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馄饨

曾经，在家门口的小巷里，总有一份难忘的回忆。

六岁那年，我习惯晚睡，忽然一阵清脆的类似木鱼声响的敲打声从我耳边传过。在静静的小巷里，有一种特别的气氛。

“那是什么？”我问母亲。

母亲走出去看，回来告诉我，是卖馄饨的。那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这么晚还有人卖馄饨吗？我叫母亲帮我出去买一碗。母亲穿过院子向外走去，我的目光也穿过院子向外望去。

黑乌乌的巷子，好像长到没有尽头，昏黄的路灯下，一个人蹬着三轮车，一边骑，一边用木棍敲着被挖开了一个洞的一节竹子，竹子发出了悦耳的木鱼声。

那个人的皮肤幽黑，银白色的寸头在路灯下闪着金色的光，额头上是“川”形的皱纹，皱纹下是又粗又黑的眉毛，眉毛下是一双晶亮晶亮的眼，身材瘦矮。他从三轮车上下来，挽起的裤腿露出了小腿上的肌肉线条。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工人服，露出的是他生活的不裕。下车的时候，他顺手捻了捻鼻涕，又顺手抹在自己的裤腿上，又用那只手抓起抹布擦了擦灶台。他掀开白色的纱布，露出一排排整齐排列着的馄饨，他俯身下去，拧开煤气罐，提起热水壶将热水冲净锅内后又拧开了火。不久，锅内翻腾着气泡，水蒸气在路灯下映着漂亮的黄色。他拿起十几个馄饨往锅里面一丢后马上盖上锅盖在灶台上准备配料。先倒几滴酱油，在用夹子夹了紫菜，葱花和虾皮，然后撕开一袋榨菜，挤出几条后，又用勺子舀了一小勺精盐，最后他掀开锅盖，蒸气从锅中纷纷逃出，他一下两下地用漏勺舀出馄饨放在碗里，又用汤勺舀出了大勺汤倒进去。最后，他拿出小勺放入碗里，扎好口袋，连同碗也递到母亲手中。

回家后，我解开袋子，腾腾的热气扑面而上，碗里有翠绿的葱花，透明的面皮，黄色的榨菜，青绿的紫菜，粉红的虾皮和微黄的汤汁。尝一口，一种温和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像是家的味道。

外面买的馄饨却包含的是家的味道。

这位卖馄饨的人在几个月后就从未听见深夜的木鱼声了，他的馄饨在这个地方给有家的人，无家的人送去温暖的家的味道。

此刻，我又在想念深夜的木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