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的雾

注意季节的变化这种事情，是从我发现只能从这及其寻常的事物当中找到一些煽情的情节开始的。仿佛诗歌里面描绘的那样，用已经陶醉到不成形状的话语去描绘那些让人无法表达的情绪——仅仅关于季节的变幻。

我喜欢的季节，尽是一些还没有到来的，我期盼着走上街头的时候：漂亮的法国梧桐叶子哗啦啦随风摇曳，无力的飘忽而下，带着对世界的不甘和迷恋走向腐败和消逝，哪怕落下之后撞在冰冷的水泥地面，细碎的干裂声，被淹没在浓稠的风里。

那个冰冷的想象一定是我在某个盛秋的早上联想到的，那时候为了满足妹妹“给我描述一段让人感到心疼的人的形象”，于是乎，早上六点多的晨雾就从衣服缝隙中窜出来，原本暖如阳光一样绵绵的温和触感，被冒失的冰冷刺破。

“窗外一片晨雾朦胧，她无力地抬起头，漂亮的脖颈只是感到阵阵冰凉和酸痛，无力的环顾一切，原本叫人安心的卧室被黑暗覆盖了一重又一重，浓厚黏浊难以脱离。窗外的微光也不是让人期待的梦幻一般的晨曦，隐约的苍白光线从云层的边缘挣扎着渗透出来，那一丝一缕苍白最后的力气也在晨雾中辐散开，不留涟漪。”

“她伸出手拂开散落的干枯长发，从床边散落的被子倚靠在窗沿，手指触到冰冷的玻璃，指尖仅有的余温也被吞噬去，在窗户上留下空荡荡的镂空的雾气指痕。她绝望地蜷缩起来，可是呼出的气息都朦胧起来——一如朦胧的秋雾。”

这些辞藻浮夸完全没有情节的字句让我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她夸我的那段文字“让人觉得心疼和绝望”。

那些仅仅由意象和字句依靠想象堆砌出来的句子，那时候我一直认为始终是留存在人们浮夸的表达方式中的一种心情和气氛，如今我却一再有机会去亲自体会。指尖触到冰冷玻璃时的麻木的触感，呼出的让人窒息一般粘稠的沉重气息。

这样多次之后，我方才知道，那个我字句中对象不明的“她”，原来一直体会着完全由我残忍赐予的“绝望和孤独”。

晨雾一直都在，我打败秋乏清晨五点起床晨跑的时候，企图尝试寻找出他们匿藏在某一方寸空气当中的触感，这样的十月份里的清晨五点，除了脚步声，静止的风声，甚至排除掉我缓慢下来的喘息——然后当我默念自己的名字，默默舔舐起开始发干的下唇，如同“她”一样环顾四周。

朦胧的一切，冰冷的一切，甚至不需要音乐的烘托，毛孔炸起，心酸泛滥。

一直都在，无论我是否记得自己的名字，当此刻我在某一个瞬间在意到其实自己有多么孤独，那仿佛在多年前我落笔之后就褪色的晨雾就升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