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

今天陪孩子读了一篇短文，文中的主人公是位兔唇的小女孩，她自卑，懦弱，身残志也残。孩子对她充满怜悯，我对她心生不屑，倒不是我没有仁爱，而是脑海中想起一人，一个同样的兔唇老者，可他却将自已本该灰暗的人生底色描绘得金灿灿、亮闪闪。

老者是一位鞋匠，身材矮小，严重的罗圈腿，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左右摇摆。他一个冬季似乎只穿一身黑色的棉袄棉裤，在光线下，衣服锃亮，仿佛从铁匠铺里经历过无数次的锻打辗压一般。老者面部瘦削，肤色黝黑，颧骨突起，最显眼的是他的兔唇，紫黑紫黑，从中间掉了好大一块，硬生生地露出两颗被烟卷熏得土黄的门牙。老者从不在生人面前遮掩自己的缺陷，总是咧开嘴巴发出爽朗的笑声，好像自己永远有笑不完的事，笑不完的人。

老者的手艺没话说，可以与欧阳修笔下的卖油翁有一比。一年四季，他总挑着一担工具，走村串户，只要屁股一落座，半天不挪动，本村的、邻村的，只要是鞋子坏掉的，在他这儿保准能修好，不敢说修复如新，起码令人满意。老者的一双手饱经风霜，沟壑纵横，尤其冬天，几乎每根指头都包裹着厚厚的一层发黑的白胶布。老者说，这双手是他的命，帮他养活了自己，自力了自己。

老者无妻无儿，孤苦伶仃，虽是个五保户，但从未向国家伸过手，要过钱，哪家孩子因贫穷辍学了，他还施以援手。逢年过节，左邻右舍经常让他串个门，吃个饭，待他就如待家里人一般。他的一生因自强而得到所有人的尊重，我想这也是他为什么总是咧嘴大笑的缘故吧。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我不知道他是否还矍铄地发着光和热。我很庆幸曾经认识他，一个与众不同外表的硬汉，今天，我第一次想起他，仍旧那么历历在目，之所以忘不了，我想是因为他在我的记忆中从未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