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作者: 铒达 2015年12月30日空间日志

嘎嘎是我上高中时借住的家的女主人,因为,她们家孩子们都叫她嘎嘎,我也跟着这么叫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嘎嘎的名字,不过这个不妨碍我对她的思念

十四岁,按理说应该到了独立的年龄,可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家的我,还带着那么一点孩子气。那天父亲好像给一个实验室送一只实验兔子似地,把我安排在巴乐登家就走了。之前,虽然有过一些心理准备,但是真的一个人在陌生环境里生活,难免还是有些恐惧。当时,我只知道他们家和我们家亲戚,至于是什么亲戚关系,我到现在还是有些糊涂,好像是类似于表亲,男主人巴乐登也就是我的表叔。对我来说,这儿是一个陌生的环境,我要重新认识兄弟姐妹,要重新认识学校的老师同学,包括去学校的路也要重新熟悉。巴乐登家虽然在县城,但是离主要街区还是有段距离,上学的第一天早晨,我因为只知道一条通往街区的路,所以走了一次冤枉路。嘎嘎知道了就叫叶尔登巴依尔下午带我一起走,下午去上课时我就跟着上小学的叶尔登巴依尔后面,走了了一次他们的近道,路程以下缩短了三分之一,之后的三年我都走在这条路上。

其实,表叔家真真的女主人是奶奶,在这个家嘎嘎只是个傀儡,有名没有分。表叔家三间土坯房,东头一间是表叔和嘎嘎住,西头一间奶奶和我们几个住,中间的屋子是厨房兼胡一格的卧室。嘎嘎只能算是东头那一间屋子的女主人,虽然厨房是她在操劳,但是主意还得听奶奶的。

开学不久,学校开展了一次迎国庆篮球比赛,我也参加了。比赛最关键的冠亚军赛时,因为比赛对抗激烈,我摔了一跤,当时我下意识地用手撑了一下。比赛结束后,我手腕处疼得要命,我觉得可能是骨折或者是错位了。我举着疼得要命的手回家时天色已晚,嘎嘎看见我这个情形就心痛的过来问我,你这是怎么了?我说,摔了一跤,手腕处很疼。她仔细地看过后说,都开始浮肿了,来我给你用土办法治疗一下,明天早晨我带你去医院,伤筋动骨的要重视。嘎嘎找来一撮骆驼毛浸泡在盐水里,过一会儿拿出来裹在了我的手腕上,然后找来白布紧紧地缠裹起来。可能是有了安慰,或者是骆驼毛沾盐水的土方子起了作用,反正一阵透凉过后变成了一阵热麻,疼痛渐渐消退。这期间中间屋子做饭的嘎嘎查看了三次,听到效果很好的消息后就很满意的出门,然后不到十几分钟又进来探访。这个举动被奶奶发现了,训斥说:“小孩子磕磕绊绊常有的事儿,今天你怎么了,别大惊小怪的,还是关心一下做饭的事儿!” “好的,我去做饭,马上就好” 嘎嘎说着轻轻关门留一个小缝隙,对我笑着指了指奶奶在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我就明白她的意思。吃过晚饭奶奶很快就上床休息了。我就把写作业的地方转移到了厨房,虽然灯有些暗,但是只要不影响到奶奶的休息,暗一点也可以克服。嘎嘎洗过碗筷后坐在我跟前,先看了看我写的作业许久,然后说:“明天早晨我在蒙医院门口等你,你请过假过来,我带你看病去”是疼痛还是这句话感染,我差一点哭了出来。第二天,我上完一节课请了假去蒙医院,老远我就看见蒙医院门口站着的嘎嘎。

表叔和嘎嘎同在县商业局上班,是另一半逝世后重组的家庭,所以家里情况比较复杂,但是嘎嘎一直都把表叔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自己却把自己的孩子寄养在娘家。

表叔家一共九口人,加上我就变成了十口,除去外出打工的大姐和参军的大哥外,家里还有八口人。八个人就是八张吃喝的嘴,加上大部分都是长身体的孩子,一天三顿对食物的消耗是显而易见的,做一顿饭都需要好几斤面。巴乐登家人多,所以他们家的面袋子也很大,这一大面袋子装满需要一百公斤左右。面袋子就放在厨房的北侧,我们出门进门都能看到。月初,嘎嘎用自行车运来四袋子面装进大袋子,那天大袋子就挺直了腰杆,等到月底,大袋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九四年商业局破产,表叔和嘎嘎只能用仅有的一点生活补助来维持着一个家。加上那年物价飞涨,加上正在长身体的小伙子们,面袋子也就没有一天是挺直腰杆的。表叔撕下威严的脸皮,也开始了借钱养家的日子,后来是在没有脸面再借下去了就开始酗酒,学会了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嘎嘎每天都在为填满这一袋子东借西凑,有时厚着脸皮回娘家借。 只要单位能发一点工资,嘎嘎首先要填满大面带,然后再操心奶奶的吃。 那段时间我每一个月回家一次,回去总是会背着一袋子面粉,每次看到我满头大汗的回来,嘎嘎就说:“下次不要带面粉了,这个从班车站背回来多累呀”

上班单位比较远,还要做三顿饭,忙忙碌碌几天后好不容盼来了休息日,但是嘎嘎要洗一大堆的衣服,要给几个小的洗澡,要烤够吃好几天的塔瓦(土烤箱,两个耦合的铁锅,用牛粪烘烤)烤馍,还要做一些琐碎的家务。有时候,烤馍的牛粪便用完了,还要去很远的地方捡牛粪背回来。虽然有些事儿我们帮忙,但是每次看嘎嘎忙碌的身影,我的眼睛都会看累,可是我从来没有听嘎嘎喊过累。

有一天傍晚,邻居家的小孩子跑过来说,表叔喝醉酒躺在一个泥沼里。家里只有我和叶尔登巴依尔,当我俩跑过去看,表叔瘫坐在泥沼里,嘴里一个劲儿地骂着什么。我俩去抬,怎么也抬不动,折腾了半天也没有能把表叔从泥沼里拉出来。此时,嘎嘎推着一个板车过来,三个人合手才把表叔放在板车上。泥沼里的水寒风刺骨,嘎嘎把衣服脱下来盖在表叔身上,表叔还一个劲儿骂着脏话。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表叔送进屋,嘎嘎就和表叔推推搡搡好不容易把湿透的带泥巴的衣服脱下来。表叔喊了几句躺下了,嘎嘎开始烧水给表叔擦身子,一直忙活到半夜。

嘎嘎一直鼓励我好好上学,将来一定要考上大学,这样才有出息。在那些困难的日子里,嘎嘎还买一本《蒙汉词典》送给我,我都无法想象。 嘎嘎说:“我知道你是个用功读书的孩子,只要你考上大学嘎嘎也就跟着高兴了!”

我在和布克赛尔县上了三年高中,也在巴乐登家住了三年,早已经成了他们家的一员。这三年嘎嘎像慈祥的母亲一样爱护着我,关心着我,帮助着我,教育着我。在嘎嘎母亲的爱护下,我考上了大学。上学五年我基本没有时间去看望她,听父母说,他们每次去巴乐登家嘎嘎不停地提起你,还用你的经历去鼓励最小的巴特尔呢

我上班后的第二个月,带着乌云其木格去巴乐登家看望嘎嘎。因为,好多年没有见面,嘎嘎有些害羞,我把对象介绍给她。嘎嘎就拉着乌云其木格的手一个劲儿地夸起了我…这就是我的嘎嘎,是我一生当了三年的母亲。百度才知道,嘎嘎是蒙古语漂亮的意思,确是,嘎嘎就是我心目中最漂亮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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