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冬韵

作者: 章中林 2015年12月21日情感美文

早晨,心情烦躁,无法入眠。去荷塘走走如何?一株株残荷上堆着寒霜,或兀立,或匍匐,带着阴冷,裹着颓败,水色黯然间流泻着风华流逝的忧伤。凭栏处,有谁会想到这凋零的残叶也曾绿叶婀娜,红花如霞呢?我不知道古人为何礼赞“留得残荷听雨声”,单是它留下的寥落和凄伤就让人唏嘘慨叹了,哪有“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亮丽和饱满来得昂扬欢畅呢?

蹲下身,采一张荷叶在手,心无来由地痛起来——枯干的荷蜷缩委顿,灰暗单薄,似乎一碰就会碎成羽毛。这还是那碧绿如玉,肥厚似墙的荷么?我记忆中的荷似乎全不是这个模样。

我的荷,它应该是个什么模样呢?绿荷摇曳,亭亭如盖,张扬恣睢,把一个荷塘几乎挤破了。最惊艳的该是雨后荷塘。看吧,挤挤挨挨的荷叶溢着光,流着彩。荷上水珠流转,才一抬头,它却顽皮地倏忽不见。红荷笑意盈盈,舞步蹁跹,少女一般抛着媚眼。夏风奔涌而至,荷叶窃窃如私语,幽香阵阵入肺腑,让你屏息凝视间期望听见更妙的乐音。这样的荷塘,也许只有李白的“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秀色粉绝世,馨香谁为传?”才能够形容吧。其实,一个雨后荷塘又岂是荷所能够涵盖的?片片霞光,团团白云;朦胧远山,潺湲流水;岸畔柳丝,水上石桥;目光所及,绿肥红瘦,相映成趣,惹得蜻蜓癫狂,青蛙动情,更有那一双双脚步踏响了夏天的每一个朝阳,每一个日落。

可是,这一切眼前再也看不见了,就像那蛙声一样遗落在了昨日的梦里。还是那口荷塘,还是那池碧水,却没有了鼓荡着的青春风雅,有的是干枯的不胜岁月的残荷,有的是稀零的无以抗拒的破碎。如此迟暮,如此凋零,这就是冬日荷塘吗?我的心呐喊着。

唐有唐的丰腴,宋有宋的瘦瘠。一个声音在我的耳畔响起,眼前也掠过一丝欣喜。凝眸端详,阳光不也有着金属的质感吗?它照在荷塘上,跳跃着温暖的金色,连水面都发出瓷器般冷艳的光泽。这冬日的荷塘不就是一幅从历史深处打捞起来的古老画轴吗?那荷或立,或俯,或卧,姿势多端,面貌不一,在平实的水面上勾勒出一幅疏朗有致的写意画。它们疏疏懒懒的,不着脂粉,素面朝天。纵使水中倒映出那摇曳的倩影,也无半分矫饰。冬日的残荷没有了夏日的喧嚣和热烈,不也有着别样风韵吗?

残荷在寂寞里多出了几分凄美——那是生命的尽头,那是人生的风骨。那里曾经有残荷无法承受的悲切?还是有它愤世嫉俗的抗争?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面前流动的绝不是澎湃的激情,表达的也绝不是对四季的迎合,那里盛开的是信念的力量,诠释的是生命的本真。不然,为何当清影和傲骨相拥,它还依然摇曳出最后的妩媚,还依然保持着最后的幽香?

站在这冬日的早晨,面对着满塘残荷,我的心变得宁静。有人说,冬天是一本耐读的书,它使人更加成熟、达观。而我要说,残荷就是其中的一个细节的深情表达,因为它昭示着一种挺拔的精神,一种执着的坚守。枯枝败叶的灵魂里有着不愿放弃的孤傲,和繁华的灿烂有着一样的美好——那是参透人生的豁达。花开的粲然是美,积淀的丰沛是美,寂寞的凋零也是美。凋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新希望孕育的开始。不信,你看,一凭冬风惊起,一任大雁掠过,残荷不惊恐韶华将逝,也不抱怨命途多舛,而是低下头,弓下腰,对着它们庄重地鞠上一躬……

独立荷塘,身影倒映在水面上,和那残荷融为一体。恍惚间,我也成了一朵残荷在笑对朝阳。这时,我似乎听到了它们的呼吸,舒缓均匀,平静而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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