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羊生

作者: 郑香香 2015年12月13日生活随笔

我好冷,真的。

我的两只手被一根筷子粗细的绳子绕了七八圈,死死地捆着,我不得不跪在这。我冷,并不是这冬风寒雨,而是因为就在左前方的一棵枯树下,我看到了好朋友七零八落的尸体。我能想象他们是怎样残忍,一刀一刀地将它的皮毛耐心地剥下来,然后满足地平铺在这灰蓝色的砖地上,并将她还冒着热气且血迹斑斑的肠子,还有那一大包的内脏放在了上面。唉,头呢?我好朋友的头呢?咩……啊,在那里,他们将我好朋友的头扔在了枯树的一旁,身躯则用一个黑的铮亮的铁钩子挂在了搭好的棕色横木上。咩……咩……我真的好冷。

我好怕,真的。

一直听同伴们说,羊终有一死,可我没有想到竟会来的这么突然。我还没有来得及叮嘱孩子们以后要多吃鲜草,多产奶,就被一辆大大的破车拉到了这里。现在我特别想念和我一起吃,一起住的同伴们;特别想念我那几个孩子,还有我多年前就已经失去的父母。我想让他们救我,救我离开这个恐怖的街道。我好怕,我害怕待会我会像好朋友一样被千刀万剐以至死无全尸,然后做成人类爱吃的羊肉泡馍、羊杂汤……

“好吃,真好吃”一只狗一边吃着什么东西,一边大声地赞美着。我定睛一看,天呐,它正吃着枯树旁好友的头颅。我想冲它大声地喊:“不要,不要,你这个蠢物”。可是我只感到自己的嘴巴一张一合,却连一声“咩咩”都喊不出来,我好无力。

我好期盼,真的。

我浑身颤抖,眼泪簌簌。我期盼着从我身边走过的人类能多看我一眼,发点仁慈心,救救我。可今日往来街道的人却零星可数。没有一个人对一只羊,尤其是对一只将死的羊感兴趣。终于,一群人从面前的酒店出来了,他们看见我和横尸的好朋友,便窃窃私语着又走进酒店了。“哎呀!腥死了,怎么在这里杀羊啊?!”我忽地听一位老妇人说道。待我回过神来,只见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孩,慢慢地朝我走了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以为希望来了,狂喜不已,正想要伸出自己的手求救,谁料任我如何挣扎,绑在我手上的绳子都不为所动。我心里默默地喊着:“姑娘救救我,救救我……”那红衣女子似乎听到了我的乞求,竟冒雨蹲在了我的面前,久久地沉默着。我注视着她戴着眼镜的眼睛,湿漉漉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吱”的一声,我们的目光竟在一处交汇了,我似乎透过她的神情,窥探到了她内心的声音。

“羊儿啊!羊儿。你其实和我一样,都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宿命——死亡。只是因为所托不同,死的方式不同罢了。我们都在没有意识到死亡即将来临之前,尽情地歌唱、欢呼。直到有一天,当我们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再也喊不出一个音符的时候,才意识到生前还有许多事没有做。此刻你的恐惧,正如我无可奈何地走向衰老一样,没有人知道前面即将发生什么,没有人。此刻我救不了你,就如同我死的那一刻别人救不了我,任你有千般牵恋。孰不知,你和我都只不过是大自然链条上的一个环扣而已,仅此而已。”

“啪”的一声,我们的交汇线断了,冷风依旧瑟瑟。那红衣女子站了起来,再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这一次她走的决然。倒是她的那一袭长发,竟逆着风不忍心地冲着我向前奔,好像要挣脱她的身体似的。我看着红衣女子离去的背影,还有那不远处持刀向我走来的屠夫,似乎释然了许多,便也不再期盼,不再寒冷,也没有了绝望。只是已倍感无心再去看这个世界一眼,闭着眼睛,什么都不去想,任冰雨、冷风狠狠地抽打在我沧桑的脸上。

我想我的羊生,也便就此止住了吧!

简介:郑香香,女,陕西咸阳人,喜闹又悦静,常被友人戏称“鬼灵精”。2015年7月毕业于福建农林大学马克思主义理论专业,法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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