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冬天

作者: 倪红艳 2016年01月15日情感美文

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的冬天冷,但不知为什么,在南方的冬天里,我却像冬眠了一样,没有一点生气。听说北方下了一场雪,心里突然活泛起来,打电话回去问母亲,母亲说雪下过去了,天晴了,但还是冷。母亲早就生了火炉子,他和父亲也是整天呆在屋里不出门,说冷得门都不想开。不由心生悲凉,在我的记忆里,北方的冬天是热气腾腾的。

我的家乡在陕西宝鸡的一个小村庄,记忆中,冬天好像一直是生机勃勃的,并没有因为天儿冷而沉寂下来。

西北风一刮,冬天就踩着秋天的尾巴来了,树叶哗啦啦铺一地,然后在地上打滚,然后整个塬上就光秃秃的了,除过柏树外,再难看到绿色植物。但这并不影响原上的生机,首先是孩子们开始和风儿打架——拿着搂耙和背篓扫落叶。北风狠劲一吹,落叶全跟着风儿跑天上去了,扫来扫去扫不到几片叶子,孩子们气喘吁吁,北风呜呜地看笑话。孩子们生气了,动作比风儿更麻利一些,不等风儿喘口气,落叶早被几搂耙搂到背篓去了,这时孩子们胜利了,笑哈哈地满载而归。

搂来的落叶,是冬天烧炕的好柴火。等母亲把炕烧得烙屁股的时候,雪就不期而至了。雪是在我们的睡梦中降临的。睡梦中,父亲母亲似乎在院子里扫雪,间或还夹杂着谈话的声音,然后就被叫醒了。我们兄妹三人穿着棉袄棉裤棉鞋,戴着棉帽子棉筒袖出了大门去上学。棉衣是母亲开春就拆洗好的,夏天晒过,里边似乎还有阳光的味道。母亲每年要缝六套棉衣。走出大门踩上厚厚的积雪,才知道真的下雪了。天还黑,雪的世界并不清晰,只有冷风嗖嗖地吹,我们缩着脖子抄着手向学校走去。村子里的大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娃一会儿就汇聚成一个小队伍,然后排着队唱着歌儿一路向前,嘹亮的歌声让睡眼惺忪的村庄似醒非醒。雪不厚的时候,六点整学校的操场上像往常一样准时响起了哨声,有节奏的哨声和踏踏的跑步声不一会儿就让村子热火起来。村庄每天都是学生娃们叫醒的。

天大亮了,家家户户的四合院先是咣当咣当地传来开门声,随后铲雪的铁锨叮叮当当响起,再随后,扫雪的声音刷——刷——地此起彼伏,间或夹杂着一些交谈。一会儿,农人们无所事事,有的出门站在大门口看风景,有的跑到麦田拨开雪铺盖看苗子。抬眼望去,整个世界一片白茫茫,树上挂着雪串儿,房上堆着雪毯子,麦田里盖着雪被子,大路上印着雪窝子。这时候,我们的村庄就是童话世界,学校里朗朗的读书声恰似给这个童话世界配上了一首绝妙的乐曲。

等到九点放学,整个村庄飘起了炊烟。炊烟袅袅,逶迤向天,与雪地里撒欢儿的孩子和麦田里看苗子的农人一起点缀着纯白的世界。孩子们或者在雪地上打闹,或者在结了冰的涝坝滑冰;大人们谈着着闲话,或者大声吆喝着互相问候,呼出的热气一缕一缕蜿蜒四散。村庄真是热气腾腾的。

放学回家,院子里干干净净,满院子的雪已经被父亲母亲堆成了雪堆。母亲正在灶房忙活着,锅上热气腾腾。父亲在院子里忙活着,一会儿给牛添草料,一会儿铲牛粪。不等我们放下书包,母亲已经端来一盆同样热气腾腾的洗脸水说:“洗脸吃饭”。然后自顾去端饭菜上桌。我们兄妹三人的六只手在脸盆里胡乱撩几把水在脸上抹抹,然后拉过毛巾擦几下,丢下毛巾迫不及待地爬上饭桌狼吞虎咽。至于父亲母亲是几时上桌几时吃饭的,我们似乎没有注意,吃过饭又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我的冬天就这样一年年地热气腾腾地陪我长大。长大后,我很少在北方过冬,记忆中曾经热气腾腾的冬天似乎不见了。我渐渐明白,是村庄老了,老得只剩下老人,连小孩都没剩下几个;是父母老了,老得只能围着火炉烤火,连棉袄都缝不动了;更是因为我离家太久,久得不记得曾经热气腾腾的冬天了。

也许这样的冬天终将成为历史的印记,但村庄再老,它总是孩子们的家,孩子们回家的时候,我相信热气腾腾的不止是冬天,而是每一个温暖的日子。

在南方冷湿的冬天里,我常常怀念北方热气腾腾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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