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的散文

2022年12月24日经典文章

玉米的散文(精选22篇)

冬天的粥

文/蔡小怀

多少年来难得吃次玉米,玉米面更是几乎不吃了,回想我小时候,天天与玉米面打交道,开始是由于口粮有限,以玉米面为主食,逢年过节或者有客人时才吃顿白面,有点类似于路遥《平凡的世界》里的亚洲和欧洲的生活水平,也暗自庆幸没有赶上非洲的生活。分田到户后没几年粮食有剩余了,就慢慢司空见惯地吃白面了,虽然有那个生活水平的支撑,冬天里的早饭还是雷打不动的玉米面粥。

再有钱、生活水平再高的人家,冬天早上依然选择吃玉米粥,尤其是新玉米面粥颜色就馋人口水,这除了是一种习惯外,更是一种气候条件下的最佳选择,冬天早上起床很晚,九点钟过后吃早饭不算晚,经过漫长的一个冬日的夜晚,肚子里早已空空而响了,其实玉米粥不耐饱,与其说吃早饭,不如说是暖手,粥吃得很胀的肚子不到两小时就饿了,因此吃粥图的就是双手捧着粥碗、面前冒着热气的那股热乎劲儿了,把人体与严寒隔离开来。

粥在我们那儿并不叫粥,叫馓饭,做法很简单,就是把水烧开,把玉米面粉均匀地撒进开水锅里,并一直搅,搅到水和面粉交织到一起变稠,就成了。

白面和玉米面都经常吃时,我也捉摸过,白面的吃法太单一了,就是个面条,至多是面条的厚薄宽窄而已,而玉米面吃食的做法有七八种不止。不管哪一种玉米面的吃食,第一步都是把面粉做成粥,然后各走各的路。最常吃的有“搅团”和“面鱼儿”了,一个对粥要求稠些,一个对粥要求稀些。

我们的粥又分为甜馓饭和菜馓饭两种,能够进一步加工成其它吃法的必然是甜馓饭,菜馓饭只能当粥吃掉。菜馓饭水烧开时把浆水菜加进去,再一直撒面粉搅至稠,当然除了放浆水菜外还常常放土豆,菜馓饭里的土豆非常惹孩子们青睐,那时我盛饭时就专门挑土豆。

吃甜馓饭一定要有下菜,否则难以下咽,冬天来临前就已经备好了胡萝卜、洋姜等腌菜。吃甜馓饭有讲究,我小时候吃完饭如果不舔碗要挨骂的,馓饭吃得好的人舔碗很容易,因为碗内绝大部分地方是干净的,而吃馓饭水平不够好的人,饭后碗是不容易舔的,遗留的面积太大了,舔碗则弄得满脸都是粥腻子。

漫长的三四个月的冬天的粥也会把人吃腻的,虽然也轮换着有一顿甜的有一顿菜的,有时下菜也翻一下花样,偶然早餐吃点别的后还是继续吃粥,毕竟冬天的早晨暖手更重要。尽管馓饭吃后上山干活没有爬到山上就有点饿了,因此吃过馓饭上山干活前要备些干粮带着的。

腊八节也过的,那时哪有大米吃,过节尽量不吃玉米的,如果有大米或者小米也做真正的粥庆祝腊八节,记得我们把这个粥叫“米馇馇”,没米也确实想吃腊八粥的话,就把玉米粒用手磨碾成馇,主要是去一下玉米皮,然后当做米来熬成粥,那的确比纯粹的馓饭好吃多了,不过只是有一年腊八吃一下,有一年吃不到,因为碾玉米馇太麻烦了,玉米面都是机器磨了,石磨懒得用。

冬天的粥给人更多的是温暖,那些带着亲情的温暖留下的是永恒的回忆,也饱含着挥不去、扯不断的乡情。

爱笑的秋天

文/徐洪宇

公鸡的一声长鸣,打破了小山村秋天的宁静。农民伯伯迫不及待地早早起床,在凉爽秋风的陪同下,乐呵呵地去迎接忙碌的一天。

有的农民伯伯来到玉米地边。看到一望无际的玉米地里,棵棵玉米就像整装待发的士兵,个个英姿飒爽。硕大玉米棒子像一枚枚军功章挂在他们胸前,又像一个个棒槌,头上还留有老爷爷一般的胡须,还像一个个小精灵,裂开了俏丽的小嘴巴,仿佛在开心地笑,笑得露出了一颗颗金牙齿,笑得直不起腰。剥去皮的玉米棒子,就像一个个胖娃娃,十分惹人喜爱。农民伯伯见到这一切,都喜笑颜开。

有的农民伯伯来到了田边。田野里的稻子已由深绿变成金黄色。从远处看,田野成了一望无垠的金色海洋。走近一看,黄澄澄的稻子颗粒饱满,沉甸甸的稻穗把稻秆压得直不起腰。秋风吹来,空气里弥漫着一阵阵芳香,它仿佛在提醒人们:“快来收割吧!我的腰快支撑不住了,我的肚皮都快被撑破了!”农民伯伯看到这样的景象,都笑得合不拢嘴

有的农民伯伯来到果园里。看到又大又圆的苹果穿上了红袄,就像孩子们的一张张笑脸。摘一个咬一口,真是香甜可口,令人回味。农民伯伯吃着苹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秋天,大人们忙得不可开交。忙着收割庄稼,忙着采摘水果。田野里、果园里到处一片欢腾。农民伯伯虽然忙得腰酸背痛,挥汗如雨,但从不叫苦叫累,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孩子们也高兴不已。有的在稻田里捉蚂蚱,有的在追逐嬉戏,有的用稻草堆在一起当做“蹦蹦床”,然后在那“蹦蹦床”上尽情地跳啊跳,边跳边唱着秋天的赞歌。田间地头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你看,这难道不是笑着的秋天吗?

秋之味

文/李梅

阳光正燥,蝉声正闹,微风来时,只能感觉到它轻柔的触角。尽管如此,秋,还是来了。看那一棒棒垂着褐色胡须的玉米就知道了,看那一嘟噜一嘟噜鼓鼓的大豆荚就知道了,看那红薯秧、花生秧下,隆起来裂开一条

条细细裂缝的根部就知道了。

秋来了,来得悄无声息,来得不着痕迹。

但乡亲们知道,他们用敏感的嗅觉嗅出飘荡在空气中纤细的秋,它像一条丝线,牵动了乡亲们的嘴角——终于有鲜美的滋味儿来结束这个苦夏了。

挎个竹篮,到大豆地里摘下半筐饱满的豆荚,再到花生地里,拔几棵花生。那玉米棒是绝不可略过的一道秋味,在密不透风的青纱帐里,挑选有着黄褐色胡须的大玉米棒,咔嚓一声掰下。刚掰了几棒,汗水就在身上汇成一道道小溪,湿了衣服,淹了眼睛。可

为了吃,这点热岂能不忍受?如果觉得还不够,那就

去红薯地里用镰刀割去纵横交错的藤蔓,一钉耙下去再撅起,几个纺锤一样的红薯,就从土里蹦了出来,脱去大泥和根须放进筐里。

满载而归,蹲在水井边,豆荚和花生倒出一半带壳清洗,盐水煮熟。另一半剥壳,饱满圆润的豆粒,叮当落盆,留一部分下锅,再拿一部分到村口的石臼,用大石锤捣碎,放入盆里,撒下盐、鸡精、生抽等调料,再撒少许面粉搅拌均匀,摊在平底锅内,用油煎至两面金黄,香味氤氲弥漫,一遍遍挑逗着你的味蕾,让你体验着垂涎欲滴的滋味。

玉米棒剥去青衣,黄灿灿的玉米排列整齐,指头轻轻一掐,鲜嫩的汁液就淌了出来。锅内添水,将玉米放进去,十分钟后,就有玉米的香甜顺着蒸气漫了出来,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红薯洗去泥削皮,切块放进锅里,再辅以玉米粒,青豆,花生仁。大火烧开,面粉调成糊状,倒进锅里,搅拌均匀,多次烧到滚沸,一锅具有皖北特色的稀饭就做好了。

夕阳落下树梢,炊烟结束了袅袅,倦鸟归了巢,农家小院的饭桌上,一桌秋之味已摆好:一盆黄灿灿的玉米棒,一盆盐水煮青豆花生,一盘煎好的青豆饼,一碗混合了青豆粒、黄玉米、红花生、白薯块的面稀饭,还有炒豆角,炒青椒。这是秋赐给人间的一道盛宴,朴实、醇厚,又充满诱惑。

但对孩子们诱惑最大的还不是这一桌秋宴,他们的心还挂在田野,只盼着秋深点,再深点。那散布在路边、沟沿、庄稼地里的宝贝还正在长呢,黑豆差一点就全黑了,香泡子的皮刚泛黄,马泡还是青青的,硬得像弹珠。等秋再往深里走一些,它们全都熟透了,黑了,黄了,软了,那才是大自然真正的馈赠。黑豆的甜,香泡和马泡的香,是任何水果也代替不了的,也是任何商人也模仿不了的美味。它们只属于田野,只属于秋,那是需要孩子身体力行去寻找的另一场盛宴,享受之余,更让人畅快的是那种在寻觅之后的获得感。

远离土地多年了,可一到秋天,我必回家一趟,只为了品尝第一口浅秋之味和那一种无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的亲切感。

做个记号在梦里

文/南吉泽仁

醒来,梦还暗藏在心里隐隐作痛。我用手捂住胸口,隐忍。记不清记忆是在哪儿停顿,所以醒来就迷失了。无数条路在我眼前延展,那一条才是通往抵达您的捷径。泪漫过心绪,不止。我听不明白,也看不清楚。只想在自己心里安住,谁也看不到,寻不得。早该在爱的深处做个记号的。我的苦行,谁路过?苦了自己也苦了您的魂,不得安息。该如何是好。一个淡字,岂能了。刻在血脉里的流动,延续您,我的存留。我将您的厚道披挂一身,到处行走,满身的慈悲,处处怜悯,事事碍心。不曾停息,一如生命不灭。您站直的脊梁,是我不屈的骨头,从不仰望。做人因缘不卑不亢,所以清清爽爽。来就是为了走,走是为了更好的轮回。您回的时候,恳请您做个记号在我的梦里,我好拾掇。

您不教我喜,不教我乐,只叫我:人在做,天在看,头顶三尺有神灵。我说来朗朗上口,是的,这已然足够享用一生了。我这样做了,所以得道喜乐,心底澄澈。释然?却不竟然,留给将来继续走走看看,想想再做。行为和内心保持一致时,人是可以做到简洁的。内心不违背行为,行为依从内心,内心柔软,行为默不作声。将嬉笑怒骂,尔虞我诈,尽收眼底并嗤之以鼻。这可算得清醒?我可否问您,您能否答我?只是太过清醒又了无乐趣,所以说难得糊涂。我糊涂,满眼是您,我清醒眼里满含着您。越是嘈杂欢笑,心里越是凛冽冷清。我的寂静无处逃遁。我做我的人,谁做您的鬼。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我丢了您,自己也找不回。我笑,笑我。我哭,哭泪。怎么擦拭也不干净。我从未放手,您却走向不归路。可是,我握不住时间的停留,时间到处落下痕迹。太阳还这样高高升起,月亮依旧阴晴圆缺,谁能成全您的花好月圆?只有记忆刻骨铭心。有 谁的心性不同,善定然雷同,让心从宽处去行吧。

梦夜夜替我负累,死了又归,百折千回。我想,歇歇。梦也歇歇。春天来了就看看桃花,冬天到了就等待融化。不然就在心里装一片蓝天,也好飘来一朵、两朵白云停住,风一来便散了去。或是俯首去听一段花草的对话,全凭听者是否有心。我当真听得真切!

草对花说:你真美!

花对草说:谢谢你绿的映衬。

草对花说:就让我永远映衬你吧,直到枯萎。

说话间,草枯了,花谢了。一个小女孩光着脚丫,脚踝上系了一条红丝带,红丝带上串了一串小铜铃,叮叮铛铛穿过花草的对话。草绿了,花又红了。它们刚刚是做了一场梦,冬刚好借过。春暗自做了记号。醒来,有迹可循。

持有这样的梦真好,醒来还继续,什么都不曾舍去。我的梦醒来无迹,冬,凛冽还在原地。奶奶说只因为我没有在梦地里做个记号,所以遗失了。它就像一只画眉鸟的故事:一只画眉鸟飞到一片玉米地里,寻得一块籽儿饱满的玉米,它只能够带走一粒,便想到了把整个玉米藏匿起来,待日后享用。可是玉米地里一片野茫,藏在哪儿好呢。这时,画眉鸟抬头看了看天,天上正好端对着一朵白云。于是,画眉鸟就想用这块云朵作为记号,把玉米埋在地里藏匿起来。过了些时日,画眉鸟又飞回到这块玉米地里,寻找被自己埋藏在地里的那块玉米。这时,它又抬头看天,湛湛蓝天,没有一丝云朵,画眉迷失了,被自己认定为记号的那块云团去哪儿了呢?

因为找不到,所以迷失了。画眉找不到那块做了记号的云朵所以也就找不到埋藏的玉米了,不是因为画眉找不到那块玉米,玉米就不复存在了,玉米仍就存在哪里。而我要寻找的却永远匿迹了。除了让念想永远存放在记忆深处。疼一次想一次,想一次疼一次,隐隐的。我借花草对话,画眉鸟作记号。铭记我心因为隐痛而记忆,记忆是需要疼痛的。云淡的时候风便轻轻。血脉不分浓稠,您的血在我命脉流经。我是您回归的记号。来,还是在我梦里,好吗?

回家收秋

文/李俊国

我的老家在七里河畔,有山、有水、有树林,有鸟鸣、有蛙叫、有蝉噪,四季如春,风景宜人,但我最爱她的秋天。

秋天的天空,天高云淡。站在巍巍的高岗上,回首仰望蓝天,白云朵朵,心旷神怡。什么事都可以忘却,都可以抛却,只有心中这一片广阔、洁净的领空。微风掠过,远方的邢台市尽收眼底,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仿佛是小孩手中玩的一堆积木;一声汽笛,一条蜿蜒的“飞龙”瞬间向北驰去,那是邢台的高铁。

岗坡上是一排排的柿子树,老干虬枝,挂满了似灯笼的柿子;一簇簇富士苹果,压弯了枝头,露出鲜亮欲滴、红色诱人的“脸蛋”,真想啃她几口,以解口渴。

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来收秋。老父母已近七十古稀之年,早早的来到北山的坡上掰玉米。我从市里赶来,稍晚一点。二话没说,赶紧钻进玉米地,掰起自家的玉米。

母亲问起我的女儿来没来,我说:“去逸夫上学了,刚开学,挺紧张的,来不了。”父亲淡淡地一笑,说:“上学好。咱老李家的孩子脱离农村了,不再干农活儿了,到市里享福了。这可是咱家的光荣。”

我说:“可不能这么说。农村也有农村的好处。星期日,我带她回来帮忙收花生。”“今年的棒子不算大呀!”我又说。父亲说:“今年雨水少,没浇一次水。全村都是这样,靠天吃饭。水库里有水,都不浇,省钱。”我安慰父亲说:“咱家的棒子还长的不错,比别家的棒子大多了。你收拾的地干干净净的,一棵草都没有。”父亲说:“多亏了你媳妇推荐的那几袋化肥,货真价实,才有咱家好收成。”一家人,二亩地,说说笑笑,不一会儿,玉米掰完了。只是手上满是黑乎乎的米米虫,脏兮兮的;额头上的汗珠,滴滴答答的;口渴的很。

这时,母亲拿来一个苹果,说:“儿子,吃吧。”我说:“拿了几个苹果?”她说:“好几个呢,都有,你先吃吧。”苹果不大,但水还挺多。吃完,我把棒子装上车。父亲开三马车拉回了家。

老家前院有一棵冬枣树,枣还青青的,一束翠绿。后院里是一棵赞皇枣树,一簇簇红红的“火焰”,一颗颗珍珠玛瑙,压弯了高高的枣枝。与院子里的一棵山楂树争奇斗艳。垂涎三尺,望而迷人。

父亲早已爬上房,拿起扒钩摘那红彤彤的枣子。说:“给孙女多摘点,让孩子吃,聪明、漂亮。”摘完枣子摘山楂,说:“孩子吃了,开胃。”摘完山楂摘葡萄,那是八月十五剩下的几串红得发紫的葡萄,说:“让孩子吃吧,不然,今年再也吃不到咱家的葡萄了。”我看着老人小心翼翼、慢慢腾腾的动作,脸上欣慰的笑容;听着老人嘴里一次一次甜甜地说着“孙女”名字;我眼睛瞬间湿润了。

这一天,我很累。但收获了许多,比如玉米、枣子,还有浓浓的亲情。

蔬菜有多少秘密

文/徐斌

我进菜园时,有时故意敲敲铁的园门,听那当当、当当的脆响,且念着《阿里巴巴》歌词:“哦!哦!芝麻开门!芝麻开门!”在我的潜意识里,菜园是座宝库,蔬菜是其主人。所有的蔬菜都像人,有生命,有知觉,有感情,有秘密。

你走近蔬菜,站着或是蹲着,甚至穿的衣服是蓝色还是红色,它们都知道的。它们天生具有向光性,对光的敏感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人。你是不是遮挡它们的光了,特别是冬天的阳光,遮挡了多久,它们都能感受得到。其实人世间也是如此,现在都市中所谓好房,哪一间不含着阳光的价格在里面呢。

蔬菜也有听觉。那些叶子就是它们的耳朵。它们能听到风声雨声,能懂我说的话,听懂我哼的歌。园子里的青菜,叶片四展如花,菠菜呢,茎白根艳;而马路边的、河道边的那些蔬菜,叶子上满是灰尘,不是缺齿少牙,就是面黄肌瘦。有材料说,西红柿、黄瓜特别爱听轻音乐,每当音乐响起的时候,它们的叶子舒展,叶面电流加快,生长迅速;它们讨厌听摇滚乐,甚至以死相拒。它们渴望安静,见不得烦。

据说印第安人有种古老的仪式,即每当玉米要结出棒子的时候,年长的妇女就到玉米地里去,跟“玉米妈妈”交流,用商量的口吻与玉米谈话,以期达成友好共识:“让你的孩子——玉米种子们养活我的孩子吧!我也要让我的孩子养活你的孩子,并且要让我的孩子世世代代都种玉米。”我相信这种说法,并且认为,这可能不仅仅是一种仪式,或许能够促进玉米的生长。

早在50年前,美国中情局的测谎仪专家克里夫·巴克斯特,曾把测谎仪的电极接到牛舌兰的叶片上,并向它根部浇水。当水从根部徐徐上升时,他惊奇地发现,在电流计图纸上,自动记录笔记下一大堆锯齿形的图形,这种曲线图形与人在高兴时感情激动的曲线图形很相似。这就是说,植物也是会激动的。那么,我的蔬菜当然也有触觉,所以我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折断茎脉,损伤叶片,更不会乱扯它们的藤蔓,拽出它们的根须。

至于蔬菜的味觉,那是非常细腻,它们知道自己喜欢“吃”点什么,爱“喝”点什么,比如萝卜、菊花脑喜欢沙土,韭菜爱潮湿的土,黄瓜、青菜、茼蒿、生菜天天都要浇水,并且要浇干净的水。有些菜,种在这里长得不好,像发育不全的孩子;换个地方,个子往上直蹿,叶片光洁如蜡。因为菜也有味蕾,它们也会“挑食”。

《阿里巴巴》是首老歌,歌中唱道:

芝麻开门,芝麻开门

一个人的命运会改变

勤劳,朴实,重感情

他是个快乐的好青年

我最喜欢后面两句,在园子里薅草,或者观赏时,时常一遍遍地哼唱。我恍若阿里巴巴,在菜园的山洞里面,破解蔬菜的神奇密码,歌唱自己的快乐心情!

秋分时节

文/马亚伟

一直觉得,二十四节气像二十四个性格各异的人,而秋分就是一位成熟沉稳的智者。秋分在寒来暑往中固守着自己的驿站,等待着大自然到这个时节展开最美最富风韵的画屏。到了秋分,总会多一些通透豁达的况味,还有哲理的意味。古籍《春秋繁露》中说:“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秋分,均分了昼夜,平分了秋天,也带来了丰收。

秋分敞开博大的胸怀,慷慨地把最丰硕的果实奉献出来。没有任何一个节气,会像秋分这样绚丽而厚重。秋分的底色是金色的,灿烂生辉。风翻过了一道道山,吹过了果园,农田,菜园,那些瓜果蔬菜和粮食纷纷铆足了劲儿,一夜之间,齐刷刷奏响了丰收的凯歌。

我记得,父亲是最喜欢秋分的。秋分到,他总是眉开眼笑的。从春到秋,父亲每天都是忙的,播种,灌溉,施肥,除草,所有的汗水都流淌到了农田里,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农田里玉米、高粱、谷子都熟了,父亲开着他的手扶拖拉机,得意扬扬地去收秋。能不得意吗?要知道,那时村子里第一台拖拉机,是父亲用他年年岁岁一轮轮的汗水换来的。玉米绽开了黄灿灿的笑容,高粱托举着红灿灿的火把,谷子地一片金黄,田野里油画一样绚丽多姿。父亲指挥着一家人掰玉米,收高粱,割谷子,大家的笑声在田野上空回荡。

母亲会把丰收的庄稼摆满院子。那时候的母亲,就像一位随心所欲的画家,在自己的小院里尽情地描摹秋天,她要把丰收的场景定格在农家小院里。母亲在屋檐下摆满金黄的玉米,在墙上挂满红辣椒,在窗子底下摆上大南瓜……丰收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小院。

我们孩子最爱的是果园。苹果、梨、枣儿都熟了,可以撒着欢儿吃。微凉的秋风里,我们仰着头,选树上最大最好的果子。那时候觉得,拥有硕果累累的果园,就是人世间最富足最幸福的事了。

秋分实在是个好时节,丰盈饱满,鲜活生动。天凉好个秋,秋分还不见肃杀的痕迹,一派丰收的景象,让人觉得心都是明亮的。收获的季节,就满心喜悦地收获吧。

秋分,向人们讲述着春华秋实的朴素道理。也告诉我们,岁月轮回,辉煌过后又是一季耕耘,要攒足干劲儿,积蓄力量,迎接下一次的挑战。

清香玉米

文/文雪梅

小时候,家里生活紧张,到了秋天玉米快成熟时,我们兄妹便迫不及待的要奶奶煮玉米。饱满的玉米如同晶莹剔透的珍珠镶嵌在棒子上,在沸腾的开水锅里自由翻滚。煮熟的玉米美味可口,清香四溢。

煮玉米吃多了,就有厌倦。看着奶奶又捞出一盆子煮好的玉米,我就嘟囔:“我要吃馍馍!”奶奶听了,笑着说:“小馋猫,那好办!”奶奶将掰回的玉米晒干,磨成粉,放上白糖,给我蒸馍。用玉米面做出的馍颜色黄黄的,酥香柔软,家乡人给它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黄儿”。奶奶做的黄儿香甜可口,可是,经常吃的话胃会泛酸,肚子也觉得鼓胀。奶奶为了调节我们的胃口,变换着用玉米面做“糊汤”、“搅团”等面食。总之,玉米面不及小麦面那么细腻,做出的面食茬粗,吃了也不耐实。上顿下顿吃,更是难耐。看到奶奶做玉米面食,我就使性子,哭喊着:“又是玉米面,不吃!”每次当全家人吃完了,奶奶就背着其他几个兄妹,给我做小麦面。

奶奶在铁勺里给我烙白面馍馍,下白面条。全家几个孩子中,数我身体棒,我想,这与奶奶给我吃“偏饭”是分不开的。后来我们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再也不用为吃饭而发愁了,大鱼大肉,雪白的小麦面,玉米面也渐渐消失在我们的饭桌上,成了一段封尘的回忆。

前几天,我们在饭店里给爷爷过九十大寿。全家人坐在饭桌旁,津津有味的品尝美味佳肴时,弟弟说要吃蒜泥搅团。看着服务员端上一盘飘香的搅团,盖着红艳艳的油泼辣子和几捏绿菜,像极了奶奶当年给我做的搅团。我不由夹起一块放到嘴里,可是,那种掺了麦面的搅团索然无味,更没有往昔的味道。弟弟也摇摇头:“不好吃,没奶奶做的好。”这时,坐在一旁的爷爷满含热泪,他说:“其实,你奶奶的病是长时间吃玉米面太多,伤了胃,留下了祸患!要是她能活到现在,该多好!”爷爷泪汪汪的眼里写满对奶奶的深情。

我的心瞬间被触动。那时,我才明白,奶奶为了我,她天天吃玉米面呀。玉米面里竟藏着奶奶无尽的爱。

漫步于小街,耳旁不时传来小贩们熟悉的声音:“水果玉米”,空气中飘散着阵阵清香。我情不自禁的想起奶奶给我们煮玉米,蒸黄儿,打搅团的情景,还有奶奶浓浓的爱。

穿越荒芜

文/暮云合璧

坐在高楼的阳台上,隔着玻璃窗,我的心浮在空中。常青藤的枝蔓散发着植物特有的气息,它提醒我,我所存在的环境是真实的,包括表姐给我砌的一杯清香四溢的菊花茶。

天色苍茫,偶尔有雨点洒落。视野开阔,远远的,高楼林立,像孩童搭的积木,只看见上面每个小小的格子一样的窗户。我想,一到晚上,那些小格子里会填满暖色或冷色的灯火,那么,在路上行走的人们仰望到的应该就是一带星河了,而任何一颗星星都是有热量的,不管春夏秋冬。

在世纪大道的一边,大片的土地荒废在城市的边缘,如同一座巨大的空坟。

我试着让自己走进去,并把心安置在这样的杂草当中,躺着,坐着,走着,没有目标,也没有任何念想,能呼吸青草的香气已经够了。一只长有黑白羽毛的水鸟自一滩水塘那边飞过来,飞得很低,身子贴近了疯长着的芦苇一般的草尖,瞬间,又有一只同样的水鸟紧随其后,它们寂寞地飞,飞不高,也飞不远,盘旋在这片没有一棵树,只有蔓生的杂草的荒地里。

看着它们,我失去了飞的欲望,让自己的心下沉,低到尘埃,嗅着泥土的气味,像一条蚯蚓爬行在黑土的缝隙当中。越爬越远。我看到母亲把铁耙举起来,用力砍入土地的背部,翻出许多蚯蚓,叫我去拣,说是可以喂鸭子。我畏惧这种软体动物,转过头,不搭理母亲。母亲生气地说,连这曲蟮也不敢碰,胆小鬼,算了,就把它们留在地里。

母亲开垦的是被村人忽略的地块,都说那泥土里都是老树和芒草的根,没养料,种不熟庄稼,不愿花费力气和肥料。但母亲就是不信,她种上了玉米,施肥、浇水、除草,忙个不停,后来生出的玉米个个饱满壮实。每到夜晚乘凉的间歇,母亲拿出煮熟的玉米,和前来拉家常的邻居分享,而我吃着甜玉米,想起了那可怕的蚯蚓,问母亲为何留下蚯蚓,她说,蚯蚓可以松土,会使田地肥沃。

我不再惧怕蚯蚓,母亲的话让我学会区分丑陋和丑恶,与此同时,我对土地产生了一种敬畏之心,母亲的美好行为让我恍然,土地是神秘的,是生命的根本。

走着走着,走进了时光的深处。曾经的庄稼地渐渐放大,眼前的荒地变成大片的玉米地,余晖中,母亲背着一筐沉甸甸的老玉米走在田埂上,我蹦跳着跟在她的身后,唱一首歌谣。如今,我的母亲老了,微微颤抖的双手再也种不出那又糯又甜的玉米。

心游移在眼前空旷的荒地上,触摸或抵达,真实而疼痛。视线变得模糊,像两根松弛的线,虚弱地延伸着,那一幢建造中的办公大楼仿佛一把竖直的刀子割断了它,只看见两个建筑工人站在吊车里,正缓缓地降落,他们如同那杂草上的两只水鸟,自在安然。

他们径直走向下面的搅拌机,动作快捷利索。在他们的现实世界中,也许已经习惯了周遭的荒凉或残败,明白每个新生事物的诞生都建立在陈旧时光之上,是世界潮流所致,他们始终在完成一种使命。

目光散淡。围墙圈住的土地原本是水稻田。表姐告诉我,一到晚上,能听到熟悉的蛙鸣。一些印象便在我们记忆里剥离,小时候在夜间跟随大人拿着手电筒捕捉青蛙的情景清晰再现。这样的一大片荒芜之地,不久后,会是一个精致的公园,或一个繁华的商业区。有谁会想到地下许多的生物,曾经在此鲜活过,幸福过。

围墙外是近几年修造的世纪大道,不计其数的车辆穿梭于其间,载着普通人的梦想,往返在现实的轨道上,履行生命的担当。大道一直延伸,匍匐在大地上,它方向的终极就是通向世界各地。

回顾自己落座的位置,心犹如杯中的一盏盏菊花,在水的浸泡后半透明地清醒着,渐渐舒展开来。世界渺远,我穿越时间和空间,深入每个角落,倾听各种生物的呼唤,它们引领我的灵魂不断蜕变,希望化作一只蝴蝶自由飞翔,找到生命的方向。

暮色四合。人行道上的路灯一瞬间亮起,投在绿树的枝叶上,发出清凉的光芒。一对年轻人手挽手慢慢走着,接近我的窗下时,看到那是个怀孕的女子,看不清他们的脸,但他们亲密相依的身姿表达出“幸福”这个词的内涵,他们和远处高楼上格子里的星火组成一幅生动的画面。

我的表情因此丰富,伸出双手,打开窗户,空气清新,湿润。抚摸内心,温良如昨,它如一道闪电自身体内飞出,飞向大地。

乡村秋夜

文/屈绍龙

夏夜,人们盼望有个凉爽的好夜晚。熬过一个个热的夜晚,听够了蝉的高声演唱,蚊虫的叮咬也日日离去,秋夜,慢慢地揭开自己的面纱了。

秋夜,是夏夜的尾巴,是夏夜的延续,尤其是初秋的夜,人们体会的更为深刻。蚊虫没有完全离去,蝉的叫声响在耳畔,玉米的成熟,棉花的吐絮,绿豆的炸开,那秋,就是真正到了,秋夜,是闲不住的,玉米堆在场院,像小山似的,白天,人们忙于田地里的活计,没有时间理会它们,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玉米堆的四周,“刺啦---刺啦”扒玉米皮,一个、两个……一堆黄澄澄的玉米,呈现在人们眼前。那是人们的金子,生活中的银子。玉米的收获,人们的喜悦,荡漾在脸上,大人、孩子脸上仿佛绽放莲花似的美丽漂亮,玉米堆堆满庭院,满满地,没有放脚的地方,一点点地腾出地,树上、房上,楼顶上,或挂、或堆、或摆,满玉米,月光下,玉米亮晶晶的,是闪光的珍珠,盈满农家,盈满乡村。

忙完玉米的活,棉花,那银白色的棉絮也开始进农家了,夜晚,农妇,整理收拾来的棉絮,放在一起,是银山一样,她们翻弄着,白花花的银子,心里的笑,溢在脸上,溢满心房。芝麻的收获,大豆的丰收,瓜果的香甜,溢满农家的庭院。秋虫,在墙角低唱丰收的曲子,蛐蛐卖弄自己的特长,弹奏幸福的乐章。小小的萤火虫,提着自己的灯笼,在院子里,在野地,在田埂,飞来飞去,以自己的光照在晶莹的草叶上,草叶有了光泽,蝈蝈的叫声,有了光泽,昆虫的翅膀有了光泽,农忙的人们也有了光泽。月光如流水,静静地泻在大地上,秋耕的人们,随着拖拉机的响声,心情惬意,方向盘随着手的转动,灵活自如,翻耕的土地,深厚平整,新的一年,有新的丰收,有新的希望,新的生活,在升华,在扩展,在沸腾……

播种的人们,在明亮的灯光下,悉心地观看着匀速运行的播种机的前行,心里满足而又踏实,一种希望之火在心里燃烧,火红的日子在人们的眼前闪烁。

闲暇后的人们,静听秋夜的声音,或喜,或忧,乡村的秋夜,他们静神细听,似乎有些声响,离他们远去。往昔的秋夜,有两种迷人的声音,有两种令人难忘的声音。一种是天空有大雁飞过时的声音:像小孩低语,像婴儿在笑。这声音让他们在心中默念:“一会儿排成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一字形。”在秋夜,从他们生活的乡村飞过,去度过它们的冬天,来年再回来,如此往复循环。一种是马车在乡村路上走过的声音,马蹄发出的喀哒声:不脆也不艮,不响也不闷,配在夜色里真是好听,真是悦耳。

他们想着,现在这些声音都很难听到了,真正的幸福,我相信是随着它们的消失而永远地消失了。

古人对秋夜的感慨颇为丰富,现在人们的发现更为日益出现:山岭秃头,水塘干涸,河水断流,庄稼生病,水质恶劣……困扰人们,困扰乡村,困扰着乡村的一代又一代人。

乡村的夜,亲眼看着乡村的变化,富裕中蕴含着危机,和平中潜藏着隐患,乡村的夜,人们的平安夜,幸福的夜,和谐的夜,人们从心里期盼着,等待着,默念着,祈祷着……

饮食一缕乡愁

文/宋千寻

吃玉米,现在是最好的季节。暑气刚刚散去,空气中有了一点凉,还夹杂着黑土地上作物成熟的草木香气。这时候玉米也在母亲的怀中睁开眼睛,打量着世界,带着一身珠圆玉润,只需你一伸手,她就到怀中来。满锅的清水放她进去,有杨贵妃温泉水暖洗凝脂的美感,那穿着贴身绿肚兜的葱绿姑娘,一边在水里含着羞,一边将自己煮成金色。待你掀开木头锅盖,满锅的黄金宝玉跳进眼睛里,真是爱极了她从小家碧玉长成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的故乡是玉米的盛产地,这里也成了最爱吃玉米的地域。每年这个时候宽锅大灶煮满玉米,就着外面满眼的草木琳琅,再来一点茄泥,毛豆,和几块甜倭瓜佐食,就成了一桌好席。

八月清亮的天,妇女们成群去了地里,挎筐拎兜,里面都是绿色外衣的玉米棒子,偶尔也有几个土豆子,可能自觉得没有玉米的高挑,也缺少她的轻纱绿萝、时尚发辫,于是躲在筐篓的最低处,从不露面。只有玉米一路上伸出头来,露出马尾辫,悄悄把着筐沿,看尽一路风光。

归家的妇女坐在门槛上,一穗一穗玉米就被女主人轻解罗衣,露出碧玉的身体,放进锅里。负责烧锅的丈夫说,这玉米嫩得跟你当年一样,一掐还出水呢。女人撇着嘴“咋地,我现在不嫩了?还不是被你和崽子熬得才不嫩的,想当年……”伴着汉子憨厚的笑声,一家门槛内的玉米香未开锅早已经有了味道。

待到锅沸之后,满屋子的诱惑横冲直撞,三五邻舍的人们被香气吸引出来,树荫下乘凉。八月的秋燥有时候会突然光临,但是相比六七月盛暑,已经相对清凉很多。被誉为“秋老虎”,实则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正在准备打马归去。烀熟的玉米太适合喂养胃口了,既不像夏天吃的那么热气熏人,焦心难耐,食不下咽,又不会像冬天蔬菜斗室逆天生长中失去灵气,没了味道,乏了味蕾。在秋燥瀼瀼的时候,给口腹一场甜糯的“供养”。玉米用陶盆端出来,一人一穗,再来一盘腊八小蒜和黄瓜咸菜,一众人在树下安养了胃口。

除了大锅里,铁锅身下的灶坑,或者是屋外架起的一堆火里,也是玉米修炼真身的地方,白白的姑娘,被铁将军的剑戟高挑着放进烈火中,一会儿真身舍利就出来了,面目全非的黑色泛着乌光。水分和青涩已经随着火焰爆裂在空气中,随风飘荡,最好的东西已经被淬炼出来了,吃的人一口一口下去,眉间露出欢喜意。

我的嬷嬷也会做一些别的玉米类吃食,比如用搽板子把新玉米搽出汁来,调兑上佐料,放在笼屉上蒸,熟后,满嘴糯糯的甜。也会做玉米粥,那种最简单的做法,用青玉米粒做原料,煮一锅粥,让一大家子人开怀地饮食大自然最原始的阳光雨露。

朋友的爷爷是赤脚医生,每到立秋之后,就喜欢吃青玉米,吃得香气连连,热气绵绵。他说青玉米有明目的功能,抗眼睛衰老。其次还防治动脉硬化,缓解便秘,防癌又降糖,不可多得的黑土地之宝。食药两用,是养生佳品。这个赤脚医生,耳聪目明,八十岁能打蒿芽,深水里扎几个猛子,上岸后,架起一堆火,烤上几穗玉米,吃得满嘴糊香,背着褡裢消失在村屯之间,仿似一位坊间高人般,唯一可见的迹象就是他烧玉米留下的灰烬,还在冒着烟火的味道。

中国人向来讲究“不时,不食”,意思就是不是当季的时令食物,最好不要食用。宜食用当时当地当节气的食物,在它按照大自然顺天生长的日子里采食它。立秋之后,秋风起,玉米地里风飒飒,云攘攘。玉米头顶上的花儿被风吹得直点头,像是在自我昭告“我已经长大了”,这时候,作为食客的我们“遇见玉米香”,不要错过哦。

不管是乡野老屋昏光,还是城市楼台明堂,在室内吃上一穗煮玉米,就打开了乡愁,饮食一缕乡味,再透过窗子看窗外满目的秋景,我们就回到了草木春深处,同这些精灵一起孕育下一年的蓬发。

李子园飘出的欢笑

文/林雨荷

早就听说发小杰家在离城不远的秀水山村有一片李子园。前年的秋天,应她的邀请,五姐妹如约而至。

秀水山村别说还真是山清水秀。穿过一座水灵灵的水库,便来到了杰家的李子园。

一进院,李子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五姐妹还没等歇口气,一起冲向李子园。红里带紫,紫里带红的李子,缀满枝头。李子树下还有很多早熟的李子落下,静静地躺在那儿,有的李子已是摔的“面目皆非”,有的李子完好无损,像是等待久别的亲人。杰说,姐妹们摘李子要注意轻摘轻放,现在都已经熟透了,稍一触碰就会掉下来。华使出小时候爬树的本领,蹬在树上摘,不时还摇几下树枝,那李子就像飘落的“红玛瑙”好看至极,姐妹乐的前仰后合。我在下面一边捡李子一边品尝又酸又甜的李子。第一次走进李子园摘李子,那种快乐的心情溢于言表。丰收的李子园,迎接姐妹们的到来。

其实杰家李子园前面还有一片玉米地。玉米地和李子园遥相呼应。让姐妹们嗅到一种故乡的味道,田园风光旖旎。那边我和华在收拾李子的最后包装,一袋袋地装好。那边娟和杰在掰玉米。成熟的玉米泛着浓香的滋味。秋午的阳光火辣辣,姐妹脸上汗滴滴。笑容却像金黄的向日葵在李子园绽放。

掰好玉米,开始下一道程序,烀玉米。只见杰支起一口老锅,我在老井旁压水,华去找来一些木材,分工合作,那种忙碌的样子像过节一样。一开始怎么也点不着,后来琴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张油毡纸。点了几次都不着,娟蹲地上吹呀吹。终于点着了,浓浓的烟雾开始一圈一圈升上天空,木材也被烧的噼里啪啦响。油烟的味道刺鼻,呛的我直掉泪,当我看见火苗就像那熊熊的篝火那样诱人,心里依然美美的。再看我们几个姐妹红扑扑脸庞早已醉了李子园的风景。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香喷喷的玉米烀好了。姐妹们坐在杰家门前的石梯上,品尝浸满李子味道的玉米,童年的往事历历在目,一起挖野菜,一起采蘑菇,一起下河捉鱼……那种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快乐的童年生活。每每想起依然是那样温暖温馨。一颗不老的童心始终在激情燃烧。

那年那月,五姐妹陆续进了城,一路走来,时间凝结着日子的远去,姐妹的情感依然是那样浓密。想了就聚聚,相互惦记成了彼此牵挂的主题。

太阳快落山了,晚霞映照在李子园,姐妹们还意犹未尽。杰说,明年这个时候我们还来李子园。姐妹们各自带着甜甜的李子恋恋不舍地离开。而我回来后把这段难忘美好的一次李子园之旅刻在诗歌的行间字里——“快乐,宁静致远……”

故乡的秋

文/苇岸春风

经过几天绵延不断的阴雨天气,这秋天的印迹便愈发真实起来。走在街头抑或公园的一隅,枫叶红、菊花黄,再加上地上的落叶, 难免使人想到故乡的秋天。

印象中,故乡的秋天总是来得早,大半儿是在紧张繁忙和喜悦中度过的,不经意间就已过大半儿,接近冬天了。

中秋前后,正是棉花集中绽放的季节。看到遍地白花花的棉花,人们自是乐得收不拢嘴儿。可这阴晴不定的天气,总是焦灼着人们的心情,于是大人孩子齐上阵,抓紧收获这头排花。大人们都是采摘棉花的好手,他们一边采一边说着家长里短,说到兴奋时,总是笑声不断。孩子们正好借机偷个懒儿,有的坐在地上休息,有的顺着蛐蛐的叫声捉蛐蛐,等到大人们催促时,便从棉花棵下面钻出来,继续着刚才的活儿。

白露是收枣的季节。此时家乡的小枣个个脆生生的甘甜,使人垂涎 ,免不了趁着新鲜多吃几个。 这时是孩子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 他们有的拿着长长的木杆子, 使劲地地抽打着枣树的枝条儿,有的爬到枣树上面,像猴子一样用力摇晃着树干,成熟的红枣便噼里啪啦地落到地上,大人小孩带着箩筐,在树下不停地捡拾, 直到几箩筐都盛满,才兴致未尽地停下来。

收割玉米可不是什么好活儿, 往往是时间紧,干活累,那时候收割玉米的工具都是镰刀镢头。

运输工具就是小推车,手拉肩扛把掰下的玉米运到地头,再用小推车一车一车地运回家,那场面简直就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等到 一排排的玉米秸倒下,又要把它们运回家晾晒,把地清理出来,撒上化肥,就等拖拉机耕地了,但秋收远没结束,家里一大推鲜玉米,还要剥皮晾晒,于是全家出动挑灯夜战,忙活几天几夜才能完成。

经过清理的土地,平坦而空旷。 拖拉机欢快地奔跑着, 新翻出的泥土气息,夹杂着玉米桔杆香甜的味道,秋的味道便漫延开来, 随后人们平整土地、撒肥、播种,那一丝不苟的认真劲儿,就像一位画家,正在创作着一幅美丽的画卷。

种完小麦 , 小小的农家院便显得异常丰满充实起来。 院墙上早已挂满黄橙橙的玉米。地上堆积着黄豆秸秆,经太阳一晒,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 晒着的花生饱满新鲜惹人垂涎 。

故乡的秋天就像一位慈悲的母亲,温柔、慈祥、毫不吝啬地把最好收成贡献给人们,为大家安全过冬做着准备。

土地里的故事

文/饶京水

媳妇原本是不与土地有缘的,因“错嫁了郎”,便夫唱妇随地经营起土地里的故事来了。

记得刚结婚回家看爷爷奶奶,半途经过麦田地,媳妇眼馋地望着麦苗,非要到麦田里去割韭菜,我望着她那懵懂的眼神和傻傻的表情,几乎就要笑瘫在自行车的前把上了。

爷爷奶奶家住农村,距城不算远,我和媳妇周末都是要回家的。回家的路有两条。一条路是新修的公路,水泥钢筋铺就,平展的路面,鱼贯的车流,风驰的车尾时常旋起一阵和着油烟味的热浪,让人屏息蹙眉不得舒展。另一条路是原先的古老马车道。

媳妇喜欢这条古道,古道上没有汽车,也没有刺鼻的油烟味。古道两侧的嫩草和庄稼吐着清香的气味,伴随着呼吸沁入心脾,犹如饮了琼浆玉液般的清爽。这里的农田多是沙土结构,沙性大,土质松,是最适宜种花生和豆类杂粮的。

媳妇是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很小就学会了打枪、跳舞、唱歌,就是没见过庄稼是怎么生长出来的。要说种地,她还不及《朝阳沟》里的银环,不光麦苗韭菜分不清,还把乡亲送的小米,硬要拿到地里去种,当场就把爷爷奶奶笑晕了。

爷爷奶奶都是种地的好把式,他们的子孙们都在外地工作,家里没有种地的人才。爷爷奶奶常在我们中间物色接班人,想把种地的本事传承下来。我天性懒,怕地里的劳作,有时和爷爷奶奶说话故意避开种地的话题,生怕被爷爷奶奶选中。媳妇却喜欢和爷爷奶奶打听庄稼地里的事儿,还听得津津有味,渐渐地,爷爷奶奶就把媳妇当成了种地的培养对象了。

媳妇是名医生,天生就有一副长不大的相,一双大眼睛,一根大辫子,还夹带着一股憨傻劲儿,问起问题来刨根见底,常把爷爷奶奶逗得合不拢嘴,爷爷索性就把那陈年老辈子的种地故事给她讲了一个完全彻底,什么摇耧、犁地、掐谷穗、扬场、施肥、锄小苗,讲到得意处就拿起农具在家里示范起来了。媳妇听得认真,爷爷和奶奶讲得起劲,有时认真得竟顾不上吃饭。

爷爷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打过短工,遭过饥荒,拿土地当命根子看,像亲娘老子一样伺候。爷爷奶奶种不动地了,多么希望有人接过他们手里的锄头,把土地伺候起来,别给荒芜了。

爷爷奶奶知道我们星期天回家,还没到星期天,就早把伙计安排妥了。奶奶和媳妇在家包饺子,爷爷领我转他的责任田,一块不拉地全都说给我听。他从土地的面积、四邻家说起,一直讲到土地脾性特点。小半天的时间,爷爷就像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别人似的,把土地的位置、面积、四邻家和土质脾性都嘱咐得清清楚楚,生怕我们亏待了那些土地。

一年后爷爷去世了,再以后奶奶也走了。那几块田地就成了我和媳妇对爷爷奶奶的思念,想爷爷奶奶的时候,就蹲在地里,捧一把黄土嗅一嗅,那里边还存着爷爷奶奶洒下的汗水;靠近青苗听一听,青苗还在讲述爷爷奶奶种地的故事。

我和媳妇都没学过种地,平时地里的劳作,也就是收秋种麦时帮忙凑热闹罢了,真正的从头至尾拿起种地的活计,还是从来没有过的。平时,看不到眼里的那些小农活,要真的上手拾掇起来,还真不是一件轻松自如的差事。

就说种玉米吧,心里想着这有何难,请了人就只管种了,然后跟着村里人学着间苗、施肥,收玉米就是了,没啥可难学的,哪里知道种玉米也得要科学,更得要经验,可不是想像的那么简单,一个环节管不好就叫你颗粒无收。

那一年种玉米,眼见得别人的玉米都快膝盖高了,媳妇琢磨着,咱那地肥足墒大的,玉米恐怕要长过膝了吧。见别人间苗,我们也就学着到地里间玉米苗子。站在地头向里望去,媳妇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啦,远远的超出了她的想象,满地的野草绿得发黑,连地皮都不得露,那还看得见玉米苗的影儿,扒开草丛又细又黄的玉米苗,抖抖瑟瑟的卷缩在荒草堆里,像得了重病似的奄奄一息。一位过路的大哥说:老弟,这玉米给耽搁了,草上来了,没法子治了,今年恐怕没有收成了,耕了吧!省得白白浪费肥力。去年,我也有一块玉米跟这一样,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耕了。

耕了吧,媳妇真舍不得啊!看着卷曲在草窝的玉米苗,她们好像在哭泣,那可是自己亲手种出来的玉米苗啊!绿茫茫的一地野草从哪下手啊!围着玉米地转了几圈,不时的烦愁,不时的叹息!半尺高的麦茬,密不透风的野草,一锄一锄地扒,要扒到啥时候才算了呀?苗和草都长在了一起,苗旁的杂草都得用手拔,稍不留心拔掉了草也带出了苗,苗没了除草还有啥意义?就这样,犹犹豫豫了一天,竟没敢往玉米地里迈进一步……

晚上媳妇梦见了爷爷,爷爷没说话,一直对着她微笑……

第六天的傍晚,红红的晚霞久久不落,陪伴着媳妇锄完最后一锄,媳妇坐在地的中间,一股从来没有的成就感油然从她的心底升起,她望着那些抖擞的玉米苗子,就像面对着自己的孩子,媳妇多想大声说:孩子们快好好地长大吧。

转眼,金秋已到,丰收正浓。我们家的玉米又如何呢?媳妇心虚得不敢往地里走,怕见那惨不忍睹的景象和村民讥讽的眼神。哎!自己的地好歹总要去见的。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不住地搜寻长势最颓废的玉米,想必那就应该是她的玉米地了。媳妇犹豫地站在自家的玉米地前,突兀的景象,竟让她怀疑起自己的眼神,揉揉眼再认真看,再真实不过了,这就是媳妇那块要耕了的玉米地,柔弱的小苗已长成粗壮的身材,高高的秸秆,硕大的棒子,迎风晃动的缨子,多么像列队的孩子在迎接母亲的检验,媳妇哭了。

媳妇把玉米杆子揽在怀里,像怀抱着自己的孩子,边端详边唠叨:种庄稼和养孩子一样,容不得半点虚假,哪个环节省劲啦,哪个环节准出事。出了事也别害怕,只要能静下性子耐心地把那荒草野苗的拔除干净了,那苗苗还会好好长的,什么时候管都不算晚,只要你管了,苗苗们的奉献,是会让你掉眼泪的。

时光荏苒,掐指已有三十年了,媳妇再不是遇到麦苗就要割韭菜的懵懂客了,她把满头的青丝都和到了黑土里,只剩下白发在讲述土地里的故事。

弯角老牛

文/付居会

这天早晨,我早早起床。照例先到西屋给老牛筛草,喂料。太阳还没出来,墙外干枯的树枝上有群麻雀在叽叽喳喳。满满一屋子铡碎的玉米秸秆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儿。老牛在反刍,咀嚼着,口里有白沫趟下。

我把草筛得特别仔细,一点杂质都没有,三筛子,牛槽正好平了。我多舀了一瓢玉米面,均匀地撒在草上。弯角老牛抬头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又埋下头猛吃起来,发出“唰唰”的声音。

吃过早饭,我温了一锅水饮牛。老牛喝水时我特地又加了一瓢玉米面,它喝得很贪婪。吃饱喝足后甩着尾巴在影壁后的小棚里休息。

二姐打电话说,中午过来牵牛。弯角老牛还不知道,今天他将被新东家带走。

弯角老牛来我家9年了。它第一任主人是大妹家,因不能生育被当做肉牛卖给了二姐。可是到了二姐家第二年春天,就下了头小牛,令人惊喜,此后每年生一只小牛。外甥当兵那年,二姐手头紧就把弯角老牛卖给了我。

现在家家户户都有机动车,老牛基本不再干农活了。它在我家的工作就是,每年生一头小牛,另外吃掉三亩地的玉米秸,制造几车农家肥。

弯角老牛在我家很本分,尽职尽责,每年都圆满完成“任务”。为了让它不遭罪,我特意请人在影壁后修了一个小棚,可以遮风避雨。每年出栏的小牛犊成了我家的主要收入,靠它贴补,我们供小儿子读完了大学。

2010年,小儿子又考取了公费研究生,我的经济负担轻了不少。大儿子给我算了个账,养老牛卖牛犊并不比直接卖玉米更赚钱,劝我卖掉老牛,那样能轻快些。起先,我还犹豫,农民不受累哪有来钱道儿?但过秋时的一件事让我决定,卖牛。

那天,我开着拖拉机正往家送玉米秸,在大街上为了躲一辆电动车,刮蹭了一辆三轮车,车主被挤了一下。我很担心,带着他到医院检查、拍片,还好没事儿;后来又给他修了三轮车,前后花了七八百。这件事儿一想就后怕,万一被碰的人有个好歹,我们麻烦就大了……

把老牛卖掉,这样每年就不用折腾玉米秸了,省了不少麻烦。再说,快60岁的人了,不服老不行。每年过大秋,刨玉米秸,运玉米秸累得直不起腰。

恰好二姐打算买牛,她愿意把这头牛再牵走。姐姐打电话说老牛不吃不喝,第四天才开始进食。我很心疼。

老牛走后这一个多月里,羊圈里新添了7只羊羔。每只都很瓷实,为了给新生的小羊增加营养,我还买了箱牛奶。早晨起床后不见了弯角老牛,感觉心里空荡荡的,但是很快就被一群围上来的小羊羔逗乐了。

养羊比养牛轻松,我希望它们能健康成长,明年卖个好价钱。

看秋

文/指尖

抓阄

吃罢晚饭,男人们撂下碗就往大队部走。婆姨们马虎地刷过碗,手沾点水,在头发上摸了摸,揪拽一下衣襟,拍打拍打裤腿,也急匆匆向大队部跑。小孩子早围了一院。

秋天,玉米、豆角、蓖麻,还有树上的青果,仿佛得了疯魔症,一天变个样,一天又变个样,几天时间,瘪的饱了,青的红了,小的大了。村里人知道,庄稼成熟在即。春来下种,夏到锄镂、上粪、间苗、拔草,眼下才是最紧要的关头。收成多少,就看你能守住多少。庄稼不像家畜和牲口,你养它喂它它就对你不离不弃,庄稼是没情面的东西,你打理的再好,也不感激,你不打理,也没怨言。最无奈的是没界限,人来摘,不拣择,牲口乱啃,也不嫌弃,偶尔鸟飞来,将它结了一年的颗粒嘣嘣地啄上半天,也像没事似的,任其宰割。但它是全村人一年的口粮啊,看管它的事,就落在了村里人头上,村里人将这营生,叫看秋。

这营生,村里男人都稀罕,按他们的说法,睡一觉得五分工,当神仙皇帝也不过如此。但人多地少,村里只好用抓阄来定夺。

大队部在场院的一眼窑洞里,一盘炕,一张桌子,几条长板凳,桌子上是村里最贵重物件——扩音机,连接着的喇叭,栓在外面电杆上,村支书福大爷对着话筒念报纸的时候,双肘抵住桌子趴着,仿佛裹红布的话筒是跟棍子,撑住他的嘴。平时五保户栓大爷住里面,看扩音机,扫扫场院。一开会,他的炕席上满是人,都拿着烟袋,坐的坐,蹲的蹲,吱吱吃烟,烟锅暗了,伸出来,在鞋帮或炕沿边上叭叭地嗑烟锅。这会,村支书早蹲在扩音器旁边的长条凳子上说开了:社员们,按以往的惯例,咱今年的看秋还是抓阄哇,十天一轮,有没意见?

没人吭声,暗淡的灯下,他在凳子上磕掉烟锅里的灰,用嘴含着烟嘴吹了两口,又吸了两口,确定烟杆里没有烟丝堵塞后,才慢吞吞地说:这是没意见了?公分也按往常的,一黑夜五分。看秋是大事,人人有责,没男人家的不要凑热闹。

人们哄得都笑了,眼睛都瞅向窗外。窗棱上的毛头纸破出许多眼,忽闪忽闪的。银兰嫂子站在我们一群小孩身后,也笑了,月光下,白牙齿也忽闪忽闪的。

记工员金喜从一个方格本上扯下几张纸,又将这张纸折叠扯开,再折叠再扯,从胸前兜里取下他的钢笔,在扯好的纸上写字。

玉米从能煮着吃到炒着吃的这段时间,连小孩都是小偷,或许是庄稼散发出来的味道使人馋涎?也或许是人在秋天跟庄稼一样急迫?看秋点在邻村交界处、生产队交界处的地里。有固定的浅窑,够容身,能点火取暖。看得对象,一是邻村上下的人。一般情况,村里的人喜欢偷别村的,这跟各人自扫门前雪不一样,是各人把好门前粮,秋后,粮食按产量分成,产量越高,分得越多,也就说来年的光景会好,村庄的地位在公社也会上升。二是别队的村里人,一队的人如果偷不到邻村的粮食,就会去偷二队的,二队的亦然。三是兽。据说秋天的庄稼地里有野猪、狼、狐、黄鼬、地鼠,喜欢在黎明后出来寻食,在穿梭找寻食物的同时,会在庄稼地里打滚搞破坏。有一年,杨树沟一块地堰里的玉米一夜之间全部被践踏,玉米嫩,一掐,一泡水,地上全是被掐开的玉米水,乳白色,奶一样,秸秆乱七八糟,东倒西歪,有经验的禾老人说,这像是野猪糟蹋的。

村里的男人都想看秋,不止觉得自己脸上有光彩,且可公明大样地将收缴的粮食带回家(抓到偷粮食的人,邻村人眼观面熟,把粮食留下,人放掉,粮食就成自家的了)。禾苗说,***就想让爹去看秋,一来可以多挣几分工,二来能吃点新鲜的。田园问,什么新鲜的?禾苗就住口了。但我们都知道,她说的新鲜的其实是嫩玉米,小土豆,大豆角。去年她爹看了十来天秋,她将煮好的玉米剥到兜里,边玩边吃,还分我吃了一把。我们去她家,锅里白生生的小土豆,禾苗说那是猪食。她悄悄说过,每年抓阄前,她爹都要拜菩萨,保佑得到这个营生。

田园爹没看过秋,因为他身体不好,整天咳嗽,去地里也只能做女人做的活。但田园说起晚上出去偷玉米,是很有经验的,据说她跟哥哥不走远,就在河边地里,口袋也不拿,将裤子在下面束紧了,玉米棒放在两边裤腿里,就回来了。如果路上遇见人,也察觉不了。又说,其实看秋看得是别人,即便抓住,喊个叔叔大爷,求个饶,也就没事了。

乱哄哄的窑洞突然安静下来,抓阄开始了。男人们有序地站起,缓慢地用手从桌上捏起一个纸团,也不急着展开。有的回到了原先的地方,蹲下,装一袋烟,点着,才展开手里的纸团;有的会凑到离电灯近些的地方,仿佛灯光能给他带来惊喜;还有的更关注别人抓的,探过头要看看对方抓了什么,对方偏不让看,两个人便抱着一团,刁扯起来。生喜第一个抓到“看”字,他张开那个纸团,高声念出那个字,人们都忘掉了自己手里的阄,张着嘴看他,眼神中充满羡慕。有人都说生喜命好。他反驳,好什么,受罪的命。脸上的笑纹越来越深,放一粒玉米都能夹住。

事故

豆荚在中午爆开,能窥到里面那个饱满的豆子,耳边犹听得“嘣”炸裂的声音。南瓜东一个西一个,在玉米地里毫无次序地滚来滚去,粗糙的瓜蔓跟豆角蔓缠绕着爬到了玉米杆上,似乎要抵达某个地方。玉米开始饱满起来。地里的甜苣菜也在疯长,女人们现在的营干就是剜甜苣,一筐一筐灰塌塌的甜苣,在下午阳光下被晒得软沓沓,灰雾雾的。所有人都知道,灰绿的甜苣菜下,定藏着一只瓜,几把豆角,或者嫩玉米,但毕竟是白天,筐也小,即便偷,量也有限。

河边地的庄稼熟得最早的,村里人下河,总得穿过它。小路被玉米叶捂得密不透风,两边的玉米穗早早不见了,玉米叶张牙舞爪,横七竖八,特别茂盛。人要过去,得用手不停地推开叶子,才能顺利通过。玉米叶像一把绿锯条,倘若被玉米叶刮一下,皮肤上立马会有个红道,不见水时,是痒,一见水,会疼。只有紧紧随在大人身后,用他们的身体当阻隔,才不至于被刮。洗完衣服,在玉米地走,祖母停下说,莫张声,我摘个瓜,咱回去煮着吃。尚不等我答言,祖母就不见了。刚开始,还能听见沙沙的玉米叶的声响,后来,四周骤然静默,也不敢喊,只觉坠入深渊般绝望。心里又记挂祖母,又怕看秋的人从天而突降。好在不久,祖母出现,神闲气定,面不改色。不远处一个小孩,看见我们,突然喊肚子疼肚子疼,双手捂肚,蹲下身来。祖母对着她笑了笑,没吱声,牵着我朝村里走。奶,她肚子疼呢。祖母笑了笑,没事,我们走了她就不疼了。后来知道,当时她的腰里别满了玉米棒,看到大人走来,正巧一个棒子滑到裤子里,她怕发现,急中生智,佯装肚疼。

那天生喜一个人坐在五道庙的石头上,头低着,要伸到裤档里去了。男人们中午从地里回来,他还坐着呢,仿佛坐化了的石佛,纹丝不动。有人过来说,回家吃点饭,歇歇吧。他也不搭腔。福大爷背着手,走到他跟前说,你这秋到底还看不看?屌样儿,看个秋都看出个事故来,能做甚?

大人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一股神秘气息开始在村里蔓延。据说那天成槐天不亮就赶马车出村了。小孩子照例是迟钝的,跑到五道庙耍,刚开始看见生喜的样子,亦有几分好奇,后来很快就转移了兴趣,去看月亮大爷跟来会轧草秸,看俩人将牛圈里的粪担出来,堆到墙跟底,一时间满街都是牛粪味。

到晚上成槐带回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变兰的腿锯掉了。人们惊讶地张大嘴,不知所措。变兰婆婆听到这消息,当下就晕过去了。被人掐人中,泼冷水,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她嗓子深处那句哭声也活过来,长长的,恸恸的,绝望像一堵坚固的墙,将她牢牢地堵在里面。

生喜的胡子也长了,头发乱蓬蓬的,一天之内老了十岁,他不吃不喝不说话,头缩在双腿间,一天了。听到这个消息,竟然爬倒在地,嚎淘大哭。这一哭,狼号鬼叫的,从五道庙一直扩散小河口,吓人的很。

那夜,天也黑的吓人,后来就落雨了,祖母在炕上吃烟,独自喃喃,命里该时躲不过啊。我的胳膊上热辣辣的疼,灯下,看见被玉米叶锯开的几道血痕。变兰婶子的腿也锯掉了,肯定比我的胳膊疼多了。

前天晚上变兰去偷瓜,摘了一趟,第二趟时被生喜察觉了,生喜就喊,谁,出来,不出来老子就捅了你。拿着个电棒,来回晃,照见一个女人的身子,就心软了,佯装追赶,其实只是喊声造势。变兰一个妇道人家,早慌了神,东扑西窜,不知方位,只朝着光照的方向跑,跑着跑着就大叫一声,不见了。生喜才发觉,前面是个大崖,妇人跌下去了。天稍亮,生喜回村喊人,救起来才发觉是自家村的人,当下看变兰被摔得血淋淋的,就傻眼了。嘴里分辨,我就是给你照照路,你跑甚叻跑甚叻。

几天后,变兰坐马车回来,一下车,看见生喜垂着头跪在她面前,顿了顿,被人搀着走到生喜面前,抬手,朝着生喜的脸就是一耳光,那声音,跟她空荡荡左裤腿一样,来回晃荡,久久不绝。

捉奸

中午,南头传来了骂声,小孩子一窝蜂涌了去看。见银兰嫂子家的院门大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站在门口,脸一会向里,一会向外,正在大声斥骂。他是银兰嫂子老汉,在天津当兵,叫来俊,一年或者两年才回来一回,他们有一个闺女,刚会说话。平时家里就银兰嫂子一个人,也不去地里,每天在家里看孩子。村里对待军属是很优厚的。连分粮食,都有人给往家抬。银兰嫂子圆盘大脸,有隐约褐麻子,一笑,两个酒窝从脸上隐下去,变成两个大黑点,她个子高,身体又直,站在那里说笑的时候,总让我想到院子里种的那株葵花。现在,她抱着孩子在炕沿上哭,孩子正含着一跟手指,口水顺着手指流到了衣服上,瞪着个大眼看门外的爹。炕墙上的镜框里,照片上的来俊是很好看的,穿军装,浓眉大眼,打了彩,帽子上的五角星和领子上的徽记特别鲜艳,跟画上的人一样。但现在,他站在街门口,敞着怀,大骂,像倒嚼的牲口,嘴角边上全是白白的唾沫。

刚开始人们都不知道他在骂甚,因甚,后来才听明白,原来他骂得是叔伯哥来富,说他是驴,猪,牲畜,是要遭天打五雷轰,是祖宗也不认的坏水。来富在村里是民兵队长,也是说一不二的人,住在来俊家隔壁,按他的脾气,是决不吃亏的。但此刻他家却静悄悄的。有人说,来富总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也有人说,来富黑夜里看秋,是不是现在睡觉呢。又有人说,来富是前半月看的秋,猴年马月的事了。

夏天时,我们去五道庙玩,路过来富家猪圈,银兰嫂子跟来富各站一边说话,来富不知说了句什么,银兰嫂子笑得身体乱颤,无数葵花子掉下来,她又低头去找。我们一群小孩不解地看着他们俩,后被来富赶走。而此刻,猪圈里的猪被卖掉了,圈边空落落的,银兰嫂子在家里哭,来富不知钻哪儿了。

老婆们在旁边瘪嘴,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活该。这话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后来,福大爷背着手来了,拔拉开围观的小孩,说,来俊娃,咱消消气哈,回院里说。

来俊一只脚在街门外,一只脚在街门里,仿佛他在取舍什么,老无法下定决心。福大爷一推,他的身子就往院子里了。福大爷回头对看热闹的人说,散了吧,散了吧。说完就关门了。

那天夜里,禾苗带来令人吃惊的消息,说前段来富在杨树沟看秋,他回来的时候衣服总是干的。秋天早晨露水大,如果他从庄稼地里回来,裤腿和鞋应该是湿的,但他回来总是干干净净的,他老婆就疑他没干好事。夜里,他老婆尾随着他,看他先是出了村,穿过庄稼地,到了看秋的浅窑里,吃了两袋烟,又钻到地里摘玉米穗,摘了半口袋就往村里走,也没回家,直接就去敲银兰嫂子的门。老婆怕被来富打骂,就强忍着气愤一直等,等到五更鸡叫第二遍,被露水打湿的来富老婆终于看见来富穿戴整齐从银兰家出来了,他悄悄地闭上门,走到村外。他老婆回家换了湿衣服,他就推门就进来了,问,你起来了。他老婆不答腔。来富就来气说,看你那鸟样,能做甚。

来富老婆早年高小毕业,识字,惹不起来富,就给来俊稍了封信,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银兰今上午去河里洗衣服,回来的时候正好来富下地回来,来富就绕进银兰家,两下里说俏皮话,眉飞色舞,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人,进来就喊,狗男女。两人抬眼,一看是穿军装的来俊,都唬住了。

福大爷在银兰家坐了一下午,烟灰磕了一大堆,好坏歹话说了个尽,也没有将此事压下来,隔天,来俊去公社告来富破坏军婚罪,据说交上去的材料有五六张,村里人都说,看这驾势,来俊是有备而来的。

批斗会

禾苗爹是第四个抓到了“看”字的人,也就意味着,他是这个秋天最后的看秋人。

禾苗照例炫耀一番,似乎她突然就成为村里最高级的人。水草在私下里很不服气,她爹在县里煤矿上上班,***瘦小,做营生不利索,队里挣得公分低,分粮食也受人排挤,她家能吃到猪油呀挂面呀这些稀罕东西,但没人眼红。在村里,一个人的力气更能使他扬眉吐气。现在,正是家里吃食青黄不接的时候,水草家也没有吃不完的挂面和猪油,***胆小,有次下地回来,路过北边地,看人家都摘豆角,她也摘了两把,却教队长给发现了,她分辨说,她们也摘,怎么就说我。队长说,你看见谁摘来?她一回头,看见她们齐齐整整,手里拿着农具,那些豆角竟仿佛蒸发了般,这么多妇女,只有她拿着一把豆角,只好交给队长手里了。

水草特别羡慕禾苗家,羡慕禾苗爹每天在家里,羡慕禾苗有两个哥哥,羡慕禾苗每天耍,家里不做营生。特别是她跟***抬水的时候,对她爹更是心生埋怨。而现在,禾苗爹又去看秋了,禾苗的兜里的煮玉米变成了炒玉米,玉米上有小小的黑斑,是糊了,那点糊味,恰恰使玉米散发出一种美妙的味道。禾苗高兴,分给我们吃,水草总是舍不得全吃完,第二天,她还会翻出花衣服口袋,从针线缝里找出一两粒来,在嘴里嚼,舍不得得咽下。

有天,水草央求禾苗,帮她偷几穗玉米,她实在是想吃得慌。

禾苗点点头就同意了。说晚上我们去偷,不要告家里大人。

那夜明晃晃的月亮消失了,黑暗像一块布,蒙住了我们的视线,去往庄稼地的路变得危险而漫长。有几次,我腿软得跌倒了,心虚地想回去。但禾苗说,怕什么,要捉住了,有我爹呢。一想起他爹,我们又觉得信心满满。但当真正开始摘玉米的时候,我们才发觉,每个人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而手和腿,也变得不听使唤,我们同时听见,咚咚的鼓声。水草说,我们就少偷点吧,我怕。于是,我们一人拿了一穗玉米棒,跌跌撞撞地往回跑,身后,有无数风声和呼吸,仿佛鬼或者兽。

这天夜里,我梦见一只狐朝我走过来,而我怎样都躲不开,就要哭出来了,突然,锣声四起,醒来,外面真的有锣声,还听见有人喊,社员们,开批斗会了。

昨天夜里,当我们胆战心惊地回家,忐忑地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着的时候,邻村的一个男人侵入了我们村的玉米地。据说他背着一个大口袋,但作为贼的他,遇见了我们村最厉害的禾苗爹。禾苗爹听见庄稼地里有沙沙声,松一会,紧一会,轻一会,重一会,不像风,也不像兽,有经验的他,就知道这是贼。他将红樱枪拿在手里,蹑手蹑脚朝有声音的地方,等到了贼跟前了,那贼还没察觉,依旧屏着呼吸摘玉米棒,他的枪尖一下抵在贼的腰上。

禾苗喊我出门,看见一群人正拥着那个偷玉米的贼在五道庙,他的头朝前倾着,脖子也朝前升着,沉甸甸的玉米棒挂在上面,仿佛他是棵树,脖子是跟树杈,能挂很多很多的玉米。但更可笑的是,他的鞋也脱下来挂上去了,整个人矮得要跟小林牵的狗一边高了。小林他们都笑嘻嘻的在边上跑来跑去,妇女们站得远远的,只有男人们围着他。禾苗爹的胸脯挺得老高,拄着红缨枪,乌黑的枪头朝向天空。天上,太阳正缓慢地将它的光播洒开来。

福大爷叉着腰,说,社员同志们,这就是偷粮食的下场,公社号召,捉一个斗一个,今天,我们就开个批斗回,狠狠刹刹资本主义的歪风。

我身边的水草紧紧抓着我的臂,能感觉到她在抖,她的抖仿佛会蔓延,很快,我也抖起来,感觉到身上一阵一阵的冷。这时,有人对那个贼说,你要喊,我是贼,我不得好死。那人的脸灰白,但不得不说,我是贼,我不得好死。高点,禾苗爹用红樱枪捅捅他,某种疼痛使我跳了一下。他又提高声音,我是贼,我不得好死。我是破坏分子,我是资本主义,我不得好死。他的声音又低下来,跟他的头一样,我看见什么东西从他的脸上落下来,仿佛汗,也仿佛泪。

福大爷说,我喊,大家跟着。打倒资本主义!打倒破坏分子。!

我们也跟着喊,打倒资本主义,打倒破坏分子。我身边的水草没有喊,我回头,看见她两眼含泪,紧咬双唇。

那天晚上,大喇叭里福大爷的声音拉得长长的:明天开始收秋,不论男女,能上工的一律都上,不上的,不给分粮。

沁心入脾炒面香

文/冯兵绪

霜降一过,即是山里柿子的采收季节。摘回柿子的同时,特意拣几个熟透的红柿子,用来拌炒面。半碗炒面,一个红柿子,一勺滚热的豆沫儿汤,搅拌一起,一碗喷喷香、蜜蜜甜的炒面拌好了,夹一块放入口中,沁心入脾,甚为爽口悦心!

再将这碗炒面拍下照片,上传QQ空间,刹那间引来近百位“友友”围观,垂涎欲滴,拍手称赞!

这是一碗什么炒面?甜柿子拌炒面。这么一解释,更令“友友”们一头雾水。

在邢台西部山区路罗四五十里绵长的山川里,炒面又是这里祖祖辈辈的主食干饭。无法考证哪位先人发明了这种吃食,既方便,又顶饿。在这道山川里,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更是家家都离不了的主食。那时候,谁家都会有一大瓮炒面,要没这一瓮炒面,那光景就没法儿过了。

但这炒面一定不是城里人眼里的那个把面条再加鸡蛋或肉炒食的炒面!而是用晒干的玉米,放入大铁锅内,加入一些河沙,灶膛内呼呼的火苗舔着锅底,风箱呼哒哒拉得山响,灶边立着母亲,手持四尺长的木柄“拨拉”在锅内不住劲地搅动,直到锅内玉米粒噼里啪啦爆响,不少玉米粒爆成了白乎乎的玉米花,这就立刻出锅,筛子一过河沙,倒入备好的篓筐里。之后,将炒好的玉米扛到水动的石磨房里去磨成面,这便是山里人碗里顿顿不离的沁心入脾的炒面。

这是我记忆里最好的“光粮食炒面”。除此之外,还有其它的各样炒面,加入炒好的谷糠,这是“糠炒面”,吃起来不怎么爽口;加入野生橡树的果实,这是“橡瓣炒面“,吃起来有些涩,容易胀胃;加入柿树春天早期落果的小柿子,这是“柿篓炒面”,吃起来更涩,更难以下咽;加入加工柿子时旋出的柿皮儿,这叫“甜炒面”;加入酸枣皮儿,这叫“酸枣面”。

山里人真是好口福,仅“炒面”就有这么多样。其实,这并不是山里人在弄炒面花样,而是生活所逼——无奈之下逼出来的花样儿啊!那时生产队里分下的玉米哪里够一般人家一家七八口人甚至十几口人一年的生活消费呢?因此春天柿树落小柿子时,奶奶、母亲们就到树下拾些落果的小柿子。到秋天,橡树落橡果时,母亲便翻山越岭穿梭在浓密的橡树林里拣拾一个个的橡果。对于小柿子和橡果,要在大缸里浸泡好多天,其间要换好几次水,去掉涩味儿,放到房上晒干,在石磨上磨成面,再搀入些玉米炒面,这样可省去一些玉米,可这些“炒面”并没有什么营养啊!相对来说,糠炒面和甜炒面还好一些。孩子们谁也不愿意吃,大人们拉下脸喝斥:“不吃你不饿!糠炒面咋啦?这是健胃的!”

制作炒面最好吃的玉米要属近邻山西和顺县的玉米啦!这是啥原因?父辈们说,山西的气候原因,春天种下的玉米,秋天下霜了才收的,生长时间长,出面就好吃。而我们河北相对来说,割了麦子之后,玉米才起身长,为了不误种麦子,又早早收获了。因此,我们岭下的父辈们便背上白面、甜柿子、花生,甚至榆树皮这些山西没有的东西到岭上与山西“老西儿”们兑换。

我曾经跟着父亲与三叔到山西和顺县松烟镇常峪村去换粮食。从我们这里走山路约四十多里才到常峪的。父亲背着几十斤刚磨出的白面,三叔背着夜里刚炒好的四五十斤花生,我空手跟着他们。鸡叫头遍,我们就起床吃饭,踏着月色上路。走过三里之外的洺水村,穿过十多里的母猪洼,再攀上四五里的岭盘,就到了山西的地界。东望,太行群山连绵迤逦,云雾缭绕。西看,天高云淡,一马平川。岭口的风呼呼作响,虽是初冬,身穿单衣,哪顾得上欣赏如此美景?要过走马槽村、岭头村,再过灰调曲村,大约二十多里才到了常峪。本家姑姑就嫁到了这个村,并且还有另外几家亲戚。一路连冷带饿与困乏,中午美美地吃了一碗山西的“光粮食炒面”,那个香啊,而今仍回味不忘!

本来当天要返回的,可姑姑怕我走伤了腿,硬要我住一夜。这样,我们爷儿仨留了下来。三叔还特意带我到松烟镇上转了一圈。第二天仍是鸡叫起床,姑姑给做了豆米汤,又吃了一碗炒面。三叔和父亲各背了百十斤玉米,亲戚们送了二十来斤炒面让我用包挎回。一路上那个兴奋啊,疲劳与寒冷早已抛至九霄云外了。

这炒面更是那时候孩子们的主食和零食。那时候孩子们上学放学,甚至星期天到地里去,口袋里都会装着炒面。每个人都会到村里医疗合作社找村医要上一个装打针药品的纸盒子,把盒里隔离药品的纸隔子撕去,装入炒面,把盒子盖好,外边缠上皮筋儿或布条。吃的时候,用一个小勺从盒子里铲一点儿放到嘴里,咕哝半天,方可下咽。更有调皮的嘎小子们,看到你刚把炒面放到口里,就会来问你:“你家的炒面粗不粗?”无论你回答“粗”还是“不粗”,都会将口中的炒面带出来,枉让你浪费一口炒面。目的达到了,嘎小子会“哈哈”大笑着跑远了。也有更嘎咕的小子,在嘎小子故意询问之时,对着他的脸会故意说一声“粗“,将一口炒面全喷到他的脸上,而此之后,嘎小子们再不会来调弄人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爷爷们最大的梦想还是吃上“光粮食炒面”就满足了!1981年我到浆水中学去读高中,每次往学校去,母亲总会让我背上一小袋炒面。这样,每顿既可以吃饱,还可以省下饭票。特别是冬天夜长,每每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在火炉上坐上饭盆子,加上水,待水开后,加入炒面,用筷子急忙搅动,一会儿工夫,满宿舍飘满香气。大伙儿你一口,我一口,眨眼间一盆炒面盆干底净了。待我们毕业那年,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粮食产量翻番了,爷爷们的梦想不仅实现,而且有了突破,炒面慢慢淡出了山里人的饭碗了。爷爷们常念叨:做梦也没想到,不吃炒面了!

时过境迁,光阴转换。如今的山里人吃炒面那竟是吃“稀罕儿”了。前几天,有位市里的朋友与我联系,让我制作山里的炒面并他负责代售代销。令我惊叹不已!呀!淡出山里人饭碗的“炒面”还会走上城里人的饭桌!

一棵玉米

文/老修

记忆中的大淌老家,曾是玉米的王国。而今,玉米正与我渐行渐远。

早晨,雨丝细密,雨声淅沥。伫立大淌农家小楼的窗前,极目远望,群山云雾缭绕,烟雨迷蒙。大淌的土地上,各种蔬菜或携手并肩,和睦相处;或耳鬓厮磨,如胶似漆。前些年,高山蔬菜像一支迅速壮大的新生队伍,迅速占领了大淌里的绝大部分土地。一年四季,家家户户,一片连一片,一茬接一茬,你追我赶,前赴后继,玉米种植越来越少。时值仲夏,气候温热湿润,正是玉米生长的鼎盛时期。零星的玉米穿插在蔬菜之间,留守着属于自己的方寸领地。玉米,这个曾经的主角,彻底被边缘化了。

一个人相对于一段时间、一个地点、一件事物,都只是过客。经过即是离开,离开即是疏远。我之于童年、之于大淌、之于玉米,莫不如是。大淌的玉米将我喂养大,我的血液里流淌着玉米的汁液。曾经一度,我就是生长在大淌土地上的一棵玉米。一经过去,一旦离开,一步走远,步步疏离,回归成为一厢情愿的徒劳。时间与距离将我与大淌里的一切慢慢阻隔,衰老与变化将现在与过去生生割裂。潜意识里,我一直在静心等待四十年前大淌玉米海洋中的某一棵玉米,期盼着某一时刻与它的不期而遇。如同等待一个久违的亲人,等待一次久别的重逢,复活一个完整的童年,演绎一份完美的亲情。那一棵玉米一直顽强地生长在我的记忆深处,杆壮叶茂,风姿卓然,长青不老。今日的雨中,我仿佛看到童年的自己和一棵英姿勃发的玉米缓步向我走来。

大淌位于马畈南部,马畈是磨子尖北部山脚下的一个小盆地。一说盆地状如骏马,故称马畈。一说王莽大军曾在此畈放马,故而得名。两说相竞,无从考证。马畈北部叫上畈,南部叫中畈。大淌是中畈南部的一条山淌,顾名思义,也是中畈周边最大的山淌。马畈分属两个行政村,在历史上是举县闻名的缺粮地区,一年要缺大半年粮。中畈分属周围六个生产队,仅有畈上那一片有限的水田。马畈属于高寒山区,那个年代,水稻品种老化,耕作方法落后,产量极低。马畈大部分水田属于冷浸田,低温寒冷,青封灾害频发,水稻经常颗粒无收。大淌背南向北,高山遮挡,山岗相夹,光照时间短。大淌水源出自山泉,水性寒凉,不适合种植水稻。大淌里的旱地,只能用来兴种米麦和玉米。米麦是一种粗粮,虽然稍微耐寒,但还是难以熬过马畈的严冬酷寒,夏粮收获寥寥无几。大淌人的全部希望只有寄托于麦收以后播种的玉米。可以说,玉米是我家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生存,还是死亡?是粮食的问题。我喜欢一篇小说的题目,叫做《狗日的粮食》,道出了我埋藏了几十年的心声。小时候,在大淌老屋里,为了活命,我吃过一切勉强能够作为粮食的东西。尤其是那些与猪共享的食材,长相光鲜,口感粗粝,缺油少盐,味道苦涩,残酷地磨砺着我的味蕾和胃口,一点一点挫去我生活的信心。河东河西,世事难料,有些东西在许多年后居然成了城里人争相追捧的养生良品、美味珍肴。我至今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舍得花大把银子去酒店、餐馆吃那些我幼年时期难以下咽的东西。用我的话说:“把送我,我都不吃!”稻谷稀少,米饭是真正的稀物,一年到头难得见到几次。大年晚上,大约可以尽情饕餮一餐透米饭。透米饭就是不掺和其他瓜菜杂粮的纯米饭,那米饭梦幻一般香甜,不要菜都能吃上几大碗,那是何等的享受。相比之下,平日里,玉米的地位至高无上。

家乡土话称玉米为玉榴,玉米粒叫玉榴子,其原因大概是因为玉米粒的形状像石榴子。认识石榴以后,我才发现这一名称十分形象、传神。十岁前后,上学之余,除了砍柴、推磨之外,我开始跟在大人们后边学做农活,主要任务是侍弄玉榴。挖地时捡石头,种玉榴时把子。锄玉榴草,浇玉榴,委玉榴。敲破盆、赶鸟雀、吓獾子。直到掰玉榴,剥玉榴,收晒玉榴,磨玉榴粉。一年到头,几乎都要围着玉榴转。夏秋之交,玉榴灌苞,日渐成熟。一只只饱满的玉榴,像骄傲的乳房,富有成熟女性的风韵,美丽诱人,让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产生无限的遐想。这时,如果舍得下手,掰下一根青苞玉榴,烧饭时放进锅洞的柴火里一烧,待苞壳烧去,文火微烤,外焦里嫩,趁热来吃,香甜软糯,原汁原味,味美难当。大淌老屋里的烧玉榴胜过山珍海味,暖人肺腑,回味无穷。何况我根本不知道山珍海味所谓何物,所食何味。米饭都难露尊容,烧玉榴自然独占鳌头。

大淌的玉米地是一九六九年山洪暴发后在泥石流冲积带上开垦出来的,土地里的石头无穷无尽。我家自留地紧邻大淌河沟,处于泥石流冲积带中心,石头层出不穷。这些石头十面埋伏,神出鬼没,长期与玉米作对,危害玉米正常生长。铭记玉米的大恩大德,我永远站在玉米一边。石头和玉米过不去,石头就是我的宿敌。一有时间,我就到玉米地里清理石头。那一片玉米地,不知清理了多少次,每一次都会有新的发现。石头一次次挑战着我的耐心、决心和体力,没完没了。任我怎么清理,锄草的时候,还会有埋伏在土里的石头冷不丁硌着锄头,稍不留意,便会给玉米带来致命的伤害。几年前,我的散文《断裂》,记叙了一棵玉米苗意外死亡的经过。“那一棵玉米苗死了,死在一个十岁男孩的锄头下,这是一个意外。”这是文章开头的一句话。十岁的我,因为亲手杀死一棵玉米苗而如雷击顶,诚惶诚恐,悔恨自责,哀怜惋惜,欲哭无泪。那棵玉米苗就是被隐藏根部土壤里的一个石头弹起锄口斩断而死,死得干脆利落,不留牵挂。那一棵玉米苗向死而生,她死后,一直扎根于我的内心,蓬勃生长。而我对于石头的怨恨,自兹而始。

大淌老屋的堂屋里,架着两块巨大的石头,那是用来磨玉米的石磨。天阴雨下,早早晚晚,稍有空闲就要推磨。全家九口人吃饭,须得不停地磨。稍有松懈,便有断顿的危险。每逢母亲铲出玉米,我便如临大敌,愁眉苦脸,痛不欲生。人生悲哀莫如推磨,那是一种繁重而又枯燥的劳动,是简单而又漫长的重复,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为了尽量将玉米磨细,提高出粉率,母亲下磨总是非常细心。几粒几粒下,一圈一圈推,周而复始,度日如年,磨无止境。难以忍受的时候,我就紧闭双眼,手上推磨,脑子开溜,天马行空,神游八极,忙里偷闲,苦中作乐。大淌土地上收获的玉米,一颗一粒,必经石磨。这副石磨盘踞我的人生整整十八年,将我最美好的青葱年华磨得和玉米粉一样粉碎。石磨在磨出玉米粉的同时,也磨迂了自己,那是一种共同的牺牲。那时的我,老是怨恨石磨何以怀有如此虎狼之心,恃强凌弱,毫无善心,让我难以解脱。老屋拆除后,这副万恶的石磨终于下落不明,无影无踪,不得善终。这正印证了那句俗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奇怪的是,石磨消失的时候,我的内心不仅没有丝毫庆幸,反而增添了几分不舍。因为此时,我已年近而立,石磨究竟是我的敌人,还是我的朋友,已经不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玉米的根须紧紧抓住大淌的土地,随遇而安,身心合一,坚强不屈,朴实单纯。玉米和石头互相争夺,互相对立;又互相依存,互相砥砺。一年一年,周而复始,永不厌倦。长期出没于玉米地,与玉米相濡以沫,相依为命,我亦如同一棵玉米。我将玉米照进内心,常常自愧不如。我不能像玉米一样,心甘情愿在大淌扎下根须。我的悲哀在于,身为一棵玉米,却梦想飞翔。心欲飞翔,身体和影子永远留在地上。我年幼稚笨的翅膀却摆脱不了脚下泥土的沉重,仰望云天,空余叹息。大淌里一棵梦想飞翔的玉米,一定是极端“唐吉坷德”的,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因此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总是杳如云烟,荒唐可笑。每每端碗吃饭的时候,看着碗里黄灿灿、香喷喷的玉米饭食,我感激自己笨拙而又微薄的劳作,驿动的心就会稍许平静。关于玉米的一切让我明白,要想活下去,最终只有靠自己。只要活着就必须侍弄玉米,侍弄玉米就是为了活着。生命的本质似乎就在于不停地种玉米,这让我不得不想起猴子掰玉米的情节。这一发现让我常常对着玉米发笑,引发我对生活以及对生命进行更深层次的思考。绞尽脑汁反复琢磨,我终于有了深刻的领悟。生活中,总有捡不完的石头。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大的,小的。有形的,无形的。肉体的,精神的。历史的,现实的。这些石头时不时会绊倒我的脚步,硌痛我的人生。生存的过程,就是不停地捡石头。捡了又有,有了再捡。循环往复,一如转圈。或者说,生命的意义就是推磨,推磨就是转圈。就像磨玉米,不停地转圈。哪一天不转圈了,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由此推之,人生如推磨,推磨即转圈。人生就是转圈,转一个不大不小的圈。

四十年后的今天,阳光和雨水依旧转着圈儿轮流眷顾着大淌里的生命。近几年,大淌的变化太大,大得面目全非,大得令人措手不及。大淌里的玉米屈指可数,我担心有一天终将消失,那一天迟早会到来。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年缺少大淌玉米的滋养。严格地说,大淌里的玉米与我的切身关联越来越少。我的圈子起自大淌,最后还要终于大淌,疏离玉米使我感到重心的严重偏离。大淌里,我找不到老屋,找不到石磨;很快将找不到玉米,最后可能也找不到自己。时过境迁,身心分离,过去成了一个幻影,似隐似现,似是而非,似有而无,似近而远,似实而虚。越来越难得一见的玉米,是否还能继续坚守?究竟还能坚守多久?人生路上,我的频频回首,能否留住玉米的脚步?远离大淌,我只能在内心深处留一块风调雨顺的沃土,力图让一棵玉米青春永驻。

细雨渐歇,云开雾散。山川草木,眉清目秀。蔬菜地边间种的几棵早玉米挺着壮硕的苞棰,像几个乳汁丰盈的母亲等待嗷嗷待哺的孩子。尽管烧玉米的香甜顷刻浮现,但我还是将急切萌生的馋念狠狠地摁了回去。我不忍将眼前几棵鲜活的玉米斩尽杀绝。我已抛弃劳作,绝无权利收获。玉米是我的亲人,她们急需传宗接代,繁衍生息。

踯躅良久,心已抽空。转身离去,思绪茫然。人将走远,几度回望。大淌是否还在原处?玉米是否仍然健在?难道,世事真的如烟,一切都只是经过,从不曾拥有?

如此,我依然渴望自己是大淌里幸存的一棵玉米。

守望家乡年味浓

文/方辉利

当你步入皖南山区南麓之时,群山起伏,连绵不断,绿色如屏,一条条盘山公路,蜿蜒屈伸,如一根根巨绳一头系着清静的乡村,一头扣住热闹繁华的都市。

快过年了,乡村里的长辈,在家忙开了。腊八节,要清扫庭院,煮腊八粥,俗话说,吃了腊八粥,百病都消愁。到了十二月半之后,当地乡村还要打年糕,印米糕,作为亲人孩子回家的见面礼,或为新婚新人,或新生儿,准备的“发始”。这是出外打工仔建立新家庭者蓄慕已久的,意寓步步高升。

家乡过年还要做冻米糖的,最让人思绪难忘的是七八十年代,那时候粮食紧张,秋天玉米成熟之时,熬玉米杆糖是一件棘手而风风火火的事。玉米掰完之后,农家子弟在白天,用砍刀砍玉米杆运回家,晚上用铡刀将其杆切成玉米杆片,再用铁杵在石臼捣烂。

次日,天刚蒙蒙亮,就煮蒲沥水。蒲水数量多,就会分成两锅煮,嘴馋的小孩要等着喝糖汤,从下锅就等,有的时候一站就是五六个小时,忙里忙外,脚都站累了,等来的糖汤还不甜;有时候,要试糖汤是否甜了,肚子都喝成蜘蛛肚了,还不见熬好。

父亲说,玉米杆糖熬好的火候,糖滴在碗里不分散,就算熬到功了。这时的玉米杆糖,是不会轻易给孩子喝的,因为一瓢糖需要几十斤玉米杆,有时半亩地,也只能熬七八斤水糖。

那时,我觉得玉米杆糖最好吃的,为了得到父母的赏赐,性格变得很温顺,很乖巧。后来,我又觉得熬玉米杆糖太劳命伤财了,常是将砍了半月的柴禾都烧光了。现在,只能成为回忆,家乡的冻米糖香而甜,也有点酸溜溜的,至今难以忘怀。

家乡过年还要做糯米酒,一般有经验的长辈在冬至过后才做糯米酒,这腊月做的米酒,叫腊酒,可以储存到次年夏季饮用,农家称老少适宜的上乘“保健酒”。这是出门在外从家乡带去饮用的最佳保健品。

杀猪宰羊,大闹一场,家乡过年要宰肉猪,这是农家习俗。腊肉清香,可延时储存,招待不定时上门的贵客;腊腿,精肉红里透香,是提高蔬菜品位的首选肉类。一年忙到头,守候在大山里的老人倚在门前,坐在路口,喃喃自语,冻米糖做好了,糯米酒也做好了,腊腿也腌制了,回家来过个年吧。一句句朴实的语言,孕育着长辈们365天的浓浓爱意,盼子女回家过年的深深团聚之情。

老屋前的一分园子

文/杨润泽

老屋前有一分地大小的园子,现在母亲把它变了花园。

父亲与爷爷分开另住刚到这座院子的时候,院子里的长满的蒿草。那时刚实行“包干到户”和“家庭联产责任制”。母亲忙完地里的农活,挽着袖子挥动着锄头,在院子里垦出一分大小的园地。母亲垦完地打算让父亲种些小麦或者土豆之类的主粮。然而,父亲依旧坚持着他在生产大队里的工作。我记得父亲的单位有一个听起来很让人有历史自豪感的名字:农村医疗合作社,门前挂着那个一人多高的木牌子印着大大的黑字,让我到小学四年级还觉得心里美滋滋的。父亲的雄才全放在“救死扶伤”的高尚而伟大的事业中了,家里的田地大多由母亲打理。指望不上父亲的母亲只能在园子里种点萝卜和玉米,还有一小块种韭菜。

和莫言先生一样,我小时候也喜欢吃饺子。韭菜馅的,再煎着鸡蛋,切碎。当然吃饺子是种奢侈的想法,有时候一年连一次饺子都吃不到。母亲不喜欢吃饺子,大多数原因是她嫌做饺子浪费时间,她说有包饺子的时间还不如到田里地除草。所以记忆里的母亲经常蹲在庄稼地里或者老屋前的园子里搜寻着夹杂在庄稼里的杂草。

园子里种得最多的,先是玉米。下雨的时候站在屋檐下听雨滴落在宽大的玉米叶上的声音,整齐而有节奏,像是音乐老师教孩子们唱歌一样,偶尔有一两句慢于大家的,但听起来还是那么的和谐。种玉米之前要给地里铺一层塑料薄膜,再用小木棍插进土里,扔两粒玉米,倒水,填土,过约一周左右,玉米嫩黄色的一对叶子从土里懒洋洋地钻出来。我曾经蹲在玉米苗前,用手将还未从土里完全舒展开的叶片拨出来,那时候,肯定听到的是母亲严厉的批评声。当玉米长到手指般长,母亲便会把一起长出的两株是较瘦小的那株拔去,以便让茁壮的那株能得到更好的生长。玉米的间隙的土地不能闲着,母亲那时会点着豆子或瓜籽。村人们相互分享和相互帮助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境界,或许是社会主义宣传的作用吧,邻居在这时候高兴地从他们家的木柜顶上取下一个纸包,纸包里是各种瓜籽。她抓一把给我的母亲,母亲有时也会把自己存在木柜顶的瓜籽抓给别人。之所以把瓜籽放在高大的木柜顶,是大人们怕我们小孩子偷偷地拿去吃。母亲藏瓜籽的地方我知道,有时趁母亲去田里干农活时,自己搬了椅子踩上去,抓一把放在口袋里,然后赶快溜下来逃到没有人的地方去吃。母亲很少去看她藏的瓜籽,只有种瓜点豆的时候才会想起。母亲发现少了许多瓜籽或别人向她讨要她去拿时却拿不出的时候,我肯定先会被母亲一通臭骂,如果装做死不承认,还会受到母亲藤条的伺候。瓜的叶子很大,叶子底端长满了刺,我们不会轻易去碰它,渐渐地,瓜藤上会开黄色的花,黄花调谢之后慢慢会长出果实来。小孩子们很调皮,把巴掌大的瓜摘下来,将四根小木棍或者火柴插进小瓜里做成“小马”,嘴里还叫着“驾驾驾”,当大人们发现之后,小孩子们又要遭受藤条的服务了。

母亲在园子里种过向日葵,母亲种的向日葵和其他人种的不一样。它的茎干很粗,叶子也很宽大。茎干高过院子的围墙,有时候会碰到屋檐上的瓦片。向日葵开花时金光灿灿,毛葺葺的花盘也金黄色的。那时的院子才最好看,绿色的玉米,缠着玉米茎杆的豆子,玉米地下也是绿色的瓜藤。园子一边的韭菜长高了,母亲用收割麦子的刀片割下一片韭菜,除了自己食用外,差着我送邻居,也送亲戚。

母亲养了鸡鸭。鸭被关在圈里,鸡则到处乱跳。鸡让母亲最头疼的就是它们会到处刨地,用它们的瓜子刨一个小坑,然后他们卧在小坑里。除此之外,它们会用尖利的嘴蚕食刚出土的植物的幼苗。母亲去了几次山里,砍了些灌木,去了枝叶,密密麻麻地做了一个简单的围栏。围栏内的园子里,母亲依然是种玉米、瓜、豆,在原来种韭菜的地里,母亲种了辣椒和西红柿。园子的东南角上,种着一丛父亲从爷爷家里迁植过来的刺玫瑰。

当温饱已经不成问题的时候,父亲在园子里种了一百多株绿油油的云杉。刚开始看到毛葺葺的云杉时还觉得可看,后来渐渐地的不喜欢它们了。父亲把他种的树看成至上的宝贝,说是有很大的商机,未来时代绿化将是主流。父亲说话的时候很开心,给他送苗木的是林场的场长,他似乎给父亲分析的很透彻。父亲种完树后忙他的医疗事业,母亲农闲的时候去村子北边的石料厂或水泥厂做临时工,锄草这样的活计就交给我们兄妹了。不过,给树锄草和给萝卜大豆锄草不一样,给树锄草碰到树根握锄头的手会有感觉,给萝卜大豆锄草一不小心会把萝卜大豆的连着草根一起挖断。我很讨厌给云杉除草,锄头在树间挥动,云杉的针叶刺得双腿发痛。种了云杉苗木的那一年,我和父亲一起拉着驴车到山里寻了些山梨树。父亲在那一年在山梨树嫁接了梨树和草果树。

父亲的云杉从我上小学四年级一直到我去省城求学毕业也没有卖出去。不过园子里的松树少了许多。母亲说,父亲那时种树的时候是从林场赊的账,一直没有还,林场的人到家里折价把父亲种的树挖回去顶账了。父亲和做过村支书的一个老人是村里最早种植苗木的,两个人都为苗木的销路东奔西走。父亲那时还动用了他在卫生系统的关系,请一个什么领导出面帮忙。东奔西跑也罢,托关系也罢,苗木还是没有卖出去一株。当村时的人看到绿色将是未来的主流开始大种苗木的时候,父亲却开始胆怯了。他说自己的那么一点苗木卖出去都难更何况大家一窝蜂地大面积种植呢。

前两年,父亲的云杉终于卖出去了。是外地的一个大客户,他看到园子里的树问父亲怎么才种这么一点,你们这里是苗木种植基础,要大面积种植才能有更大的收益。父亲还是担心销路。那人拍着胸口说:“销路不是问题,就怕你没有货。”他还给父亲留了电话号码,说有苗木资源或者有亲戚朋友想要卖苗木可以直接找他。父亲这下像得了定心丸,在原来种庄稼的地里种了苗木,绿油油的一大片,绿遍了整个山头。

父亲的云杉卖掉之后,园子里只有父亲嫁接的果树。母亲说,孩子们长大了,也不用为过日子而发愁,园子和人一样也是闲着,干脆就养养花吧。

菜籽收 玉米种

文/徐累先

拥挤在菜地里的油菜收割了!上班下班,路过这片菜地,习惯了凝望几眼,挺拔的油菜杆举着饱满的籽粒,挤挤挨挨,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仿佛当年的黑白照上一张张天真的笑脸,在微风里洋溢着青春的喜悦。

也就一夜之间,这片偌大的菜地像丢盔卸甲的战场,散落下棵棵菜茬和零乱的脚印,变得空空如也。顿时,眼睛里空落落的,心里空落落的,像走失了一位相伴许久的朋友。

这些日子来,我见证了这片油菜的成长,——从栽种到收获。

种油菜是辛苦活儿。整地、打宕、分发菜苗,哪一道程序不让人汗流浃背?小时候,最让我不堪的便是与油菜相关的农活,而面前的这块菜地却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人栽种的。老人整好地、打好宕,用了两三天的时间才把菜苗栽种好。那些天,天气晴朗,这对老人又佝偻着身体担来一桶桶水,一棵棵地浇,像当年喂食奶水一样呵护着这片嗷嗷待哺的菜苗。等油菜苗焕发出绿油油的生机的时候,已是寒冬时节。经常看到这对老人跑到地头,喜滋滋的看着油菜们一点点的饱满、一点点的茁壮。我在想,老人一定听到了菜苗拔节的声音,那么美妙,那么动听,仿佛听到了一首悦耳的民谣。

寒风里,油菜无所畏惧,总是精神爽朗的样子,哪怕是厚厚的霜雪覆盖到身上,暂时瑟缩成一团,天一晴,阳光一出来,它们又倏然恢复生机,懵懂的伸展开四肢。到了春天,油菜疯长,被菜叶包裹的菜薹开始拔节,像一个青春期的孩子,个头直往上窜,没几天功夫,金灿灿的菜花就从枝头挺出来了。

油菜花一簇簇、一丛丛,铺陈出一汪黄色的海洋。蜜蜂来了,在这朵花上嘤嘤嗡嗡,又飞到那朵花上嘤嘤嗡嗡,看不出它们是在劳作,仿佛是在串门,走亲访友,或是寻找适合自己的爱情。蝴蝶来了,各种颜色的都有,白蝴蝶居多,在菜花搭建的舞台上,翩翩起舞,优哉游哉。孩子也来了,“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随着菜花的谢落,菜籽分蘖、打苞,涅槃成一挂挂圆实的籽粒,铺排出一派丰收的景象。

每天路过这片菜地,看到油菜籽笑容温润的摇曳在枝头,心里有说不尽的快乐和满足,这会儿,突然从视野里消失,却萌生出一种淡淡的不舍。

没过几天,油菜茬被清除,土地再一次翻耕、平整,又是这对老人,弓着背,一丝不苟地播下玉米的种子。

未来的一些日子,陪伴我的不再是金黄色的油菜,而是一棵棵绿油油的玉米,晨曦里,夕阳下,又将是一幅丰收的图画。

记忆的村庄

文/骆驼刺

炊烟升起,暮色中依稀望见炊烟若隐若现的影子,嗅到了浓浓的乡村味儿。街上跑的是小顽童,直到胡同里传来悠长的呼喊声:回家喽,吃饭喽!这些小顽童会恋恋不舍地四散开来,象散落在村庄里的珍珠。

与母亲一起围坐在灶台边,灶炉里的火已被熄灭,闪着星星点点的红光。在寒冷的冬季,这将是一种温暖。盛上一大碗地瓜饭,端上一碗大白菜,一样吃得很香。盼着过年,过年时就会有好吃的,那就是饺子。馅的那个香呐,是我心底里最大的幸福。过年会有新衣新鞋,绿底红花的棉袄棉裤,绣着老虎头的新棉鞋,走起路来会发出特别的声音,仿佛与地面间在演奏一曲最美妙的音乐。年三十的晚上,院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洒上一些芝麻杆,我穿着新鞋子,踩着芝麻杆,软软的,脆脆的,这是新年里最特殊的声音,是令童年最快乐的声音。母亲说,院里有了这些芝麻杆,妖魔鬼怪就不会来了。我感觉到特别有趣,感觉到浓浓的年味。

村庄过年的日子是热闹的,充满着鞭炮的劈劈啪啪声,是一年中最清闲的时节。穿着新衣新鞋去串门,整个村庄都是新的了。是红,是绿,是色彩斑斓的。而平日的岁月里,村庄是宁静的,沉默的。

在家的小院里,有三只青羊。在不上学的时候,母亲就会安排我去下地割草,这是我最喜欢的事情了。我一直向往自由,不喜欢在一片地里做一件重复的事情,喜欢满地里跑,不同的庄稼就成了我眼中的风景,我会寻找一些好玩的好吃的东西,我尝过兔酸草,尝过紫色小果实,玩过赖皮猫,晴阴草,挖过地瓜,花生,会用地瓜茎做成项链,挂在脖子上,心里美滋滋的。我会在夜色降临前往家里赶。扛着割的草,肩膀累累的,但当看到村庄就在眼前时,我会一阵激动,此时的村庄被一层淡淡的雾色笼罩着,是青色的,灰色的,充斥着炊烟味的村庄。我赶到家时,三只青羊分外亲,热烈地迎接我,眼睛紧紧盯着我肩上扛着的草。

有风的日子里,风会吹得墙边玉米垛哗哗作响,那是干枯的玉米叶拍打玉米杆的声音,是玉米叶瑟瑟的颤抖声。有月光的日子,月光洒在村庄的各个角落,洒在玩游戏的顽童身上,脸上,欢快的笑声上。在月光下捉迷藏是最有意思的事。有月光壮着胆,我们可以从这家跑到那家,藏在玉米杆下,藏在花柴下,藏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最有成就的感觉就是在游戏结束时,自己还没被发现。那时最能耐得住寂寞,不出声,屏住呼吸,看着寻找自己的小伙伴从旁边过去。月光下还可以读书,晚自习后,我坐在大门口的石头上,等待着母亲,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黑狗阿虎蹲在我的脚边。四周一片银色的天地。我陶醉在书里,陶醉在月光里,陶醉在有阿虎相伴的时光里,陶醉在村庄无比寂静的夜里。

听到了货郎的吆喝声,赶忙从家里跑出来,拿着几分钱买糖豆解馋。跟着货郎走很远,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学着他的吆喝声,望着极具诱惑力的糖人,货架上五彩缤纷的小玩意。那人看着跟成串的小孩子,依然推着他的车子往前走。从村这头走到那头,走出村庄。于是小孩子们就停下脚步,怀揣着梦想回家。

村庄的东南方,有一棵糖梨树,这棵树已存在很多年了,树的两边是墙,另两边是河,河与树间是一条小道,树下有一片空地。这棵树似乎没有主人,它的年纪已不是我们所知晓的了。到果实成熟时,会有一群小孩子,围着树转着脑瓜,勇敢的一些就爬上了树,其他在树下等着收获。浓密的树叶掩住了马蜂的窝,最不幸的是被蜇,很疼,回家又不敢吭声。还好有糖梨的脆甜可弥补头部受到的伤害。即使这样,那也是幸福的,拿着丰硕成果,装在兜兜里,边吃边往家走。

村庄的西边有一口古老的井,轻轻地摇,把木桶放进井里,用力地摇,木桶升上来了,清清的水,喝几口,解了一天的乏。

我在这个村庄生活了整整十年,十年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成了一些零落的片断。村庄,学校,穿街的公路,路的远方,梦想,未来。我不知道前方的路有多长,我只知道我们的村庄很大,我家的院子在村的中央。村庄里有与我一起生长的伙伴,有我的亲人们。

记忆里的村庄是美丽的,朦胧的,遥远的。象一棵大树,我是一片树叶,飘向了远方,去实现梦想。我思念着那属于我的村庄,村庄里的故事,村庄里那欢声笑语声,已被历史翻过一页又一页的书,岁月已在上面留下了沧桑的印迹,我望着这发黄的扉页,几多留恋,几多凝思。那属于我的村庄已深深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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