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来世

作者: 踏浪戏剧社 2015年10月21日伤感日志

年少的时候,我们总是很固执,固执到自以为自己总是正确的,固执到无论怎样表达总是离不开一个“我”字。就在我们的自以为是中,我们忽视了一道道关切的目光,一个个哭泣的心灵。

青山不言,巍然耸立;碧水无语,隐隐长流。

在儿时的记忆中,他就像一座青山,遮挡了我心灵的阳光;他就像一汪碧水,阻碍我前行的道路。我试图挪开他,跨越它,却总是徒劳。尤其当债主盈门的时候,我对他的厌恶更加强烈。这个时候,幼小的我总是稚气地质问妈妈:“那么漂亮的你,怎么嫁了一个这么窝囊的人?”

那时他—我的爸爸,一个老高中毕业生。包窑赔了钱,欠下一大堆债。又喝酒,又赌博,是个浪子。在我五彩斑斓的儿时记忆中很大一部分就是满世界找我醉酒的爸爸,他因为醉酒曾在村中的小河畅游两个小时之久,这一壮观场景如同破了一项吉尼斯纪录,迄今为止仍被人津津乐道。为此,我们姐弟三人从不轻易叫他。他向妈妈抱怨:为什么他们没到家就叫妈妈?甚至气恼地说:就你妈亲!

不知何时,他不赌博了,经常在酒桌上炫耀他的儿女学习如何好如何争气,又得了多少奖状。这不仅没博得我的好感,反而更加深了我的厌恶:一个没有资本爱炫耀的酒鬼。

叛逆的我找不到任何逃离他阴影的方法,唯有学习学习再学习。

终于,我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高中,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我自以为总算跳开了他的阴影。可是一天自习课上,同学说有人找我。我出教室,一眼看到了裤腿高挽,满脚泥土,一身邋遢相得他,扯着大嗓门冲我嚷嚷着给我生活费。我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为有这样一个粗野农民工爸爸而觉得在同学面前丢尽了人。对着他我横眉怒目:你来干什么,我的事不用你管。他一时气结,说我不认他这个爸爸。

尽管如此,他不和我计较,仍旧辛苦挣钱供我读书。高三那年,大年二十八晚上他才赶到家,到屋子后他扔下行李,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对着妈妈和我嚎啕大哭:“我没挣到钱,黑心的包工头不给钱,就给了六百多元钱,还不够小妞交学费。”那时,我的学费,一学期八百元。他,一个大男人竟然那样悲愤无奈的大哭,看着他苍老黑瘦的面容,我僵硬多年的心开始解冻。

高三像一次炼狱,在经历无数次死去又活来的轮回后,我像刚刚退了壳的蝉,拥有了一双柔嫩的翅膀,于是我有了展翅飞翔的条件。我考上了师范大学,弟弟也随后考上了大学,他更辛苦了。但他不让我们贷款,一个人在新疆打工,一年都没有回家,说再苦再累也要把我们供出来。大二暑假,我没和父母打招呼,独自去外地做家教。由于忙碌,半个月我都没和家人联系。平时睡觉很香的他,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他担心我在火车上被人拐走了。无论妈妈怎样劝慰,他都无法释怀。他骑着自行车,大热天,跑几十里路去我高中时玩的好的朋友家去问我的消息,一天十几个电话的往我们寝室打,因为非典所有人都回家,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嘟嘟声。一个月后,我回家。他跑几里地去接我。路过一座涨水小桥。五十岁的他,非要背二十岁的我过桥,只为怕水弄湿了我的鞋子。

趴在他的背上,感受着他坚实的脚步,平稳的呼吸。我泪流满面。我想起他在田里风吹日晒,我想起他在工地上挥汗如雨,我想起他在他乡备受冷眼,我也想起自己的蛮横无理。我心灵的冰川轰然倒塌。

那时校园流行用棒棒针织围巾,同寝室的女孩子都在肆意的晾晒自己的爱情,为自己的那个他努力学习编织技术。我也买了毛线,悄悄织起了围巾。她们问我是送给哪个帅哥的,我笑而不答。围巾织起了,细密的纹路中布满了我的悔恨和爱意。可就在这时,姐姐打来了电话,她说:“爸爸出事了,你回来吧!”我的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稀里糊涂的坐上火车,稀里糊涂的赶到家里。我看到家里人来人往,每个人身上都挂了一块白布,妈妈眼睛红肿,面无表情。而爸爸第一次安安静静地躺下了,永远的躺下了。他是打工时突发心脏病走的。我把白色的围巾系在他的脖颈,可是他已经永远也看不到女儿送他的礼物了。

“你好好送送他吧,爸爸那么疼你。他经常在教室外偷偷看你,他从没抬手打过你一下,他还请人雕刻了有你属相的玉石吊坠。”姐姐的话在耳边回响。

爸爸就这样离开他不孝的女儿了。看着灵堂中他的照片,我在心里呼唤:爸爸,女儿错了,我爱你。若有来世,我做父亲,你做叛逆的儿女吧,好让我好好的报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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