心情舒畅极了。夜晚,小城的小吃摊边坐满了各式各样的食客,光着膀子的胖老板会头也不用抬问道:“你们两个,吃朗子?”“来两碗牛肉炒粉,嫩点,十串羊肉串,两瓶冰镇啤酒。”没有多余的对话,刚好说明了西南人的直爽;而此时在农村,人们就会把自家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搬几条凳子坐在院子里纳凉,说说今年该有好收成了,谁家娃要结婚抱孙子了。而小时候,脱光了在小河里相互戏水的情景也会历历在目。

毕竟,江南不是西南,江南人说话的语调方式让人费解。然而,任何地方的文化都不容轻视,不懂,只能是敬而远之。以一个外地人的眼光来看这座城市,它的确没有什么可取之处,外出既无轻轨也没有地铁,远谈不上繁华,常年也见不到蓝天,很难让人心旷神怡起来。我只能凭借古人的印象来热爱这座城市,感受它微妙的变化,它远不能代表江南,它只是江南众多各有特色的城市的其中之一。

出了城区,情况竟也有些好转。心里想到,是四周的高楼压得自己难受吗?还是自己不适应这样的氛围呢?辗转也走过江南几座城市,几个小镇,不幸还没有到过北方,自然不敢多加描述,更是缺乏了一个可以比较的对象,让纸上的江南显得有些孤独。最喜欢的还是江南的农村,院子自然是少不了的, 几家人合用一个院子也未尝不多见,院子里有规律的种些花草,也有种点葱蒜蔬菜的,这样的格调一种和谐之感不言而喻。若是在河边,自然最好不过,七月,正是雨水丰富的时节,河水溢出河道漫过院子的事也时有发生,当河水退去,人们依然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吃烟喝茶,乐在其中。

一年后,或许就会离开这座城,回到我那卡斯特荒蛮之地,以后每到江南的某个地方,都会拿来与之做比较,或好或坏,它留给我的,已经远不止“江南”二字。

家园

文/韩勋

上个月,新发地疫情发生的前一个星期,北京的堂哥彦观决定回老家泾阳县看一看。彦观哥是大伯的大儿子,今年80岁,自上大学离开家乡60年,他寻思,如果今年再不回去,以后可能没有机会了。

所以这次探亲计划安排得很细致、周全,引起我的向往。反正退休在家也是闲着,借机跟他走一遭何乐不为?自从60年前奶奶去世,我很少回老家,回去也是匆匆忙忙。

这次回去,待了两天。第一天走访两个村四家亲戚。先去了杜家村姑妈两个儿子家,表哥四娃家别墅般的房子让我吃了一惊。房子两层,顶层好大一个平台,边沿正好比院子里柿子树低一两米,伸手便可摘一两个。四娃哥的女儿跟我说,如果你秋天来,院子里还有核桃树、苹果树,保你吃个够。

一个羡慕哪里够用?回到西韩村,走进堂哥景观家后院,又让我大开眼界。

原来的后院我知道,厕所、猪圈、柴房。如今不养猪,屋里有卫生间,腾空的院子便任由一个绿字铺张开来——竹子、桃树、李子树、石榴树,我数了数,共有七种绿树当家,老大自然是身材最高的桃树了。眯眼想着,如果时在初春,桃花开放,该是怎样一种恣意,怎样的一种喋喋不休。

见我拿手机拍照,景观哥拉我到大门口,说你来的时候没看清楚:这是两棵苹果树,才栽了四年,已经结了两年苹果了。果然,两棵绿树一边一棵,把他家门楼遮了个严严实实。

奶奶在世的时候,我们每年回一次西韩村,那时村落萧条,没马路,没绿树,人都很忙,地里的活儿好像永远干不完似的,没有精力美化、绿化村子和自家院落。

如今生活水平一变,环境跟着大变,不是变得像城市,而是变成了城市想够也够不着的心仪去处。

午饭就在景观哥家吃,佐酒的菜有8碟,地里摘的黄瓜,凉拌;西红柿,炒鸡蛋;辣子,炒肉片。还有外边买的卤猪蹄、腊牛肉、火腿肠。满满一桌子菜,一桌子的香气缭绕。

席间问起厨房燃料是啥,景观哥答电磁灶、电饼铛,厨房全部电气化了。

饭开两桌,吃着喝着,靠门那一桌突然欢呼起来。抬头望过去,客厅顶上有一个燕子窝,燕子妈妈给小燕子送午饭来了!

彦观哥在研究院工作,退休后酷爱摄影。见到燕子他自是喜出望外,支起三脚架,装上很大很沉的相机,打开连拍键。燕子却不配合他,麻利地收拾了餐桌,飞走了。

去泾阳,回西安,坐的都是堂哥、表哥儿子的车。如今几乎每个晚辈都开上小车了。不由得想起60年前,几次春节回西韩村,交通不便,坐的是小车。刚一下车,村里的小孩、老人便要围过来,看车,看城里来的人。我的两个姐姐衣裳光鲜,人又长得漂亮,引来多少惊叹和艳羡。

那时候便知道城是城,乡是乡,两个地方两个天地。也感叹爸爸当年去延安当了兵进了城,才换来农村人眼里的惊艳。

如今的艳羡、惊叹却出现在我的眼里。回一趟老家算是明白了,城里住房再大也只能叫家;有院落,有绿树,有燕子在耳边呢喃,有不打农药的瓜果蔬菜,才叫家园。

南门岭下

文/史秀娟

在学校的分部上课,每天要绕到城区的边缘地带,路经一个临时菜市场,一个面积还不小的工厂,然后穿过一条街,街的尽头就是南门岭,我上课的地方沿着南门岭西侧的坡路步行一百多米就到了,路的左边错落着一片旧式民房,右边依山而建的是南门岭的主体建筑——烈士陵园,一边是英魂安息的陵寝,一边是柴米油盐的俗世生计,处处充满比照,充满生与死的提醒与暗示,不过,阳光由来已久,透过陵园里高大的枫杨洒下驳杂的光影,树的枝桠伸出围墙,光影也铺满了这条小路,围墙下求生存的小安妥里也一片祥和,生与死各自相安。

南门岭西侧最里端的山咀平地上是学校,上个世纪末的教师进修学校和聋哑人学校,现都已废弃,我们学校借了几间教室作艺考生培训基地,为了方便学生文化课也在这里上。

院子门对着路开的一间老屋子里,住着一对老年夫妇,六十多岁的样子,他们住的地方确切的说是一个披间,以前是厨房(屋顶有烟囱),现在看起来更像一个堆放杂物的地方,房屋的正门被院子围墙隔开另住了一家,一栋老房子被房主分成两部分租出去了。这两个老人住的地方实在是逼仄,窗台跟坡沿差不多平齐,屋檐下排水沟的青苔爬到了木门脚上,好在他们有个不大的院子,生活起居就从屋子延伸到院子里,洗衣、摘菜、生炉子、吃饭,夏天纳凉,冬天晒太阳,日常生活一览无余地展现在路人的眼里。院子拐角随便种了几样花草,一盆节节高,一盆菊花,乱蓬蓬的没什么型,长方形的泡沫盒子里种了点葱蒜,撒了一点白菜秧子。不过他们的吃穿用度却不像住的屋子那么寒碜,两个人衣着干净整齐,老先生家常穿一套藏青色西服,皮鞋擦得很亮,老妇人早晨上街,拿着手包出去经常拎着大包小包回来。只要不下雨他们就在院子里吃饭,饭总是很早,我中午下午下课经过小院子时,他们就坐在小马凳上开饭了,鱼肉荤腥,时蔬搭配,一点不马虎。院子外面来来去去的老人见面就大声寒暄,他们很少搭话,眼睛总是放在自己所做的事情上,吃饭就吃饭,洗衣就洗衣,神情淡然。不知道两个老人怎么住在了这个地方,图生活上的便利?还是眷恋这里残存的一点怀旧气氛?好像都不尽然,天天打这里经过,看着两个老人安安静静过日子,总觉得哪里让人不安,说不出来,总之,两个有点怪的老人,他们既不像要长期住下去,也不像有更好的盘算。

晚上下自习,这条下坡路一个人走就显得深远幽僻,路口迎面吹来的风,带动起这片老屋角角落落的陈年潮湿和霉味,夜幕下向我阵阵袭来,这样的夜,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洞,路灯的光虚浮在洞口之上,我像个溺水的人一样感觉到没顶的窒息,就在不远处,低矮的窗口透出的一点电视荧光,才让我有一些现实感,两个老人在看电视,电视里正热播各个时代的悲喜剧,我放缓脚步,路径两个老人的无名之夜……

一天,远远看见老人的院门大开,有人进出,感觉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走近一看,院子里横放着一把摇椅,地上堆着衣物,几个人低着头从矮屋子里搬东西,凌乱的空间有一丝不祥的预兆,我回想一下最近老先生露面不多,莫不是病了,还是……?我没来得及多想,急匆匆赶去上课。几天后小屋在一片狼藉中归于静默,隐隐的让人不安。之后又见到老妇人几次,她一个人,回来收拾东西,她的脸上少了平日的淡然,取而代之的也不是悲戚,见到旧日邻居们,倒是惶恐中有些愧色,老先生则是一直没有再看到了。无论走的那个人还是留下的那个人都可能没想到,看似连绵不断的日常生活,突然在某一天就中断了,即使是七十岁、八十岁也一样感到猝不及防。

我每天仍然由这条路经过,路边屋子的景象还保留着两个老人离去时的样子。

有花探出墙头来

文/张光恒

能让人最先感知到春天讯息的,不是人们熟知常见的公园、小河等场所,反倒是人们不甚注意的农家老院子的角角落落。

农家院落尤其是老院子,总是被几代人住过的,烟火凡尘涓涓而过,润泽着院中的老物件,使其透露出岁月包浆的晕泽。陪伴院子里老物件的是树,尤其是花树,这些主人的最爱,在春天里,悄悄地萌发几颗嫩芽直至绽放花朵,在某个温暖的夜晚,它们把花枝悄然伸出墙头外,一枝、两枝、三枝……犹如一个天真的幻梦,浮在土墙之上,默默地用艳丽和盎然,点缀色调暗淡的岁月沉淀与乡土原色,从而让乡村俏丽无比,生动无比。

老院子里的花树都很平凡,迎春、紫荆、木棉……春寒料峭的时候,人们总是缩着脖子,躲避着早春乍暖还寒的凉意侵袭,等看到伸出墙角的花枝的时候,才被它们的艳丽晃醒双眼,粉红、深红、淡白、明黄……欣喜的感触直击心底,感叹:原来真的是春暖花开了,春寒也将过去了。

时间慢慢流逝,乡村老院子,就像主人一般,容颜也会渐渐地由青春走向苍衰,而那院子角落里的热烈开放的花树,无论如何,都会给老院子平添些许丽色,让人心生赞美。的确如此,看红花喜庆,紫花庄重,黄花雍容,白花素净,老院子的角落里正是有了这些花树,才热闹了人的心情,生动了乡村的内容,让人印象深刻。远去的游子,几年不见家乡,对村庄的印象,也许会变得慢慢模糊,只有那艳艳的探出墙头的花枝,还会在眼前晃动,提醒自己思乡的情愫不能忘却。

那些探枝出墙的花儿,我想告诉你,不要惧怕寒冬的衰草连天与雪压风欺,只要有温暖春天的雨水滋润,你们的花儿都会如期醒来;每年的灿烂阳光,会让你们在黄土墙上的斜倚花枝儿,更加迷人妩媚……

年·父亲

去年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包饺子,妻子和母亲是主力,我和儿子也奋臂出袖,踊跃而上阵。只有父亲没有活干,坐在沙发上乐呵呵地看着我们。妻说:“爸,给你也分配个营生吧?”父亲点头答应了。我们就把案板移到父亲面前的茶几上,父亲也洗手加入了。父亲的营生是把切好的饺子面团,揉成圆蛋蛋,算是擀剂儿之前的粗加工吧。大家都说“揉得好”,大家都笑,父亲自己也笑了——笑得很单纯,但也难掩其中的几分迟钝。

霎时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从我的心头掠过——我知道那是什么,但没敢抓住它,此时此刻,它是不合时宜的,扭头无视,就任它一掠而过了,甚至是赶它走,赶快走开。

那是一种酸楚的感觉,是一种虽时隔久远,此刻想起来仍然叫人泪眼婆娑的酸楚。父亲老了,痴呆了。如今老人家在过年包饺子这个重大的事务中,只能充任这样的一个角色,一个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曾充任过的角色。其间有多少相似,又有多大差异,生命的螺旋在旋转了不知多少圈之后,又经过曾经的一个刻度,但两者之间却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那个时候,没有电视,更没有春晚,包饺子就是我们家的春晚。我最早与闻其盛,干的头一件事,就是揉面蛋蛋。扫完院子,贴完对子,户外的准备大约就结束了,接下来把鞭炮放在炉子后面干燥着,孩子们就去参与包饺子仪式了。奶奶或妈妈总是叫我数饺子,一遍一遍地数,一遍一遍地错,始终是数不清楚的。于是便张牙舞爪地要求包饺子,又笨手笨脚战战兢兢地包得破皮露馅,于是我和妹妹就只有一件合适的营生了:揉面蛋蛋。这是一种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其实也是一道可有可无的工序,只是给热情高涨的孩子们提供一个鼓励性的就业岗位。对于我,揉面蛋蛋也就是一种兴奋而欢乐的游戏。可如今,父亲能够参与的工作,也只有这一种了。看着父亲揉面蛋蛋,一种巨大的悲伤在我心底里潜流。父亲啊……

父亲的衰老得是如此地突然,连邻居也说他比别的老人老得快。前两年还张罗着办学校,盖房子,没几年却走路和思维都出现了问题。我每隔半年回一趟家,就看到父亲明显苍老了一截子——正如隔了一段时间再见一个小孩子,会发现他长高一截子一样。大约09的暑假,父亲还与我深夜长谈,说他半辈子没有跟人说过的秘密和愿望,但此后,说话便一年少似一年。今年暑假,当我和我儿子一起站在他面前时,他指着我的儿子笑,叫出的却是我的名字。父亲老了。逝者如斯,不需要用流水作比喻,生命的流逝,在父亲,就是一个可以亲见,可以听闻,可以触摸的硬邦邦的事实。可是我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百无一用。

在我还很小,天气也似乎更冷的那个时候,过年前几天有两件事是父亲每年必做的,一件是写对子,一件是扫院子。对子给我们家写,也给送来红纸请他写的邻居家写。写对子似乎是一件很庄严的事情,父亲铺纸蘸墨,然后仔细打量眼前的红纸,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一冬无雪天含玉,春来少雨地藏金”之类,同时手指在纸上比划着每一个字的位置,然后,指实掌虚,运腕落墨,似乎每一个字都要用上很大的心力和气力。他写,我帮他拉纸,写完一个字,他说“拉”,我就往前拉一截儿。把纸拉直拉平,一方面便于书写,一方面使刚写上去的墨汁不至于漫流,所以要拉得不松不紧。一旦过松过紧了,父亲一生气,必是一声大吼,继而一顿臭骂。给他当书童,必须得小心谨慎,大气不敢出,即使挨骂之后,也是既不敢怒,更不敢言。

扫院子这种婆婆妈妈做的事情,父亲是轻易不做的。但腊月三十扫院子,没人给他指派,他每年都主动承担,也跟腊月三十晚上包饺子类似,好像是举行一种什么仪式似的。每到除夕黄昏,父亲便仔仔细细地扫一回院子,角角落落,无所不至。扫完之后便在院子里很响亮地拍打身上的尘土,很响亮地跺去鞋上的尘土。此刻想来,声犹在耳。而此时的父亲,却再也跺不出那么节奏铿锵而富有生命活力的声音了,老人家坐轮椅已经几年了。

今年冬天特别冷,妹妹来短信说了父亲母亲的一些情况,说“这个冬天真叫人揪心啊”。元旦已过,年关又至。我快要回家了。回家,在过年的时候陪伴老父亲——我还有什么办法能在他生命的冬天里,增添一点点温暖呢?

冬天里的朋友

文/刘彭

今年的冬天好像特别的冷,而且三天两头的来场雪,刚刚下雪,人们还是很欢喜的,又是堆雪人,又是照相,可是一连好几次的下雪,人们不再兴奋了,开始抱怨,孤寂伴随着寒冷,大部分人都是猫在家里,憋不住的人只能隔窗而望。窗,貌似就是为这些人在这个时候准备的。

院子里所有的颜色都是灰蒙蒙的,硕大的树干也是光秃秃直愣愣横七竖八的支在了天地之间,细密的枝条就像一张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巨网罩在了这个小院的上空,使院子里所有东西都与外面的苍穹没有任何关系,灰冷的地面没有一点的生机,往日那些叫不上名字来的虫儿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寒冷将这个院子的一切都凝固了,就是站在窗前也没有向外望的兴趣。

有朋友秋天去山里回来给我带回一箱磨盘柿,硬邦邦的很涩,不能当下吃,我把这些柿子码放在了窗台上,一排排红彤彤的大柿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无比的灿烂,与此时院子里灰冷形成鲜明的对比,那珊瑚一样的彤红与其说是点缀倒不如说是一种希望,给这死寂一般的冷院增添了一点温暖的感觉,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使人遐想的。

喜鹊,这个不知人间冷暖的鸟儿,是耐不住寂寞还是怕我的孤单,来我这里凑热闹,它站在树枝上带着一种嘲笑的姿态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凑热闹也好,嘲笑也罢,清冷的院子出了响动,也算是有了一点点生机,我没有打扰,任凭它在那里叫,一连好几天,这只喜鹊每天都来,我隔着窗户看着它,它不怕我,可是我一出去,他立刻飞到更高的树杈上,歪着它那个高傲的头用一只眼睛看着我,我用挑逗的两只眼睛看着它,它又用另一只眼睛看我,我还是用两只眼睛看着它,我在想,我不会伤害着你的,你来好了,干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在想什么?它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却不敢出声,因为我知道,人与鸟儿之间,任凭鸟儿叽叽喳喳的肆无忌惮,人也不能向它说上几句,一是它听不懂,二是它习惯了人的敌意,我生怕它被吓着,我慢慢的转过身想进屋里透过玻璃窗再看它有什么新的行动,忽然想起了窗台上那些红彤彤的磨盘柿,我走过去发现有些柿子上出现了一个小洞洞,仔细看不像是被虫子咬的,冰天雪地的哪来的虫子,呵呵!是它,那个用一只眼睛看着我的小喜鹊,我这才明白了他的来意,它不是冲着我才来这清冷的小院的,他是冲着这磨盘柿来的,我小心翼翼的把那只有了小洞洞的磨盘柿放到一个很显眼的地方,并用余光观察着上面的喜鹊是不是还看着我,那只小喜鹊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当我把柿子放好后进到屋里时,它扑棱棱的飞下来,站在那个柿子旁边吃起来,看来很好吃,冰天雪地的,有这种好吃的,你很幸运啦!我看着喜鹊吃柿子的样子也是很得意我的献媚。

第二天,我的院子里来了两只喜鹊,呵呵!它把他的好朋友都带来了。

就这样,我的小院在寒冷冬天没有了寂寞,每天都是叽叽喳喳热闹非凡,只是我那一窗台的柿子都让喜鹊们吃了。

透过窗棂看窗外

文/一沁

童年,我常透过堂屋窗棂看窗外。

春天里,我家院子里紫的桐花,青的榆钱,白的槐花,红的石榴花交替开着,把整个院落点缀得多姿多彩。

五十多岁的母亲爱在院子里做家务。阳春三月,她总要搬一块木板放到竹床上,再取一张旧报纸衬在上面,而后把破旧的衣服、被单、碎布找出来做袼褙。她先将打好的面浆涮在布上,专注细心地在木板上拼凑贴补,一层一层,粘得瓷实平整,再在太阳底下晒干。之后,拿出家人的鞋样,按尺码大小分别将袼褙剪成鞋底样以待继续加工。母亲纳鞋底时先有个习惯动作:将滑落在脸颊的一缕头发缕在耳后,搓搓双手才认上针线拿起鞋底。她用锥子把鞋底钻了孔再穿针,接着用顶针轻轻一顶,把穿在针眼里的麻绳拉过去使劲紧一紧。这样每拉一下,从鞋底的洞眼里就发出“哧——哧——”的穿线声,如此循环往复,遂形成一趟趟细密的针脚。我在窗内每每目睹,便有暖流涌上身来,犹觉母亲把对家人深深的爱都融进那一针一线中了。

风和日丽的时候,母亲喜欢院子里那份清爽和明亮,就让父亲把纺车搬到院子里的树荫下,自己盘腿坐在自编的草垫上纺线。家里的黄狗和黑猫这时便不约而同来到母亲身边安静卧下,扑闪着眼睛关注着母亲的一举一动。母亲纺线的动作轻盈优雅,很有些艺术的韵味,常令我看得入神。只见她左手先捏起一根棉条,将一头放入口中稍作润湿便细细抽出一丝线,再倾身向前轻轻缠在锭子的根部,而后用右手带动右臂摇着纺车,左臂却像白鹤亮翅般向后上方伸展、伸展……及至不能伸展时,才猛地一抬左手再迅即放下,长长的棉线便奇妙地飞旋于锭子上,线穗也逐渐由小到大,成中间粗两头尖形状。我注意母亲纺线时,心情总是轻松愉悦的,喉腔里悠悠哼着熟悉的豫剧曲调,那神情好像坚信贫困光景定能发生戏剧性变化,所有艰辛都会随着纺车的吱呀声一一遁去。

夏秋时节,我家的院墙上爬满了豆角、丝瓜、梅豆的秧藤,都是母亲亲自点种的。这些植物互为芳邻,它们的藤叶顺着竹竿或木棍蜿蜒着向墙的高端伸展,并开着不同的小花:白的、粉的、紫的、黄的,若隐若现,次第绽放,在浓绿的藤蔓枝叶间随风妩媚地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到了采摘时刻,母亲总是笑盈盈的将围裙在腰间扎成一个布兜,提来板凳放于墙下,而后站立上面用剪刀剪下一串串青色的豆角、紫边的梅豆和一条条嫩绿的丝瓜。很快,母亲的围裙兜里便有了鼓鼓的收获。在那个特殊年份,母亲用这种最有效的方式给苦涩的日子增添些许美的滋味。

透过窗棂,许多有趣的景象不断映入眼帘:母鸡“咯嗒、咯嗒”的叫声把母亲引出屋门,她颠着小脚乐呵呵地去鸡窝捡拾鸡蛋,每当望见窝里卧着三五个带着母鸡体温的那些椭圆形的小东西,总会高兴得合不拢嘴。在她心里,一家人一天的油盐酱醋钱算是有了着落;葡萄架下,慈祥和蔼的母亲帮嫂子梳理头发或抱着孙子逗乐,贤惠孝顺的嫂子也会为母亲捶背揉腰剪指甲,婆媳俩说说笑笑,情同母女;遇到天上飘起雨星,母亲往往先急着把晾在绳上的被子拉下抱进屋里,而忠诚懂事的老黄狗也忙不跌的跳起来从晾衣绳上拽下衣裳,衔到架子车的木盘下等着母亲收拾……那是一幅幅多么自然、清新、朴素、温馨的生活画面哦!

几十年光阴似水流去,但窗外这一幕幕生动鲜活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它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珍藏。

楝子花开

文/贾亚军

楝子花开了,整个村子都弥漫在一片紫色的云雾里。

在一个冗长的午后,大人们都去地里种棉花,插红薯,薅头遍草。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偶尔几声鸡鸣,一阵狗叫,间着嗡嗡的蜂子的吵闹。三奶奶坐在楝子树下光滑的碌碡磙上,嚼碎了玉米饼子喂小鸡,旁边坐着我和三妹。喂完了小鸡,三奶奶就会教给我们唱一首很老很老的儿歌:楝子开,楝子开,楝子开花提蒜薹。三奶奶说:“这棵树是你三爷爷临走时栽的,等你长大以后给你打新床。”我说:“打新床干什么啊?”“打新床娶媳妇啊。楝子床,多子又多孙,幸福万年长。”“奶奶,新媳妇是谁呀?是三妹吗?”“不是三妹。”“那新媳妇是跟三妹一样好看吗?”“是跟三妹一样好看。”三奶奶说完,一把把三妹搂到怀里,小声说着:“三妹苦,三妹怛(音达,悲苦),三妹是朵楝子花。”我抬头看看三奶奶,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三妹是我们村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子。她是三奶奶的亲孙女。三奶奶的男人早年死在朝鲜战场,膝下只有一女,便是三妹的妈妈。其实三妹应该叫三奶奶姥娘,但是三奶奶偏不让三妹喊她姥娘,偏让三妹喊她奶奶。

三妹没有爸爸,在她三岁的时候***妈也死了。平时,我们玩的最多的是过家家,我当新郎,她当新娘,二蛋当吹鼓手。我把一束楝子花递给三妹,三妹咯咯地笑了。我再牵起她的手,二蛋就扯起他的破锣嗓子“嘀嗒嘀嗒”地“吹”起来。

清明过后是谷雨。这是一年中最丰饶的时候。牛羊出栏,鸡鸭满窠,连人也拔节生长。我和三妹在田野里奔跑,挖苦菜,掐大麦,拔茅根,摘桑葚。秃尾巴鹌鹑飞过头顶,我们一起学它“咕咕咕”的怪叫;累了,折一根柳枝做成柳笛,放在嘴里有腔无调地吹着……傍晚,我听见妈妈在村头喊我吃饭的声音。两边的麦田散发出迷人的香气,旋即混入袅袅炊烟里。

我在我们村读完小学,我们全家就搬到爸爸工作的城市去住了,从此远离了我的故乡。三奶奶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那一年,三妹十三岁。

三妹没有继续上学。她在我们镇上的服装厂干了半年就去了南方打工,从此没有再回来。这么多年,我不知道她的一点消息。她就像一粒尘土,被风吹到不知哪个地方。

前年,老家的大爷捎信给爸爸说,老屋塌了半个角,院子里也长满了杂树,让我们回去收拾收拾。今年五一,趁着给爷爷上坟,我们回去看了看。

院子已经破败得不像样子。原来的石榴树、冬青树、香椿树早已被拉拉秧覆盖,全都枯死了,只有那棵楝子树还在,而且越发的茂盛,那满树的繁花遮蔽了大半个院子,染透了一角的天空。

妈妈找人把院子收拾干净,又修补好坍圮了的院墙。最后说,那棵楝子树也卖了吧,白留着又死了,换不成钱。我不肯。说也卖不了几个钱,留着吧,也不显得院子里空落落的。妈妈没有再坚持。

下午,爸爸妈妈去看望本家的几位长辈。我没有去。我坐在楝子树下,透过密密的树冠,又想起当年三奶奶揽着我和三妹唱儿歌的情形:楝子开,楝子开,楝子开花提蒜薹。

爷爷葬在河南自留地,新起的坟头有一米多高,旁边种着一株旱柳,已经碗口粗了。朝西南不远处是三奶奶的坟,微微隆起的土堆,上面瑟瑟地长着几枝荆杞,没有树。但是我分明看见在坟头有几捧新土,上面插着一束鲜艳的楝子花!在初夏的天气里,那抹鲜艳就像一道耀目的光芒,瞬间灼伤了我的眼睛。

银杏

文/朱越昕

院子里有两棵银杏树。

除了银杏,院子里还有许多其他的树木。有枝繁叶茂的桃树,高大挺拔的梧桐,婀娜多姿的玉兰……每当春天莅临小院,院里便生机盎然。桃树上开满了粉色的花朵,风一吹纷纷落到地上,与刚冒出的嫩绿的新草相互映衬。玉兰树也不甘示弱,枝头生出一位位身着白裙的舞者,她们用那曼妙的身姿跳出一支支优美的圆舞曲。梧桐挺直腰板,伸开翠绿的臂膀,成为整个院子的中心。花香四溢,引来了鸟儿在院里争鸣,蝴蝶与蜜蜂穿梭于花丛之中。

银杏树长在院子的角落,两个大垃圾桶将它们与花园隔开。小区里人们不用的旧家电总爱往它们脚下堆,破损的自行车也总爱往它们身上靠。一个院子就有了两种景象,外面是满园春色,而这里却有些荒凉和萧条。

秋天,温暖悄然离开。偶然走到院子深处,突然怔住了,一抹金黄跃入眼帘。竟然是银杏!它似乎比春天时长高了许多,叶子由绿色变成鲜亮的黄色。我捡起落在地上的一片,放在手心,它脉络清晰,似一把小扇子,又似一只金黄的蝴蝶。一片片这样的树叶挂在枝头,枝叶交错间,将光影剪得细碎。风一吹,叶子一个接一个翻动,犹如麦浪在风中翻滚。远看,它们像两把金黄的火炬,在湛蓝的天空衬托下,显得分外美丽。不,“美丽”一词此时已经不够描述银杏的了。此时的银杏比曾经的桃花、玉兰、梧桐更令人惊喜,更耐人寻味。

回到家,从高处向下望,地面上早已堆了许多厚厚的银杏叶,甚至连废旧的家具上也落了一层金纱。我从前怎么没有注意到它们是这样美!是春天的花红柳绿将它隐去了?是夏日油亮的树丛把它藏起来了?也许它是在别的植物争鲜斗艳时积蓄力量,当它们褪去鲜艳与美丽时,便从枝头冒出,迸出火热的金光,染黄了云霞与土地,让人们为之驻足。

我回过头,脑海中仍是那两棵银杏,感念它们炽热的生命。

我想和你一起 住在心底的小院子

那日路过水果摊,看到红彤彤的海棠果,突然就想你了,想起年幼时我们住在家属院的日子。

那时候,院子就是我们的全部世界。楼不高,六层打顶,每栋楼前都种着几株海棠树。秋天果子成熟,爬树摘果子是我们最热衷的事。大家有序分工,胆儿大的爬树,比如我,机灵的放哨,比如你。因为院子里的大人不准小孩子爬树。其余的捡了果子塞满口袋,或者干脆脱下外套当简易小布袋用。

可是你放哨的声音太大了,有一次我妈下班往家走,她还没看到我们,你先看到了她,你大喊:“小葵,***妈来了!”那声音惊天动地,我妈直接被招了过来,我回家挨了一顿训。可是我一点儿都不生你的气,第二天照样一起摘果子。

晚饭过后,小朋友们开始呼朋唤友满院子跑。父母从来不会担心我们走丢,因为这方天地的熟悉和友好是天然的保护屏障。家家户户都认识,今晚我去你家蹭饭,明天你来我家写作业,大人们永远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放学回家,一走进院子,就颇有一种“大王我回来巡山了”的小得意。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陆续搬离了家属院。你走时,恋恋不舍地留下的电话号码,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很少拨打了。

再后来我们离开了那座被称为家乡的城市,每天忙忙碌碌奔波着,时间过得很快,周一到周五似乎就是几趟地铁的时间。有一天我忽然发现,敲我家门次数最多的人不是外卖小哥就是快递小哥,楼道里最经常听见的声音是:“你的外卖(快递)。”

再也不会有你来敲门找我玩的声音了,我也不会再有去你家蹭饭吃的那种坦然和自得。

你在朋友圈里说,你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走路、听歌、挤地铁,一个人吃饭、逛街、看电影,甚至一个人去医院看病。而我,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一切。

以前,在院子里我摔倒了,你和其他小伙伴立刻围上来问有没有事。现在,摔倒了,赶紧爬起来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只求路人别笑话。以前,丢了什么东西,满院子的小伙伴帮着一起找。现在,什么东西丢了还愿意找呢?以前,和你闹别扭,总要扯着对方问个清楚:“为什么你不和我玩了?”互相埋怨后,再继续一起打闹。现在,男朋友说分手吧,我也只会笑笑说好啊,即使转身的瞬间会有窒息般的憋闷。

在这个高楼林立的城市里,我锁住了自己,不肯打开自我,不愿麻烦别人。其实,我想在假装坚强的时候,会有人过来说,别担心,有我们呢;想在难过的时候,有人陪着我,不说话也好,让我知道自己并不孤单。我想每一次笑都是真诚的,每一个误会都有握手言和的机会;我想有人和我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看星星,一起想未来,而不是房间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你是不是也一样呢?

可是,我们还会毫无拘束地大笑吗?还愿意敞开心扉去聊天吗?还会如最初一般,无所顾忌地去爱吗?如果有机会,我们还能找一处院子,和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生活,你愿意吗?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心底的小院子。不是逃离,而是寻找,找回最初那个热爱生活、心存温暖的自己。

院子

文/臧玉华

我家没有院子。

我羡慕有院子的人家。几十平米的地方,再往外拓展几十平米。拓展的地域种花,自己的院子晾晒衣服。

这个季节,凌霄、月季、紫茉莉和百日菊,在人家地盘款款深情,紫薇从栅栏里探出大半个身子,丝瓜花翻上窗台,石榴荡在人家的树上,而桂花正蓄势待发。

有一树,树名不详,长在我们房子的北面,每年春天,万千朵细碎的白花,在微风中抖动,我常常盯着出神。某一天,它忽招来杀身之祸,有人状告它引来了白蚁。树被执行死刑,那块地方被围了起来,种上了绣球、格桑和许多不知名的草本植物。一个女人,常常拎着塑料桶,给这些花浇水。

当初,为什么不能用发展的眼光选楼层?我常常想。

我分明也喜欢一楼,可四楼作为最高一层,不仅避免了潮湿,少了干扰,在当时也显得稀缺。举棋不定时,售楼部经理帮我拿了主意,她说,对院子的想法,在露台都可以实现。

搬进新房的那两年,我特别兴奋,一批批植物都搬上了露台,我还找人搭了防腐木架子。可是自始至终,没能让一株藤蔓爬上去,最多在柱子上盘旋;原本很精神的一盆又一盆的花,也因“水土不服”,渐渐缺少生气、病势垂危,直至想法枯萎,便再也不折腾了。现在露台尚有些荒草一样的植物,令人不忍直视。

我在没有院子的房里,还养了一只拉布拉多,胖得不像样子的狗。它理应看家护院的,没有院子可护,慢慢就失去狗性,对家,不承担一丁点责任。但我却要负责它的吃喝拉撒等。我拖着狗,或者说狗拖着我,一前一后地在小区散步,偶然性急,狗会挣脱套它的绳索,眨眼工夫跑得没踪影,我就一栋房一栋房喊,这时,很多院子里的狗冲到院门旁,扯着脖子跟着起哄。

我不知道小区有多少个院子、多少条狗。狗几乎是院子的标配。曾经有个男人,见我往他家探头探脑的,就说,他家有两条狗,泰迪爱干净,像个姑娘,不愿出门;可卡有担当,主动留在院子,日夜看守鱼塘。他说的鱼塘,其实是鹅卵石垒的水池,里面一座假山,几条红锦鲤。

小区的野猫很多。听说猫也分帮派,既有帮派,就一定划片区。比如,“青龙帮”的负责几栋房、几个垃圾桶;“天地会”的负责几栋房、几个垃圾桶。猫的事,我们不清楚,却知它们的“开山鼻祖”是一只母猫,是最早住进来的人抛弃了的。自此,猫们开枝散叶、繁衍生息。树、草窠、围墙垛、窗沿、房顶,都是猫打盹、社交和调情的地方,偶然它们也小偷小摸,要不,也不会让可卡看守鱼塘。

有女人心善,在耳房(正房凸出来的一截)的纱窗上开了四方的口子,又买猫粮若干,留给大肚子猫待产用。猫在那间房里产下孩子,并把它们奶大,觉得不便继续打扰时,就带着小猫们不辞而别。院子里的哈士奇,猫进猫出它懒得管,犯“二”时,竟在墙上刨个洞,方便更小的动物出入。

什么样的院子,就有什么样的主人。小区的院子基本都被我看过了,有的是大大方方直视,有的是从密不透风的绿植屏障外窥视。只是好奇,好奇院子的布局、家什和花草。由此大致也揣测出主人的品性:做事利索的、邋遢的、勤劳的、懒惰的、小资的、贪婪的……

我小时候,家里也有院子。院子的西北角有一棵野腊梅,西南边是一棵矮墩墩的栀子花,几株节节高、指甲花,一破瓷盆仙人掌,后来又有了白兰,为白兰专门搭建了粗陋的玻璃房。院子里菊花最多,父亲那几日的闲暇,都用来搞“研发”,就是在一株菊上,通过嫁接实现一菊多色,最终这个“研发项目”以失败告终。失败的原因和鸡有关,母亲养的鸡在父亲嫁接的菊花上任意撒野。

时至仲秋,下了一场雨,不大不小的,各色花在各种院子争奇斗艳。我拖着狗,或是狗拖着我,在某一户院门前逗留,倏忽间就想到我小时候、想到小时候的院子。

院子边的银杏树

文/乾江河畔

五年前吧,娘不知从那里闹来一株小小的银杏树,有小学生用的铅笔那样粗细。娘对我说,老年人说,家门口栽银杏树吉祥。我有些不屑地说:窝恁细小,能栽活吗?

娘没有再搭我的话茬,就在院子花坛旁的空地上栽下了这株银杏树。

不经意间,这株看起来那么纤细、瘦弱的银杏树竟然活过来了。

第二年早春的一个清晨,我正侍弄着院边的花坛,清理着花坛里的杂草、石块,早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不一会儿,人身上汗涔涔的,我用手背抹去额头的汗水时候,我看见了小银杏树,她的细小的枝条上竟爆出了绿芽,说是芽,其实更像一个个小小的绿色的云团。我心中掠过一丝颤栗和喜悦,我锐声叫起来:娘,你来看呦,你栽的银杏树活了。娘正戴着老花镜在给我外甥女纳虎头鞋呢,娘头也不抬淡淡地说:我早看见了,你不是说栽不活吗?

娘的话说得我有些羞惭起来。

小银杏树慢慢的长起来。那年夏天,纤细的枝柯上,一片片扇子般碧绿的树叶,稀稀落落地缀满了枝头。初夏的阳光照耀着叶面上细腻的的叶脉,让人宛然走进了一个晶莹而迷蒙的梦幻世界。

我渐渐喜欢起这株银杏树来。

如今,这株银杏树长得像一个健壮的小伙子。我常常坐在树荫下,沏一壶茶,静静地凝视着茶杯里一缕缕的热气,袅袅地上升、飘散在银杏树叶间。透过树叶间的罅隙,我看见天空那么幽兰、悠远。

更多的是夏日的午后,一觉醒来,头脑清爽。我拧开自来水,洗一把脸,浑身清凉、舒坦。我搬来一把还是父亲在世时请老木匠做得雕花精细的小红椅子,坐在银杏树的浓荫下,手执一卷,半是阅读半是消闲的随手翻阅着,我感受着贾平凹厚云积岸大水走泥的滞重深沉,品味着莫言嬉笑怒骂的荒诞、迟子建的忧伤凄美、川端康成的纤细和悲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灵魂的拷问……一卷在手,思绪漫漶。这时候,一只蝴蝶轻飘飘地飞过来,翕动着透明的翅膀,停在我的书卷上,我屏住呼吸,也许是书香吸引了它吧?它停留一会,又轻飘飘地飞走了,我的目光随着这只蝴蝶,思绪翩飞到梦幻一般的境界中去。

我喜欢这株银杏树。

葡萄宴

文/赵洪余

小时候,我家院子里有一架葡萄,是伯父栽的。葡萄架从东到西遮盖了整个院子。伯父侍弄得可精心啦,从生产队收工回来,剪枝呀、打蔓呀、除虫呀,总也闲不住。每到夏日炎炎,葡萄架下正是我们乘凉学习的好地方。

那年,我上小学五年级。我们六七个人的课外学习小组就在我家葡萄架下。抬头望一眼,绿色的叶子里垂下一嘟噜一嘟噜的青葡萄,把我们的馋虫勾得直往外钻。他们非撺掇我摘一嘟噜尝尝鲜。我不好推却,于是踩着凳子摘了一小嘟噜,结果酸得大家直咧嘴。

等伯父从生产队收工回来,站在葡萄架下,仰脸从东头遛到西头。这时我的心怦怦直跳,生怕伯父看出破绽。只见他一边摇头,一边又从西头遛到东头。忽然,他铁青着脸盯我一眼,叫着我的乳名问我:“是不是偷摘了葡萄?”我一看瞒不过,只好承认了。

“这样酸掉牙的生葡萄能吃吗?以后再让我发现,看我不把你们的嘴撕烂喽!”

慢慢的,葡萄快熟了,但谁也不敢再提摘葡萄的事了。

葡萄都变成紫色的了,熟透了。

这天,伯父踩着高凳在上面剪,我在下面打下手。不大工夫,就剪下满满一篮子湛紫挂霜的葡萄。伯父抚着我的头,笑着说:“快去吧,把你那几个馋嘴的小伙伴都找来!”我愣怔地望着伯父。伯父冲我一挤眼,说:“快去吧!”

我爽快地答应着,跑出家门。等我们回到院子一看,小方桌上早摆满了葡萄,方桌周围还放了几个小板凳。我们眼里放着光,咕咚咕咚直咽唾沫,谁也不伸手。伯父怜爱地看着我们,乐呵呵地说:“怎么,一个个馋猫似的,今天倒规矩起来了?这是专为你们摆的葡萄宴。就敞开肚皮吃吧,管够!”

院子里的花草

文/张烈鹏

家有小院,方方正正。妻子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在这里养些花、种些草吧。”她说到做到,不多久,院子里便有了一抹抹草绿有了一簇簇花色。

院子里的花草,大概有四、五十种吧。妻子在购买的时候,注意将各个季节、各种颜色的花儿合理配置,将草本与木本统筹安排,将院子的角落和空间有效利用,再栽植一些像月季、翠竹、铁树之类常开或者常青的花草。这样,无论是寒来暑往,无论是斗转星移,院子里总是姹紫嫣红,热闹非凡。

院子里的花草,没有名贵的品种,大都属于生命力极强的“平民”阶层,因此,种养的时候,不要操太多的心、费太多的神。只需隔三岔五,简简单单浇几瓢水,轻轻松松施一点肥,很容易就是枝繁叶茂、鲜花盛开了。记得几年前,儿子求学皋城,妻子前去陪读,留下我一个“门外汉”,毫无章法地侍弄那些红花绿草。对此,妻子很是揪心。可等到我一年收拾下来,儿子金榜题名、母子双双把家还的时候,院子里的花草青枝绿叶,依然如故。

院子里的花草,四季如画。春天的脚步还没响起,倒挂金钟般的迎春花,就在残雪中摇动风铃,用缕缕清香传播着春的消息;紧接着,艳丽的桃花、缤纷的茶花、大红的杜鹃花、洁白的三月雪……次第开放,直把小院涂抹得芳香四溢。夏季到来的时候,金银花演绎着白了又黄的神奇,栀子花张扬着热烈奔放的个性,茉莉花展示着小巧玲珑的风采,千枝万朵,沁人心脾。秋风萧瑟之际,金桂飘香,宣泄着明月千里的情思;菊花怒放,塑造着特立独行的自我。及至雪花飘飘年来到,一剪寒梅傲雪斗霜,几朵水仙露出笑脸,两盆君子兰也纷纷撑开橘黄色的伞,用绽放的姿态献上新春祝福。正是因为这些花草“你方唱罢我登场”,小小的院落,不是花园,胜似花园,放眼望去或者是置身花丛,还真的陶冶了精神情操,真的有“人在画中游”的惬意和享受呢。

院子里的花草,也给我许多启迪和深思。且不说我对铁树的描绘、对茉莉的吟咏,也不说我对秋菊的礼赞、对竹子的解读,——那些诗意的灵感,无不来自于院子里的花草。单说其中的那朵荷花,就足以让人震撼、让人难忘了。由于受空间限制,院子里没有修建专门种养莲花的水池,妻子就在一个废弃的水缸里栽了碧莲,没想到,它居然成活了。尽管莲叶很小,与沟塘里的“莲叶何田田”相比,它绝对是袖珍版本,但是,翠绿的颜色却不曾有丝毫改变,水灵灵的模样也不曾有丝毫改变。更让人叫绝的是,那么娇小的身躯,那么瘦弱的手臂,竟然高高举起了一朵盛开的红莲。说实话,其生命力的顽强、其生活的精彩,以及对大自然的情感、对整个世界的态度,成为我不可磨灭的记忆,始终铭刻在我的心灵深处。

院子里的花草,我和妻子为之付出的并不多,但从中得到的美感体验、收获的人生哲理,却丰厚而珍贵。感念于此,侧耳凝听,院子里分明又传来了花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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