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

作者: 王唯唯2023年04月07日生活随笔

我曾写过一篇随笔《无斋说斋》,发表在光明日报的副刊上。我在那篇短文里写道:犹如画家希望有自己的画室,钢琴家希望有自己的琴房,乃至一个木工师傅希望有自己的工作间一样,我这个业余时间喜欢爬格子的人,十万分地渴望能有个"书斋".今天,我终于有了一个十平米的书房。

临窗的书桌、座椅、电脑,全是新的,后面靠壁是一顶天立地的书柜,排列着几十年来所购的几百册书籍。我非学问家,亦非藏书家,比起学问家、藏书家,我的书籍数量不足挂齿。有陌生朋友来访,以为我是学问家而加以恭维时,我总是还之以惭愧表情。坦白地说,书柜里的书,有三分之一读得还算认真,有三分之一只是随意浏览,剩下的三分之一往往束之高阁。借用孙犁老先生说过的话"寒酸时买的书,都记得住;阔气时买的书,读得不认真。"

人的一生是一个不断退守的过程,也是丢盔卸甲的过程。剩下的东西不多了,钟爱的,总是保留到最后。常常会一个人待在书房里,看着那几百册书籍发呆。我曾多次搬家,每次搬家总是坐在一堆书前,为留下哪些书,淘汰哪些书,耗尽了心机。我买书不为收藏,不讲究版本校勘,不懂毛边书、签名本、藏书票以及善本、孤本的奥妙,我最看重的是阅读利用率。我买书读书全凭个人感觉和兴趣,一向随心所欲,市场的蛊惑和媒体的忽悠对我不起作用,只要内容吸引我,就不会在意书的形式如何简陋,因此对于这些书将来的命运也就不考虑太多,更不用担心"被人掂出斤两".然而说归说,从几千册到今天书架上的几百册,其过程就是掂量再三,煞费苦心,跺脚割爱的过程。今天想来,还有一种揪心之痛。

一日,有一外地朋友造访,在我的书房里转了一圈后,直言我的书房缺陷不少,感觉也就是一个藏书的仓库,明显缺少一种氛围。他所说的氛围我当然清楚,这大概与我的修养有关,我可能只注重实用性,压根就没考虑书房应有的品位,譬如悬挂上几幅名人的字画,譬如在书房内弄上几盆花草,那感觉就大不一样了。我不是那种力求完美的人,凡事能有一个大概也便能满足。刘禹锡称他的书房为"陋室",我的书房应该是陋室中的陋室。其实,简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书房成了真正的藏书的仓库,如果真是那样,藏在仓库里的书,还能迸发出应有的生机吗?

阅读是一种生活方式。我习惯于传统的阅读方式,几乎不接受书本之外的其他阅读方式。当然,我有时候也翻阅报纸和浏览互联网,但仅限于一些豆腐块新闻和个别时髦话题。我个人认为,如果把互联网阅读当作是现代生活方式的话,那么书斋里的阅读就是古代的生活方式。前者是喧嚣的,后者是寂寞的;前者闹,后者静。尽管都是阅读,但一种是隔着一层屏幕的互联网,一种是亲密接触的纸本,孰优孰劣,那种微妙的感受只有阅读者自己心有体会。

我习惯于晚上10点走进书房,拥书而坐。并非说我对读书有多痴迷,我只是喜欢呆在书堆里的那种感觉,即便只是对着书架上的书发呆,亦能体验到一种莫名的快感。记不清是哪位大家说过,读书就是在聆听一些高贵的灵魂自言自语。想象书中人物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痛苦与欢乐、恐惧与平和、卑微与崇高、苟且与担当,以及种种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和爱恨情仇,都可以通过阅读来感受。书间如梦,沉醉其中,捧腹开怀,乐而忘忧,击节叹赏。而更多的时候,我是静静地读,静静地写,静静地思。独处是思考的过程,而记录思考,正是创作的过程。驱遣文字,如撒豆成兵;营局谋篇,如排兵布阵。运筹帷幄,虽未能决胜千里,但一切皆由我定,便觉生命之大自由、大自在、大痛快!

古人云: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已渐入老境,回望人生坎坎坷坷、点点滴滴,毫无疑问首推阅读和写作是大快乐的事。青春年少时多读中外古今经典名著,犹如站立在前辈巨人的肩膀上窥探世界,万花缤纷,风景无限,受益终生;走上社会后,开拓创业时有的放矢地多读些专业书籍,对于提升劳动技能、竞争实力、创新潜质,收效几乎立竿见影;步入人生黄昏的今天,我喜欢无事时找几本读得下去的闲书看看。全世界的好书是那么多,遇见,是因缘际会;错过,也是必然。世上并无必看之书,能读下去的,才可能是滋养你的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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