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天

作者: 李志强 2015年12月16日人生哲学

水月寺开始重建,我在寺里的茶房不得不暂时搬出。与人群热闹远离、与花草树木相呼吸的茶屋,一时没了去处,顿然不安。

好在有川兄,还有川兄所住的何家大院;大院花草繁茂,树木成荫,且有鱼儿游弋,有鸟儿低啾,实在是一闹中存静的所在。因而我的茶房住进了何家大院,也因而有更多的时间与川兄说地。

一天上午,在“莲心不染”音符的萦绕中,和书相拥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又与川兄一边喝着茶,一边谈开了。

我们谈到了那些年,那些事。曾经,我们都处理处置过很多事,我们都有过滋滋乐道的成功,我们悻悻自好过自己是正确的唯一。现在透过岁月风云,若隐若现地悟到:那些个正确是正确,可未必是唯一;或有更加的正确,我们没能发现。

况且,即便是错误,在时光的前方,也许正应着天机的正确。事情眼下的正确,很多只是缓解疼痛的止疼片,弄不好,还误了医期。

我们应松开手中的惯用的操作杆,别再那么自信。无论对多亲密的人,我们只坦示自己认知范畴内的见解。

我们谈到了我的分别心,和与分别心一起孪生的锐气。

我的分别心超重,来源于慈悲心的失重。我对人生悲苦缺少更广阔更深邃的领会。人生苦难深重,佛经有云:人有生苦,有老苦,有生病苦,有死苦,有怨憎苦,有求不得苦,有爱别离苦,有不欲临苦。

众生都在受苦,不会落下谁,我们常常看到,一个个抽着好烟、坐着好车的,常常是那样的行色匆匆,眉头紧锁……就是所谓的小人、坏人,也是各有苦衷:小人因心小,实际将自己囚禁起来了;心坏之人总想绊住别人,人各有命运,别人没绊住,却只能让自己的心长久地浸在腐败之中。

我应以慈悲心克制分别心,让自己获得一颗平常心。从而,也让自己少一份逼人的锋利。

我们谈到了繁盛的中国文化、诸子百家。

诸子百家,哪一家都是不容忽视的文化与思想的高峰,它们逶迤千年时光,个个风姿卓然。

然而,任何一种文化思想,都是人为的一处景观,人为的一道视角。一个个“人为”,就应是一个个局限。人,远远小于天,小于地,人的思想再精深,也远远小于天地之间亘古达成的默契。

诸文化各有视角,各有光亮,也各执一词。我们可以欣赏,把它们视为一处处各具异象的风景,但不能希冀所有高大上,都能化作行为的指向。很多好东西,只能看不能吃;很多能吃的,不能混合着吃。繁盛的文化,可以是丰富的文化景观,也可以是混乱的文化酱缸。进入了文化酱缸,就会致人前言不搭后语。

我们还说到了当地一位唯物观学者,写了很多的“方法论”。

对形而下的方法论,我一向不上兴头。我认为,中国文化最不缺的,就是方法论,《三十六计》、《三国演义》等等,都是传授方法与心机的。过多的方法与心机,会招致人格破碎,性情昏暗。

我说,我越来越喜欢二组词:山水智慧,风云境界。

最后,我们谈到了虚和空。

虚空,对面站着个兄弟,名叫现实。现实依凭眼睛而存活。

现实是个最不可靠的家伙,只要移动了时间,或转换了空间,就可能找不着它了。现实也就成了真正的虚和空。如佛教所云:相,是因缘和合而成,不是实在的不变体,因而“色即是空”。

我越来越认识到,眼睛,是最能蒙蔽人的。它以眼皮底下的直观,物质化的具体,来遮蔽人的心灵,让人失明于虚空的辽远。

相比于虚空,现实的容量也显得太小,世界除了眼见的实,剩下的,全部是无穷无尽无边无垠的虚空。

虚空,眼睛可以不在场,它紧系的是心灵。心灵可以飞出视觉的栅栏,物质的屏障,觉空悟远,到达精神的远方。虚空那道光,可以为我们精神上釉。

苍天在上,大地在下,让我们永远懂得──对虚空的敬仰。

与川兄谈天说地,不知不觉,已近晌午。此时,院内安静依然,含笑正开。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必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