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的散文

2022年12月25日经典文章

大伯的散文(精选15篇)

饸饹物语

文/姚玥

北方有饸饹,遗世而独立。一尝倾人城,再尝倾人国。

深处孤岛,席慕蓉曾说过:“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地方想起。”而我,矗立于江南婉丽山水中,却总是感觉“故乡的歌是一颗思念饸饹面的胃,总在饭点的时候想起”。离乡多年,纵使一身经历江南烟雨的滋润,纵使饱尝精致的淮扬菜肴,凌晨午夜,也依旧会被梦中的叫卖声吵醒,依旧会被面汤的氤氲水汽润醒,依旧会被臊子的香料味诱醒。豁然清醒之时,睁眼,咂吧咂吧嘴巴,吮吸吮吸嘴唇,努力留住梦中的美味。只能打个哈欠,带着混沌和迷恋,继续回梦中寻觅了。

思想越睡越沉,仿佛时间也越回越早,梦中模糊的影子和儿时的记忆就这样重合了。

我的家乡,冀西北的一个小城,人们居住在几百年前修筑的古堡里。冬日微亮的清晨,飘着薄薄的雾气,吹着不大的冷风。黄土夯筑的堡门前,一对五十岁左右的老夫妻推着载满原料与锅碗瓢盆的小推车在背风的角落里停下。烧火倒水,和面准备。路上不多的行人,大多是奔赴学校的学子,也纷纷落座,点一碗热面,搓搓手,跺跺脚,手捧热乎乎的大瓷碗,喝一口面汤,心也暖和了不少。

很有福气,在我很小年纪时遇见了它,每天一碗的饸饹面,见证了我从牙牙学语的稚子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数不清的年年月月,出家门左拐一百米,不用故意寻找,仅仅顺着鼻子感觉那一缕浓香,便会走到再熟悉不过的摊位,朝着老板大喊一声:“大伯,来碗荞面的,多加葱花!”“好来———”随着饸饹大伯一声洪亮的应答,我便站在直径足有一米多的大锅前,在冬日蒸腾起的浓酽的热气里,看着一团俏皮的面团分分钟变成汤鲜味美的佳肴。

饸饹大伯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只见他从大盆子里揪出一块荞面团,大小适中,左折右揉,前翻后滚,变戏法一样麻利,然后迅速塞进架在大锅之上的饸饹床子里,双手紧握长柄,铆着劲向下挤压。此时,圆圆乎乎的面团便扭着腰、唱着歌,朝沸水进发,恰到好处时,饸饹大伯一手持大刀,寒光一闪,从床子眼齐根切断面条,另一只手用筷子搅匀锅中的面条。几分钟后,柳梢做的大罩勺子入锅,利索地捞面进碗。卤汤一勺,香葱一撮,一碗荞面饸饹便风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

把脸凑近,热热的水汽爬上面颊,像极了温暖的大手在轻抚,面香伴着浓郁的肉香和菇香,夹杂着淡淡的香葱气息,引诱着我的神志,有些重的鼻息使面汤泛起微微涟漪,细细的番茄末便在其中荡漾。还要再等什么呢,端着碗一气而尽后,我不禁眯着眼,舌头抵着牙,回味片刻前的美味。面劲道而熟软,轻轻滑过舌尖,如同调皮的鱼儿在口中嬉戏,肉哨子夹杂葱末,一熟一生,一荤一素,这看似有些奇怪的组合,却在此时构成最和谐的搭档。细细回味之后,豁然睁眼,查看手表,大惊,离上课只有十分钟了,我迅速拎起书包,看着忙碌的老夫妇,将几个“大蹦儿”放在桌上的盒子里,一边说着“再见”,一边飞奔而去。老板娘便一边手搓着面,一边笑着喊“慢点跑”。客人自己放钱,这是数十年如一日老主顾和主人间的信任。

背着书包奔跑,身后依旧传来客人陆陆续续的点单声和摊主洪亮的回答声、爽朗的笑声。一回头,太阳光正照在古堡楼上,正爬上摊主的厚厚的棉衣上,正浮在低头的食客的头顶上,正打在锅上空一团团白绵绵的雾气上,金黄一片。我越跑越远,那声音却未越来越小,似乎是从耳朵里转移到了心里,经历十年岁月,依旧时时在心间荡漾。

离乡多年,已经很少回到那个满是阳光的古堡前,看着头发花白的老板,叫上一碗饸饹面,就着初阳和快要消散的雾气大快朵颐一把。可是,在我的身体深处,不知是哪个部分,总藏着这样一碗我吃了十年的饸饹面,汤宽面香,细细的肉末和葱花在深色的卤上荡啊荡,偶尔荡出了大瓷碗,滴在心间,好香好甜。

柿子熟了

文/胡运增

霜降时节,我和一位年轻的摄影爱好者,来到沙河市太行山深处,蝉房乡的柿子沟,满眼尽是红色……一片片经霜浸染的柿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悄然飘落在树下。而那满树的柿子,宛如一盏盏小红灯笼,一盏比一盏挂得高,红得亮。

“年轻人,第一次来俺柿乡吧?”与我一块同来的年轻摄影者正沉醉在迷人的景色里,一位农民伯伯的声音把他惊醒了。抬头望去,原来是刚才在黑枣树林里已见到过的那位老人。当时,他正带着几个小青年在坡上指指点点,我们站着看了一阵,不愿惊动他,没想到这时竟又碰在一块。“您猜对了!”年轻摄影者看他走近了,便欢快地回答着。

“俺柿乡的秋天美不美?比得上你们城里吗?”望着眼前一棵棵的柿树,大伯深情地说。

我们知道山里人喜欢直来直去地讲话,也就毫不掩饰地说道:“美极了!不过,光有柿子未免显得单调了点,要是满树的柿叶别落,形成一种绿叶红果的画图,那将会更加好看的呵!”

“年轻人。”大伯亲切地道:“柿叶不落去,柿子怎成熟?办事不能只图好看。”

原来,当柿子还是小青果的时候,柿叶是最旺盛的了。肥大油绿的柿叶像母亲一样保护着小青果,风来了,母亲用自己的肌体挡;雨临了,母亲用自己的全部身心遮!果子一天天成熟了,叶子却由肥大油绿渐渐变得枯黄消瘦起来。为了让果实更好地吸收阳光,更好地通风透气,尽快地成熟,柿叶便默然无语地从树上飘落,变成了泥土,滋养着明年的春天,而明年的柿叶又滋养着后年的春天……

大伯又指着山坡上几片人工移栽的黑枣树林跟我们说,搞柿树嫁接要数黑枣树最好。他扳着手指说了自己的打算:“山沟前面那一片要嫁接成红艳果,用它专来晒柿饼,这个品种晒出的柿饼又甜又治病。山沟后面那地方要嫁接成老盖头,这种柿子大,喜欢长在土厚的地方。”他接下去一直兴奋地说了许多,什么红底柿甜汁多没有核了,天星柿结得稠却熟的晚了,黑底柿皮厚最耐放了,牛心柿是从内往外熟了……听着他的这些打算和介绍,我的心早被他的话带到了未来的丰收乐园。

我们踏着柿叶往回走的时候,正好与刚才和大伯在一起的那伙年轻人同路。我们和他们闲聊起来,询问大伯是不是果园里的当家人,一位姑娘笑着说:“他嘛,前几年是我们的果园队长,现在他不当了!”我问这是为什么,姑娘向身旁的青年努了努嘴说:“为了培养新人呵!他自己甘愿当参谋呢!”我仔细打量起那位新队长来,他显得有些腼腆,眼光注视着脚下。我顺着新队长的视线,又看到了那铺满大地的柿叶,心中不由一动,仿佛看到大伯的身影闪现在那红中泛金的柿叶上……

临别时,背相机的青年说道:“给你们照个合影吧,看这景色多迷人。”那姑娘爽朗地笑着回答道:“我早就想着这件事,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层林尽染的山坡做背景,大伯和青年男女站中间,串串红柿子挂头顶,组成一个人美、景美、精神美的秋天图。相片的标题是:柿子熟了。

一觉醒来是端午

文/林丛

睁开眼睛,明媚的阳光扑面而来。昨夜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恍如南柯一梦。

没有往年的敲门声。它如夜里的狂风暴雨,随着黑暗就那么不经意间突然消失了。

接完王娜节日祝福的电话,我凝神了半天,终于怅然意识到,这个端午节的早晨,再也不会有敲门声把我从梦中敲醒;糯香扑鼻的粽子,再也不会随着这声音,一起涌进客厅。

而往年,端午节的睡梦,总是被不间断的敲门声惊醒,看看表,还不到6点。敲门声仍在耐心地继续着。睡眼朦胧中打开门,门口站着大伯和他的孙子。一大袋粽子,随着大伯跑了三十多里路,仍然温热着。

大伯家的粽子很有特色,日照人通常喜欢的菠萝叶包得小枕头似的,每个大约得一斤多米;还有一种,是玉米皮包的,大大的扁三角形。端午节过的是早晨,早晨吃过粽子,这个节也就结束了。

可是说实话,我并不高兴每个端午节大伯的敲门。我是不在乎什么节日的,大伯的到来,搞得全家人一大早手忙脚乱。而且我并不喜欢吃粽子,全家人人都不喜欢。每年的粽子,我常常要张罗着怎样送出去,这不是件很容易的事。要知道,年长的同事、朋友,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不会包粽子,也就理所当然地送来粽子。每年,我要对着一大堆粽子发愁。

大伯并不知道这些,每年的端午节早晨,他照样带着粽子和孙子,跑三十多里路,准时把我们全家从睡梦中敲醒。

而在我的记忆里,大伯一直就这么喜欢往我们家里跑。小时侯,我们家住在日照一小的小平房,门前有大片的麦地。同时喜欢往我们家跑的,还有爷爷、两个姑姑、姑父。每逢阴历五、十,他们来赶日照大集,就在我家里落脚、吃饭。

通常,他们总是在那一大片金黄的麦子尽头出现,胳膊上挽着竹篮。那种竹篮,也是金黄的,圆圆的,容量似乎有无穷大。竹篮里,有奶奶烙的鸡蛋甜饼,有清明节时的糕……有一次,大姑从里面掏出了大把的水萝卜,水灵灵、清脆爽口的红萝卜,我吃了一个又一个…… 到了下午,水萝卜开始在我的胃里发作,我抱着肚子去找妈妈。在我疼得大汗淋漓、迷迷糊糊中,妈妈的同事、诲人不倦的教师们,七嘴八舌地给我出了一个又一个偏方……

竹篮里的东西掏出来了,他们就去集市上装东西。而其实,他们手头没几个钱,更多的时候,只是去凑热闹——琳琅满目的集市,一直蜿蜒出好几里路。

有一次,我跟妈妈怄气,跑到麦田中间的大石头后藏起来。妈妈和姥姥呼喊着我的名字,在我的身边走来走去。我就是不吭声。一只小蚂蚁温顺地在我身边爬来爬去,暂时充当了我的伙伴。我扯过一把豆腐草,打一方又一方的“豆腐”。草汁染绿了我的手指,新鲜的草腥味弥漫着……后来,妈妈和姥姥的声音就消失了,天地间突然如此宁静。我开始惶惑起来,一次一次向家门口张望,不知该如何收场。

突然,我看见大伯在麦子尽头出现,我一跃而来,跟着大伯,说说笑笑地向家里走去。妈妈和姥姥都好像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事。我很明白她们都是故意装作忘记。我是多么感激大伯的准时出现!我想妈妈一定也是这样。对她个性鲜明的女儿,妈妈没法太多的较真,而大伯给了她一个多么好的台阶!

我终于听到妈妈颇有微词。其实,我们这个家早就不堪负重。那时生活都不富裕,周围的很多人,过年都吃不上白面。父母微薄的工资要赡养姥姥、抚养我们姐弟四个,而他们却频繁地、走马灯似的在麦田尽头出现,中午坐在我家狭小的饭桌前。大伯眯起眼睛,不紧不慢地 “吱”地啜一口酒。要强的妈妈,总是把平时舍不得吃的东西,悉数搬到那张小小的方桌上。我却只能坐在床沿上,悬空了腿一下一下悠荡,咽着唾沫看着——房子,铺开饭桌,我们便只能在床上呆着。彼时,我小小的心里,充满对大伯他们的厌烦甚至仇恨。

后来,父母去了济南,大伯就很少去我们家了。直到我结婚,大伯又开始热衷于往我这里跑。通常,他在我们家吃一顿午饭,太阳稍稍偏西时悄悄地离去。现在想起来,是不是这种 “跑”,就是他对生活为数不多的享受呢?

对大伯,印象最深的还有一个春节。毫不例外,那个寒假我又被送回老家,这样可以缓解父母孩子多的压力。春节前,大伯给我的堂哥买了一双袜子。我非常不满,我质问大伯:为什么光给他买不给我买?!

长大了,每想起这事,我都是哑然失笑。可那时我并不懂得大伯是在给他的儿子买袜子呢。大伯当时只是笑。他的笑很有特色。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善良人慈祥的笑。当他的笑容绽放,就如阳光照耀,天地间突然光明大放,无比温暖和稳妥。当天下午,我就有了一块方巾、两块花布。那是我最富足最快乐的一个春节:我同时拥有两件新花褂、一块漂亮的头巾!

后来,爷爷走了,奶奶走了;后来,大伯也走了。老家就如倒了大梁的老屋,轰然倒塌。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大伯是满面笑容而去的。那种犹如阳光照耀的善良人慈祥的笑容,曾给了我无数的温暖和稳妥。死亡对他,该是一种解脱。

从我记事起,大伯就是和伯母分住在两个院子里,即使是过年,他们也没在一个饭桌上吃过饭。他的四个孩子,是最让他无法放心而去的牵挂。然而,他终于还是走了。

大伯曾经是村里的支部书记。他比爸爸大20岁,他们有着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模一样的鼻子,而他们又岂止是外貌上的相似!我常常想,如果大伯和爸爸一样也上过大学,他现在会是怎么的样子?

老家,就这样永远地消失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我们认为今天见过了,明天一定还能再见;有些事,我们今天做过了明天还有机会再做。但就有那么一天,在不经意间我们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起大伯的笑容。不知在那笑容后面,有着怎样的寂寞和酸楚。以前,我从没有试着走进大伯的内心。而现在,我已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惟一能做的,只能是越来越珍惜自己的拥有,不再在失去的时候追悔莫及。

往事如烟

文/牧笛

有句话叫“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三岁时的我是什么样子呢?凭着一些模糊的记忆,找来几张照片佐证,加上亲人的只言片语,我大致能描摹出我那几年的情景。

1966年我生于石家庄,妈妈是棉纺厂工人,爸爸是转业军人,在单位当领导,工资较高,我们的家境也比邻居们好很多。我有个哥哥。一儿一女,这样很称爸妈心。

这段时间我有很多相片。单人的,兄妹俩的,全家合影的。有一张我坐在照相馆里那种高腿的凳子上,哥哥站在旁边,一手拉着我的手,一手拿着拨浪鼓,一副称职的大哥哥的样子。我脸上满是肥嘟嘟的肉,开心地咧着大嘴傻笑着。

可快乐的日子很快结束了,妈妈歇完产假,要上班了,没办法照看我,我被送到河南乡下的奶奶家。乡下很穷,奶奶裹着小脚,走路颤颤巍巍,身体不太好,不管春夏秋冬,一天到晚经常咳嗽。家里除了奶奶,还有大伯一家和三叔。三叔脾气很坏,记得有一次吃饭时,我因为饭烫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哭闹不止,奶奶在一边哄也哄不下,三叔“啪”地一下,狠命地把饭碗摔在地上,嘴里还骂个不停,我吓得浑身一激灵,再也不敢吭一声。

大伯家有个闺女,比我大几个月,也需要让奶奶带。可想而知,两个这样的孩子在一起难免要闹意见。大娘大伯自然会偏心自家孩子,所以吃亏受屈的总是我。妈妈从石家庄寄来包裹,给我买的糖果、玩具,大部分归了大伯的闺女。奶奶不敢多说话,只能悄悄叹气。我依稀记得,夕阳下奶奶攥着我的手,捣腾着两只小脚,拉着我走很远的路,给我买一块黑黑的硬糖。每天晚上我钻奶奶被窝,奶奶用浓重的河南乡音给我唱儿歌:“红公鸡,绿尾巴,一头栽到地底下。”“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四五岁的时候我就被接回父母身边,贫穷落后的乡村被飞奔的火车甩在身后,但那段极其缺乏安全感的生活,带给我自卑、多疑、胆小怕事的性格却伴我终生。回来后,全家又去照了合影,照片中我瘦瘦小小,穿着肥大的花裙子(妈妈刚给买的),大大的光头(妈妈说我生了虱子,剃光了),一双眼睛里满是茫然和恐惧。

我依稀记得妈妈接我时的情景,我挎个小篮子跟奶奶在地里捡豆子什么的,奶奶叫住我:“红,你看那是谁?”顺着奶奶的手指,我看到一个女人向我慢慢走来,那是一个有着世界上最慈祥面容的女人,一个我朝思暮想的女人。我“哇”的哭了,扑到她的怀里。哭声中有欣喜,更多的是委屈和怨恨。其中的苦涩,直到40多年后的今天,每每回想起来仍然会泪湿眼眶。

我想说,不要忽略孩子的情感,不要以为两三岁的孩子懵懂无知,其实他们也有七情六欲,只是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内心的孤独、寂寞和委屈。年轻的父母,不管怎样,一定要克服各种困难,在孩子幼小时,把他们带在身边,陪孩子慢慢长大。

商机

文/刘兵

七月初,在老家县城开文具店的大伯托我在市里找门面,他好重整旗鼓,寻找业务转机。

我好奇地问他:“你在县一中门前的店不是开得好好的吗?怎么说垮就垮了?”大伯双手一摊,一脸的苦相:“侄娃,不是不想开呀!我的店被教委主任亲戚一挤,就办不下去了。”

听完大伯的话,我倒想起来了。那天,我在女儿学校的小卖部门前看到一则转让告示,大致内容是谢绝本校教职员工承包,欢迎社会上关心教育事业的人士前来洽谈。承包期为两年,租金及其他合作事宜面议。

把这事一说,大伯立马两眼放光,沉思片刻后,拉着我就走。

路上,他夸口说学校小卖部简直就是给他留的,开文具店可是他的本行。我还是担心地提示道:“你可要想好。那么多人不敢揭榜,小心赔了老本。说不让学校内部人承包也可能是个幌子,好借外面的接包者来提高上交的比例。”

大伯拍着胸脯要我放心,这里面的套路他清楚,大不了租金“高开高走”。只要搞定了,他请我喝酒。

到学校,大伯让我在大门口等着,胸有成竹地直奔总务处。两个小时后,他神采飞扬地拿上了协议书。当天下午,他交了一万五千元的风险抵押金,就把小卖部给“盘”下来了。

暑假前夕,大伯按协议上校方提供的导购清单进了不少的货。秋季一开学,大伯在店里忙得不亦乐乎。像什么辅导书、手工教具、笔袋、水性笔、字帖、包书的塑料封皮等商品好几次卖断了货。而后又逢教师节,他提前进了庆祝节日的装饰品和贺卡、鲜花等节令礼品,那几天又销售一空。生意实在太好了,大伯打电话把老家两个亲戚请来帮忙。

生意走上正轨后,大伯没有食言,不仅提前还了借款,还请我吃饭。

大伯喝多了,开始跟我卖弄:“你知道我为啥能中标吗?我去的时候,总务处主任正犯难。为了不得罪几位校领导,也是为避嫌,几经权衡,贴出了招商告示,才把这块‘肥肉’让给了我这个毫无瓜葛的外人。侄娃,做生意要有心智,敢闯,要善抓这种难得的商机啊。”

追思

文/陆曦

对于大伯,我最初的记忆源自十几年前的一次争吵。当时我跟着长辈们回农村老家过年,把一铲雪倒进了炉膛。我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有意恶作剧,也可能是把雪想象成了白色的煤屑。总之大伯是生气了,严厉地批评了我。我马上显现出初生牛犊不畏虎的气概,骂道:“哼!我怕你个小老头?”

这件趣事一直让长辈们捧腹。至于我为什么要叫大伯“小老头”,可能和他的相貌有关。身为长子,大伯从小就是家中的重要劳动力;成年以后,他做过乡村教师,然后从政。几十年的操劳让皱纹过早地爬上了他的额头。和我父亲相比,他显得苍老;和祖父相比,又显得年轻。

不久以前,另一位地方官员在父亲面前直言:“群众工作,您哥哥比您擅长。”诚然,父亲和我都很内向,而大伯向来爱说爱笑。开朗的性格让他能轻松地处理人际关系,并在工作当中更加得心应手。即便离开岗位,新的领导班子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仍然会想“请陆局长出山”。每到这种时候,大伯都会毫不犹豫地同意,而且确实能把事情办好。所以至今还有不少职工怀念他。

然而,荣耀背后隐藏的辛酸,有几个人能看见?

大伯年轻时在祖父母的安排下,娶了一个乡长的女儿。祖父母相信,出身于干部家庭的人一定很有教养。没想到伯母偏偏生性泼辣。自从她嫁给大伯,争吵和打斗几乎从没停止过。三个子女先后降生,也没能从根本上改善他们的关系。这段“包办婚姻”苟延残喘几年以后,终于宣告结束。大伯独自居住在县城,从此没有再娶;伯母留在乡下,偶尔遇到回去探望父母的前夫,便会像过去一样破口大骂,毫不顾及乡亲们异样的目光。一向温和的父亲忍不住指责他以前的嫂子:“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多少年了,就算了吧!”

或许正是由于婚姻不幸,大伯对子侄辈非常疼爱,工作之余经常逗我们玩。可是我不通人情,总觉得他说话太“损”,时不时地顶撞他。最严重的一次,我竟然叫他“滚”。现在回想起来,一个小学生竟然会抛出这个字眼,而且是针对亲生父亲的亲哥哥,我简直无法相信他真的是我。如果说骂“小老头”那一次充满童趣,这一次只有“恶毒”二字可以形容。我不敢想象大伯受到了多大的伤害,只记得他苦笑着走开。那是我见过的最无奈的笑容。

随着年龄增长,我渐渐变得懂事,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好坏不分。我始终没有勇气向大伯道歉,没想到他却主动提出:“以后我们要相互尊重,好不好?你见到我要打招呼,我不再叫你的外号。”

关系最紧张的时候,我对大伯一直置之不理;而他从不称呼我的姓名,只借着我的体型叫我“肥子”。在我们当地,这个词本义和“胖子”相同,但带有强烈的侮辱色彩。大伯不再叫我“肥子”,说明他是真心和好。我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连连点头。

转眼到了大一下学期,期末考试刚刚结束,我突然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说大伯得了急性胃溃疡,一直在问“陆曦怎么还没回来”。我赶紧回到故乡,跟着父母来到大伯的住处。

此时,大伯已经被病痛折磨了好几天。因为医院一直没有空余的床位,只能由堂兄、堂嫂在家中护理。我进屋的时候,他正瘫在客厅的沙发上,额头上搭着冰毛巾,身上穿着一件短袖T恤和一条薄长裤,颜色像他的脸色一样灰暗。我怯生生地说了句“大伯,我回来了”,他抬起眼睛看了看我,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回答。沙发周围伫立着许多人,是他以前在政府部门的同事。因为大伯的口碑一直很好,知道他病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来看望。

堂兄的儿子当时不满三岁,大伯平时最喜欢这个活泼好动的小男孩。堂嫂想把他抱到大伯面前,大伯竭力喊道:“快抱开!快抱开!”后来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伯误以为自己得的是传染病,害怕传染给孙子。

又过了几天,大伯终于开始在医院接受专业治疗。他恢复得十分迅速,到了八月上旬,已经可以去外地的大医院接受全面复查。从外地回来,他不仅带来了令人放心的诊断书,还为我带来一件宽松的衬衫,是复查之后从服装店买来的。看着我把衬衫披在身上,他哈哈大笑:“你块头太大,只有这个型号才合适!”

再次见到大伯的时候,我再也听不到他的笑声。因为脑部突然出现生长迅速的恶性肿瘤。他不得不去北京接受部分脑组织切除手术。手术暂时保住了大伯的生命,却让他失去了正常的语言、运动功能。以前那个谈笑风生的中年男人回不来了,只留下一个倚靠在轮椅上的削瘦的身影。我握住大伯的手,顿时感到一股凉意传到心底;我不想让屋里的气氛显得太悲伤,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大伯含糊不清地“说”起话来,不知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说别的什么事情。

大伯去世是在2009年12月底,刚过完五十八岁生日。当时我还在学校准备期末考试,对此几乎毫不知情。可是我做了一个难以解释的梦,醒来后不禁骇然。过了半个多月,我回到阔别一年的故乡,果然被告知“你大伯已经不在了”。

这一次,连倚靠在轮椅上的削瘦的身影也彻底消失,我只在墙上见到一张被黑纱包围的照片。于是我双膝跪地,用古老的叩首礼寄托哀思。我没有参加大伯的葬礼,也就幸运地躲过了种种令人心碎的场面;可是我为此产生的愧疚感,很可能会延续一生。

那一股暖流

文/孙楷文

随着农村的消失,住在城市的高楼之间,与旧时乡下邻居之间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就拿我们楼道的邻居来说,大多数时间都是视而不见,互不理睬,慢慢也成了习惯。

上个星期天,天气晴朗,我与同学约好出去骑行野餐。准备就绪后,我把门随手一关准备出发,可刚走到电梯前,忽然意识钱包、手机都没带,再一摸口袋,竟发现钥匙也忘拿出来了。这可怎么办,怎么跟小伙伴们联系啊,我站在电梯前束手无策了。

突然,我身后传来一句浓浓的常州口音:“小佬,你就嗲?”我抬头一看,是楼道的一个大伯,我不太想跟他啰嗦,有些不太情愿地回答说:“没钥匙。那上我家去坐坐吧。”我心想,有什么好坐的,我的目的是钞票和手机。没钱还好办,待会可以跟小伙伴借,没手机可麻烦了,不知道在哪会和,也不知道他们都到哪了。

看我不说话,大伯并没有离开,改成普通话问:“小孩,我是你楼上的邻居啊,不是坏人,你有啥事体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看着大伯一脸的担心,我不得不说出了自己的麻烦。没料大伯一拍脑袋,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事好办啊。钱,我借给你,手机也借你,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在哪不就行了吗?”说完,大伯二话没说地摸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我,示意我拨号。

看到伸到跟前的手机,我突然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心里泛出一股暖流,不由得朝大伯投去感激的一瞥。也就在这时,我才发现大伯因为跟我说话一直前弯着身体。想到自己之前的冷漠,我不由得一阵惭愧。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好几天,但那股温暖的感觉一直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现在,每当再看到楼道上的邻居时,我都会响亮地喊上一句:大伯好!

小城良宵

文/魏益君

如果说盼年是为阖家团圆,那么最热闹的年味当属正月十五元宵节了。能够牵动人情肠、抚慰人记忆的莫过于山乡小城的良宵了。

“元宵景色家家乐,萧鼓喧天处处春,上下楼台火照火,往来车马人看人。”这是对家乡小城元宵之夜的传神写照。

记得去岁元宵节,在广东工作的大伯回乡省亲过年,元宵节相约逛小城元宵灯会,大伯的孩子气竟把我们逗得前仰后合。

那一晚,莲花山前,浚河岸边,人如潮涌,沸沸扬扬,几无插足之地,大街上彩灯缤纷,靓女如云,商城内张灯结彩,春花映月。

礼炮声震元宵夜,焰火花开莲花山,夜幕降临,莲花山公园前的广场上,焰火晚会开始了,但见漫天焰火,如天女散花,千姿百态。前来观赏烟花的人摩肩接踵,难以计数,人们把喜悦写在脸上,把祝福装在心中。

元宵的繁华热闹之处以板桥路和商城大道为最。在这里,满街鼓乐齐鸣,倾城男女老幼,浓妆艳抹的、淡雅秀媚的、腼腆的、风流的、鲁莽的、斯斯文文的无不涌上街来,尽情的唱呀、笑呀、闹呀……一年蕴积心中的情愫,都在这狂欢之夜得到宣泄,一年劳作的艰辛,都在这美好的一刻得到补偿。人们相约结伴,喜气洋洋,赏月睇灯。老年人边看边讲,抚今追昔;小朋友手提花灯,蹦蹦跳跳。人在穿梭,灯在交织,。灯的品种多种多样,有龙灯、荷花灯、鲤鱼灯、对虾灯。龙灯二龙戏珠,荷花灯月藕莲心,鲤鱼灯鲤跃龙门,对虾灯对虾戏水。人们把对新年美好的憧憬,都在那一盏盏花灯里默默诉说了。更可乐是大伯,她一手拎一盏灯,借着一点酒劲,在人群中扭来扭去,很多人看着他直笑,大伯也对人家笑,所以便都开怀大笑了。

闹完花灯,来到城西护城河边,放眼远处宁静的村落,那里灯火荧荧,闪闪烁烁,那是农家在上灯,在期盼又一个丰收年。我问大伯,广东的元宵节好玩,还是家乡的元宵热闹。大伯说,外面的元宵节再好,也没有家乡的元宵亲切啊!大伯说这话时,一脸的眷恋。

是啊,这有花有月、使人难忘的小城良宵,只要你来过闹过,就不会忘记,成为醉美的乡愁!

手表里的旧时光

文/陈荣荣

每次拿起那只半旧的男式手表,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爷爷那又瘦又高的身影来。

我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我从小就跟他们很亲。

爷爷一辈子都没有照过相,他唯一的照片是一张已经过期了的黑白身份证。半个巴掌大小的身份证,上面印着四十来岁时的爷爷的半身像,浓密的头发,宽宽的额头,半眯着两只小眼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虽然轻抿着但是微微上扬,慈眉善目的。

我曾经偷偷把那张身份证藏起来,想自己留着做纪念。但是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我觉得既心疼又悔恨。

爷爷的东西真的很少,多年来,他一直随身携带的是一只半旧的手表。听奶奶说,这只手表是大伯工作时用自己第一个月的工资特地买给爷爷的,从此这只手表就跟爷爷形影不离了。

爷爷特别珍视这只手表,每天都会用那方蓝色的毛巾把它拭擦得干干净净,洗手时也总是小心翼翼,生怕把水溅到手表上。

记得有一次,爷爷在村子的大榕树下纳凉时把手表弄丢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急得团团转,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当着全村人的面许下承诺:谁捡到手表并且自愿归还的,他愿意给对方50元的报酬。这话说完后下午就有人把手表送到家里来了,爷爷真的很爽快地给了对方50块钱。家里人知道这事以后纷纷嗔怪爷爷太傻了,50块都能买两只全新的手表了,那只半旧的手表丢了就丢了,咱重新买就行了嘛。但是爷爷笑着摇摇头:不不不,天底下的手表我都不要,对于我来说,这才是最好的手表。

我曾经细细看过那只手表,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只普通的老式男士手表,不锈钢材质的链带因为长期与空气接触早已经严重氧化,失去原有的光泽了,与皮肤亲密接触的表链内侧也有了斑驳的铁锈,表盖的那块透明玻璃里面蒙上了一层擦拭不掉的污垢。在我看来,它实在是一只“年迈”的手表了。只有时针和分针不知疲倦地滴滴答答行走着。像极了爷爷那辛勤劳作、无怨无悔的一生。

爷爷最后的日子里,承受了巨大的病痛,但是他却忍着不发出一句呻吟。那只旧日戴在爷爷腕上的手表,此时静静地躺在病房的桌子一角。对于此时被病魔折磨得骨瘦如柴的爷爷来说,它的份量实在是太重了些。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形容日益枯槁的爷爷,像是有一把刀狠狠地扎在我的心头。

昔日健步如飞的爷爷还犹在眼前。

小时候每次我奉奶奶的“命令”跑到村子的大榕树下去叫爷爷回家吃饭时,爷爷一看到我马上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乐呵呵地说一句:“二妹叫我回家吃饭咯,走!”

爷爷走路很快,他的小腿又长又细,我比划过了,爷爷的小腿只有六七岁的我胳臂大小。用我奶奶的话来解释:“因为这老头子性子急,所以上天让他长一双‘蚂蚱腿’,走路带风,快着呢!”可是我不这么想,我觉得爷爷之所以腿这么细,肯定是因为小时候生活贫苦,吃不饱饭,营养不良。爷爷走路时总是喜欢背着手,大踏步向前走去。貌似他总是忘记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我,我一颤一颤地小跑都追不上他。远远的我只看到爷爷粗糙的手腕上,那只手表在阳光的照耀下晃眼地一闪一闪……

岁月到底有无情啊,把年轻时健步如飞的爷爷折磨得步履蹒跚。

守在爷爷的病床前,他却格外担心我的学业,总是吃力地翻身起来,拿起桌子上的手表看看时间,然后着急地对我说:“孩子,不用守着我,你快回去学习吧。”拗不过爷爷,我只得从家里把书带到医院,但是我却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书一边偷偷地瞄爷爷。

爷爷正盯着那只手表出神,神情那么专注,好像那只手表怎么也看不够似的。我恍然醒悟,他是想念远在广州的大伯了。大伯是爷爷一年中最难得一见的人,很多时候只能在过年那几天才能团聚。

尽管爷爷是那么想念大伯,但是他更加体谅大伯的不容易。他明白,最疼爱他的大儿子为了让这个家里的人过得好一点,有多么卖力地在工作。爷爷终是没有开口说出想见大伯的话……

庆幸的是,没过几天大伯就从广州回来了,他一直守护在爷爷的病床边,寸步不离地照料着爷爷,叔叔他们也都从各地回来了,大家陪爷爷走过了他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大人们整理爷爷的东西时,我悄悄把那只陪伴了爷爷大半辈子的手表藏了起来。晚上我拿出手表,发现手表竟然奇迹般地停止了转动,就像爷爷永远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一样,指针也永远地指向八点四十分。

我想,或许是爷爷舍不得这只陪伴了他半生的手表,所以也一起带走了,又或许是他一个人太孤独寂寞了,也想要留一份念想。

葬礼那天,恰好是我的18岁生日。跟随着送葬的队伍慢慢移动,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爷爷,今天我18岁了,二妹子长大了。可是,爷爷您却再也不会回来看我一眼了。我有多少话没说出口啊,想说谢谢爷爷18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谢谢爷爷18年来的辛勤劳作。如果有来生,我依然想当你的孙女,到时候,请让我来照顾你吧。

瓜棚记事

文/付小方

乡下的父亲爱种瓜,如西瓜、甜瓜、小白瓜等。这一片瓜果离小镇很近,每当瓜果成熟时节,就有镇上的人过来偷。父亲只好在瓜果地旁搭建一个瓜棚,日夜看守。

我家的瓜棚是由父亲和大伯一起搭成的,我们两家的地紧挨着。父亲和大伯找来或粗或细的闲置木头,错落地将其搭成与地面成三角形的模样,用粗麻绳紧紧捆绑好,外围和顶部用玉米秸秆和杂草遮住,一个简易拙朴的瓜棚就这样搭成了。再往里放一张旧床,往床上铺个旧席子,放上枕头、旧毛毯,瓜棚就成了一个野外的家。

我觉得瓜棚有一种出尘的闲逸、洒脱的野趣,住在里面孤独又浪漫,所以每次父母安排孩子们去瓜棚看守瓜果,我总是抢着要去。我喜欢躺在瓜棚下,特别是下雨的时候,听雨打在瓜棚上,发出清亮、悠远的声音来,趴在床尾看雨中的田野,雾蒙蒙、雨茫茫一片,恍如仙境。瓜棚是常漏雨的,漏进来的雨打湿了席子和床,需要不停地移动床的位置,但这丝毫不让我厌烦。

附近的瓜棚都是本家的叔伯、爷爷家的,他们经常互相走动,吸烟、聊天。年老的本家叔伯、爷爷爱讲《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他们讲仁义,说世道,聊人间百态。“不知道黑暗,你就不明白光明,不懂得丑恶,你也就体会不到真正的美好。”“世间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好与坏之间并没有明确的界限,一切凭良心走。”……这些话都是从我那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叔叔或爷爷嘴里说出来的,他们的智慧一直是我成长路上的一盏灯。

许多年过去了,那片瓜地早已被修成了路,瓜棚也随之绝迹,但在我的记忆深处,一直有个瓜棚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瓜棚上是湛蓝的天,瓜棚下是淳朴的心。

乡村老人的无奈

文/黄春丽

我出生的村子很偏僻,村里原来有20来户,100多人。

最近,我回了一趟娘家,听母亲说,村里大部分农田被荒废了。大部分村民嫌在家务农既辛苦又赚不了多少钱,便纷纷弃田到外面打工去了。赚到钱的村民嫌村里交通不便,大多在县城或镇上买了商品房,赚得不多买不起房的也在城里租了房子,现在村里剩下不到30号人。

大伯就是村子中剩下最老的人。大伯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和他的媳妇在家务农,小儿子和他的媳妇在县城租房做生意。我还没走出村子的时候,常听到大伯和婶娘在众人面前神采飞扬的夸小儿子和他的儿媳妇有出息,每年都托人捎钱回来孝敬他们。这话大家听了都很羡慕,都说大伯和婶娘有福,生了个好儿子。但大儿子的媳妇听多了,脸上便挂不住。有一次,大儿子的媳妇刚好听到婶娘在众人面前夸小儿子和他的媳妇如何的能干,如何的孝顺。大儿子的媳妇便满脸不高兴地朝婶娘吼道:你说他们那么好,你和公公为什么不去县城与他们同住。婶娘气得当场说不出话来。

一转眼,十多年就过去了,今年清明我再回到村子的时候,听说大伯因为高血压已经瘫痪在床好几年了。拎着礼品跨进大伯家门口的时候,我看到婶娘正在院子里打水。出去十多年,婶娘明显老了,眼神也失去了光彩,耳朵也不好使,我跟她打招呼都得大声喊话。婶娘认出是我,便拉着我的手,不管我愿不愿意听,便心酸地唠叨起来。她说大伯已经瘫痪4年多了,大儿子和他的媳妇都伺候厌了,老是盼着大伯早点死,免得再拖累他们。我说你的小儿子和媳妇呢,不回来吗?婶娘摇摇头说,小儿子的媳妇嫌老头子脏,头一两年还回来瞧瞧,后来就干脆不回了。小儿子倒是时不时回来几次,但每次都坐不到半个小时,搁下点钱,就推说生意忙,匆匆离去……正说着,大儿子的媳妇干农活回来了,婶娘忙把到嘴边没说完的话吞了回去。大儿子的媳妇跟我打过招呼,也跟我发起牢骚说:“这老东西(指大伯)半死不活的,每天要人背来背去,有时还把屎尿拉在床上,又脏又臭的,难闻死了,要不是我们是他的儿子和儿媳妇,早就不想管他了。你说吧,这老东西也太会折磨人了,有一两次看起来明明是快要不行的了,可是过几天又精神了,还能吃上一大碗,老东西这样熬着,还不知累我们到什么时候呢!”大儿子的媳妇说话的口气让我感到厌恶。但我忍着没发作,我怕我把想说的讲出来,会激化矛盾,从而让大媳妇把怨气都撒在大伯和婶娘身上。

我起身到房里看大伯的时候,他背垫着一只大枕头满脸悲怆的靠在一张陈旧的木床上,想说话又说不出话来,两眼黯然无光地盯着我。我把200元塞到他手里,叮嘱他好好休息,保重身体的时候,他黯然的的眼神一片浑浊……

“小孩怕养不活,老人怕养不死”,回来的路上,想起最近在报上看到的一句话,我的心底涌起了一阵悲凉。

大伯家的八哥

文/冯耀霖

大伯家养了一只八哥,全身羽毛乌黑发亮,翅膀间有一层白羽,像燕尾服一样的尾巴上也有一些白色的尾尖尖,一双黄色的眼睛如琥珀一样玲珑剔透,头上留着凤凰一样的“发型”,骄傲地翘着,飒爽英姿漂亮极了,还带有一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模样。

这只八哥是大伯养大的。听大伯说,那年大妈去北京待了大半年,大伯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就到花鸟市场买回这只八哥。八哥刚买回来的时候出壳才三天,歪歪扭扭,站都站不起来,像个丑八怪。现在八哥已经两岁了,不仅长成了一个“帅小伙”,而且还学会了很多本领。大妈经常称赞大伯养的八哥,“可是一只聪明鸟啰”!

每天早晨,只要天一亮,八哥就会按时吹口哨、唱歌、说话,就像催促大伯起床一样。八哥看见了大伯,好像一个新兵遇到了首长一样,就对他说:“你好、你好、早上好、晚上好、首长好!”大伯一乐,就会拿出黄粉虫子,喂给八哥吃。

大伯去上班后,八哥就由大妈照料。奇怪的是,以前它不跟大妈玩,只是把自己所学的话从头到尾反复练习,什么“你好、你好、早上好、晚上好”,什么“首长好、主人你好、欢迎光临”,什么“床前明月光……”后来时间长了,不知是感激大妈的精心照料,还是日久生情,八哥变得乖巧起来——在大妈练习弹钢琴、唱曲谱的时候,跟着学会了唱“米拉、米拉、米拉拉”“一闪一闪亮晶晶”,还跟大妈逗乐,为大妈解闷。大妈很高兴,直夸大伯养的八哥是个聪明鸟儿。

我也非常喜欢大伯家的八哥。

中秋拜月

文/隆如

中秋夜,我们全家人都要一起拜月。虽说是小门小户,没有大排场,但也自有一番钟鸣鼎食人家所没有的宁静和乐之美。

中秋的前几天,母亲就着手准备拜月的供品了。我们架了竹梯爬到柿子树上,把黄里泛红的柿子采下来,一个个擦洗干净,点上酒精放在大纸箱里焐熟。邻居大伯驾着一艘水泥船,载着我们到他家藕塘里去采菱角。河面上氤氲着一层似有若无的水雾,大伯轻轻一点竹篙,船儿便拨开满眼枯黄的残荷,飞一般地向前窜去。我们挽起袖管,捞起一根菱藤,一个个菱角逐个露出水面。小孩子采菱,大伯则忙着采藕。只见大伯跳到藕塘里,顺着荷叶的规律和脉络的走向,就可以轻松又准确地判断淤泥下莲藕的方位,然后单脚用力踩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捞起一根粉白鲜嫩的玉藕,并且能够做到毫发无损,就连一个尖芽都不会碰断的。太阳升起,雾气散尽,我们载了一船的菱藕,也满载了乡村人家对中秋朴实的向往和殷切的企盼。

中秋前夕,村口那家商店是极为繁忙,几乎都是买月饼的村民。记忆中有豆沙和百果几个品种的月饼。记得每次父亲买了月饼,都要交给母亲藏起来的,只有到了中秋那天晚上才拿出来,供了月光菩萨之后,用刀子切开来大家分着吃。于是中秋前的那段日子,有些调皮的小孩子总是在家里翻箱倒柜找月饼,找到找不到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那样的情怀和岁月,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中秋的傍晚,母亲开始张罗拜月的供品。现摘的毛豆洗净去毛,还有地里刚挖出来的花生,和菱角一起倒在大铁锅里煮熟,这时箱子里的柿子也已经红得发亮了。老宅隔壁的人家有一棵桂花树,葱茏繁茂,恰有一枝撑起在我家的院墙之上,虽然隔着高墙,桂花的香味和神韵却是满满当当的。我们有时也到他家去讨了桂枝回来,插在水瓶中,供在家里神柜上的观音像前。

吃过晚饭,月亮也就差不多爬上来了。天井中央放了一张小方桌,香炉里的烟气袅袅娜娜,一碟水煮毛豆,一碟菱角,一碟花生,一个大盘子里横着一根形色完好的嫩藕,另一个盘子里层层叠叠一摞的月饼,宝塔似的。

我们点了蜡烛,燃了檀条香,便依次叩拜月亮,然后便团团围坐在这月色溶溶之中。大大的月亮就这样挂在中庭,也落在那口汪汪的水井里,凉风从廊下吹来,携了那浓郁得化都化不开的桂香,我们合家老少便都醉了,醉在这中秋的月夜里。

想那大观园里的中秋之夜,贾母在箫声中品出了凄凉的况味,黛玉和湘云的即兴联诗:“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也多少有些酸楚、哀婉。曹公笔下的中秋,有诗意漫溢,却也预示着一个家族自此走向没落的光景。我们寻常人家的中秋,虽没有笙箫丝竹,但那月光却是那般的纯粹,那般的恬淡。

我和大伯

文/佳龙

大伯是聋哑人,今年83岁了,比我父亲大20岁,和我在一起时,经常被认为是我的爷爷。由于生活在农村,又先天残疾,所以他一直未婚,也没有子女。

大伯是大爷唯一的儿子。听说大爷临走前,久久不能瞑目,大家猜出了他的心事,于是把我爸叫到他跟前。他费尽最后一点力气从嘴里低沉地挤出一句话:“请你以后帮我照看好他”,然后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大伯对我很疼爱,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记得我8岁的时候,一天半夜里,我突然发高烧,父亲外出务工不在家,外面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这可急坏了身患重病卧床不起的母亲。怎么办呢?母亲把睡得正憨的大伯“叫”起来,大伯清楚意思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穿上雨衣背上我,在泥泞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两公里外的村医家。回来后,大伯全身湿透,但表情却是满满的欣慰。

大伯精神矍铄,喜欢外出走走。由于他一辈子没出过远门,我买车后,决定带他出去看看。2011年,趁着“五一”假期,我们一家人去了剑阁县的翠云廊和剑门关,他对那高大挺拔的古柏流连忘返,回到村子后,经常给大家比划那成排成排的、好高好大的柏树。第二年在湖北利川腾龙洞游玩时,大伯在我的搀扶下徒步走完了全程。

大伯也是一位钓鱼爱好者。我休息时间喜欢钓钓鱼,也经常把他带在身边,不管是远是近,他都会去,而且每次他都静静地坐在那里,独享那份乐趣。每当钓到鱼时,他都开心得像孩子。有一次,我去看望他。临走时,他递给我一个塑料瓶子,我打开一看,原来是他从地里刨的蚯蚓,专门为我准备的,顿时我为他的用心和细心深深打动。

近年来,大伯明显苍老了。老家院子的邻居都已搬走了,他一个老人住在农村,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呢?在征得他的同意后,我在镇上为他租了房子,并买了全新的生活用品。自那以后水不用挑了,做饭也用天然气,大伯的生活轻松方便多了。但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天然气的使用问题,如果做饭时,关闭不严,就有可能泄露,引起中毒。我反复给大伯比划,一遍遍教他。后来,我又给他添置了风扇,为了方便他使用,我特意将时间设置键用胶布粘上,只留下档位键。

有这样一句话:上帝给你关闭了一扇门,必然会为你开启一扇窗。大伯虽然说不出话,但是我们之间又何需语言来表达?

梨花深处

文/西江月冷

儿时的村外有一处山坡,坡上有一片梨林。盛夏之时,满坡的树郁郁葱葱,夹杂着一些别的果树。这样的繁茂之中,往往又多了一些深不见底的幽静和令孩子们却步的东西。因为那是一片林。林,是老人们对坟地的称呼。如村东的林,村西的林,村南坡地上的林。

几处林,惟有村南的坡地上长了果树。果树以梨居多。大概山坡上最美的季节当属春天了。夏天过于茂盛,枝繁叶茂中多了些阴森与可怕。秋天呢,虽说是结果的季节,丰收的季节,但西风一吹,正走着便鬼使神差地看几眼旁边的坟,心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多出一份毛骨悚然。所以无论什么季节,孩子们去那里的时候都少。但春天毕竟有些不同,当红花还没有完全盛开的时候,孩子们实在没有多少玩处,而山坡上的花却一朵又一朵地瞬间开放了。

那时,我和伙伴们站在村前的小路上远望,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些洁白的火。它们在山坡上燃烧着,又似隐隐地飘来天籁般的音韵。就有孩子终于耐不得诱惑,说我们还是去哪里看一看吧,就看一眼。虽然别的孩子心中仍旧嘀咕,但最终还是禁不住诱惑,就说我们只在远处看看,然后就走。

三月的山林还没有多少叶子。阳光均匀地撒在坡上,所有的坟都像是长睡不醒的老人。唯有梨花高挂枝头,高贵而神秘。什么时候,却有蜜蜂嗡嗡嗡地飞来了,绕着花朵转个不停。这让毫无生机的山林总算多出了一些“活气”。那些梨花也因此少了原先的冷艳,给人一份少有的亲近。但我们毕竟不能久留,只在山林边走上几圈,远远地绕过坟茔。之后再拾几朵落花,宝贝似的捏在手中,便在谁恶意的一声吆喝中兔子一样地跑远了。

那时对祖先还没有多少概念。毕竟自己熟悉的人都还好好地活着,而故去的先人又悉数没有见过。但大伯是在山林的,就在梨花深处。他住在那里,给村里看守山林。那年秋天我匆忙去过,大伯住在一座石板堆砌的房子里,外面是一个陈旧的依旧用石头垒就的灶台。烟囱上乌黑一片,旁边是一些修剪下来的果木。其实对于伙伴来说,这也是我内心的一个秘密。我甚至去想,大伯就在这里看守山林,即便有鬼,看在大伯的面子上,他们也会放我一马的。

这样的想法毕竟一闪而过,更多时候,尤其在一些有风有雨的夜里,我又会替大伯担心。一个人在坟茔散布的山林里居住,是不是也会遇见出门的鬼魂?可大伯一切安好。十年过去,他依旧健在。但后来,在我大学毕业没几年,大伯还是在村中的老房子里去世了。后来就埋进了那片山林。我想,即便我的心里充满了悲伤,但孤单一生的他从此能与自己的祖先为伴,且有每年盛开的梨花伴随,也该是一个不错的归处。可后来那片坟茔还在,梨树却和村庄里所有的树木一样消失不见了,让偶尔回乡的我枉生叹息。

城市的南方,三二十公里的路程之外,是一处山峦。山路弯弯,山间便撒满了梨。这也是每年大家必去的旅游之地。三月一到,远远近近的人都要到那里欣赏梨花。车来车往,原本寂静的山林便热闹起来。今年清明节的时候,我也去过。狭窄的山路车流拥挤,竟屡屡堵车。无奈之下只能掉头,便带了诸多的遗憾无奈地离开。

可这样的地方毕竟让人想念。前些年的时候我也去过几次。并且曾在一处距路有些距离的偏僻地方稍做停留。那是一处人们少去的山坡,山上梨树众多。花开如海,我便信步而登。转来转去,便遇见了一位当地的妇女。她是那些梨树的主人。闲谈之中,知道了她大概的家境。原来她家全年的收入,基本靠这些果树。孩子上学的钱要从这些果树里出,看病的钱也要从这些果树里出。秋后的收成成了她唯一的希望。但她也觉得这些花美。就一边和我大声笑谈着,一边又把远处的土肥一袋一袋运到坡上。

也许正是因为遇见了这样一些朴素的人,才让我对这里的春天有了更深的解读。所以清明节的遗憾便延伸到了这里。无奈前几日又一次去的时候,天不作美,漫天的乌云越聚越多,后来竟然下起了雨。但我还是冒雨走近一棵棵果树,走近一片片花朵。在我眼里,它们依旧那样洁白无暇,依旧纯得让人心醉。之后,雨越下越大,于是不得不归。但心中又似有所不甘,就告诉自己,还是沿着狭窄的山路行走吧。没想到透过车窗玻璃,沿途的景色更加迷人。越入深处,远远的,近近的,一簇一片的梨花开得更加热烈,它们哪里还是春天的花朵,分明就是开在山间的云彩。

但雨中我实在走不出多远,便只能让一颗心靠近着它们。我更希望这样的花年年盛开。哪怕“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岁月给我的诸多记忆,仍是一片纯洁,一派静美。其实我更愿相信,在梨园深处还有寄居山野的另外一个自己。我在那里耕耘,在那里收获,在那里守护着季节的美丽和岁月的真实。那里,本来就是人们栖息的再也不老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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