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花鲜润梦旧时

作者: 张大成 2015年12月16日美文阅读

上小学时,那永安街的拐角处,是金老师的家。透过那扇开着的门,便可看见红木条几上,那大大的花瓶里,总是插着红红绿绿,鲜润亮丽的时花。那天,在门口张望,恰被金老师碰见。金老师十分客气地请我进屋,得知看花,便添了一份热情。并带我穿过堂屋,去参观他家的小花圃。花圃不小,抬眼望去满是花,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果树和水石盆景。这便是我人生第一次在花草世界里,有了大开眼界的第一课。回家时,金老师还特地从花园里,剪了三五朵月季花送给我。外婆也爱花,把花插在陶罐里。父母见,很不高兴,并告诫我,拿人家的东西,要欠人情的。儿时,家里的规矩很多,于是便记住了父母的话,没敢再去金老师的家。但那心底有过的美好,犹如空谷幽兰,每每放香时,总是令我神清气爽。长大后便明白,人情中有许多美好的东西,总是与情趣相同的人一起分享的。每每念起这件往事,对金老师又增添了一份感激,一份难忘。

儿时的茅老师,是教我们画画的。上美术课时,他总是先在玻璃瓶里插花,然后教我们画花的步骤。我们画画时,他就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忙着个别指导。茅老师个子很高,同学们背地里都叫他“长脚鹭鸶”。那次我向茅老师说了实话,后遭到了几个同学的暴打。没想到有祸也是福。从此茅老师对我便是特别关照。下课后总叫我,把教具拿到办公室去。还带我去了他的家,在一排玻璃柜前,满是玻璃器皿,有大的,也有小的,令我惊奇万分。长大后才知道,这些玻璃器皿,多为贵重的捷克车料。其中见过的两件车料花瓶,至今记忆犹新。一件是一米多高的,捷克产的长颈花瓶,其形细细长长,底座如同青铜器的觚口,那瓶口如竹管大,很难想象这个花瓶可用作插花。终于有一天,看见这件长颈花瓶里,插着两朵又大又白的百合花,宛如一对姐妹在空中起舞,让我有一种见到美丽公主一样的亲切与幸运。另一件车料花瓶,满身大工套小工,细细密密的花纹。用今天的行话,是细路子的精品,其形如同中国瓷器中的橄榄瓶,足有一尺来高,远远望去,晶莹剔透,有一种冷美人的孤傲,真是过眼难忘。于是小小年纪,便从茅老师那里知道了,捷克车料不是水晶,是玻璃制品。可惜在我年少的岁月,这个兴趣属于封资修的情调。那年茅老师突然受到审查,我也被叫去谈话。尽管一问三不知,但小小年纪,已被惊吓。奇怪的是,却记住了和茅老师在一起时的快乐。长大后,渐渐发现喜好这玩意,宛如一盏明灯,只要亮着,又会打开兴趣之门。参加工作后,我竟用了一个半月的工资,买了一套车料的花瓶,也是细路子的玩意儿,至今还藏着呢。

于是体会到,年少如花,那绽放的单纯的花,总是向往美丽,而那真诚的人,总是关爱单纯的花。于是记住了,美丽的花,真诚的人。于是感受了,花如少年,那纯朴的无邪的人,总是拥抱美丽,而那善良的人,总是关爱幼小的人。于是懂得了,少花里的事,难忘的泪。

人的爱好,宛如心灯。多年后,这份爱好引领我进入了文艺界工作,视野开阔了,渐渐感到艺术这玩意儿,总是与花花草草、山山水水联系在一起的。有一天,我看见一幅林风眠画的《插花》,解读中发现,这位恪守传统,敢于创新的画家,尽管生活的很苦很苦,但他的内心却依旧向往光明。读他的静物《插花》,在那透明的喇叭口的玻璃瓶里,插了扇形的七朵黄月季,那青翠的叶儿,显出了无限的活力,尽管背景是灰色的两扇窗,在沉重中已可看出作者已经舒展的心情,那是黄月季灿烂平和的色与形。后来我知道这幅画,是作于上世纪70年,特殊的年代,也是画家特殊的喜悦吧。于是我悟出了,真正的艺术家都是在苦难中成长的,真正的好作家,都是在痛苦中成才的。于是我明白了,好奇是一把钥匙,终将开启人生喜好的这座矿;于是我懂得了兴趣是一团火焰,必定燃起求知欲望的这把火。但一定要在苦难中潜行;在痛苦中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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