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亲情

2023年03月12日优秀文章

散文亲情(必读7篇)

怀念父亲

文/许艳芳

21年前,病痛的折磨让父亲带着很多的遗憾离开了我们,去天国找爷爷团聚了。

父亲虽然不是共产党员,但入党是他一生梦寐以求的最高目标!父亲名分上没有入党,骨髓里却流淌着中国共产党的血液!

我的爷爷许玉山是永兴早期的共产党员、湘南起义永兴革命斗争的领导人之一,1929年在广州牺牲,年仅29岁。为了躲避国民党反动派的斩草除根,舅公把当时8岁的父亲和6岁的叔叔送到一个寺庙里当小和尚,可还是不安全,后来父亲不得已躲到三外公邓军林(国民党70军军长,抗日战争时任攻克昆仑关主峰的64团团长)的部队中去,淮海战役被俘后才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父亲给爷爷报仇心切,竟偷偷开小差找到谷子元,谷子元立即给当时郴州专署黄平专员写了一封信,还把自己及夫人兜里剩下的一点钱全部给父亲做了盘缠。政府处决了跟踪出卖爷爷的国民党军官,父亲却只能算作重新参加革命工作,虽然他也曾多次书写入党申请书,但均因成分不好而未能如愿。

姑妈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她连爷爷的模样还没有记下就痛失亲人,奶奶也因忧伤过度、疾病缠身而撒手人寰,幼年的姑妈全靠老祖母照料。老祖母去世后,父亲让姑妈一直留住在我们家,外人不知道还以为姑妈是父亲的大闺女。父亲对姑妈的宠爱,胜过宠爱家里的任何人。妈妈曾告诉我,父亲只要看到姑妈皱皱眉头,就会反复盘问姑妈为什么不高兴?

1964年,因为家里是地主成分,三外公是国民党军官,妈妈和吃着奶、患着肺结核的弟弟被迫将国家粮户口转到老家农村,那时候我才5岁,也跟着回老家当了弟弟的"保姆".妈妈每天把弟弟交给我看管,自己则在生产队出工。直到8岁,我才上了村里的耕读小学,但老师只能教我们识字。父亲只好将我转学带到身边,父女俩一起吃食堂。白天父亲上班我上学,晚上我非常想念妈妈和弟弟,父亲就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讲爷爷的故事:爷爷把祖辈积攒挣下来的田土、粮食分给穷苦老百姓;领导永兴安福司农民暴动,打了很多大胜仗;率九区独立团随朱德、陈毅上井冈山。在父亲的肚子里,爷爷的故事太多了,父亲仿佛永远说不完,我也听不厌。

因家庭成分不好,每一次新学期报名时我都哭着不肯去,怕同学笑话我,都是父亲帮我去报名的,也不知道父亲到底为我挨了多少的奚落和挖苦?也不知道父亲背地里受了多少的辛酸和委屈?我向父亲哭诉爷爷是烈士,为什么我们享受不到烈属的待遇,却经常受委屈。父亲总告诉我爷爷是真正的共产党员,政府一定会把烈属证发给我们的;同时鼓励我好好学习,是金子总有发光的时候,将来等自己有了本事能够为国家效力时,就可以去完成爷爷未竟的事业。

1977年我高中毕业时,终于在激动的氛围中加入了共青团。那时父亲高兴地对我说:"组织上终于认可我家艳子了!"我悄然望见,此时的父亲早已热泪盈眶……

家里姐弟三人,算我最调皮任性,妈妈总说我是父亲宠出来的。小时候我有时会领着邻居家的孩子爬树掏鸟蛋、上山摘野果子吃,别人家的孩子回家挨揍受骂,可我在家里总是相安无事。晚上有时看露天电影,我困了,父亲前面端着个板凳,背上还得扛着我回家,别人笑父亲是我的奴仆,父亲却说他是我的保护神!父亲是那么的善良和慈祥,在父亲的身上,我感受到了父爱如山!

往事历历在目,可父亲已身埋黄土,我只能在梦里和父亲相望,牵父亲之手,父女同行!

母亲

文/木林琴瑟

母亲患癌了,这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雷。

当我长途奔袭而来时,母亲已被推进手术室。家人在走廊里守候,忐忑不安地张望着那扇神秘、肃穆的房门。那时,窗外的阳光有点刺眼,我明显地感受到这初夏太阳的火辣,心在煎烤。

妹妹说,自从住进医院开始,母亲的头发一下子白了许多。母亲被推进手术室之际,像交代后事似的嘱咐了几句紧要事,说哪个庵堂里佛礼未还,哪座庙宇里道场未来得及做,这些都是保家门的,要记住。妹妹安慰她说,等你手术好了,你自己去还吧。听到这些,我鼻子酸酸的。

母亲晚年,在从事婚介工作,一本通讯录,满满地记着幸运人的密码。她的电话比市长还忙,张姑娘要相亲,王青年要捎话,都要通过这边协调、传达。这年头,虽是网络时代,谈恋爱方便了,但白领阶层、机关干部还是喜欢媒人这个渠道。况且,母亲能断文识字,又有子女在机关里工作,这就多了一份信任和优势。与那些农村里不识字的"媒人婆"不是一个竞争档次。这几年,母亲的业务,竟然扩展到温州地区,做出品牌来了。

对于母亲说媒这件事,我有点始料未及。母亲是一个单纯、老实的人,与那些嘴巴上挂油瓶的"媒人婆",完全搭不上界。有一次,母亲到温州一医看病,在走廊里候诊时,经不住一位江湖术士的游说,花了两百元买了两条只能当柴烧的根藤,说是祖传中药,包治百病。母亲拿回家时,遭到我的一顿奚落:"都是当外婆的年龄了,脑筋怎地还是泥捏的?"母亲既心痛,又受伤,幽幽地抹着眼泪。我也深感自己失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母亲中年丧偶,一生劳苦,我这般无礼,情何以堪?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是属于那种"不能干"的女人,人情世故、待人接物、厅堂厨事,没有一样是合格的;口舌之能,更是无从谈起;思想又单纯得像一泓起不了涟漪的清潭,清澄见底。母亲的这种性格,要归咎于外婆。外婆是一位大户人家出身的非常能干的小女人,人情世故、厅堂厨事无所不能,甚至还能号脉看病,胜如郎中;哪怕是外公坐牢期间,家里家外都打理有条不紊。母亲有了这样的巧母,也就万事省心。到了年长之后,竟成了什么也上不了手,稀漓糊涂地做了别人的妈妈。

所以,对母亲能否操治这种八面玲珑、虚与委蛇的婚介工作,我深表怀疑。我曾经问她:"你会说媒吗?"她憨憨地笑着:"怎地不会,多走几脚呗。"母亲的确也是这样,有时为了安排一次相亲,她会从温州市区赶到乡下,奔波七八十公里。母亲是不会坐车的,一坐就吐,这一路的艰辛,可想而知。我们劝她不要做了,母亲总是呵呵地笑着,乐此不疲。

母亲说成一门亲事,会有四千元的收入,这是新人的红包礼,男女双方各半。待至结婚时,还有专门的"谢媒酒"款待宴请。母亲每次吃酒回来,也定是满面红光的,心情颇好,像是做成了一件大事。每当此时,我们定会拿她调侃几句,以示祝贺。

母亲从没有存钱积蓄的习惯,有了一点收入,除了给外孙女们贴补鞋袜外,其余的全部花于庵堂佛庙。母亲很迷信,她说自己中年丧偶,是前世未修,今世要多行成人之美,多礼佛。母亲既如此坚持,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我们始终坚信,母亲是连迷信都不会的,很多钱是被骗走了。

母亲还有一个别人所不具备的特点,那就是好学,爱读书。她平时少看电视,空闲时间,就拿起书本来消遣。当然,母亲所看的书,都是经世致用的,与生活有关。然后,把得来的知识,传授给她的子女。"书上说了,某某东西不能吃,小孩要早睡"等等,那副可爱样就像一位小学生,唯书是命,唯师是从。若遇外孙们头痛冷热,她也总是自作主张,对着药书按图索骥,买了几包中药解事。所以,每至夏伏之时,母亲总会配制出不同的解毒茶、凉茶,要我们喝下。

母亲不光自己看书,还要给我寄书。内容大体是关于养生保健、孩子教育、企业家素质、婚姻经营等等。当然,母亲寄来的书,我是连翻都没翻的,但还得哄她说是看过了。我劝她不要寄了,看书比你多,别浪费邮费了。她却依然如故。有一次,我出了一个花招想阻止她:"那些书都是骗人的!""书哪能骗人呢?"电话那头,母亲一脸的不解,那语气就像一位初涉世事的小女孩,令我哭笑不得。

母亲寄书这件事,我曾考思良久,这决不能用一般母爱来解释的。母亲是一位拙于言辞的人,十六岁生我时,还是一个少不谙事的年龄,自然也无从说教一些人生大道理。当我稍大一些时,我认为自己比母亲还懂,她更难驾驭。所以,在我年迫天命之时,她大概总结出一套既给我面子,又能寄书寓教的独特的母教方式。近几年,母亲也常去听一些专家讲座,在母教方面,是不是有了一些与时俱进的启发也尚未可知。其实,母亲是一个喜欢文字表达的人,平时出门办事,也必写纸条留言,区区数语,总能清楚明了。那时,与妹妹住在同一个镇上,相隔不过二里许,她却不用电话,非要写信嘱咐什么。我一直认为母亲"不能干",她却对自己的母教方式,有着独特的认识和定位,颇令我意外。

下午的阳光,渐近暗淡,想起母亲的这些点滴,眼睛也不知何时湿润了。

门,终于开了,母亲在历时四个小时手术之后,被推出手术室。母亲脸色苍白,尚处于昏迷状态。四个小时的大手术,摘除了她做为女人的重要器脏,我难以想象母亲从中经历了一场怎样的人生劫难。一个星期之后,家人才敢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实。

当我离开医院时,母亲还处于极度的虚弱状态,只能闭着眼睛,微弱地翕动着嘴唇说话。我不知怎么去安慰母亲,只留下一句不怎么慰贴的男人话:"也用不着害怕,现在患癌很普遍,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好生保养,就可以好。"母亲却嘱咐妹妹,从枕下拿出一本书,让我带回厦门,书名为《做孩子的心理医生》。

我没有拒绝,哽咽着喉头接过书本,我知道这不只是一本书,而是一份可怜的父母心。我走出室外,好像自己置身于芦花摇曳的旷野,感受着西山那暗淡的柔柔的薄霞。那是母爱。

父亲节里忆父亲

文/首建国

这是一段迟来的怀念,却是一位儿子对父亲最深切的怀念。岁月的风雨,可以冲淡人生的许多痕迹,惟有对父母的爱,是镌刻在我们心底不可磨灭的情感记忆。——题记

屈指一算,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有七个年头了。岁月悠悠,情思悠悠,很多时候,是不愿放任情感的缰绳,流连于思念的原野,生怕那珍藏已久的回忆,又触动内心深处的感伤。今天是父亲节,难免又勾起了我对父亲的思念。许多事情,仿佛发生在昨天,回头追寻,才感到与父亲相处的时光,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这一生当中,有过很多次的远行,但最难忘的还是那一次与父亲的高铁之旅。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回看与父亲的合影,情难自抑潸然泪下。

那是2009年12月26日,武广高铁开通的第一天。老哥给了我两张高铁首次运行的嘉宾体验票,嘱我:"爸爸老了,以后出门的机会越来越少了。趁他现在腿脚还好,多带他走走。妈妈走了之后,他一个人也挺孤独的,我们要多陪陪他。这次高铁开通,让他去开开眼界,感受感受一下现代化的高科技。"我欣然领命。

次日一早,我和父亲就来到了新建的郴州西站。来的路上,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父亲带我坐火车的许多情景。那时,我家住在一个叫长冲的小山村,每次到郴州,都要赶十几里山路,到一个叫鸦市坪的小火车站乘车。小的时候,我对坐火车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每每坐在火车上,托腮眺望远处的风景,是我极大的精神享受。但是在我十一岁那年,坐着火车去郴州,却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噩梦。那年我因贪玩上树摘野果,不慎摔断了左手挠骨。在乡下几经周折后,骨伤终不见好。有人说郴州南街有一老太专治跌打损伤,有奇效,父亲便领我上门求治。但骨伤需经反复十几次的治疗,所以那半年多我们每半个月要去趟郴州。问题在于这种治疗常给我带来巨大的疼痛,因此每次要去郴州的时候,我便愁云笼罩,半天也挪不动脚步。父亲明白我的心思,采取了一种极具针对性的措施,就是每次去郴州,我可以得到"买一本小人书,控制在三毛钱之内,吃一笼蒸饺,控制在五毛钱之内"的奖励。这两个"项目"都是我的至爱,对我具有极大的诱惑力。而我的父亲一生节俭,从不肯随便多花一分钱。现在回想起来,父亲真的是用心良苦,而当年那一次次痛苦的郴州之旅,其实是多么的温馨暖人啊!

新建的郴州西站,雄伟气派。我和父亲都是第一次坐高铁,遗憾的是,这也是他老人家最后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乘坐高铁。半年之后,看上去还很健康的父亲就因病去世,至今我仍为自己没有给予父亲更多的照顾和呵护而深深自责和内疚。

那是一个无雨的冬日,天空灰蒙蒙的,气温有点低。父亲穿一件羽绒棉衣,戴一顶老年人喜欢的南瓜帽。虽然年过八旬,但精神还蛮好,脸色红润,笑容可掬,仿佛全世界的人都是他的朋友。我们和所有的乘客一样,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新奇,而我还多了一份绵绵的柔情,那就是陪好父亲,让他在生命的晚年有更多开心的日子。我搀扶着他走上站台,他脚步略显迟缓,身体不自然地向前倾斜。岁月无情,父亲终究老了,这个时候的父亲在我的眼里,已不再是当年让人生畏的模样了,似乎更像是一个孩子。我每每看他的时候,不自觉地会流露出怜爱的眼神。刚走上站台,寒风中,父亲一个激灵,头不自觉地缩到衣领下。我赶紧伸出手臂将父亲揽紧,就像儿时父亲将我揽入怀中那样。奇异的是,父亲厚厚的棉衣反而给了我一种特别柔软的温润,一如我的情感,柔柔的,绵绵的,像冬天的雪花,悄悄地化开。

车开了,时速300多公里。窗外,田野、山峦、河流,一闪而过,让人产生飞一般的感觉。父亲边兴致勃勃地看窗外风景,边自言自语:"唉,要是她能活到今天就好喽。"我知道父亲又在怀念母亲了。我的眼圈也不禁红了起来。父母都是老师,过着淡泊清贫的生活,这一生当中也吃过不少苦。我想,俩老要能健健康康地活上一百岁,安享这越来越美好的生活,该多好呀!

那天,我忍不住跟父亲讲起了30年前我们一起坐火车去长沙的一段往事,父亲认真地听着,脸上不时露出孩子般的笑容。那是1979年的10月,我考上长沙的一所学校。那年我年仅十五岁,平生第一次出远门。父母不放心,是父亲陪我去学校报到的。记得那时已是中秋时节,天空也是灰蒙蒙的。山影朦胧,雾霭随山风轻轻飘拂,路边的小草开始发黄,在风中索索地摇曳着,显出了孤零零的落寞,仿佛在衬托着我心中的离情。日暮乡关,冷冷清秋。风皱一池秋水,雾锁万般愁绪,我的眼里还不时浮现出母亲送我出门时伫立在秋风中的剪影。而父亲正佝偻着瘦小的身子挑着我的衣被和木箱,在乡间的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一路无语,我只看得见父亲头上不时氤氲的水汽,不知是雾呢还是他头上冒出的热气……薄暮时分,我们赶到了郴州火车站,父亲又忙着买票购物。我的眼里忽然出现了朱自清《背影》中父亲的画面。唉,原来这世间父亲对儿子的爱都是如此的朴实而深沉。也许,父爱就是这样吧,如山涧细流,悄悄的、默默的,绝无喧哗,绝无奔涌,却又那么地真实,润泽心腑。

车至长沙,已是翌日上午,学校的大卡车把我们接到校园,当晚安排我们统一住在学校的体操房里。我的父亲时年已过五十,那晚便混杂于一帮少年当中,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度过了我来校的第一个夜晚。早上醒来时,发现父亲的绿色毛衣紧紧地裹在我的脖子上。那一刻,我的眼泪顺着眼角叭嗒叭嗒地掉下来,落在父亲的毛衣上,很快又了无痕迹。之后父亲在长沙盘桓了两天,带我去了岳麓山、烈士公园。这两天的游玩成了我进校第一篇作文的素材,标题就是《长沙二日》,被当作范文在全班诵读,还被语文老师批注"文情并茂".其实,那时候我最想问父亲的是,这次陪我来长沙,算不算是兑现了小时候的那个承诺?因为很小的时候,老爸总是跟我和哥哥说,这个学期考了第一名,暑假就带你们去长沙。那时的长沙于我是个很遥远的梦,去长沙成了我儿时经年不舍的憧憬。我只知道长沙是个很大很大的城市,她的美丽我只在画报上见过的。父亲逗我们:"长沙到处是高楼大厦,看不到顶的高楼,要看,帽子就掉地上了。"也许,父亲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鼓励我们依靠自己的努力去实现人生的梦想罢!

车近广州,我们在车上偶遇单位的同事黄女士。她帮我和父亲照了几张合影。真得好好感谢她,这几张照片成了我与父亲生前最后的合影,也是父亲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写真。照片上的老父亲,亲切和蔼,满脸慈祥的笑容。如今翻出这些照片,我实在不忍直视。凝眸处,泪眼纷飞;情深时,无语凝噎。"肉骨已作泉下土,遗风犹存方寸间",父亲,这个一辈子坚守三尺讲台,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的人民教师;这个忠诚于党一贯孜孜追求进步直到60岁退休时才成为中共党员的老革命;这个晚年还时常关注家乡建设发展不辞辛苦为家乡奔波操心的老人,给我们留下了太多太多的精神财富。时至今日,许多他的学生说起他,依然情深依依感佩不已。

车到广州北,我陪父亲在车站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中饭。席间,点了一盘他最爱吃的泥鳅。毕竟年事已高,他伸箸夹菜时,手一颤抖,一条泥鳅掉在了饭桌上,父亲本能地想把泥鳅夹起,我按住他的手说"算了".父亲稍作迟疑,很快又执拗地把掉了的泥鳅夹回碗里。我知道父亲节俭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小的时候,我们姐妹兄弟几个吃饭时绝不允许的就是把饭粒掉在桌上,更不允许把剩饭剩菜倒掉。现在回想起来,假若没有那时父亲的勤俭持家,依父母微薄的工资,抚养四个子女,而且还要常常周济困难的亲戚、同事、乡亲,该是很不容易的事。

这次广州高铁之旅,看得出父亲很开心。回来后跟那帮同住大院的老伙计们聚在一起时,常忍不住要"炫耀"一番。我跟父亲说,下次再带你坐高铁去长沙。他很高兴地点头应承。不幸的是,春节之后,父亲就住进了医院,再也没有出来。陪父亲坐高铁去长沙成了我无法兑现的承诺,让我更感到,这一辈子欠父亲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父亲弥留之际,我一直守在病床边。看到父亲被病痛折磨得枯瘦的身体,心如刀绞。他清醒的时候,总会尽力挤出一丝轻松的表情,跟医生也很配合。无奈天不容情,那天下午,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左边的眼角,竟挂着一滴清亮的泪珠,这一滴清泪,饱含着他对亲人的无比眷恋,弥散在我们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中……

几天后,我们把父亲送回老家,让他与母亲团聚。两位老人终于又可以日夜相伴了。他们长眠在家乡的山岗上,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再无牵挂,再无病痛。而我,永远难忘的是父亲戴着南瓜帽,穿着羽绒棉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乘坐高铁的样子。

妈妈的布鞋

文/韦秀琴

重阳了,总是会想起妈妈的布鞋。天气有些凉了,门边的鞋架上喜欢放上一双白底黑面的布鞋。布鞋每天安安静静地等候着。每每疲惫不堪地从外面回来,便迫不及待地穿上它,在房子里走来走去,非常舒适。那种疲惫渐渐消失,换来一身轻松。

在办公室里,总是要穿上锃亮的皮鞋,昂头挺胸,一副神气的样子。谁也不愿在别人面前掉面子。但长时间挺着夹脚的高跟鞋,脚被裹得生疼,弄不好还伤了脚。

于是,非常怀念那柔软温暖的布鞋,还有夹在鞋底的那层层温馨的母爱。

读书时候,家里有些穷,家里几张嘴巴嗷嗷待哺,父母风里来雨里去,勉勉强强糊口,别的东西都不敢提什么要求。特别是女孩子最羡慕的那些漂亮的衣服鞋子,更是想都不敢想。那些鞋子衣服总是姐妹轮着穿,真是缝缝补补又三年,穿烂了,实在穿不了,都还会用

作别的,不能浪费。

那是秋天快要来

临的时候,整天拖着一

双露出脚丫的凉鞋,感到有些难受。看到邻居小孩都穿上漂亮的白网鞋,心里非常羡慕,于是一有时间,便偷偷上邻居家里,用一两个红薯换穿两下子,稍稍满足好奇的心理。

即使秋天了,秋收过后,乡下的人家都有些清闲了,但父母仍不能松一口气,他们不能让地闲着,忙着整菜畦,种上冬天的萝卜青菜。

晚上父母匆匆忙忙从地里回来,吃完晚饭,准备睡觉了,洗脚时候,细心的母亲发现我们的小脚被磨得脱一层皮,心疼得抚摸着,嘴里喃喃自语。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自己迷迷糊糊醒来了,看见那昏黄的煤油灯还在亮着。母亲还没睡,正弯着腰,手中的线不断飞舞。投到墙上的影子,似乎母亲是在跳舞。

我躲在被窝里,睡眼朦胧,只看到母亲翻箱倒柜,找出家中的不能再穿旧衣服,还有那些破布,把它们拆下来,用浆糊把破旧的布片,加上旧的报纸,一块一块拼接起来,糊成硬硬的麻衬,摆在凳子边沿,等着明天太阳出来拿出去晒。

晒干了的麻衬更加坚硬,母亲拿在手里拍拍两下,就可以做鞋底。原来母亲趁着我们几个小孩睡着的时候,量了我们的脚。旁边的白硬纸上勾着我们一个个弯弯的小脚丫。母亲拿着其中的一张在用剪刀慢慢剪着,一个个弯弯的大大小小的脚型渐渐出来了。

要在剪好的鞋底上一针针地缝上麻绳,一针跟着一针,密密麻麻的。那针头挺大的,挺尖锐的。鞋底又硬,母亲的手常常不小心滑过去,被针扎破,隐隐透着血,但母亲咬咬牙,一声不吭,低着头继续纳着鞋底,一个秋天下来,母亲的手起泡,磨破,估计粗糙难看。

鞋底纳好后,母亲就开始做鞋面了:选上一两块结实较好的布,把这些布糊好,外一层内一层,中间一层加入一些旧布棉絮,层层压实;又把鞋面一针一针地缝制在鞋底上,鞋帮子黑得浓重,白市布裹边,黑白分明、精致大方,一双崭新的布鞋就做好了。

寒冷的冬天来了,一双脚丫包上软软的布鞋,暖暖的,没有一丝寒意,可以轻松舒适地走来走去。脚暖了,整个身体一天都是舒舒服服的,心情总是那样美好。

谁知道这结实的鞋底厚厚的鞋面凝聚多少温暖的母爱呢!

爱情手帕

文/许永礼

妻珍藏着一块手帕,还是恋爱时我送的,挺老土的物件,她却一直留着。

我送妻手帕是有原因的,恋爱那会儿她就爱哭。论文写砸了哭,被领导批评两句也哭,就连闺蜜之间闹点小误会,也上我这儿来抹泪。那年,一手将她带大的奶奶病故了,接连数月,我肩负着擦眼泪的重任,怜惜之余,也觉得这人的泪腺比一般人发达。有一次我出差去杭州,为她带回一块手帕来,喜鹊报春的图案:"就让它跟着你吧,省得总弄湿我的衬衫……"

婚后,妻仍爱哭,却藏起了手帕。她矫情地说,你的胸膛比手帕好使多了。这年深秋,妻怀了孩子,我却在她怀孕七个月的一天晚上,醉宿于朋友家中,一夜未归,且手机掉电。翌日,当我马不停蹄往回赶,却在医院见到了妻。医生说孩子缺氧,胎死腹中。

她这次竟没有哭,只是一个平时很活跃的人,变得呆滞。妻的缄默持续了近半年,有一天,她忽然弄了一桌子菜,还开了一瓶红酒。我知道这必定是"鸿门宴"了,不禁潸然泪下,说:"老婆,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妻顺手拿起一个鸡蛋,问:"你能让它立起来吗?"我不知缘由,脱口说:"这简单啊,哥伦布早就做到了。"妻磕破鸡蛋的一端,蛋便立在了桌上:"是这样吗?这鸡蛋是熟的,要是生的呢?其实,让鸡蛋这样立起来的人不是哥伦布,而是希特勒!你从一开始就没怀好意,送我一块手帕,不就想让我跟着你,一辈子以泪洗面吗?算了,分手吧。"

我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也无法想象妻从我的生命里消失。尽管我不敢奢望她的原谅,却想到了一个让鸡蛋立起来的办法。结婚纪念日那天,我把那块手帕平铺在餐桌上,又让一颗鸡蛋稳稳地立在手帕上。

我想,妻下班回来一定会见到这颗鸡蛋,只要她掀起手帕,就会发现手帕下面的那一枚戒指,鸡蛋是借着戒指直立的。我还留了一张字条在手帕下面:亲爱的,让鸡蛋立起来,并且完好无损不难,难的是我在你心里留下了伤痕,难以弥补。结婚时条件不好,连戒指都没买,这枚迟到的戒指,并不能抹去我的过失,希望我还能用剩下的时间,精心地呵护你……

妻终究还是哭了,涕泪夹杂着密集的粉拳,暴雨般袭来。

父亲的教育

文/严冰香

我8岁那年写下了人生的第一篇日记。那时我读二年级,应该是春末时分,一个晴朗的周末。父亲给我一个塑封的日记本,在教完我日记的格式后,父亲推开火炉屋的木格窗,指着院角那块种着地雷花、指甲花和十样锦的小花坛说,你可以写写里面种了什么,长什么样子。正说着,恰巧有两只小麻雀飞过去,落到旁边的苹果树上,父亲说,你还可以写写那两只麻雀。

多年后,当我成为一名老师,才感受到,父亲当年的教育是最朴实的,又是最实用的。父亲说:"你看到什么就写什么,怎么想就怎么写,尽量把话说清楚就可以了。"我用同样的方法教学生作文,效果还不错。可惜我当年的处女作早已不知去向,但我还记得自己在新奇和紧张中完成的第一篇"造句式"日记,得到了父亲的肯定和鼓励。

我出生那年,在我们那个不足百户的小村子还有另外8个孩子和我同年出生。我有一个同龄的小伙伴都没有的幸运,那就是父亲为我订阅了儿童读物。我读到的第一本杂志是《科学画报》,印象最深的是一个人用一根细棍子撬起一个球,旁边还写了一句话,"给我一个支点,我就可以撬起地球 ".当年这句话不知杀害了我多少脑细胞,我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可能呢,吹牛吧。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多年,直到上了初中才解开,那个该死的"撬地球"的老头儿!再后来,父亲又为我订过诸如《儿童画报》《儿童文学》《少年文艺》《小学生优秀作文》《少年月刊》之类的读物,初中时增订了《英语画报》。在那个年代,家家都穷,这样一笔奢侈的额外消费是其他伙伴的家长所不能理解的,但父亲从未中断。我是多么感谢父亲的这种坚持啊,让我因此拥有了那么多同龄伙伴所没有的美好幸福时光。

二姐曾对我讲过一件事。她读二年级时,数学学得一塌糊涂。那年暑假,父亲就给她一个任务,背乘法口诀表。二姐本来是很聪明的,一个暑假背个乘法口诀算什么事儿?很快就滚瓜烂熟。新的学期,她的数学一下跟上去了。受这件事的启发,在女儿读完四年级的那个暑假,我买了两张地图,一张世界的一张中国的,还买了一个地球仪。有事没事,祖孙两个就认认地图,这是哪个省,那是哪个国家;这是什么河流,那是什么山脉。等女儿上了初中高中,她学地理时比班里大多数同学的脑瓜子都清楚,因为她的脑子里就印着一副地图。

父亲很慈爱,也很严厉。但父亲的严厉,绝非棍棒式的教育。大姐说她最怕父亲讲数学题。因为父亲讲题有个习惯,会问你听懂没有。没听懂,他会讲第二遍,听懂了,那好,你来给我讲一遍。大姐说,每次听父亲讲题都胆战心惊,撒谎是万万行不通的。这点倒是,我们三姐妹都没能遗传到父亲的智商,而父亲对我们学习的要求又是很严的,能没有压力吗?

我是老幺,父亲对我可能没有两个姐姐严厉,我关于被父亲揍的记忆,严格意义上说,只有一次。那年我上四年级,忘记什么原因了,反正那天下午没按时回家。刚走到院角,就遇到扛一捆玉米秆回家的父亲。父亲黑着脸,解下捆玉米秆的绳子,劈头盖脸朝我打下来。我当时被打蒙了,因为那天下午我的确没有因为贪玩而迟回家。几天后父亲搞清楚了,那天是邻居家的女孩在他面前"诬告"了我。父亲很郑重地跟我说错怪了我,把我拉到怀里抚摸我的头。我懂事后,认定那天父亲一定是遇到了他极其不痛快的事,邻家女孩的话只是一个诱因。那是父亲唯一一次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那顿打挨得冤,但我从未曾产生过丝毫对父亲的恨意,当时没有,后来也没有。

人们常说,"父爱如山".于我而言,父爱就是天。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一直有一种特别的安稳、踏实,这都源自父亲。现在,父亲老了,到了该由儿女为他撑起一片天的年龄。但我们姐妹遇到事,还会征求父亲的建议,父亲总能给我们一种力量和勇气,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怕。

陪父亲腌菜

文/胡秀娥

在家乡,每到秋天,家家户户都要腌酸菜,酸酸的腌菜味与浓浓的酸米饭味交融在一起,构成家乡独有的民俗,也成为游子心中永难舍弃的眷恋。有一句家常话儿道出了其间滋味:酸粥就上酸腌菜,味道绝了!

有好些日子,在外面忙着结婚、生子,忙着永无休止的工作,很少回去看父母,总觉得他们应该好好的,直到一首《常回家看看》唱响大江南北,唱到每一个人心中,才突然醒悟,回家的次数太少了,而不觉间,父亲已年逾花甲,母亲也五十几岁的人了。

国庆放假七天,带着五岁的儿子回去看望父母。

父母大半生辛劳,父亲一个人的工资和母亲种地将我们兄弟姐妹四人一个个培养成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为了我们上学条件好一些,父母离开住了多年的小山村,搬到现在的住所。这儿位于县城边缘,曾是驻军地,东边是一个小山包,山包脚下,一股清泉汩汩而出,清澈清凉无比,是周围这个村庄的主要水源。除了人畜饮水,还浇灌着大片的土地,一年三季水声哗哗,绿色如茵。我们兄弟姐妹四人先后考入大学,又陆续走上工作岗位。本来父母完全可以享福了,但他们舍不得丢下土地,除了抽空回老家种田,还在小山下开出几块荒地,种了豆角、青椒、黄瓜、西红柿、蔓菁、芥菜。夏秋两季,除了自己吃的菜从地里采摘,还要送好多给亲戚、邻居吃。甚至母亲要做一个帘子,也是种了十几棵名叫"帘豆"的一种草,收下一盘光滑圆溜溜珠子一般的豆豆做原料,可谓自给自足,其乐融融。

准备腌菜了,头一天下午,父亲便到地里起了蔓菁和芥菜,摘了一篮子辣椒。第二天我们还在睡梦中,父亲便担着箩头,到泉边洗菜。我和妹妹起来时,菜已洗了大半,我们忙帮着洗剩下的,冰凉的泉水刺骨地寒,遂明白父亲是怕冰水凉着我们,才这么早早洗菜的。这也是二十多年来父亲一惯的做法。那时家在农村,杂活许多,父亲为了让我们集中精力学习,总抢着做家里的活儿,哪怕喂鸡这么小点的事儿,也不许我们插手。如今老三小妹也参加了工作,父亲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洗好了菜,父亲到街上买芹菜、苤蓝等配菜。我和小妹开始切菜,父亲从街上回来抢着干这点儿活,还说,放到大锅边,边切边腌,我一会儿就干完了。在我们的坚持下,才作罢。

几乎一个上午,我们和父亲面对面坐在小院子里,我们切菜,父亲剥尖椒。温暖的阳光洒下满满一院,偶有秋风拂过,树叶和豆角架上的叶子簌簌作响,一种浓浓的田园气息包围着我们。母亲胳膊疼了多年,不能着凉,但不时地出来送一件家具,问上几声,就像小时我们一家人团聚一起,那份温馨的天伦之乐,暖暖的情意无声地弥漫着。我突然觉得,这样陪伴在父母身边,力所能及地为父母做一些小事,是一件如此放松安宁的事,对于从小漂泊在外的我是一种无比的幸福,对于父母,这也是最好的安慰与报答。

切了一上午菜,手也有点肿了,胳膊好疼,这么点事便如此疲惫,我再一次佩服起父亲来,是什么铸就了他如此刚强的意志和如此巨大的力量?多少年了,从未见父亲有过疲惫不堪的时候,哪怕病了,病痛折磨得眼皮也抬不起来,父亲从未被打倒过。多少年了,父亲为了我们日夜操劳,又要上班,又要抽空帮妈妈种田,身体已是瘦骨嶙峋,但他永远是一副铁骨铮铮、精精神神的样子。我问父亲,你的力量从哪儿来,父亲总是笑而不答。勤劳吃苦已成为他生命中最基本的秉性,反倒是一旦闲下来,尤其是让他住到城中,他便浑身不自在,嚷着要回家。

我们午睡的时候,父亲已腌好了菜,朦胧中听见父亲取菜、送菜的声音,不觉便进入了梦乡。等我们醒来,父亲早已腌好了一瓮菜,坐在院子里吸着一支烟和邻居闲谈。我问他:菜腌好了?父亲笑着说:早腌好了,你们不是要吃八宝粥吗?我已上街把江米买回来了。我顿时惭愧起来。回家时,我到菜市场买了几只莲蓬,剥出莲子后带了回来,准备做八宝粥,让父亲尝尝鲜,不想反成了父亲照顾我们。

这里住的都是为了孩子上学搬来暂住的农村人,还有几户本地人,他们都很清贫,但是邻里间相互照应,一家走了,钥匙随便留给另一家。一家收了花生,邻里全都能品尝到。据说顺着小山包上去,山背后种着一大片梨树,到了秋天,无人收摘,成了公共梨园,谁家想吃了,上去摘上一篮子回来,从没有人过问。我见过摘回的梨果,黄黄的、脆脆的,是酥梨,虽然个头小了点儿,但吃上去香脆甘甜,味道醇厚。我问,这么好的梨要放在城里,该卖多少钱呢?怎么没人收摘?众人都回答不上来。真像现代的桃花源。难道这里的山农们真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感喟之余却又觉得余味无穷。无论世间怎样的功利至上,总有一些个脱离了人间的扰扰嚷嚷、无穷纷争而淡泊名利、淡泊争斗、气定神闲地生活着的人,他们也许不是这个社会的主流,但是他们的包容、含蓄,孕育着人类精神的精华,他们善良、与世无争,奉献着却从不计较回报与利益。

我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宁愿住在这山野之乡而不愿搬到城里住。那几分不太肥沃的土地和那一眼清泉水,构成了另一种乡村生活,延续着多年来父亲习惯了的自在天然,他春播、夏锄、秋收、冬藏,自食其力,自力更生,虽清苦而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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