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时光

作者: 王一岚 2015年11月26日情感美文

我坐在笔记本前写文章,夫欲睡觉,问:“你把灯关了行吗?应该看电脑没问题吧。”

“没问题啊,”我关了灯,“只要能看见屏幕就行,我可以盲打。”

屋里暗下来。夫忽然冒出一句:“这也够亮。就光笔记本这点儿亮,也比咱们小时候用的煤油灯要亮。”

我看了下,他说得有点夸张,但并不是不着边际。我们小时候用的煤油灯,那微弱的光亮,确实比这亮不了多少。

在我们的小学时代,电灯早已普及。但村子里经常会停电,尤其是缺水的季节,村子里的水泵,每天嗡嗡地响着,从河里抽水送进田里。家里那15瓦的灯泡本就不太亮,在这种低电压下,更像一个垂死的病人一样挣扎喘息,忽明忽暗,直至断气。

这种时候,煤油灯就派上用场了。

那盏煤油灯,若留到现在,估计可以被收藏家当作古董收藏了。葫芦状的灯体,上一个鼓肚里装着煤油,下面的鼓肚(其实只有半个鼓肚,基本上是个梯形)是底座,都是玻璃做成,外壳上沾满了油污,发出一股煤油味儿。灯口处一个铁盖子,旁边安着一个旋钮,用来调节灯头的大小。灯口外,还罩着一个薄薄的、透明的鼓形玻璃罩,用来挡风。一根棉灯芯,从这个铁盖子上方伸出来,吸满了煤油,头上被火烧得黑黑的。那根棉灯芯,长长的,一直伸到煤油灯肚里,弯曲着盘在里边,浸在煤油中。

停电了,我们会马上拿着手电筒,找出煤油灯——这并不困难,因为经常停电,灯就放在好找的地方——拿下灯罩,划根火柴,“哧”,灯亮了。一簇小小的火红的灯花儿,照得屋里温馨异常。那灯罩上方冒出的黑烟,也被忽略不计了。

我们哥三个趴在炕上,围着煤油灯,脑瓜挨着脑瓜,眼睛离纸近近的,不然看不清楚。虽然父亲在旁边一再提醒离远些,但不一会儿又不知不觉凑近纸面——没办法,煤油灯就那么大点儿亮光,尽管把灯头调得很大,也难以与电灯的亮度相比。就这,我们还得快点写,以免浪费多余的煤油。我们写作业时,母亲刷锅洗碗的活就都干不成了,因为家里就只有这一盏煤油灯。

后来,我们哥几个发挥聪明才智,自己做了一盏小煤油灯。把空墨水瓶盖上扎个眼儿,穿过一根灯芯,瓶内装入煤油,就成了。我们就围在这个小煤油灯旁写作业,把大煤油灯让给母亲用。一边写作业,一边为我们的创造发明而沾沾自喜。

母亲也仍然会停下在别处用灯的活,把大煤油灯与我们的小煤油灯放在一起,这样会更亮些。他和父亲也凑在灯下。父亲看我们写作业,默默地自己学认字,母亲在灯下纳鞋底,或者,与父亲一起搓玉米或剥花生,总会找到活儿。

屋里格外安静,那些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麻绳穿过鞋底的“噌噌”声、花生皮在母亲手指下破裂的轻微的“咔咔”声,更衬托出夜的静谧。想必父母也很享受这种幸福时光,他们经常会轻轻地笑出来,一声轻微的幸福的叹息,我们抬起头,他们眼睛里满是爱意。

这样的岁月,持续了至少五年。

我们的眼睛,一直都是1.5。

可见,昏暗并不能摧毁人的视力。

倒是现在的孩子们,在明亮的灯下学习,读书也不多,却早早近视了。这是现代科技入侵导致的。现代科技为生活带来了方便,也同时带来了浅薄的快乐、盲目的浮躁与急功近利的喧嚣。明亮的灯下,一家人守着电视,看着自己喜欢的节目;或各自捧着一个手机,你玩你的,我聊我的,各自傻傻地欢乐着,都很忙。

如今,煤油灯成为古董,永远退出了生活的舞台,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夜晚都华灯璀璨。但我仍然会常常情不自禁地怀念起煤油灯下的岁月。

怀念那般温馨的、静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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