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澡工小胡

作者: 一片孤城 2015年12月01日情感日志

久居钢筋混凝土构筑的森林,身心布满尘埃,皆需荡涤。洗澡便须臾不可缺。历经大浴场、休闲池、牛奶浴等等之后,铅华洗尽还是街头巷尾的普通浴池最适合于百姓。因而认识了搓澡工小胡。

小胡其实不小,40多岁,灵壁人。初中毕业后按照很快就和邻村的一个姑娘对象、定亲,没有见过几面,不久就办喜事结婚。一个懵懂少年便完成了人生的一个大事,小胡的父亲也如释重负,就等着抱孙子当爷爷了。这在当时当地习以为常,其实应该算是早婚。婚后育有三个孩子。老大是女儿,已经在蚌埠工作,另外两个是儿子,在灵壁读书上学。繁重的生活负担让小胡两口子起早贪黑为生活奔波。老婆在家里侍候公婆,还有自家的和父母、弟弟家的田地。全村人外出打工者居多,有的地就转租。小胡弟弟在宁波打工,地就给他哥哥小胡种的,粮食、补贴啥的都不要,全归小胡。农闲时候,小胡出门在外,在灵壁县城浴池做搓澡工已经好几年,但是据小胡说,灵璧毕竟是县城,县城出来洗澡的爷们不少,需要其他特殊服务的不少,搓背的还真不多。就是有几个劳累一天的百姓,也是人少“狼”多,搓背生意颇不好做。小胡于是在去年10月下旬来到蚌埠,寻求多挣点票子。要知道,俩个儿子在农村,光是娶媳妇盖房子就要打算累死老子。

去年冬天的一天,我去家门口的澡堂洗澡。多年以来,本地浴场的快速发展,包厢的快速兴起,令我已经不习惯在大众澡堂袒露自我了。或许是心理因素吧。乍一进去,百般不适应。可是回想起小时候,偌大的一个龙亢区就一家澡堂,十里八乡的泥腿子都得去那里洗澡。早晨天不亮就匆匆起来去街上洗澡。等下了池子,已经是酱油汤了。要是下午去洗,基本是混沌世界了。由此可见,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无奈,上了2楼的包房,空调轰轰,温暖如春,与一楼熙熙攘攘的普通大池有着天壤之别。小小水池,只是我一个人畅游,浮生偷得半日闲,且浮且沉且逍遥。人啊,就是什么福都愿意享受,但并不是什么罪都可以受得了。看来贪图安逸并非是罪过。澡堂老板跑上来问我,要搓背的吗?我随口说你帮我喊一个吧。不一会,小胡登登登走了上来。180cm的身高,健壮的身躯,腹肌若隐若现。古铜色的皮肤,憨憨的笑容,令我印象非常深刻。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因为洗澡,见识过很多搓澡工,尤其是大浴场之类的,大多干活都是浮皮毛草,蜻蜓点水。且收费随意添加项目,比如盐浴,全身撒盐,收费昂贵。身心疲惫的你,无法享受一个由肮脏到干净这样一个无可言表的美妙过程,就嘎然而止。而且皮肤已然泛红,偶一痒处依然顽固的提醒着你,搓背是如何的浮光掠影。

小胡闷头干活。这个搓背的过程是久违了的,也是彻头彻尾的。澡堂如云雾翻飞,毛孔恰似熨斗熨平,无一处不舒畅,无一处不妥贴。也许是第一次,小胡分外卖力,我也很受用。这样的结果也许正是我和小胡都想看到的。自此,我来这个浴池洗澡,其他搓澡工慢慢都习惯了,看到我扭头就喊道小胡干活!小胡或挑帘出来,还是憨憨的笑容,打个招呼。或洪亮的声音从氤氲的澡堂里面传出,我便知道他正在干活。此时,我就会在滚烫的水里泡上一会,等待小胡的到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暂时忘却尘世的烦恼。每每从澡堂出来,精神焕发,神清气爽,甚至觉得身轻如燕,几乎可在蔚蓝的天空翱翔。这种默契,慢慢的形成,慢慢的沉淀,慢慢的积累。洗澡于是变得不再乏味。荡涤躯体的同时,还能洗尽心灵。三天不洗,便觉浑身难受。浴池出来,方施然面对周遭。

春节前,搓背时候,我问小胡,什么时候回来上班,他说年初三就回来。春节过后,我拎着洗澡的家伙兴冲冲的去澡堂时候,许是过年的缘故,鲜有人来。但是,小胡再也没有出现。突然有些怅惘的心绪,无法排遣。哗啦啦的水流,冲刷荡涤这一满腹忧郁。正在我身上忙活的搓背工小李说,小胡没有回来。言下之意,这份活非今后他莫属。言语之间,上下翻飞,如履平地,煞是卖力。

回想一下,不禁哑然,小胡是自由的,没有来得及道别,小胡就再无音信。他从来没有和我签约。再说,就是签约,这个社会,不讲诚信者多如牛毛。更何况一个搓澡工。小胡老婆身体不太好,农村的土地要侍弄,年迈的父母也需要他的照顾。农村土地轮转,对小胡来说也是一个新的生活来源,一个新的希望。城镇化,镇上的澡堂也需要人手。小胡回去了,回到生他养他的土地上去。而我,离家乡越来越远。只有梦里还依稀记得,那土地,蓝天,羊群,小河;记得在蔚蓝天空下一个少年率领羊群在清澈河流边吟唱,羊在安静的吃河边土地上茂盛的野草,听少年唱歌。好在,我仍牢牢记得从故乡来时的路,总归我还是要回去的,能在家乡镇上的浴池里洗一把澡,也是一个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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