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作者: 南吉泽仁 2015年11月16日生活随笔

要北上学习一月之久,临走,选了《南怀瑾国学教育》里的一段话念给雍贝听,我们共勉:“宇宙规律,很多都不能代替。越是关心孩子,孩子以后就很难有出息,太关心了,关心到牵挂了,就把他的福报都损了。他以后就要在艰苦中培福报了。”如此,我和雍贝只在心底里相互道一声珍重,便“了无牵挂”的分别了。

放下近乎奔命般的劳碌生活,我在这所长满金色银杏的学院里细细地学习,细细地吃饭,细细地睡眠。就连平日里对雍贝的严厉也此中无限细细的放大着。逐渐缩小的正是我那点狭隘的母爱……雍贝的学习并不优异,只是他学得格外勤奋。前些天,雍贝拿回一张加减混合运算的应用题试卷,考得极差。他做对了所有的运算步骤,只是忘记了有加减又有乘除时,若先算加减就要添上括弧。我将直尺打在他伸来的肉乎乎的掌心里,脆响。他抑忍着将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试卷上,那些画了红勾的试题也染得模糊了。打完,他合上小拳头咚一声砸向了桌上的试卷。他深知,天大的委屈也断不能把拳头砸向柔软地方。只是那刻,我见他心眼里怀恨着括弧这个新学的符号。

每天放学回家,我都会从雍贝的脸上捕捉他一天的快乐亦或烦恼。老师提问,他举手,老师抽他回答,不管答得对与错,那也是他的快乐;小区里的流浪狗悠悠见到雍贝,会跳起来把嘴凑向他的手,无论它有多脏,他都会去抚摸它一阵子,那也是他极大的快乐。不快乐的时候是那次他刚进家门,就把头埋进我的怀里,失声哭起来。我捧起他的脸,关切询问,才知他与一个一年级的同学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你追我赶地玩耍。小同学一追上雍贝就愉快地笑,后来再追上就愉快地伸手在雍贝脸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我猜,那小同学对雍贝是有极度的喜爱之意了。雍贝的半边脸确实通红。我问,你还手打了他没?这么问的时候,我羞耻的认为自己在不自觉中引导着雍贝,其实也可以还手打他一下的。雍贝泣不成声地说,我是高年级(二年级时)的,不能打人。不过,我已经在本子上写下了他的名字,只是记着,一直记着!说着,雍贝从衣兜里取出一张折叠了又折叠的纸条,一层又一层地打开来递给我,上面写着两个字:姓雨。这让我想起了雍贝常看的《喜洋洋与灰太狼》中人物潇洒哥的口头禅“画个圈圈诅咒你”原指让你无法逃避恶毒诅咒。只是雍贝却连个圈圈也不忍画在那两个字上。

近来,雍贝开始写作文了。有时会得到老师表扬,在全班诵读,有时也会打上二十分,注明重写。这些都源于他喜欢或不喜欢的题目。一天,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写一张珍贵的照片,题目自拟。雍贝从众相册里选了一张最清瘦的,他想带去学校让同学们看看他曾经是那样的瘦,如今的微胖(他对自己的体格作了这样的定义)不过是成长中经历的一个偶然。他并不记得拍这张照片时的情境,请我为他重述:2010年,外公病重,妈妈要去蓉城陪护,时间长达数月之久。那时,雍贝三岁多。因为爸爸照顾雍贝不太精细,妈妈只好把雍贝托付给在雅安居住的爷爷奶奶。期间,恰逢雍贝过四岁生日,爷爷奶奶带雍贝去相馆照艺术照片,任凭摄影师和爷爷奶奶怎么逗雍贝,都没有丁点欢喜之意。整整一本相册,每张的表情都超出了四岁这个年龄所持有的严肃。雍贝是想妈妈了,因为这是雍贝和妈妈的第一次分别。题目就叫作思念吧。雍贝认真听完后就去写作文,在灯下写了一夜。第二天午饭时,雍贝小心翼翼地对我说,妈妈,请你原谅,我把作文题目改成了《想念》,因为我觉得思念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我还不能够……雍贝的心思如此细致而节制,我是欣喜的。

想念至此,深深自责。晚上九点,给雍贝打去了分别后的第一个电话,他的声音很小。我问他,是为什么。他只说,不想那么大声说话,能够听得清就好。平日里,他的声音都是愉快的,虽然话也少,只是会像喜鹊那样鸣啭。雍贝的班级建立了一个微信群,这些天正开运动会,上传了许多同学们在跳绳、赛跑的照片,我没有找见雍贝。我想,比赛需要敏捷和矫健,雍贝就可能没有被选中。后来在一组拔河比赛的图片中,我见到了雍贝,他正附和着努力拔河,只是那双黑眼睛懒懒的,没有快乐的影子。分别数日,我们没有说一句想念的话,因为,思念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我们无可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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