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明亮的心

作者: 宋修虹 2015年12月16日情感美文

故乡村东,有一口老井。村里最老的人,也说不清它建于何时。它终年清澈、明亮,催生着朝朝暮暮的炊烟,滋养着一村来来去去的人。

井台是圆形,由碎石垒起,略高于地面,周围是石砌的围栏;井筒约1米深、1米宽,井壁也由碎石垒成。从井口望下去,水质洁净,水色幽深,映着水桶和汲水的人影,也映着天上的流云和匆匆的时光。

井水特别旺,从未干涸过。有一年秋天大旱,村里的小河,断流了;水库里的水,也见底了。乡亲们无奈,就用水泵抽取井水浇地种麦。神奇的是,井水在整整一天的轮番作业下,看似水尽,可第二天清晨,它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水位,依旧盈盈清清。乡亲似乎看到了希望,又开始抽水浇地。为了安慰农人焦虑的心,老井夜以继日,不惜献尽最后一滴乳汁。

井水清澈甘甜,冬暖夏凉。小时候,一到酷热难熬的夏天,我们就会避开大人的眼睛,用网兜盛了晒得热乎乎的黄瓜、甜瓜、西瓜、桃子等,用绳子拴了,然后顺到井里浸泡,估摸着凉透了,再提上来瓜分。你一口,我一口,清凉,爽脆,甘甜,一颗颗小心儿,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井水冰镇过的蔬菜水果,在炎热的夏日里,吃起来特别过瘾。沁凉的井水,成了孩子们的天然大冰箱。

那时候,村里的人无论距离老井远近,都到这口井里挑水吃。晨曦微露时分,井边是最热闹的。这里总有闪动的人影,夹杂几声犬吠、鸡鸣声……这声声入耳的乡村晨曲,打破了小小村庄的寂静,辛勤的一天,又从井台上开始了。

炎热的夏天,从地里回村的乡亲,看到有人在井台上汲水,就蹲下身来,就着水桶,咕咚咕咚灌几口。井水入口之后,有一丝淡淡的甘甜在舌尖回旋,暑气顿消,凉爽惬意。

冬夜,雪花静悄悄地飘。乡亲们天不亮就起来,从自家门前扫出一条条通往老井的路。三九严寒,虽说井口水汽腾腾,但通往井边的小道,常常是滴水成冰,那些孤寡老人挑水就困难了,于是,乡邻们就你一担我一担地给他们送水。井,把邻里乡亲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自古以来,只要有村庄,有人家,就会有几眼水井,村庄依附于水井。在汉字里,“井”是个很美的象形字。人类的繁衍生息,莫不受惠于井水的滋润。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村里的自来水逐渐代替了井水。有的村庄,已在城镇化的步伐里,被连根拔起,一口口老井,转瞬不见。原先拥有的古朴以及对井的虔诚,已成不可复制的、遥远的绝响。

庆幸的是,我的故乡还在,故乡的老井还在。它依旧一年四季盈盈,清澈幽深;依旧清醇甘甜,波光潋滟;依旧映着乡村的日月和袅袅的炊烟,映着乡亲波澜不惊的平淡日子,守护着村庄的恬淡、宁静。

从来都没有谁随意丢一颗石子到井里,因为,那是村庄里一颗最明亮、最无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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