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若惊鸿

作者: 十四月-筱A 2016年01月15日短篇小说

时间是一汪沧浪之水,浇灭了心头愤怒的火苗,盗取了所有关于那个叫做理智的神经。有时我宁可相信那只是时间开的一个小玩笑而已,不必太在意,不必太紧张。

像石进的一曲《恍若如梦》,一年的时光就这样悄然的离去,不给我喘息的机会,俯仰一夕间,宁静时,曲调平和地淌过心间,仿佛是历经了心灵的涤荡,一切便成过往。

低调压抑的舞步也改变不了那首曲子的高亢婉转,我就像一只断了线的玩偶,无法完成简单的布局。

1

18周岁生日的那个夜晚还是依旧无法入眠,凌晨2点半的宿舍寂静,无声。均匀的呼吸在黑暗中盘旋,盘旋,再盘旋。望着排排路灯照耀下的学校,心中的涌动着难以说出的怅惘。

你说,人生平淡而拘谨,我们无法真正放开,哪怕只是一如表面的安静,心便也成了一个枷锁。

倘若如你所说一般,被禁锢的太久,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芜。那么到底该如何面对,高三这场戏我们自编自演自导,却不知该怎么收场。尤其是我,忘记了初衷,忘记了是谁把自己送上这个带着面具的舞台,又是谁缩短了时间,变换了空间,梦中总是有不一样的身影,初中,高中和大学,三个时空:过去,现在和未来。交织的如此真实,却又如此虚幻。

像是患上了严重的高三综合症一般,我掉进了一个奇怪的圈子,一次一次在现实与梦想中徘徊。

“CT上看起来没有别的问题,高三了,孩子压力大,应该是太紧张引起的偏头痛(神经性头痛),多休息休息就好了,我开的这些药先回去吃,吃完还不好的话,再过来看看。”

一模一样的说辞,我真的怀疑天下的医生是不是都拥有同样的灵魂,用着不同的处方让我同样厌恶至极。

我再次倔强地将手中的药单扔进附近的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原本就很讨厌的院子,一座座高楼,应该有18层那么高吧,那里面的每一个人是不是也如我此刻这般烦恼,我拼了命想证明自己没有压力,却怎么也无法逃离,于是只好安静接受命运的审判。

2

“如果你都感受到压力,那压力得多大了,你只是不愿意承认,心理上真正的放松下来,这样才能有效果……”

“可是我真的完全没有感觉,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必要为了一纸成绩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吗?”说着说着,语调不再那么平静,眼泪也不受控制地留下来,流到嘴角,咸咸的,原来会这么咸。

“你这几天在学校好好休息休息,把其他的都放一放,身体最重要,别想太多了……”

听着爸妈在耳边总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真的很是愧疚,我不想他们担心。放弃西药以来,汤药喝了近一个月,却也不见效果,我甚至在第三次不耐烦地问那个老中医,“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需要多久,多久才能有点疗效?”

“从脉象上看已经有很大疗效了,再坚持喝上几副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又是一个不是很确切的答案,似乎是理科生的天性使然,我总是那么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即使会让我失望,也不愿意等待一个没有尽头的结果,就好像我们曾坚信努力就会有收获。

忙里偷闲,总是恨不得这个课间会被无限的延长,恨不得这堂课没有尽头,恨不得这个夏天的热浪可以席卷整个秋季。当我用尽自己所能,想从某个时间的结点开始,可以走遍这个即将离开的校园,然而这个秋季的叶子已经凋零。

冬日的阳光总是以最美的姿态与我们相遇,操场的那一抹余晖,像是被抹上了浓重的色彩,看过去,暖洋洋的。在阳光隐没光辉的时刻,总是想瞥一瞥这今日最后的际会,感受下时光的流失。原来,高三的我们会这么地感伤岁月。

我把一切藏起来,看起来像是没事人一样,当有人再次问起的时候,我只是敷衍了事,那种我法控制的疼痛席卷而来的时候,我只是一个人静静的,不去想如果,慢慢等待那种感觉消失殆尽。

“怎么了,没事吧,渺?”

“嗯,没事,只是困了。”

然后,我发现原来一个借口如此容易让人信服,有时候我差点也相信了那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有时候觉得这真是一个会让人无法忘记的高三,想着那个时光里的点滴或多或少流露着我们不太完全的世界观,那里的课间总是让你无法呼吸,那里的水泥操场总是吸引着你原本孤寂的心,在那里你想一遍一遍来回地徜徉。相信的,不相信的,也都会过去。做过的,没做过的,也都会忘记。有某个物象,让你只望一眼,心会莫名的平静,丢掉了它,仿佛这一年都不再真实。而这一场猝不及防的感觉似乎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3

我的那种看似的放弃仅止于这个冬季的一模,一个难以接受的成绩触动了我那颗极具讽刺意味的自尊心,我站在讲台上漫不经心地接受那个不属于我的优秀奖。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欣慰的笑,那笑容刺痛了我本是朦胧的眼睛,记不得我的表情,或苦笑或呆滞。

夜晚的天梦幻的黑幕中总是透着几分静谧,你也许看到过漫天的繁星,找不到北极星,也找不到某个喜欢的星座,只是眯着眼,心便格外的异常,像是涂了彩釉的陶瓷般绚丽。避开教室层层的光芒,原来有楼的地方也会有星空,只是容易被看似忙碌的我们忽视或者遗忘。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有这样一个时刻躺在草坪上,然后望着满天的繁星,不必在意这是否合不合时宜,只是裂开嘴不自然地微笑着。

那个季节的星空似乎承载了我所有的心情一般,每当我在教学楼下徘徊时,都忍不住看一看那远方的星球,纵使不相识却也有几分悸动。

“Hi,渺!”

“Hi!”

“最近心情不好?”

纵使只是询问,却有着笃定的神情。

我无法忽略那种来自心底的暖意,抱着她,眼泪就像关不上的闸门,永不停息地涌出泪腺。

磊磊惊了,不断轻拍我的后背,“怎么了,渺,你别哭啊,有什么事儿和我说啊,你那么乐观有什么过不去的,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劝我的了……”

像是怎么也听不进去似的,过了好久,我说:“磊磊,先什么都不说,让我先哭一会儿,好吗?”

“那就——就一小会儿,一分钟!”

“连发泄都限制我时间,”我不满地嘟囔,慢慢地平复下那激荡的心情,“好的,我妥协了。”

“声太小,再说一遍。”磊磊故作一脸坏笑。

我不理会她,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我来吧。”说着便用双手帮我慢慢拭去眼泪,我看她那种笑,半皱着眉半安慰的笑,忍不住笑起来,我发誓我笑得一定很难看。

“磊磊,你知道吗?我现在就像是一只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拼命地想忘记却总是越来越清晰,我拼命地跑却怎么也跑不到让我轻松的那一刻,我喜欢户外,喜欢外面的空气,那个教室好像有一种魔咒,我一回到那就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我平静得好像不是在讲自己,但却是我一直想说的话,对自己也是对磊磊。

“磊磊,你说我该拿自己怎么办?我曾不相信他们,现在我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4

最留恋晚课后的校园,我们三俩一群,或疾步快趋,或懒懒散散。我们以不一样的姿态,不一样的步伐穿梭在寝室楼与教学楼,那路灯下微弱的光,总像是拥有了穿透黑夜的力量,让我们不忍直视。有时候一场风,肆无忌惮地吹着,吹乱了我们的发髻,吹得那个空间的我们有了前进的方向和坚定的信念。有时候一场雨,豆点大的雨珠坠在我们的校服上,坠在脸上,冰冰凉的,像内心的挣扎。那条路,有一段黑漆漆的,有一段朦朦胧胧的。路上的我们会有说有笑,吐尽所有的不满,带着些许欢乐,带着些许惆怅。

有人说,高三是一场舞,是一场羁绊。我们会太过留恋,太过在意那看似最后的舞步。但不管怎样,它会过去,只是留下一个芝麻大的回忆,或有忧伤,或有余香。

磊磊和我一直都是好朋友,她说,我太不把她当朋友,有那么多想说的话都自己忍着,分给我一些不就好了吗?别人不相信你,不理解你,我还不懂吗?你是不是把自己对我的那些好都不让我还给你吗?

我知道磊磊一直都很依赖我,我们都是明白太多了的人,懂得多了就越容易陷进去,于是就需要一个人,帮你拨开这层云雾,带着你走这条看似泥泞的路。

高三后的我们就不在一个轨道上,她走读,我继续住校;她有了新同桌,而我也换了同桌。我知道磊磊一直都有很大的进步空间,而我,是不会有太大的改观,因为我一直不是一个懂得拼命的人。

所以我以为自己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不会有太多的压力,因为我一直觉得做会老师留的作业,一切就OK啦,有那样的重复做一件事的时间,不如做自己喜欢的事,于是我的高中是随心所欲的,更何况我又是老师和同学眼中的好学生,不管怎样的我都是他们的骄傲和榜样。

我和磊磊每周都会小聚一下,每次我都是很幸福的,大大咧咧的磊磊也没有看出半点端倪。而我希望磊磊一直都开开心心的,这样固执的无可救药的我,何必再化一分痛苦为一份痛苦和一份担心?

我依旧会去望那个夜空,只是身边有了磊磊,她会变着法儿地问:“渺,好点了吗?”我知道磊磊其实最想问的就是这个,虽然她从不点破。

我还是那个样子,磊磊每次的关怀只是善意的提醒,提醒了那个不愿意面对的自己。我学会了敷衍,太过真诚只是徒增另一个人的烦恼,对磊磊我太过了解,了解到欺骗的地步。

一模后的表彰大会之后,我不喜欢甚至讨厌上那个成绩单,这就是我所说的那个毫不在乎。于是我反复地想着爸爸的话,你只是不愿意承认。

我放弃了从前的那个自己,收起了那个假装嗜睡却依旧无法进入梦乡的自己,保留了那个假装幸福的自己,我用所有可能的时间去对待那些曾经可爱的习题。

我笑着看待所有,即使它还是如影随形。偶尔上上网,遇到了一个陌生人,有时候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我依旧无法入睡,我跟他说我就是一个双面人,用着一颗脑袋,既要对付自己,又要面对周围的人,最糟糕的是还有那一摞摞习题,以前为什么觉得它那么可爱呢,原来最习以为常的都会带来这么大的酸楚。

他问我是谁,为什么年纪轻轻这么感伤,这么悲观。

我说:可不可以不问,我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他说:好。

我说:如果可以,你愿意听我谈一谈我自己,只当一个聆听者。

他说:好。

5

迷茫的时候就去做一个盲人,闭上眼或正或逆地迈着小心的步伐,看不到前方,亦不知后方的境况,只是静静地听着喧嚣,感受那种莫名的害怕被悄然放大,担心远方会有一个人,让我猝不及防地跌倒。因为黑暗,因为不够自信,我会害怕,但是直接正视那种颤抖,却让我忘记了迷茫。这是我高三最喜欢的姿态,心总会因为这个而不再那么慌乱,只有一个克服恐惧的信念会让我更加的安心。到现在,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那种不安依旧会停留,也许这样一种方式可以让我不再那么彷徨。

每个高三都有一群人,他们会拥有自己的习惯,会拥有自己的故事。在习惯中,他们不忍放弃;在故事中,他们舍不得放下。

我的世界里还是有那么几个习惯,只是多了一个陌生的他,我不敢和磊磊说的便全部和他分享,喜欢他一如既往的聆听,话不多,有时候却能一击即中。偶尔也猜测他的职业,凌晨一点时他会在,两点,甚至是四点,虽然好奇却也从没过问过,毕竟是我先那么要求的。

我的高三就那么过去了,朋友也有很多,却只有磊磊和他了解我的痛,而只有他了解我全部的感受。

最后我的头疼只有在几个特殊的情况才特别糟糕,在我心里,是磊磊和他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包括那最后的第二名,我也归功于他们。

毕业那天,我和磊磊说,谢谢你的陪伴,现在的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了,嘿嘿。

报考的时候,我向他表示感谢,并告诉了他我想要报考的学校,那天和他说了好多,只是那个头像再也没有亮起,这让我想起了许嵩的灰色头像。其实我想问他好多好多,但它仅在那个夏季戛然而止。

若干年后,我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出于偶然和磊磊谈起了他,她不怀好意地笑让我仿佛看到了:磊磊半夜收到了VIP的QQ消息短信,然后朦朦胧胧地回我的短消息。然后我的眼睛湿润了,仿佛那个高三的夜空下的我们。原来高三总是会积攒各种各样的记忆,有的平静宁和,有的宛若恒星,有的恰若惊鸿。

只是惊鸿会放弃,会重新拾起,会忘记,也会将自己定格在那个不再回来的夏季。

聚会回来后,我给他发了一个短消息:原来一直是我太过盲目,这样的我注定孤单一人,还好这个世界有磊磊,而我有幸遇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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