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的散文

2022年12月17日经典文章

姥爷的散文(精选20篇)

新年怀故人

文/苏艳

步入中年,容易怀旧,一些人和事,不经意间就重现脑海,特别是对已逝的亲人,那份无处可寄的思念,伴随着新年的临近,越来越浓。

从小与姥姥和姥爷同住,感情尤胜父母,16岁之前几乎没有离开过他们。最喜欢和姥爷去赶集,去时坐在独轮车的横挡上,姥爷推着我,棉袄里塞着灌了热水的瓶子取暖。一进腊月门,集上的人特别多,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五颜六色的糖果和小食品吸引着我的目光,不停地要这要那,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钱再紧巴姥爷也想法省出来买给我。置办的年货多了,小车装满,我就下来跟着走,姥爷用宽布条拴住我的手腕,另一头系在腰上。东西买齐了,姥爷就带我去吃灌汤小笼包,喝羊汤,回到家已是下半晌。姥爷的罩衫长到膝盖,两个口袋又深又大,里面装了瓜子、花生和糖豆,我就这么一路吃着走回来。

年三十下午,姥姥在堂屋里的八仙桌上摆满了供品,墙正中挂上了家堂。打开的卷轴素纸上,一层层的亭台楼阁和一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姥姥说,那些都是上辈的祖先。姥姥在暖壶胆里用泥封着的醉枣这时也开坛了,她挑出个儿大、鲜亮的,按在供桌上培成山尖状的小米碗里,小米是用来插香的,从年三十晚上接神,到初二早晨送神,香要一直烧着,不能灭。醉枣的香味儿勾得我流口水,我偷偷抠下一个来吃,姥姥就再补上一个,嘴里念叨着:“先人莫怪,孩子小,嘴馋。”这样都舍不得呵责我。反而是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小表哥,学我的样子抠了个枣吃,被姥姥拧了耳朵。

天傍黑,姥爷就领着院中的兄弟们、舅舅和几个表哥去村头接神,都说不让女孩子跟着,我闹着要去,一撅嘴,姥爷就妥协了,我拽着他的手,提着红灯笼骄傲地走在前面。

姥爷喜欢喝酒,大年夜,饺子就酒成了“保留节目”。喝到尽兴处,姥爷和舅舅往往来上一段儿小戏,我听不懂,但姥爷眯起眼睛摇头晃脑咿呀顿挫陶醉的样子让我看了也着迷。有时姥爷会用筷子蘸了酒让我舔舔,怪怪的味道噎得我反身钻进他的怀里。姥爷笑着用粗糙的大手摸我的头,会刮着小辫的发丝,扯得疼。现在想想,那细微的疼里包含着多少隔辈的爱呀!一盘火炕垒到屋子两头,烧得热热的,炕上摆了矮桌子,酒一直不撤,姥爷、舅舅他们斗纸牌,守岁到天亮。我在睡梦中都能听到姥爷嘬小酒盅的响声……

如今,传统的风俗随着时代变迁逐渐消失殆尽,我更加怀念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大集,那些最生动、最有人情味的生活场景深深印刻。新年想起这些旧事,当日子一天天走过,我又将变成谁的旧人?

秋味

文/李丁卓

西风一紧,空气陡然干爽起来,湖水清澈静谧,天空变得深远而透彻,树叶子发出铮铮的金属之声。高树阳光下,乡间马路旁,卖葡萄的妇人都穿了秋衣外套,收敛身形,羞于叫卖。摘一粒葡萄放进嘴里,“呀!”我不禁惊叫,“嗯,有了秋味。”

那股凉丝丝的、瞬间即逝的味道,不易捕捉,也难以描述,不可名状,只能称之为“秋味”,若非情感细腻的人往往察觉不到。它不应该是葡萄的酸甜,因为夏季的葡萄也酸甜,却没有这种滋味,它带有一种凉意;然而,那秋味也不仅是凉意,因为冰镇的西瓜就算再凉,也远不能称得上是秋味。我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去描述它,又不能在秋季的清晨给你送去一粒葡萄。那么,你到田间去吧,在一块收获完毕的玉米地里,拔起一棵秸秆来,用你的嘴去撕咬,就会有那么一股带着土壤腥香的甜意留在你的唇齿间,瞬间点醒你麻醉的大脑。

或者,要等到在仲秋之后,你家枣树收获很久了,你们用竹竿打落了所有红的、半红不青的枣子之后,在一个晨风萧飒、秋阳明媚,要穿线衣才有暖意的早晨,你抬头看见高高的树枝上,原来因发青而被忽视的小小的枣子已被秋日晒得发红,你把它打下来,放进嘴里,嘎巴一声,怎样?它比那些早打下来枣的更脆、更甜、更有一种……,那说不出来的“更有一种”滋味就是秋味。那是秋果历经风霜成熟的味道,是耐心成长不事喧嚣的味道,是一种内敛似乎情淡的味道。

然而,现在的许多吃食都没有这种味道了,人们太心急,用激素催生一切长在田野里的东西,让它们迫不及待的上市。在农历六月的下旬,我看见人们把梨子摘下来装到箱子里,不知道要运到哪里。那样的梨,没有味道,更没有秋味。

小时候,姥爷家种着梨树,他老了,就把几亩梨树分给舅舅们种。却特意留下几棵属于自己,舅舅们负责浇水、疏花和管理,却没有采摘的权力,那是姥爷留给我们这些外孙们的。每逢周末,秋高气爽,姥爷必带我们去摘梨。其他人家的梨都摘光了,只有我们的还长在枝头,在太阳下泛着金黄的光。它们经了风霜,染了秋气,向阳的梨被阳光晒得发暖,咬在嘴里,温暖的香甜,还有就是秋的味道。那不是凉意,要跑在田野中,跟在姥爷身后,或躲在他的厚夹袄里才能感觉得到。

后来,也是在一个深秋里,姥爷去世了。他死前艰难地喘气,舅舅、姨姨们围着他叫。我不想让他们叫,乱纷纷的叫声吵得姥爷难受。姥爷喘完最后一口气,就死了。那年,我已然结婚生子。可是,我不想按照村里男子的哭丧法那样哭。开始,我只是掉眼泪,后来就哇哇哭了起来,哭是怎样就怎样,毫无章法。人们都看我,诧异。我不管他们,我哭的是那个爱着我的老人,不是要给他们看。我哭累了,跪在坟前,空空如囊。

第二天早晨,我和舅舅们去圆坟,太阳还没有出来,昨夜刚下完秋雨,土地潮湿,凉意侵肤,我看见寒得瑟缩的紫红的树叶间有一枚小小的梨子,似乎是缤纷的人海里一个回首待你的眼神,虽隐没其中,却又独特亲切。摘下来,在那个深秋的清晨,我只咬了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那味道,此生难忘。

天气转凉了,亲人织的毛衣、朋友送的围巾穿戴在身上,在秋季寒风里,感觉暖暖的。我写了两句诗,“天寒有暖意,藉你慰相思。”原来,这秋味也是浓浓的,爱的味道。

铁路,铁路

文/郭赟兮

我姥爷家和铁路特别有缘,这个家搬东搬西,工作调来调去,不管时光如何变幻,境遇如何变迁,一切似乎怎么也离不开铁路。

解放时,姥爷家被定为地主,打倒改造。因为成分不好,姥爷的婚姻做了难,是姥姥看到了姥爷的吃苦耐劳,平和善良,才不顾成分,毅然追随姥爷。之后,一家人来到西安,姥爷被人介绍到铁路工作,从此开始了和铁路的缘分。

刚到西安时,姥爷和姥姥被安排到铁路工棚住,生活艰苦,但是两个人相依为命,来的第二年,有了我大舅。因为姥爷读过书,写得一笔好字,很快就被组织发现,不做苦力了,经过简短的学习,被安排到段上负责检查铁道安全。这工作,每天来来回回走很多路,很辛苦,但是工作固定了下来,也安逸。

再往后,西安成立了铁路局,国家的形势越来越好,姥爷一家就搬到了道北。那地方,曾经为西安人所侧目,因为是着名的棚户区,也是着名的外来移民聚集区。人多,环境差,但是姥爷还是决定搬过来。在这里,一家人在一个大杂院里拥有了一间自己的房子,院子里的人都是普通的铁路工人,大家亲亲热热的,就像是一家人。院子后面,就是铁路,后来扩大了,成了西安火车站。每天,铁路上不间断地有火车从窗后经过。运送旅客的客车,运送货物的货车,一辆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行渐远。

在铁路旁的院落里,相继诞生了我二舅、姨妈,还有我妈妈。后来,小土房被翻建成了两层简易小楼。对于这个院子,我妈妈记忆犹新,因为她和她的哥哥姐姐,在这里度过了他们最美好的少年、青年时光。很多故事,在我们聚会时,都会被讲起,快乐、忧伤、友谊,仿佛那时的艰难跟他们没关系,漫长的成长过程中,留给他们的只是快乐。我妈妈说,在艰难中成长的孩子,心一定是快乐的,记忆一定是美好的,因为要坚强,很好地活着。

我的童年基本上也是在这个已经破旧的院子里度过的。小楼的楼顶和简易的阳台,是我的游乐场,一只老公鸡,一棵粗大的槐树,是我要好的朋友。我坐在阳台上,数东来西去的车厢,听火车的鸣笛,我姥爷教我辨认鸣笛的不同含义,还有信号灯不同的指示。过年的时候,小院里很热闹,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火车站上匆匆回家的人流,哥哥们调皮地摔出一两颗响鞭,打破了长久不变的规律,院后车场的看车老人伸伸头,喊一声,又恢复了宁静。

后来的几年,院子慢慢冷清了,人少了,姥爷他们老了,迟缓的动作和凝滞的笑容表明,他们的时代逐渐过去了。可是在我的印象里,我觉得他们真的很伟大,每次与他们坐在一张苇席上聊家常,听他们讲我不懂的故事,都很感慨。

几年前,修建大明宫遗址公园,姥爷家从生活了几十年的铁路旁的小院里搬离。搬家时,早已经不在那里生活的我,没太在意。那天,姥爷、姥姥最后离开,他们坐在门前的石墩子上,直到太阳西下。

铁路还在日夜忙碌,拆迁后,邻居们少了联系,有的老人家去世了,再见不着了。公园建成的时候,我姥爷站在自家原来的位置,久久驻足。我想,他一定是回想起年轻时检查轨道的情景,回想起从身边驶过的火车。如同在遥远的铁路的尽头,正有一列火车,带着记忆驶来,驶来。

长水情长

文/沟里来客

今天又是冬至了,这个节日又叫"鬼节",是给去世的亲人烧纸钱的日子。这让我忽然想起一位让我终生念想的人,他就是我的去世了多年的姥爷。

我姥爷其实是姥娘第四任丈夫了。听妈妈说,姥娘和第一任丈夫离婚,第二、第三任丈夫因病去世的。姥娘真是一位苦命不幸的人,她经历了几次大悲大痛,生离死别的女人,妈妈姊妹们也跟着姥娘经历了风雨人生,姥娘带着妈妈、姨姨、舅舅在漂泊不定中度过的。长水成为姥娘最后的人生一站,只有第四任丈夫和姥娘在长水这个小山村里共同度过将近四十年的岁月。

姥爷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也没文化,听说参过军,当过兵,当了逃兵跑回村里藏起来。他一直孤身一人没有女人,姥娘第三任丈夫去世后才把他招回来的。在我的记忆里,姥爷不知何许人,也不知姓甚名谁,只知道是我的姥爷。他在世的时候,常常来我家帮忙,给老爸种地锄地,尤其是扬场的行家里手,打下的粮食没有任何的杂质。在庄稼地里姥爷经常给我讲一些抗日故事,那是我最爱听的了,那也许是他的亲身经历吧。但真正让我佩服的是他懂的很多很多天文地理历史知识,有时候连我也不知道。在几十年的日子里,姥爷为家庭做了很大的贡献,把姨姨、舅舅当成亲生的看待把他们扶养成人,尤其把舅舅培养成读书人成为国家干部。他不仅疼爱姨姨舅舅也非常疼爱外甥,特别是我。

常记得在1990年,我考上师范学校,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姥爷亲手塞给了我50元。这在当时那个经济条件下,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呀。记得舅舅挣的月工资比这多不了多少啊!这50元让我记得一辈子的!让我的内心经常有一种隐隐的愧疚,相比之下也让我想起了一件心酸的往事。我在乡里小学五年级读书的时候,常记得一个月的伙食费5元钱。就因为我们家庭贫困交不起,第一个星期天我回来,爸妈说家里没有钱,等下一星期给,第二个星期天老爸跑遍全村都没有借到5元钱,包括刘氏本家也借遍了。第二天我两手空空去了学校,炊事长问我要5元的伙食费,当时我心里难受极了,觉得我是世界上最伤心的人!我嚎啕大哭起来,当时韩六十四老师挽救了我,给我解了围,韩老师说,这孩子家里穷,缓一缓给吧。那一刻也许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这件往事也深深刺激了我,同时也激励了我。直至今天我也没有向村里,刘氏本家借过一分钱,即便在最困难的日子里!如果现在有人真的给我500元甚至5000元也没有那时那地的感觉了,因为我没有那时的窘况了。人在最困难的时候,有人向你伸出的那一只手会让你刻骨铭心的。50元、5元两个不同的数字让我懂得了人情的温暖和炎凉!

回忆往事让人想起很多的感动和无奈,姥爷就是最让我感动的一个人,因为是他在70多岁高龄的情况下,经济本来就不宽裕的条件下,给我50元,除了父母以外,他是唯一一位接济过我钱的恩人!舅舅安葬他的时候我给添了200元,那时是我一个月的工资。这也许是对姥爷逝去的灵魂最大的安慰吧!同时也是对我灵魂的宽恕吧,因为自从我参加工作后很少去看望他老人家。他就孤身安葬在长水那一方水土中,因为姥娘去世后,舅舅把他安葬回老家去和第二任丈夫合葬了,姥娘可以说是魂归故里,入土原地了,了却了姥娘的遗愿。只有他一个人在寂静山村里,没有人和他说话。我想什么时候能和舅舅重回长水给他老人家磕几个响头,烧几张纸钱呢!

姥爷离开我们20年了,身处异地的我再没有回过长水一回!这个地处晋西北的小山村在地图上丝毫没有她的名号,但在我的童年里却有山、有水、有人。那长水村前的长流水在我的心里永远回旋流淌着。

今天是2015年冬至,地底下的姥爷您好么!

土窑的灯光

文/漠南

土窑,站在村庄的一角,守望着那一片风沙肆虐的地方。有土窑的地方就有人烟,就有狗吠。土窑呈半圆形、隐身在半山腰,土窑的身后是山峦。居住在窑里的人也似乎从不把它当做房子看待。

土窑, 在我国的陕北、山西、内蒙古、西北一带的农村都随处可见。土窑,泥土的原色,是贫穷的代码。最初的土窑叫做“窑洞”,是由洞穴引申过来的;这使我想到了北京类人猿的鼻祖“山顶洞人”。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祖先就是靠“山顶洞”繁衍生息下来的,他们在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搏斗的进程中学会了取火,熟食,长期的群居生活又使他们学会了以种族的方式繁衍下来,并有了最简陋的居所。

土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或更远古的时代。土窑,带着隔代的暖意,穿透历史的云烟,一路走来,见证了刀耕火种的历史,经历了一个王朝的覆灭与另一个王朝的兴起,从古至今容颜不老。堪称是一个时代精神的符号。一间不起眼的安谧的土窑,兀立在乡村里,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妇人,布满沟壑的脸庞有河流穿过,有飞鸟飞过, 有山川与大地的韵脚。“风雨不动安如山”这句古诗该是对土窑最好的诠释吧?

土窑老了,老得再也迈不动她蹒跚的脚步,但记忆中的土窑还没有死去,土窑还活在那一缕缕上升的炊烟里,活在草木的葱茏和山峦的苍翠里,在泥土的根须里拔节的,还有什么呢?从暗哑的风箱里走过的穿堂风,走过了我的父辈,度过了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一生,对一个种族,一个民族来说,一间土质的窑远比一个城堡经久不衰。

窑——洞,这个词素,加上一个洞字,似乎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窑,与窖,从所处的位置上看: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地上。从地窖的音译和字义解读:窖有藏、寄之意,其隐秘性可见一斑;窑,在字义上有洞的谐音,有居所的遮身之意。窖,是人在非常时期在地下挖的方圆不到五米的暗穴,上面用草木遮盖,在旁壁掏开一处通风的圆孔,视为“窗户”,此种地穴用来居住实为寒碜至极。在贫弱、战乱年代,是人们寒苦生活的一种写照。在后草地某地,就有过这种叫做“地卜坑营子”防寒防身的一种“鼠仓”式避难之所。远离内地的荒蛮之地,有匈奴人、鲜卑人、突厥人、契丹人、女真人、此后的蒙古人,他们逐水草而居,住的是圆顶的蒙古包,从外形上与功用上看与村庄里土窑似有相似之处,但其民族习俗和理念大相径庭。

“窑”自从与“洞”分离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居住场所,就赋予了它全新的意义。土窑的用料仅取至泥土,是用野地里黏性上好的泥土,辅之以水,用自制的“模子”托成长方形的土坯,在太阳下晾干,从窑底一块挤一块圈成弓形,逐步缩小,最后封顶。其建筑工艺与土木建造古塔和阁楼相比要简单得多,似乎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但内地建的土窑却有结实、耐用,冬暖夏凉的特性。土窑也像一尊历经千年不倒的大佛,成为老百姓心中的神。土窑养育了多少代的庄稼人?残损的秦汉长城遗址可鉴,古村前的古堡亦可见证它的风雨沧桑。

从我的父辈和长辈算起,爷爷的爷爷,姥姥的姥爷,他们都是在土窑里终其一生的。土窑不仅给他们贫弱的生活提供了足够遮风挡雨、繁衍后代的蜗居保障。姥爷和姥祖姥爷都是从口里走口外来到阴山北麓的前山,在那个叫做“旮旯村”的小村庄居住了一辈子。老姥爷带着姥爷姥姥, 在前山一个叫“河东”的村里靠种植几亩薄田生活下来。没有房子住,就率领家人就地取土,在村子北头圈起几间土窑。老姥爷凭着勤劳吃苦,和老姥奶养猪喂鸡,养羊,在村里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土窑,那泥土做就的土窑,就是一抹圆润的记忆,中国村庄的鼻祖。土窑里那一盏盏灯,回眸历史的眼睛,恒久地注视着世间的一切。

故事的角色……

文/芷纹

前些年,每放寒假在家里匆匆过了除夕,我都会回老家住一段日子,并非老家有什么令我上瘾的场所,也非我能从中得到什么狭隘的好处。小时候在这里长大,血液里滚动着难以割舍的缘分。这个潜移默化的习惯总让我有回家情结,在纷扰喧嚣的环境里折腾久了,渴慕那一片宁静的田园,冬日里荒芜的麦田,那闲来碎碎念的叨扰,在一起平心静气地谈家长里短。

老人们僻静惯了,有时谈吐超然,令人啧啧。一些言简意赅的句子透着哲思的光芒,而依然存留在他们灵魂深处的迷信,也是如今让人着迷的传奇。他们信命,既来之则安之,不必像城市人为了沽名钓誉心力交瘁。他们守得半亩方塘、几间瓦房,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规律,比谁都活得悠闲。

我憧憬这样的生活,谓之养生。平息了心中的浮躁,看一切事物的角度都变得不同。门前那些虬枝错节的老树,墙外那片嘁嘁喳喳的雀鸣,蓝得几近透明的天空、纯得温暖的密云——仿佛小时候听姥姥讲得故事的角色。

西院有一口年代久远的老井,至今提上来的水甘洌清澈。年幼时姥爷提两只大木桶,而特意给我钉了一只小木桶,每个水花溅湿的清晨黄昏,那场面回忆起让我觉得温馨。井台上现在已经尘锈斑驳,年久失修的井绳有不能承受之轻的危险,姥爷担水的步伐开始摇晃,担起扁担的背亦难免塌下去,儿时的小木桶被搁置在杂物堆积的仓库,怕早已虫蛀。只是这水依然停在那个青苔分明的高度,离奇地逃出时间苦心经营的圈套。

东边的墙垣紧邻一所更古老的大屋——那里先前住的是一位地主。虽然已经破败,但当年显赫的气势犹在。这座大屋从我懂事起就已经人去房空,它是我年少时最执意于探索的神秘地域。在姥姥数不清的睡前故事里,有一则是关于这个地方的。也许姥姥也是听她的姥姥讲得吧,而姥姥的姥姥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呢?这大概又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

姥姥的故事虽然拙朴,却颇具浪漫主义色彩,年幼的我总是硬撑着让姥姥讲一个再讲一个,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那些简朴而奇诡的故事丰富了单薄的童年。如今我的表弟表妹们已不再愿听姥姥的故事,下午的阳光懒懒照进门台,姥姥一边无限唏嘘地感慨我的表弟表妹不亲近她,有些难以掩饰的落寞和伤心;一边一遍一遍给我重复着,还是那些话,甚至一个字都没变过。我不觉得味乏,我怀念那些单纯美好的时光。以后,我也会讲给小孩子们听,并且告诉他们,这是我的姥姥讲给我的。

近来两三年,我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也困惑各种难解难分的情感,逢年过节,回家成了心不在焉地完任务。姥爷姥姥明显苍老多了,我却没有小时候那种心疼,更多时候我想,这是生命轮回的必然,谁又能如那亘古不变的井水无关时间。我甚至不以这种想法为冷漠,觉得岁月怎样安排,就安之若素。我忘记我的前十年是怎样度过了。炎热夏天姥爷割完麦子一身尘灰泥土回来,第一件事是给我冲奶粉,冰冷冬季暖和炕头是姥姥一边喝着茶一边轻轻拍我入睡。我忘记姥爷看见我自己捉到知了时欣慰的笑脸,也忘记姥姥听到我考第一时特意煮的一碗饺子。

而我常常只在意那个虚无缥缈不定的她,常常疲惫,常常心累。我漫无目的地回家,姥爷开心的模样让我惭愧,内疚,负罪。黄昏垂暮,我又看到姥爷从西院老井担水的身影。妈妈说:姥爷闲不住,七十多岁非得去参加村里的修路,怎么劝都听不进去。我心头涌动着什么,说:妈,我在姥爷这住几天——好几年没住了。

我会慢慢长大,也会有自己的家,姥爷姥姥终会离开,爸爸妈妈也将变老。我还能在这里住多少日子呢?看着姥姥兀自忙碌,知道她习惯了这种忙碌。我去担水,姥爷却不让,这活儿他干了五十几年,哪天不干他觉得不自在。我像个闲人,看着二老匆忙的身影。只有到了饭点,我们才一起吃饭。那饭菜的味道从未变过,那固定的座位和儿时也无二样。饭后,姥爷点一杆烟,姥姥沏一盏茶,二老似有无数话对我倾诉,有时说到过往趣事,姥姥一把年纪孩子般地乐不可支——我知道她已经好久、好久没这样敞开心扉笑过了。姥爷悠闲地叼着那根宝贝了几十年的烟杆,吧嗒一口,说他那个年代的经历种种,虽然过时,我却比听课听得专心。

“我知道故事里的夜,在为谁叹息。我知道故事里的梦,为何不再美丽。因为你已不是你自己,何必告诉我要忘了你。故事的角色,消失在记忆里……”

老家的夜干净清冷。姥爷和姥姥已然入睡,我坐在窗台前,放下钢笔,怀念小时候有些硌的热炕头和那些古怪神秘极吸引我的故事——我在姥姥眼里,依然还是那个故事的角色。

姥爷走过的路

文/冯启睿

我的姥爷已经七十多岁了,两鬓斑白,但面色红润,慈祥的脸上镶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姥爷的兴趣爱好极广,文章诗词、古玩奇石等,但唯独书法整整伴随了他的一生。

小时候,经常看见姥爷在他的桌前挥动一杆毛笔,房间中总是充满着墨香味,我总会不自觉地围上前观看。见我对书法饶有兴致,姥爷别提有多高兴,问我要不要学写毛笔字,看着姥爷家厅堂里一幅幅裱好的字,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之后,每次放假我都去姥爷家学写毛笔字,从横、竖、撇、捺,到土、木、水、火,从每个字结构的把握,到整体的布局。在姥爷悉心指导下,我的大字稍有起色。当然闲暇时间,姥爷也会讲自己在书法道路上所经历的故事,让我听得津津有味。

姥爷自幼酷爱习字,小学毕业后,就读于甘肃师大附中。初中三年适逢大饥荒,人们都在饥饿中挣扎,姥爷就在这时因家境贫窘被迫辍学。人生之无奈使他失去了求学深造的机会,但这并不能消减他热爱书法的热情。他经常省吃俭用从书店里买来一本摹帖,能忘记吃饭睡觉,看好多天还爱不释手。有时他就在空地里拿根棍子,写了又擦,擦了又写。就这样一遍一遍地练。凭着自己的刻苦钻研和上天赐予的天赋,不管时运怎么不济,命运如何坎坷,都没有动摇他追寻目标的决心,终于一步一个脚印,坚实地接近理想的彼岸。他的书法造诣一步步提升。他慢慢发现自己对待艰苦生活的态度变得平和许多。日子虽苦,但总有一种力量支撑着自己,回忆起那段蹉跎岁月,姥爷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在姥爷的书柜里,我略加翻拣找到的都是元曲、宋词、汉碑拓片、古籍版书等。姥爷的作品在全国书法大赛中多次获奖,并入编多部书画集。姥爷经常说:“活到老,学到老。会心不在远,得趣不在多,只要保持自由的天性,享受心灵的愉悦,与世无争,就是难能可贵的。”也许这段话现在我还不能完全理解,但以后我可能会享用一生。

我渐渐发现每次与姥爷的交流,会与他的距离很近,甚至亲密无间。但有时我也会感到与他的距离又很远,其实这段距离便是他走过的这段路,使他总能站在比常人高的角度看世界。

粉红色的槐花

文/最动人的吉他声

姥爷家的门楼里面,长着一棵高大的槐树。每年盛夏来临的时候,粉红色的槐花会开的一树灿烂,小院被渲染得生机盎然,让人一进门就会感到满院的喜气。

鲁北平原上的村子。如少女般害羞的太阳,在薄薄的雾气笼罩下,还没有露出那甜甜的笑脸。早起的姥爷来到院里,看着微风吹落的槐花,铺陈出一小块粉红色的地毯,既诗意又清丽。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阵阵,既不似玫瑰那样热烈也不像百合那样优雅,却恬淡素雅的清香,想起了那首飘在心间的诗:“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

姥姥常常对我讲起姥爷年轻时走过的艰难岁月。姥爷生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家庭的贫穷逼迫他毅然放弃了教师的职业,做起了买卖,其中的艰辛自不用说。姥姥说,姥爷一辈子干了两辈子的活。槐树是那时姥爷从远处捎回来的,当时小得可怜,姥爷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亲手栽下了它。

上班的妈妈为了进修,在我六个月大时,就不得已把我放在了姥爷家,是槐树陪我度过了快乐阳光的童年,槐树常羡慕地看着姥爷对我的疼爱。除了晚上,劳累让姥爷常白天坐在沙发上就打盹,如雷的呼噜声一会就响起来,刚会走路说不清话的我,在邻居来玩时,当着姥姥的面,会学着姥爷哼哼啊啊地打呼噜,逗得人们笑声不断。离开姥爷家很长一段时间,晚上都不能安然入睡,因为适应不了缺少呼噜的日子,槐树见证了姥爷和我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我要读书了,倾心呵护我的姥爷留下了我在粉红色槐花树下拍的照片,

岁月无情。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让我悲痛欲绝的日子。一向健壮的姥爷病了,在省城治病的他看着日渐消瘦的身体,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执意离开住了俩月的肿瘤医院,回到了那个四合小院,那是槐花开的正艳的时候。姥爷茫然地躺在炕上,透过窗户看着院里枝繁叶茂的槐树,望着绿叶中串串粉红色的槐花,满怀眷恋地闭上了双眼。我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松开抓住姥爷的手,猛然推开了要给姥爷穿寿衣的人。他们哭了,为姥爷的早逝,为姥爷常常接济人们的那颗善良的心。天哭了,槐树也哭了,一阵急雨吹落了满树粉红色的槐花,槐花和姥爷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姥爷走了。那一树灿烂的槐花常出现在我粉红色的梦境中。为了姥爷冥冥之中对姥姥的那份牵挂和姥姥对我的疼爱,我常回到那个小院,看望我日渐年迈的姥姥,把没来得及孝敬姥爷的那份孝心,加倍给了姥姥。每当我站在那棵槐树下,眼望缀满树枝的串串粉红色槐花,想起树冠如盖的树荫里,我模仿着大人,在大理石桌面刻着的棋盘上,和姥爷下棋时,那种赖皮的样子和姥姥嗔怪姥爷的神情,我总会抑制不住地流下伤痛的泪水。

日子像流水一样逝去,姥爷再也没有回来。小院的槐花开了谢,谢了又开,一直在等待。坚持不懈地开着粉红色的槐花,为小院带来家的温暖,给姥姥送上最温馨的爱,像情人一样陪护着姥姥走过来来往往的岁月。

茉莉花开忆姥爷

文/蒋波

家里的茉莉花又开了,洁白素雅的玲珑小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缕缕清香,嗅着馥郁的花香,隔着多年的岁月,姥爷那熟悉而亲切的音容笑貌那么清晰地浮现眼前……

小时候,由于父母工作忙,童年的美好时光是在姥爷家度过的。姥爷微胖不高的身材,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着慈祥的光芒,很多时候,姥爷的眼神随着我调皮的身影不断移动着,疼惜而宠爱。彼时的光阴静谧祥和,让我回味和难忘,姥爷爱花草,小小的院内种了许多盆花,清晨,姥爷侍弄花草,姥姥做早饭。姥爷一盆盆浇水、松土、修剪,细心而仔细。姥爷最喜爱的是茉莉花,他说茉莉虽然不娇艳迷人,但如雪的小花总会给人送来醉人的清香。看着姥爷修剪欣赏花草,我也喜欢上这飘着好闻香气的茉莉花。

微风飘来,院中的茉莉花香时隐时现,在花香中,姥爷戴着老花镜读书看报,或者拿出毛笔练习书法。姥姥称姥爷为有文化的老头,在姥爷的熏陶感染下,我也喜欢上学习。最感兴趣的是姥爷那几支钢笔,每当看着姥爷写字,便缠着他要用钢笔写字。姥爷抚摸着我的头慈爱地说:好孩子,你还小,等长大了,这几支笔姥爷一定送给你。你只有好好学习,长大了才有知识。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姥爷家有许多珍藏的书籍,其中《水浒传》《西游记》是我的最爱,小小的人,字还认不全,便捧着一本厚厚的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很多时候,姥爷打开那个带着神秘色彩的小小收音机,收听评书节目,那绘声绘色的传奇小说,一下子使本来玩得兴起的我变得安静下来,吸引着,投入着,聆听着,忘了时间,忘了玩耍。

姥爷不愧为文化人,一到晚上,都雷打不动地收看新闻联播节目,关心国家大事。而姥爷的手边,会放着一杯姥姥沏好的茉莉花茶,有时候,姥姥还会摘一朵家里的茉莉花放入茶内,熟悉的芬芳香气在屋内飘逸弥漫着。我端起姥爷的茶杯,使劲嗅着:真香呀!等我长大了,一定会给姥爷买好多好多的茉莉花茶,让姥爷喝个够。听了我的话,姥爷欣慰地笑了。

可我还没长大,姥爷就得了重病住进了医院。父母怕我难过,把我接走了。我一次次吵着要找姥爷,一次次来到医院的病房内看着日渐消瘦的姥爷,心痛的说不出话来,任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断涌出。我祈祷盼望姥爷能够早日康复,能陪我一起在茉莉花旁玩耍。

我还记得那一天,母亲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要带我去医院,我执意回姥姥家一趟,母亲看我倔强,便答应了。刚刚进入家门,就迎来扑鼻的花香,几盆茉莉正开得艳,我为花浇水后,摘了几支带给姥爷。病房内的姥爷已是十分虚弱,浑身插满了管子,看到我来了,姥爷黯淡的眼神中流露出喜悦的光芒。我把茉莉插入瓶内,采一朵放到姥爷的鼻子前,姥爷微笑着说:还是丫头最懂姥爷的心呀,丫头长大了,那几支你喜欢的钢笔姥爷送给你了,记着好好上学读书……我哽咽着,抓住姥爷瘦弱的手忍不住哭泣……

那是我见姥爷的最后一面,身患绝症的姥爷终还是永远地去了。那几支钢笔我细心珍藏着,看着它,仿佛就看到姥爷的身影。我也喜欢上了养茉莉花,每每沉浸在花香中,就不由想起疼我爱我伴我童年生活的姥爷。

姥爷的书柜

文/付群华

小时候每次去姥姥家,最吸引我的就是屋子当中那只棕红色的柜子了。柜子上面有三个抽屉,里面放一些舅舅读书时的课本,下面是对开的两扇门,门上两幅漂亮的风景画,很多人都对这两幅风景画称赞,而我却是为了柜子里面的东西,因为里面的风景更吸引人。

当时姥爷是大队的会计,而且略通文墨,写得一手好书法,在当地算是响当当的文化人。由于工作关系,姥爷经常能接触到报纸杂志,姥爷又好读书看报,因此家里积攒了很多报刊杂志。有些报刊虽然旧了,但姥爷舍不得扔,积攒起来整齐地摆放在柜子里,舅舅买的小人书也放在一起,所以我每次到姥爷家,最大动力就是来自于这个柜子。

姥爷那时对我们这些表兄弟姊妹很严厉,因为爱惜书报的原因,柜子里的书轻易不许我们动,生怕我们损坏。读小学的我对那些报刊书籍如饥似渴,在姥爷面前小心翼翼,尽力表现好些,以争取姥爷让我打开柜子看书。有时姥爷看我们表现得不错,就让我们打开柜子看书,但也不忘严厉地叮嘱一句:别把书弄坏了,看完了再原样放回去。

这句话在我听来简直是世上最美妙最动听的声音,没等姥爷话音落地,我赶忙跑到柜前,小心地打开柜子,带着虔诚(那时还不懂这个词)兴奋和喜悦,在那些极具诱惑力的书报堆中认真地寻找。先找自己最感兴趣的看,再看一般感兴趣的,最后看那些不太感兴趣的。每次看完做好记号,下次再看时就直接从书堆上面找,就不会因为没有标记地乱翻了。有时为了看书连饭也顾不上吃,姥姥要喊我几遍才恋恋不舍地从书中回过神来。我真希望一下把那些书看完,因为不知道姥爷下次什么时候才肯让我们看书。

浸淫于书报的世界里,也许是那些书报的滋养,它们培养了我对文字的热爱和兴趣,也促使我拿笔试着写一些文章。那时报刊很少,报纸只有当地的日报,等我看到时已经成月报了,杂志只有《辽宁青年》。印象最深的是当时有个栏目是《名着缩写》,从那里我看到了《包法利夫人》《日瓦戈医生》《基督山伯爵》等,当时这些缩写的名着我看得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但满足了我那个时期对文学的饥渴和热情,并成为我写作的源泉和动力。若干年后,当我的文字不时见诸于报端时,我的眼前总会浮现出姥爷那个书柜,我相信这些收获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姥爷那些书的熏陶和润泽。

时至今日,我依然感受着当年读书的光芒。书,改变了我的人生,也丰润了我的人生,书籍让我的人生视野更加开阔,岁月更加厚重。我怀念姥爷的书柜,感念书籍给予我的馈赠。

消失的风景

文/静陶

我六岁的时候,也拥有过一个此后十五年都不再拥有过的美丽的世界。

我的童年,乡村土路上炙热的阳光,追逐着风的消失了的那些年,那些随着空气涌动的流走的原始风景。

像梦一般,我爬上老树下的一堵石砖砌的墙,要跳到姥爷的小果园里偷摘他的果子。双臂抱着墙头的刹那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高高的老树,深褐色沟壑纵横的树干笔直的,直延伸成一个远远地尖角。漫天铺展开的翠的滴着阳光的绿,层层片片树叶数不清的,似乎冰冰凉的,绿。

日头就在头顶上,却不觉得烤的难受,金灿灿的阳光是撒了一地的玻璃碴子,闪耀着迷得睁不开眼。

矮墙上的小草悠然自得的等在那里,等我的衣袖扫过她的脸,她哈哈笑着揉着眼睛,弯着她细细的腰瞥着我的行动。

那似乎是我第一次进那个小园子,不对,那是我几次想要进入并付诸行动的第一次——我失败了。隔壁七岁的小森林在不远处逮蚂蚱,他在任何时候都无比尖利的小眼睛立刻发现了墙头上乱蓬蓬的脑袋。

他大喊一声——若若儿!

我便从墙头上掉下来了。

计划失败,屁股跌的生疼却不敢哭。气呼呼的去找小森林算账,小森林却已经和别人玩去了。我一个人沿着姥爷土地一边的小水塘走,走着走着,也不知怎么,我也成了那帮孩子中的一员,你追我赶,尖声吆喝着尖声笑着,吵着,打着,闹着,不知不觉的就是半下午了。

雅雅的奶奶在门口儿支个小木桌,我们便一群的唧唧喳喳的围上去了,围在小桌旁边等着奶奶给分西瓜。清甜的西瓜到手,便这边石头上坐一个那边树根上坐一个吸啦吸啦地吃起来,男孩子们喜欢找些调皮的地方,树枝上,砖头垛上,坐着大口大口的啃,雅雅总是最安分的坐着她的小木凳,挨着八十多的奶奶,乖乖巧巧的吃。

我吃西瓜向来不吐瓜子,因为这样特别像男孩儿,六岁的自己留着乱蓬蓬的短发,个子比一般的男孩女孩都要高,爱玩爱闹性子里带着孩子中最明显的皮劲儿。

原来我也可以这幅样子。

像梦一般,我爬上石砖堆砌的墙头,眼睛刚好探过一丛茂盛的绿草。

我看到一只大大的黑色的眼睛,睫毛好长好长,眼珠子水汪汪的,温柔的像我幼儿园里青春的姐姐一样看着我。

她在看着我——一只好美的鹿。

多美的眼睛,睫毛那样长那样浓,眼珠水汪汪的,真是一只鹿啊,多么!一只鹿。

小森林大叫着跑过来,我又一次摔下来,连带着小森林一起摔倒了。

他带我去看他的宝藏,这时候姥爷却来喊我了,姥爷隔着大老远的喊着,若若儿,来家领着鸭子叫它们出去浮浮水儿!

我呀呀叫着跑回去,快乐的,不一会儿,宁静的田垅上就画上了画——绿衣绿褂的女孩儿跟着一队摇摇晃晃的鸭子走过坚实的土地,到田的那边去浮水。

水塘上常有大白鹅,我也有一只,姥爷送给我的。我的白鹅不常出来,我的鸭子现在就要占领水塘了。它们在玩着的时候,我就在水边找块干净的草地坐下,树那么绿,围着水塘像一圈健壮的朋友。树下草木茂盛的很,一丛丛一簇簇,小花必不可少,各色的花各形态的花,明明暗暗,躲躲藏藏,最美的常在我的掌心里,我挑中一朵,把它戴在耳朵上,映着水照着美丽的姑娘。

起风了,真香,真香啊。

我看到水边的木船,小森林带我去坐过。

船小的只容得下我和小森林,雅雅广慧乐乐他们就在岸上排着队,年纪最大的法法就使大劲儿推我们一把,我们就差不多到了水塘中央了。

我离着水面那么近,水是绿的,船是木头的,我们是漫游在梦幻森林里的小松鼠,我们,我,和小森林。

十五年,水塘消失了。

一日,我终于如愿以偿的走进了那个园子,石墙还是石墙,很矮很矮,土地还是土地,很小很小。

老树的枝头翠意酣畅,没有梅花鹿,只有一棵高高的梨树,两棵细细的枣树,一棵扁柿子树和一架子的黄瓜。

似乎不该是这个破败的样子。

十五年。

离开的那天,我第一次看到小森林哭,他是被我砸到都不拍下土的小男子汉,可是,那一天,他等在姥爷的三轮车前,和其他什么人一起,我走远了,听到他哇的一声,哭的好长。

我哭着,告别那个夏天,那个生命的第六年。

三轮车上的小伙伴儿们皮皮闹闹的,法法在前年下着狠劲儿的蹬着,他可以把车骑得像风一样快,带着我们的笑声飞过长长的小道,土路两边细长的树沙沙的响着,响着响着,就没有声音了,寂静的可怕。

那个夏天阳光多好,铺得满整个手掌心,炙热顺着血管流淌过一个又一个孩子的世界,笑啊,笑啊,永远不会停止的没有尽头的黄土路,永远坚实的大地,永远宁静的安详的小道。

三轮车的印记在心中轧了十五年,轧得生疼,疼的想哭。

哭声沿着乡间的路越退越远,远的挥挥手,却谁也看不清谁,我只知道你在,你们在我六岁的夏天还在那里。时间磨平了刻痕,又留下了影子。

十五年,只有在八九十岁的老人口中才听得到我那乡间的名字,离开了才知道那饶舌的若原本是一个月字。十五年,无意间听到广场上一个干瘦的老奶奶叫她的孙女儿,若若儿。泪水落在手背上,滑落在永远不会渗透进去的大理石地面上。

阳光很好,却不是玻璃碴子,没有耀眼的快乐,咸咸的苦涩不应该是阳光的味道。

十五年,消失了的,再也没有回来。包括我的小森林,我的大森林。

十五年,永远记挂着的六岁,永远走不回去的,消失的风景。

寒冷的冬季飘花香

文/李若东

“我是张海(化名)的妈妈,我们未曾见过面,可我知道你是一个为农民办实事的好干部,事情虽然不是很理想,你的答复我很满意。真心的向你说声谢谢!”这是最近收到的一则短信。

前几天,一个妇女给我打电话,说她看到了印有我名字和电话号码的“干群连心卡”,她是我所包村的一个群众,要反映这样一个情况:本村有这么一个男孩,父亲去世多年了,母亲改嫁到了外地,孩子的爷爷奶奶都不在了,从小跟着姥爷姥娘生活,14岁了,马上要考高中了,孩子的姥爷姥娘身体不好,下一步花费比较大,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照顾一下老人和孩子,办个低保啥的。

这是我发"干群连心卡"之后接到的第一个求助电话,我没有马上答复她,答应了解一下情况后尽快给她一个回复。

接电话时我恰好就在男孩户籍所在的村开会,真的太巧了,我立刻向村干部了解情况,村干部说基本属实,几十年前,孩子的爷爷去世,奶奶改嫁,十年前他父亲因病去世,母亲改嫁,老家只有一个破旧的空房,没有亲人,这孩子很可怜,几年前村上就已经给这孩子办理了低保;接着给孩子所在的学校打电话,学校说已经给这名学生办理了营养餐补助,又给孩子姥爷姥娘所在的村主任打电话了解情况,村主任说孩子的姥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生活过的还不错,况且孩子的姥爷姥娘年龄也不大,不符合办低保条件,也没有理由办低保。鉴于以上了解的情况,我给这位求助者做了一个诚恳的解释,并向她致歉。

她说她就是孩子的妈妈,丈夫去世后改嫁到邻近乡镇的一个村上,这孩子在她身边待了很短的时间就不愿去了,她也没办法,举目无亲,只有在姥爷姥娘家。我顺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这孩子是不幸的,但有你这样一位关心他爱他的母亲又是幸运的,电话中强调了关心孩子的成长是父母的责任,让孩子感受到温暖也是一种社会的责任,这话有点虚假,也很苍白。

“很惭愧没能实质性的帮到你和你的父母,也谢谢你的理解,让孩子健康成长是家人和社会的共同愿望,我会继续关注这件事的”我给她这样的回复,同时也为自己的不足做了一个保证。

我说了,也做了,先是给管区书记和包村干部说了这件事,接着又给男孩所在的村干部又交代了一番,要他们在年底救济来了一定不要忘了这个可怜的孩子,他们一致答应没问题,压抑的心情才舒展了一些。

最近工作的压力让我不胜其烦,没完没了的普查报表、材料、检查随着年终岁尾纷沓而至,连续的加班让人疲惫不堪,心力交瘁,容易发火,但是这个短信的到来却让人清凉了头脑,其实,在这个寒冷的冬季,我并没有做什么,却收获了这样一份信任和感动,如同一股淡淡的花香,支撑着信念和指引着行动,同时也温暖并净化了一下浮躁的心,感觉真好啊!

银簪子的爱情

文/阿辰

我一直珍藏着一枚银簪,那是姥姥留下的唯一纪念。

小时候,很喜欢听妈妈讲述姥姥的故事。老姥爷是清末秀才,非常钟爱姥姥,那个时候,方圆百里,很多人登门向太姥爷提亲,太姥爷挑来拣去,相中了我姥爷一家,姥爷是家中独子,家境还算宽裕,又一表人才,算是那个年代的门当户对。据说,姥姥嫁过来带了很多陪嫁。我妈妈说,她小时记得还有一箱子“袁大头”,几件玉镯、银簪等首饰。姥姥嫁过来,一直贤惠持家,在那个拘谨贫寒的年代,她想尽办法维持着家人的温饱,她和姥爷,也曾有过一段情投意合的甜蜜吧,妈妈说她性格极其温顺,从未大声训斥过孩子。

可是,太爷爷去世,姥爷少了管束,放荡的性格显露出来,他迷上了赌博,天天去赌钱,姥姥不给,他就千方百计去偷姥姥藏下的私房钱。渐渐地,“袁大头”没了,姥姥带来的陪嫁也没了,三年自然灾害开始了,家里上顿不接下顿,即使姥姥拼命干活挣工分,一家老少七口人的重担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身体日渐垮下去,直至卧床。我妈说,那时,她经常饿着肚子把学校发的馒头带回来给姥姥吃,可姥姥舍不得吃,都留给了太奶奶。姥姥走时,才34岁,留下四个孩子,大的16岁,小的不足3岁。

我不知道姥爷当时的感受。只知道,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赌博。拉扯着四个孩子,他在大队上拼命干活。乡人看不过去,纷纷来家给姥爷说媒。姥爷统统拒绝,人家说急了,他只一句话:“我怕苦了孩子。”再劝,眼里便含着泪花了。35岁的年纪,姥爷成了鳏夫。他好像只知道干活,那个年代,很多人家让孩子辍学帮衬家里,姥爷不肯。他闷声不响的,只要孩子愿学,他就咬牙供读。姥姥留下的钱物大多被他当年赌输了,唯有剩下的这枚银簪被他小心翼翼放在一个红色木匣子里,珍藏着。妈妈说,她曾几次看到过姥爷拿着这枚银簪端详摩挲。没有家底,姥爷就靠着自己,供出了一个大学生,两个中专生。他终身未再续娶。

银簪子是我们孙辈们回家给姥爷祝寿时,在他屋子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那天,所有的孩子都回来了,姥爷高兴,把这枚簪子送给了一旁没有参与争抢的我。这是一枚掐丝鎏金两心如意簪,掐丝细腻,花瓣层层叠叠的,非常漂亮。或许,年轻美丽的姥姥带着它回眸凝望时,有抹银色在她的黑发间闪亮,那瞬间风情便俘获了姥爷一生。尽管他荒唐过,却整整用了40余年的悔过、孤苦,来祭奠这份爱情。78岁的姥爷临终前,喃喃地说:“金凤,金凤,我来了。”金凤,是姥姥的小名。

姥姥的谎言

文/中原梅子

豆豆是姥姥家养的狗,一身雪白的毛,跑起来像一个滚动的雪团。豆豆身材娇小,但很机灵。每次我去姥姥家,第一个迎接我的都是豆豆,它摇着尾巴,飞快向我跑来,嘴里还不忘叼一个土坷垃或者石块作为礼物。

但今天,直到敲响了姥姥家的门,也不见豆豆迎接。我有点纳闷,我问姥姥:“怎么不见豆豆了?”

“豆豆跑出去玩了。”姥姥说着,眼神不自觉的左飘右飘完全不和我对视。姥姥这是在撒谎。

我讨厌别人对我说谎,在我眼里谎言是不分善恶的,明明是白的却要说是黑的,这种被欺骗的感觉让人心寒。我决定揭穿她!

“可是我刚刚出去找了一圈,公园或是附近的小区里都找了就是没有找到,姥爷是不是把豆豆卖了?”我问姥姥。

姥爷一直不喜欢豆豆,原因是豆豆是条母狗,要生小狗了。姥爷觉得养小狗太费劲,一直想把豆豆处理了。前一段时间我不在家,但又怕姥爷处理了豆豆,于是特地嘱咐姥姥务必要看好豆豆,别被姥爷处理了。姥姥当时一口答应下来,没想到的是豆豆还是被卖了。

“豆豆哪里被卖了,它一大早跑出去玩了,一定是碰到公园里那只小黄狗了,玩得忘了回家。”姥姥说着,目光求助似的看向了姥爷。我知道姥姥又在撒谎了。我很失望,决定揭穿她!

“我刚才问过姥爷了,你十五块钱在集上把豆豆卖了,是什么就是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说谎?你个大骗子!”姥姥很尴尬,在吃饭的时候想说些什么。但我很不耐烦,没有给姥姥说话的机会。

吃完饭,妈妈把我拉到房间训斥我,问为什么对姥姥那种态度。我说“姥姥把豆豆15块给卖了,还对我撒谎。”妈妈对我说“咱家豆豆怀孕了,本来养狗就费神费力,姥姥姥爷年纪大了,妈妈要上班,我们都没这个精力养这么多小狗,给豆豆找一个好主人也许是最正确的选择。你姥姥带着豆豆到集上,见到买主,先告诉人家;俺家狗怀上崽了,多少钱无所谓,你一定要对它们好啊!可是来集上买狗的大多为了吃,豆豆又不是什么名犬,想买回家养的人基本没有。姥姥大冬天的站在集市上两个多小时,才遇到了一个说要养豆豆给厂子看门的人,姥姥不放心,跟这那人走了好远,到厂子里看过才罢休。”

妈妈的话我听懂了,但豆豆被卖了让我很不开心,年少的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将对豆豆的感情表现出来,于是还是气呼呼地说:“姥姥明明答应过我看好豆豆的,没想到自己卖了豆豆还说谎,姥姥不是个好人!”

妈妈听了以后沉默了,过了一会才缓缓对我说“你姥姥一辈子都没有说过谎,这次是怕你伤心才这么说的。”

多年以后的今天,我听过了好多种谎话,自己也用名为“谎言”的工具躲掉了好多不必要的纷争和麻烦,但是这么多年听到的最拙略的最暖心的谎言,果然还是姥姥对我说的那句话。

一张羊皮褥

时光任苒,岁月如梭。在匆匆过往的日子里,我们总能撷取一些让自己铭记终生的片断。这片断,或是人,或是事,或是物……这些片断或简单或复杂,就是它们的组合与串联,才让我们体会到了生活的精彩与生命的意义。

在对物的记忆中,就有一件东西让我久久不能忘怀,它胜似家乡的老屋,胜似儿时的学堂,时刻牵挂着我,不时勾起我对一位疼我爱我的老人的无限思念。

那是一张羊皮褥,它比现在的褥子还要大一些,在厚厚的棉褥上面,缝就着一张大大的羊皮,宽有半米、长足有一米半。褥子是姥爷的,陪伴他半生后,留给了我们,先后伴着我和妹妹度过了难忘的高中时光。

那是二十年前,我初中毕业后去县一中读高中。那个时候,学校条件很差,不说别的,就单是住的地方也着实让现在的学生接受不了。

校园西侧七八排瓦房,一排四五大间的样子,每大间也就是农村两间平房的间量,这就是我们的宿舍了。

宿舍南面四个、北面两个窗户,阳面、阴面各一排连着的木板床,中间留出一个宽约半米左右的过道,床上有的连接部位高低不平,床下地面坑坑洼洼,连砖也没有砌。印象中,这比旧时大车店里睡的大通铺还要次些。

通常是按先来后到,早来的抢了阳面的铺位,一个宿舍里能容下二十四五个同学。因为没有暖气,冬日是我们最难熬的岁月。严冬的晚上,十来点钟晚自习后,同学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还要去那冰冷的宿舍,挨过一个个透凉的晚上。

在加之平时有的同学不注意,在宿舍里洗漱,我的印象里,我们宿舍过道里、床底下,总是湿漉漉的,那坑洼的地方也不时地存点儿水。不管是冬是夏,好像都没有干爽过。

为了应付这难捱的冬天,晚上大家相互挤得紧紧的,上面都盖着两层厚厚的棉被,唯这样才能勉强入睡。上面还好说,多搭条被子、大衣什么的也就是了,但下面就不好说了。我们铺在身下的褥子潮得要命,有时掀起在床板结合部的褥子,粗布褥套上面竟然能挂着些水珠儿。

我是深受此中之苦的。因中考期间生病,升高中时成绩不好,记得高一时在班上排在后三分之一,这在无形中给了我巨大压力。生性要强,加上繁重的课业,再处于这样的境地,本来就瘦弱的我身体开始出了问题,表现最突出的就是肠胃病不断,吃了好多药,效果不大,体重也减了不少,更加瘦弱了。

家里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妈妈在回临村娘家的时候,跟姥爷、姥姥念叨起这事儿。那时候,我们家条件不好,哥哥、我、妹妹三个孩子都在上学,开销比较大。家里的好多事儿,妈妈都要向娘家求援。

姥爷性情耿直,半生坎坷。“文革”期间,任村大队长(生产队时期),也就是村长,相当于现在的村委会主任。一次“运动”中,村中一贫困农民自杀,竟被诬为遭到了姥爷等人的逼迫。姥爷拒不承认、据理力争,在当时形势下,结果可想而知。姥爷被判了刑,在监狱一关就是七个年头,直至“文革”结束,粉碎“四人帮”后才获“平反”。

除性情耿直外,于我的印象中,姥爷还有两个特点。一是他做饭特别好吃,尤其是蒸的包子,馅儿大、皮儿薄,每每我到姥姥家,他都要亲手做给我们吃。这一点,据说是因为他在狱中表现好,管狱的觉得他判得也有问题,就让他在监狱伙房里工作,做得了一手好饭。另一就是他重信义,颇有几个过命之交。八、九十年代,他在村办企业中“跑业务”,许多客户因信赖他的人品,良好的业务关系一直维持到他过世后的许多年。

姥爷有四个孩子,妈妈是唯一的女儿,自是疼爱有加,对我们几个孩子也厚爱一层。妈妈对他说到我的境况,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因为我们几个爱读书学习,胜过舅舅们的孩子,姥爷就格外喜欢,更是有求必应。

县一中离我家十来公里,那时候我们每月放假两天,其余时间就是在学校里“封闭式”管理。同学们隔段时间要往学校带些面粉交到伙房,有的还自制些咸菜带着当菜吃,再带上几件衣物与几十块钱零钱。

那是一个假日的午后,快要入冬的天气,我们一家刚吃完饭,正准备着我去学校带的东西。这时候,姥爷来了,那场景我至今记忆犹新。

他骑着一辆半新的自行车,车子上面驮着一个行李卷,绳子勒得紧紧的。我们到院子中去迎他的时候,他正佝偻着身子往下解行李卷。爸爸忙上前帮他解开,边往屋里拎边说,“您看,您又是吃了饭来的,这是带的什么啊?”

爸爸对姥爷是很敬重的,不仅因为翁婿关系,还有当初爸爸也是村办企业的业务员,姥爷的经验也没少传授他,尤其在为人处事上,爸爸身上有着姥爷的影子,更何况当时姥爷还不时的接济我们呢。

姥爷只是淡淡的一笑,就进了屋。在我印象中,姥爷身体好的时候几乎没在我们家吃过一次饭。有时还半开玩笑似的说句“你们做得没我做得好吃呗”,当时我和哥哥、妹妹还以为真是这原因。

其实爸妈知道,这是姥爷为我们家省吃俭用。因为他知道,凭爸爸的性格,他要是来家里吃饭,肯定得买酒备菜的,就要花费相当于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更何况我们当时是三个在同时上中学呢。

姥爷的村子与我们相距六七里路,大中午的赶来,虽是天气已经凉了,但六十多岁的他还是出了不少汗,这也缘于他那段牢狱生活,身体有些虚弱了。到屋里,他就斜靠在坑头,看我在眼前,就笑了,说是终于没赶晚。

他指了指爸爸放在坑上的行李卷,让我们打开,微笑着说:“这件羊皮褥我用了多年了,也不显得旧,很暖和,听说学校睡得潮,就给你送来了,铺上它或许能管些用。”

听到这话,妈妈在一旁低声对姥爷说,“您上年纪了,身体又不好,更需要它,他还年轻,能扛得住。”

这时,一件虽用过多年,但仍然如新的羊皮褥已经在坑上展开了,尤其是那张山羊皮,羊毛白而厚,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看着它,姥爷没回答妈妈的话,转过头对着我说:“小子好好学,将来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别忘孝敬我就行啦!”说着他笑了,爸妈也笑了,我冲着姥爷,自信地说道:“那是一定的,姥爷您就等着吧!”

那天中午,姥爷在我家又待了一会儿,收了收汗,说是家里有事儿就走了,看着他费劲地跨上自行车,那已灰白的头发,和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深深烙印在我心里。

姥爷的这一来一去,我似曾相识了。在那一年前,妈妈生病在县医院手术,手术室门前,我们整整一大家子人守候在门外,我也被从上初中的学校接过去,生怕手术中有不测,也是为母亲壮胆儿。那时,姥爷也是不顾家人阻止,不顾年迈体衰,骑车几十里,当他汗流浃背地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在场的人都惊讶了。万幸母亲手术顺利,被推回病房后不久,他叮嘱一番就又悄然离去了。我们寻他不见,才想到这几十里的路,对一个小伙子来讲,可能骑自行车也就是一两个小时的事儿,但对一个这样的老人来讲,晚走一会儿可能就得走到漆天没黑了。

从此,这张羊皮褥暖暖地铺在我身下,伴我走过了高中几年的生活,我的病好了,学习成绩也上来了,并最终考上大学,有了理想的工作。那张羊皮褥,在姥爷的坚持下传给了上同所高中的妹妹,也伴着她度过了高中生活,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而这时,姥爷更老了,曾经的牢狱,使得身体的弊病也渐渐显露出来。在我刚参加工作的头一两年,工资少得可怜,根本不够自己糊口,还面临着结婚买房子,根本没能力给他老人家买些好东西孝敬。因为工作忙,只能是逢年过节才去看望一下而已。但我始终记得他的那句话:“将来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别忘孝敬我就行啦,”为此,我仍然再三暗下决心,将来条件好些了,一定要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子欲养而亲不待”,终归孝敬是不能等待的。没过多长时间,姥爷得了脑血栓,意识不清,半边身子不听使唤,爸妈算是稍尽了孝道,把姥爷接到家里,悉心侍候了一段时间。但没过多久,第二次犯病后使他永远离开了我们。

姥爷去世时,我哭得最厉害,想起了他透着直率的笑容,那灰白的头发、佝偻的背影,那温暖我们多年的羊皮褥,更有那句没有好好兑现的诺言,我痛彻心扉!

姥爷去世十多年了,他的老屋已经没了,只有一张七寸黑白照片还挂在我家老屋的墙上,照片上的他笑得直率,面容慈祥,总是那么开心地看着我们过得越来越好。

而那张羊皮褥依旧铺在老家的西屋,与老屋一样,不时地温暖着我、牵挂着我。

“耳畔频闻故人死,眼前但见少年多”,这是人近中年必有的感慨,而如今我也竟要到了如此的年龄。伴随着一些感慨、感伤,更多的已是感恩。

每每想到这张羊皮褥,心里不仅是伤感,不仅是后悔,更多是暖流涌动。因为它提醒着我如何抓紧时间对自己的长辈尽孝道,也教会我如何用心去疼爱与对待自己的晚辈。

那已不是一张普通的羊皮褥,分明就是一颗涌动着的心,她经历了风与雨,联结着老与少,饱含着爱与情,将伴我终生。

老柳树

文/香奴

午睡梦到,小时候的我,瘦瘦的手臂挎着个大菜篮子,从生产队的菜园子回姥姥家,走一条似曾相识的路,却怎么也找不到姥姥家了,很多声音告诉我,向西走到弯路上,有棵老柳树那个门口,就是姥姥家啊,我的脚走疼了,还是走不到……

我的姥姥家呢?那棵老柳树呢?

醒来惘然。

老柳树到底有多老?有步家街的时候就有这棵老柳树了,曾外祖父当年带着一家老小二十四口人,套着四辆马车闯关东,人困马乏无处藏身之际,发现了山坳里藏着一条河和一大片蛮荒之地,就立刻决定,安顿下来。

男人们进山砍树搭建窝棚,女人们生火烧饭,从那天起,那里叫做步家街。曾祖父指挥一家老小开荒种地的同时,建起了四个茅草房的院落,有一棵老柳树的院子曾祖父住着,他说,这是个记号,这是根。以后你们走多远,都找得到自己家。

当年为什么从辽阳出行要闯关东已经问不到答案,后来步家街又住进了王家,张家,刘家,后来通了公路,其实这片荒原并不孤立,两三里之外就有众多的村屯,只是当时东北可开垦的土地太多了,当地人很少进山里去罢了。

曾祖父的老宅子,后来就是我的姥姥家。姥爷排行老四,娶了一个没落地主家庶出的女儿,用姥姥的话说,从十七岁,她给步家扛大活。我记忆里姥姥姥爷似乎吵了一辈子架,但是也没吵散。我七八岁的时候,姥姥家已经成了南上北下的过路人的驿站,老柳树下从来没有停止过喧嚣热闹,因为那时候附近村屯的人需要买东西都要到十五华里之外的供销社去,而姥姥家恰好在这条土路的必经之处,更是因为姥爷出奇地好客,他常常念叨,闯关东的路上,没有那些借宿人家救命的窝头,热水,家里得饿死几口子,现在招呼些茶水,薄酒,算个啥?

姥姥唯有这件事不跟姥爷作对,十里八村的,不管谁到了歇脚,她都热情款待,姥姥身材矮小,戴着坠地的青布围裙,在两个大灶台之间穿梭,脚下生风,乡下的粗粮野菜,经过了姥姥的手,都会是佳肴美味,榛树蘑菇炖鲜豆角,老咸菜炒芽豆,赶得巧,牧羊的姥爷会逮到野兔、野鸡,用草柴慢慢炖熟,我现在想,我整日混在姥姥家而不愿意呆在自己家,或许真的是为了那些美味。我还喜欢老宅子里的古旧气息,一抬眼就能看到院门前的老柳树,树下永远坐着纳凉的人,汲水的人,拱手问路的人……姥姥说,那时候的村子已经有百户人家了,她说这是祖上的德,沿河两岸都是先人留下的良田。

给灶膛添火、去生产队的菜园买菜,都是姥姥指派给我的任务,姥姥说回来数到三十九家,就是姥姥家,我说那好笨啊,我认得老柳树。到菜园买菜要记账等到秋收后一起算账,管菜园的老爷爷特别厚待我,装满菜篮是很沉重的,一想起姥姥在老柳树那等我的菜呢,就变得特别有力气了,一路踉跄小跑,回到老柳树那里。

到了年底,落尽叶子的老柳树像一个静静的老人,就像我的姥爷,羊群都进了羊棚不用上山了,姥爷穿着干干净净的青粗布袄裤,腰上扎紧了玄色布腰带,身材魁梧的姥爷多像个江湖高人,春夏秋冬寒来暑往之间进了院子喝茶的人,吃饭的人,借宿的人,还有乞讨的人,都会前来,再把马车、骡车拴在老柳树上,他们带来上好的砖茶块,高粱酒,或是野鸡,猪肉,也有的就是两包甜点心,让姥爷总是应接不暇,也过意不去,早些年来来往往的人喊他“四哥”,后来的人,喊他“四大爷”,再后来喊他“四爷爷”。姥爷就老了,驼背、弯腰、昼夜咳嗽,许多细节我已不能得知。十岁,我便随返城的知青的队伍,跟父亲去了城里。

姥姥家的老宅子在姥爷去世后,留给小舅舅,小舅舅不喜乡下,举家进城,已经几易新主,老柳树曾经病病歪歪了好多年,后来被贴根锯掉,只剩几寸树墩,老柳树见证的那兴旺的步家街,已经只剩寥寥无几的留守老人,水土流失,环境恶化,让那里再次荒芜。

“骨软张郎瘦,腰轻楚女饥。”中年之后在唐诗中读到这样的句子,我突然觉得很内疚,我甚至没有一次仔仔细细地端详过老柳树,而春天我一把一把贪食那些柳芽,一次一次折断她做成的柳笛拿给伙伴炫耀,理所应当地坐在她的林荫下……是的,我们活得如此匆忙和急躁,我们太多的时候忘记了彼此感恩,忘记了根。

“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每到春行新绿,柳枝吐芽,我都会呼喊她,我的老柳树。

伤别离

文/方文永

人生一世,来去匆匆。聚散离合,世间常态。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人在红尘,离别之时唯难舍。如今,我时常想起当初背上行囊,远赴千里之外谋生时的场景。光阴似流水,往事如云烟,时空加重了思念的情感。年轻时,几年才回一趟老家,看着抚养我长大的年迈的姥姥、姥爷,那一幕是我最不忍心面对的事了。如今,已阴阳相隔。

想想那时在一起的情景,我总是噙满泪花。

自从我离开了老家,就很少再回到他们的身边。聚时短,离别长,多数时间在期望中度过。天长日久,重复着这个离合聚守的过程。我从一个轻狂的少年,到如今步入霜发染白的中年。几十年如水的春秋,不知不觉洗尽了岁月的铅华,也学会了顺其自然,也逐渐习惯了低声交谈,对一日三餐,对世间的态度也平添了几分温和,几分宽容,少了一些无聊的抱怨,懂得了舍与得、有与无的关系,学会了以柔克刚,以守为攻。亦懂得了,有容乃大,淡然处世,随遇而安的妙处。

我心里清楚,与姥姥、姥爷的缘分,注定了只有那么多年。

还记得姥姥当年说过的话,没有路费,家里就把肥猪卖了,把钱给你寄过去,趁我们还活着,你就多回来几趟!这话的分量,当时我没有感觉那么沉重,现在想来很是后悔,当时为啥不能多抽一点时间,依偎在她身边?唠唠家常,说说心里话,现在悔之晚矣。难怪人们总说尽孝要趁早,不要等到阴阳相隔,再去烧几张纸,燃几炷香,然后在坟地前念叨一些往事。

到了这个年龄,有时在梦里仍会见到依稀的村庄,斜阳古树,还乡河畔,山腰间的青松翠柏。屋外炊烟袅袅,山墙、菜地,村外小桥。想想小时候姥姥总是坐在门槛上,穿着蓝大襟的衣服,脑后留着一个小髻,弓着背,安静地坐在那里,享受着尘世的光阴。

姥姥的娘家,是在四十里地以外的另一个庄子,嫁过来的时候,她还不满二十岁。姥姥一生没有名字,只知道姓氏。当她安详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我的母亲才根据我舅姥爷的名字,给她安了个名字叫王孝兰。还记得,姥姥一生从未用过脂粉,一如她简单质朴的一生。在北方的农村,许多妇女都会抽烟,而我的姥姥和姥爷一生都没有碰过它,以至于我到现在也养成了不抽烟的习惯。农村妇女过日子,简约、安宁,往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年有个好收成,就是心中最大的幸福了。

前些年,姥姥在世时,我回去她总是要亲自给我熬粥、炖肉、做疙瘩汤。闲下的时间,盘腿坐在炕头,跟我唠唠家常,说说张家长李家短,有种尘埃落定的归属与安心。有时我和姥姥,会在一起坐一个下午,就这么慢慢地说着话,姥姥的神态,总是那么安详。只要跟姥姥在一起,我就会感受到一种内心的宁静。

小时候陪姥姥剥玉米棒子,她一只手有残疾,不大方便,可照样灵巧。每每望着她那苍老的手背,那粗糙的皮肤被时间雕刻得那么厚重。我便会悄悄摸抚一下她的手掌,心怀感伤。而她,就那样用残疾了一生的手臂,为我们缝补衣裳,做各种美食。锅里炖的白菜豆腐,大铁锅里蒸的玉米饼子、红薯……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这家乡的味道。是啊,无论走多远,这家乡的味道总是让人难以忘怀。

姥姥到了八十多岁,就明显苍老了。每次我从千里之外回到故乡,就发现她的动作比以前缓慢了许多。我的归来,令她惊喜,老人家执意支撑着年迈的身子骨,为我熬上一锅玉米粥,这是我最爱吃的,以至于多年来,我养成了喝粥的习惯。尔后,我们就围坐在土炕上,吃一些零食或家乡的红薯干、核桃、花生、栗子,一家人享受着相聚的快乐。姥姥总认为我在外不容易,因小时候一直在农村长大,与父母相处会不会有矛盾,能不能习惯城市里的生活。这些都是令她担心的,也是她心中割舍不下的一份惦念。

姥姥今生的眼泪都给了早逝的小舅,这件事这么多年她从未提起过,我也是听邻居老人说的,所以我也没有问过,怕姥姥伤心。姥姥说,这辈子她没有儿子的命。因此,她一生守着我的母亲和老姨。等我降生了,母亲就把我留在了乡下,与姥姥一起生活,我很庆幸自己有这样的经历,才有那样快乐的童年。我要叩谢她们的善良、慈爱,还有这一世的缘分。

实际上,短短几日相聚,来不及说那么多话,总是意犹未尽,我就又开始踏上远行的列车了。我走的时候,姥姥说:我就不送了!我明白她的心情,未曾道别,她已偷偷开始抹眼泪了。人世间竟有这般难舍的恩情,一想起姥姥的神情,我至今肝肠寸断。

我深深知道她的担忧,那种在一起生活过的感情,早已生了根,发了芽,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体会到。她祈祷着我的平安,她期盼着我的成长。我捧着恩重如山的亲情,一直勤奋学习,努力工作,把握自己,珍惜生活。可以说,今天的幸福生活,要感谢苍天的厚爱,更要感谢姥姥的福佑。

老人之心,静如明月。她们对孩子的爱,会伴着生命,痴心不改,一生相伴。每一次,那双目送我背影的眼神,都让我想起朱自清的散文《背影》,想到那更是揪心的痛,不敢回头,怕自己看见姥姥花白的头发,眼里的泪花。

如今,人到中年,我才慢慢理解了这份恩重如山的尘缘,只可惜它已成为隔世之念。

也许是年龄的缘故吧,我时常会想起以前,有时候我总认为姥姥还在老家等我,在那个乡下的院子里……那土炕、锅台,姥姥、姥爷的神态,一直在我的记忆里恍惚。我真的相信,有一天,当春暖花开,我又回去了,姥爷还会亲自抱上柴火,让姥姥给我炖一锅香喷喷的肉,香味飘得很远很远,让半个村子的人都能闻得见。如果我再与她们别离,再到千里之外,我还会听见姥姥的声音:我就不送了。我还会看见她偷偷地抹眼泪……要是真的那样,该有多好呀!

姥爷

文/王梓佳

周日回家整理书房,书里夹着一张照片落到地上,我拾起它,照片已微微泛黄,但依稀能看见姥爷在教我儿时的算术。

姥爷离世十多年了,我最怕独自一人想起他。不止一次想过要写一篇关于他的文章,却不敢触碰记忆里他的沉重、辛酸和思念。作为他的外孙女,我没有尽孝,时常内心深处带有愧疚和自责。今天一遍又一遍看着这张老照片,眼晴逐渐模糊不清,我情不自禁忆起他在世时的点点滴滴。

依稀记得姥爷是在我五岁时归于沉寂。那一年,他才五十七岁。他有两个儿子和四个女儿,在生命的最后,他卧病在床,日渐消瘦的身躯在与病魔苦苦挣扎,耗尽了全部的精力。从此,他就住在远离家乡的土坡上,卸下重负和对我们的期望,一个人独自去了另一个世界。

记忆里,姥爷每天早出晚归忙于各种繁重的农活,家里十多亩农田都由他和姥姥来操持着,不管寒冬腊月,还是蛙声一片,几十年如一日,无怨无悔。岁月使他额头多了些白发和皱纹,双手生出了厚黄的老茧,也磨平了性格。

姥爷孩子多,家境不算富裕,又曾遭受百年一遇的旱灾,有很长一段日子生活拮据。姥爷就一个弟弟,弟兄少,村里人有时欺负姥爷,但他一直默默做着本份的事,把农活做得最好,最精。听村里人说姥爷在农业技术方面是一流的,他种出稻谷总是产量高,质量好、销量好,有很多不是本村的都登门向他请教,姥爷从不推辞,把经验告诉他们,也把优质种籽发给村里人和外乡人。

姥爷在茶余饭后最喜欢诵读“红宝书”——《毛泽东语录》,声音宏亮而富有磁性,我好奇地伸长小脑袋侧耳细听,吃惊又兴奋。问他是怎么会说这么多的,他轻描淡写地说是跟别人学的。他时常勉励我和哥哥姐姐:要努力学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可那时的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个年代在农村,像姥爷那个年龄的前辈,能读书写字的不多,姥爷家里虽穷,但他不仅能背毛泽东语录,还能讲医学,给四邻八乡的人看病,精通数学,而且能讲故事。我很佩服,去问姥姥,她说姥爷一直很爱学习,家中再苦再穷,不论男孩女孩,他都累钱送他们去读书。

如今,我在优美的南师附中江宁分校学习,儿行千里母担忧,每天我上学临行前,母亲都会反复叮嘱我好好学习,增长知识和本领。回想起母亲的每一句话,那些看似唠叨而重复的话语,都是她的牵挂和舐犊情深。我想,姥爷也许也是这样叮嘱母亲的吧。

一阵风吹来,我的思绪吹回到姥爷的照片,泪水早已浸湿了我的面颊,我依稀见到我牵着姥爷的大手,聆听着语录的绝唱。我会记住姥爷和母亲的叮咛,阔步向前……

秋天的记忆

文/明晓光

天气凉了,还没有看到漫山遍野的黄色,还没有听到那高亢的号角,秋天就已经来了。

迎着秋天的风游走在城镇的大街上,想知道今年的收成怎样,电视回答了我。今年是60年一遇的大旱……

那一个永恒的秋天,让我的心微微震颤,勾起我一阵阵深深的眷恋。那座把粮食堆成小山的场院呢?那里依然会响起让人振奋的歌声吗?是因为秋天让田野变得宽广,让一年劳作的人们看到了希望,秋天才去承载那么多的记忆吗?多年前的那个秋天沉甸甸的装满了我所有的记忆。

村里最为豪华的地方就是场院。沿着场院跑上一圈就得用好长时间。那隆隆的机器声伴随着人们兴奋的呐喊,组成了秋天独有的交响。那种场面让人振奋,让人疯狂。

妇女们围坐在场院的边缘,一边拉着家常,一边飞速的把一把把谷穗从谷草上切下,然后带着笑声堆成一堆堆金黄的希望;男人们用木锹把一锹锹的粮食扬向天空,随风飘走的不只是糠,还有就是那豪放的笑声……;孩子们在风疯跑着,欢笑着,打闹着……,给那个场院,那个秋天添加了无限的生机和快乐;飞速的旋转的扇车,蜂鸣着把那个场院和那个秋天一起撒落在那个遥远的山村……

秋天就是把零散在田野里的希望归拢在一起。站在秋天的田野里依然会闻到那股泥土的芳香。那散落在田野里拾粮的孩子和散落在地里的粮食就是秋天一幅溢满生动图画。

记忆中的秋天总是天高云淡,可那个多雨的秋天也始终藏匿在记忆的一角。在那个大场院被分割成若干的小块后,那种浩大的场面也随风而去。从那个秋天我才知道了做一个场院是需要好多的工序,就是我们现在油路一样,只不过那时没有机械。

那年的秋天,我第一次看姥爷踩场院,姥爷是个要强的人,在他问了几家场院都说没有地方打我们家的谷子后,他悄悄地在自家的一小块地里踩起了场院。那是父亲刚离开我们的秋天,因为我们还小,几家的农活一下子压在姥爷身上。在那个秋天我读懂了一个老人在用默默无闻的劳作减轻着失去亲人痛苦,把疲惫和丰收和成一股特殊的味道后,撒在那个特殊的秋天里。

踩场院得先把地翻一遍,然后浇水后用碌碡一层一层的压。正常要分三天,或是五天,一天压一次,最后一次还要撒上谷糠,说那是起防尘不起土的作用的。地是翻开了,得从好远的地方弄水。姥爷家没有生畜自然水是踩场院的最难的环节,就在姥爷一愁莫展的时候,老天下雨了,看着姥爷疲惫的脸上露出的笑容,我知道那场雨的份量。从那时起我才知道,秋天有时是需要雨的。新踩的场院柔软而平坦,小村人生动把整场院叫成踩,到现在我才更加深刻地懂得那个踩字的生动。在自家的场院上,我学会了好多农活,比如打连筋、扬场等……,还有姥爷那认真的态度,那是他对待人生,一丝不苟,颗粒归仓的态度。也是从那个新踩的小场院里我们家也收获了一份丰收的记忆。

姥爷去世后,我们就没用过场院,除了把地里的作物改成玉米不用上场外,我们会把少得可怜的豆、黍等弄到家里在阳台上收拾。秋天的记忆总是把家里家外弄得忙碌、疲惫而零乱。

似乎离开了家就离开了秋天,这里没有了漫天的棒叶和谷糠;没有了田地里忙碌疲惫的场景;没有了那重见阳光田野发出的清香;没有了劳作的亲人;没有丰收后的喜悦和凋零的悲伤……

望着远处的山和近处的街,感觉到的似乎只有一种空旷,秋天的记忆似乎在这种空旷中凝结……

写给姥爷的一封信

文/刘红蕾

亲爱的姥爷:

您好!6月3日,是我生命中永远不能忘却的日子,那天您离开了我们。一个多月过去了,您在那边过得好吗?那夜我在梦中又看到了您,看到了您那和蔼的面庞,您坐在我的车上,朝我微笑,一言不发。

姥爷,爸爸妈妈给您送去的吃的好吃不?酒好喝不?烟好抽不?前两天,爸爸出差了,和往常一样,给您带回来两瓶酒,两条烟,放在了您日常用的桌子上。五七那日回任丘,我看到了六年前自己毕业时给您带回来的太白酒,当时您说要在过八十岁生日的时候打开喝,可是,您还没有喝呀!外孙女的心里多么难受呀!等外孙女去看您的时候给您带去,那酒可好喝了,您肯定喜欢。

姥爷,您别怪外孙女,是外孙女不好,在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没能照顾好您。外孙女不会忘记三十年的养育之恩,外孙女更不会忘记见您的最后一面,您眼角的那一滴泪啊!那是对我们的不舍,是对我们的不放心,更是对人世间的一丝牵念。三十年的记忆像电影一样,总在我的眼前时时放映。您是我的骄傲,您的正直与善良永远是我做人的榜样。浓浓的血缘,深深的爱,让我永远也不能把您从心中抹去。

姥爷,您放心,您的书我会帮您整理好,我会一本本去读,直到生命老去,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我们没有一项能像您那样优秀,我后悔,后悔当初没有跟您好好学习,后悔二胡学到一知半解,后悔毛笔字学得一塌糊涂,对不起,姥爷,我会在今后的日子里慢慢补上,生命轮回,再见到您的时候,我可以不再窝囊,让您满意。

姥爷,您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对吧?我知道那里一定很温暖很安静,那里没有病痛。您一定能听到我对您的思念,您知道我一定会想念您的。姥爷,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生命的轮回竟如此简单?我不知道生命的尽头有些什么,锥心疼痛是人生的来去匆匆。

姥爷,我们都挺好的,您放心,您一向勤俭,在那边外孙女照顾不到您,您别省着,该吃吃,该喝喝,那边没有疾病,没有痛苦,外孙女希望您快乐平安!姥爷,下辈子,愿疾病痛苦我替您,我还做您的外孙女,孝顺您,依然看到熟悉的您。

此致

敬礼

您的外孙女:大蕾

2015年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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