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小说三章

作者: 迟占勇2023年03月16日短篇小说

父亲在左 母亲在右

南方某镇,是个新近开发的著名旅游景点。被列为中国最具特色古村落。

明子一行十人,自驾游来到这里,这是他们计划中的最后一站,游遍中国著名古村落。

走在这古村落的石板路上,明子又流下眼泪来。

每到一个景点,明子都会禁不住有些微伤感。

他总会想起去世的双亲。如果他们还健在,一定带他们游遍他们最想去的地方!可是,这样的愿望永远没法实现了……

那时,父母最想去北京,最想去天安门广场,父亲就想看看纪念碑,母亲就像瞅瞅天安门,这是他们最大的愿望!可是,日子穷啊,好容易有一个机会,就是坐公交车路过天安门广场!公交车的人真多啊,好容易挤上去了,父母激动极了,就要见到想看到的景儿了!可是,公交车开得快啊,父母亲赶紧趴着玻璃往外瞅,遗憾的是,父亲在左面,母亲在右面。但是,天安门在左面,纪念碑在右面!

相见

傍晚吃饭时,毫无征兆地,我与你相见了,你面色苍白、丑陋,已经苟延残喘,我们面对面,竟是“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了。

我俩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是那样亲密,我们形影不离,可始终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相遇过。我们都知道,我们面对面见面的时候,也就是你即将死亡的时候,也是我走向衰老的时候。

外面的风在呼啸着,屋子里暖气也是半死不活,我的心也在发冷,看着你苟延残喘无能为力。哀伤的情绪,像海水般蔓延开来……

“主人……,再见了,不能再伺候你了……”你发出最后的悲鸣。

“别叫我主人,我们是兄弟啊……”我的泪水滚滚而下。

我很后悔,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几乎是从我出生就伴随着我,可我,从没注意你的存在,没更多的保护过你,爱惜过你。可你,总是那么无怨无悔地为我服务,直到身染重病,甚至腿脚老化残缺,也是从无怨言。

你走了,我才知道你的重要!你走了,才让我凄惶地感觉到,我老了……

这都是命,谁也逃脱不了……

“老头子,快看!你的孙子长出牙来了!”

我赶忙抱起孙子,轻轻地扒开鲜嫩的嘴唇,就看见那颗米粒大小的嫩芽,像白玉般……

我的那颗老牙,我的兄弟,你灰色的面容更加萎顿,那抹灰色的暗光也渐渐淡去,我知道,你走了……

龙尾儿

二月二了。

过年忙,没能回老家看母亲。这一正月,可真是惦记母亲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住了几次院,老年痴呆的境况没有取得什么好的转机。大夫说,除非做开颅手术,也许有一线希望,可是,母亲七十五了,还有糖尿病,手术,是想也不敢想的。

村子里,有很多新剃了龙头的娃娃在打谷场上放风筝。那高高的杨树、柳树,也已显出春天的意思了。

我无心多看那满天飞着的风筝,赶紧进了家门。

“回来了?”父亲迎了出来,父亲也老了,过年了,也没穿件新衣服,头发乱糟糟的。

进了里屋门,就见满炕满地都是高粱秸秆,还夹杂着一些五颜六色的碎布块儿。

母亲躺在炕头,盖着那条盖了十几年的蓝花白底棉被,白白的头发,散落在黑色的长条枕头上。人,瘦得只有那么一条儿了,像一根高粱秸秆儿。

我的心中一酸。

“刚睡着,一宿没睡,就惦记着你呢。”父亲把炕上的秸秆和布块拢了一下,让我坐下。

“这是干啥呢?”我瞅着这些东西。

“一阵糊涂一阵明白的,你的娘啊,像个孩子,给你们做‘龙尾儿’呢。这不,怕你们拿错了,让我写上你们的小名。”

我看见母亲的枕边,摆着四条用高粱秆和圆布块儿间隔穿成的“龙尾儿”,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的。

时间都去哪儿了?这“龙尾儿”给我们找回来了啊!

我仿佛看见:我,大哥,二哥,小妹,穿着母亲缝制的“龙尾儿”,在院子里嬉戏玩耍。

天空真蓝啊,阳光真暖啊,年轻的母亲,就静静地倚着门框看着我们。她的头顶上,是那个火红春联的横批:春回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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