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坪村

作者: 王松 2015年12月11日美文推荐

我来于都已经几次,却一直没去过上坪。起初是不知道这地方,后来知道了,又总是阴错阳差的没有机会。但我很清楚,既然已经去过井塘,上坪是应该看一看的。

上坪属利村乡,地理位置也很重要。它在于都中南部,西与东梓山、禾丰相邻,南面是靖石和盘古山,西面与小溪、新陂毗邻,北靠贡江镇。据记载,当年利村应该是以姓氏得名。明朝初年,广东黎氏来这里开基建村,所以叫黎村。到上世纪60年代,改写黎村为利村。但时至今日,这里的当地人仍把利村习惯地称为“黎村”。利村乡也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地方。上世纪20年代,这里曾发生过一次相当规模的农民暴动,事情闹得很大。而30年代红军战略转移,也就是后来所说的长征,经过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里。当地朋友告诉我,上坪是一个风景很美的地方,也很有历史。1935年3月,项英和陈毅率中央分局和中央政府办事处以及红军留下的余部分九路突围,也曾经住在这里。所以这个地方很特殊,是红军长征后中央苏区最后的一块红色土地。这也就越发引起我的兴趣。

所以这一次,我决定去上坪看看。

尽管我已知道上坪的风景很美,但还是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赣南的大山与江浙的山相比,秀美中又多了几分雄浑。驱车进山才发现,这里的景色真是美得令人难以想象。通往上坪的山路是在一个巨大的峡谷中,两面的山虽不太高,却很险峻。狭窄的山路被葱郁的树木遮掩起来,像一条生机盎然的长廊。山路边有一条清澈湍急的溪流,时而撞击着巨大的山石飞溅起耀眼的浪花,时而又由于落差垂下瀑布,泛起悦耳的水声。此时我感慨地想,其实那些脍炙人口的风景名胜也不过尔尔,倒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山野风光,美得更加自然。

要寻访的遗址是在上坪村的增坪村组。来到增坪时下起了小雨。这是一个很安静的自然村落。遗址的院子里已长满鱼腥草,在雨中泛着苦涩的植物气息。几间已经破旧的土屋里,当年留下的灶台还在,但已坍塌,破碎的土坯缝隙里生出几株晶莹剔透的蘑菇,在黑暗中看去像几朵灿灿的小花。我注意到,在这处老屋的后面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山上。看来当年选择这里是有道理的。这时我才知道,这条一直在山路边流淌的小溪,叫上坪溪。

去上坪村还要沿这条小溪朝上游走。上坪村更加安静,但看上去比增坪这边要大一些。山坡上有村民新建的小楼,从样式和建筑材料可以看出,很殷实。山腰一处房舍的门前,几个老人正坐在一棵巨大的梅子树下闲聊。据她们说,村里之所以这样安静,是因为年轻人都出外打工去了。这时一个老汉走过来。老汉像个乡村教师,看上去有几分斯文,浓重的赣南口音中,普通话也还可以听懂。他先是一定要为我们摘树上的梅子,说雨中的梅子最新鲜。我们连忙谢过。接着,他告诉我们,上坪村原本有一所小学,学校的设施也还完备,但由于村里的孩子越来越少,学校已经撤掉了。他说着朝不远处指了指,就引我们朝这边走来。

上坪溪在这里很宽,溪上有一架石桥。走过石桥,学校就在溪畔。这果然是一间挺好的学校,楼房看上去非常整齐,教室也很干净。在这样偏僻的山里,能有一处这样的校舍确实很难得。但再仔细看,教室显然都已很久不用。老汉摇头叹息,没办法,现在年轻人都出外打工,也就把家搬出去了。村里没了孩子,学校自然也就没有了学生。这时我发现,操场上的土已经翻起来,做出一条条的田垅。老汉说,这个操场准备改成果园,马上就要栽种果树了。我想,这样也好,学校和苗圃本来就是一回事,正所谓育人与育树的道理。

从学校出来,又遇到一个村里的人。这是个50多岁的男人,他听说我们是特意来上坪的,就告诉我们,当年村里住了一个连的红军。他说着朝远处山坡下面的几间老屋指指说,他们当时就住在那里。远远看去,雨中的那几间老屋,屋顶黑黢黢的,墙壁泛着土黄色。这男人说,他们小的时候,经常去老屋那里玩。后来村里的人把其中的一间老屋和一段土墙拆了,还在墙里发现了很多当年红军留下的纸币。当时村里没有人懂,搞不清这是什么东西,所以扔得草丛里到处都是。他们小孩子还用这些纸币叠成纸三角,在地上拍着玩。

作家卜古听了连连摇着头痛惜地说,这要在今天可都是文物啊,珍贵的文物啊。

这时,那男人忽然想起来,又说,这村里至今还有一个炮楼哩。我连忙问,是什么样的炮楼,谁留下的?男人显然也说不清楚,不过他的说法立刻和刚才那个老汉发生了分岐。这个男人认为,当年这里有一个钨矿公司,所以这炮楼应该是钨矿公司的人留下的。但老汉坚持认为,炮楼是钨矿公司的人留下的应该没有问题,问题是钨矿公司的什么人。因为后来,这个公司曾几易其手。接着这个男人就和老汉争论起来。我因为不懂赣南话,茫然地听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倒是卜谷,一直微笑地看着他们,听得津津有味。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炮楼。建筑也是赣南客家风格,土墙是厚厚的干打垒。炮楼不高,但在西北和东北方向设有两个设计独特的哨位,视线很开阔,虽然隐蔽却有180度的视野。显然,这两个角度是当时重点要监视的方向。卜谷虽是老赣南,这时也如获至宝,立刻选择各种角度为这个炮楼拍照。这时雨已开始大起来。老人一定要我们去他的家里坐一坐。 我告诉老人,在增坪那边还有人在等我们。老人看看我,眼神里有些失落。直到我们走出村庄很远,他仍在雨中朝我们挥手,大声地用赣南话说着什么。

我知道,这就是赣南老表,心总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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